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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鱼梁洲博弈定亲

作品名称:孟浩然新传      作者:李叔德      发布时间:2020-03-29 16:31:04      字数:4405

  众人绝然不肯相信,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就算读了几本《女诫》之类的书,懂得了三钢五常,知识毕竟有限,哪里就把这些学富五车的才子们比下去了!这时卢象在王迥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两人相视呵呵大笑。令张徐徐有些局促不安,她求援的目光不觉转向孟浩然。孟浩然暗暗为那女孩儿担心,道:“有妙言就说出来,别鬼鬼祟祟的。”
  音一落,众人哈哈大笑。卢象道:“我们一说出来,张小妹就要喝酒了。”
  孟浩然与张徐徐齐声问:“什么字?”话音一落,众人哈哈大笑。
  皆因两人语调过于一致。两人微微觉得不自然。那卢象正在得意之中,脱口道:“你们想,张小妹的名字不妥。这‘徐'字竟是‘未入人’三字组成。”众人细想果然如此。“未入人”就是“不是人”,此话实在刻毒。
  甘元明便拍掌道:“张小妹该喝酒了。”
  张徐徐脸蛋虽然涨得通红,神情倒是从容,说:“我还没有开口呢。如果我拆的胜过了他们,自然该他们喝酒。”
  众人见她出口果然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侧耳倾听。张徐徐特别讨厌王迥那副落魄肮脏的模样,先拿他开刀:“王。王之为字,有言为诳,近犬便狂,须足而为马,施角尾而成羊。”
  众人吃了一惊,那王迥倒不生气,嘻嘻笑道:“有趣有趣。”
  卢象想自己的“盧"字笔划极繁复,不像“王”字那么简单,张徐徐不可能顷刻之间撰出什么尖锐的言词,所以并不把眼前这女孩放在心上,仍是一副趾高气扬、摇头晃脑的醉样。
  张徐徐看出卢象年轻气盛,最为猖狂,有心好好气气他,吐音格外清晰宏亮,指着他的脸说:“卢。卢之为字,在亡则为虐,在丘则为虚,生男则成虏,配马则成驴。”
  众人这下个个大惊失色。那卢象听到自己如此被人痛骂,已经气得面皮发紫,咬牙切齿,坐卧不安,搜尽枯肠一时却无有力的反击。
  张徐徐本欲到此为止,却怎么也克制不住,想给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们一个忘记不了的教训,又指着甘元明说:“甘大哥,不说你的姓了,且说你的名。元明,去头则是兀明,出颈则是无明,减半则是无目,变声则是无盲。”
  此时众人齐齐张大了嘴巴,白痴一般。只有孟浩然在鼓掌叫好。
  还是王迥脑筋转得快,说:“这‘徐'字是三人多余,两人才好。孟兄,你跟张徐徐对一对。”
  孟浩然尚未答应,张徐徐红着脸,把嘴一撅,腰一扭,说:“不跟你们玩啦!”竟自又砉砉下楼去了。
  张子容连连道歉,说这位族妹任性无知,扫了大家的酒兴。
  卢象灰溜溜地说:“咱们都被挨个骂了一顿,只有孟兄讨了好。”
  酒筵散后,王迥最后陪着孟浩然回家。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笑道:”孟兄兄,是不是被红衣人摄了魂去?”
  孟浩然倒不隐瞒,说:“真奇女子也。”
  王迥道:“要不要我跟子子容提亲去?”
  孟浩然慌忙摇头:“哪能如此唐突!"
  王迥道:“不过,依我之见,你与这张徐徐并不合适。她是那种争强好胜,处领先的性格,你却是恬然自保型的,如果朝夕相处,定有冲突。”
  孟浩然沉吟半晌,吐出三个字:”也许吧。”第二天该孟浩然作东,他在自家柴门内摆了几桌酒席,众朋友们又喝了个昏天黑地。天色将晚,大家才东倒西歪地告辞。
  孟浩然把张子容一直送出数里地,依依难舍。张子容似乎窥破浩然心事,有意于意往那族妹张徐徐身上说去。说她虽然是个远房本家,来往倒很亲密。说她自幼失去双亲,虽然不幸,反倒练成了自强不息的性格,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孩子。说城里张家的丝绸铺子其实是徐徐在张罗经营,她眼界高、手腕活,比男人胆量还大,所以生意兴旺,财通五湖。
  送走子容后,孟浩然久久难眠,遂起身提笔挥就一篇:
  夕曛山照灭,送客出柴门。
  调怅野中别,殷勤岐路言。
  茂林予偃息,乔木尔飞翻。
  无使谷风诮,须令友道存。
  又过了几天,王迥来约孟浩然下棋,见他恹恹地无精打采,含笑道:“不至于得相思病吧?”
  孟浩然摇摇头,连接下句的兴致都没有。
  王迥说:“摆棋吧?”
  孟浩然说:“好。”
  两人在橘子树下对弈起来。王迥妙手迭出,孟浩然却是臭招连连,大失水准,接连两盘溃不成军。不多会卢象来了,也看出孟浩然魂不守舍。遂与王迥笑道:“为救孟兄的性命,看来我们这两个挨骂的少不得要以德报怨,跑一趟了。”
  王迥玩弄着棋子笑道:“浩然兄,以我之见,这孟庄农家事繁,尊堂年事已高,你又不管事,要那能干的徐徐过来,倒是件好事。张子容马上就要起程,趁早把这事定了。”
  卢象嚷道:”孟兄,若红衣人成了嫂子,再斗酒令,我们却不能让她如此痛骂了。哪有小的反而让大的道理?”
  孟浩然坦然苦笑道:”也是奇怪,我自以为在女孩子面前颇有定力,谁知竟如此不堪一击?”
  门内孟母听见他们谈话,出来说道:“感谢你们帮忙。白云先生说得真对,浩儿不管事,我的年纪渐渐老了,里里外外正需要一个帮手。”
  孟浩然奇怪道:“王迥你自己以天为家,倒把别家的俗事看得极透,真应了那句‘旁观者清'了。”
  卢象和王迥拍着掌道:“伯母既然如此说,孟兄又招了,我等便去冲锋陷阵,你们就等好消息吧。”告辞出门,约好三天后来回话。
  不料他俩这一去足足十来天查无音讯。孟浩然在家里眼看连水也喝不下去,整个人瘦了一圈儿,孟母再三劝慰也无济于事。
  好容易到了第十一天下午,王迥和卢象摇摇晃晃踩着日光碎影走进柴门。两人见到孟浩然那憔悴样子,连玩笑也不敢开,急忙报告实情。
  实情却是一波三折。先是张徐徐有意,她早闻孟浩然诗名,心仪已久。孟浩然放心了,这是最最重要的一点。
  再是她的父母在世时已经将她许配给人家了,按大唐法律,许配给人家的女子若要悔婚,不仅要加倍赔偿男方的财物损失,还有牢狱之灾。
  孟浩然傻了。
  王迥赶紧说,唐律还有一条,如果男方同意取消婚约,另当别论。
  那张徐徐的未婚夫姓尚,单名一个武字。尚家在蔡阳方向,距襄阳约五十里之遥。卢、王二人当即赶了过去,争取男方的同意。孟浩然这才明白,他们为何耽误了这么多天。
  尚家倒也还通情达理,说既然人家女孩子不愿意来,也不勉强,连过去送的聘礼也不用退了。不过,那尚武却提了一个条件。
  孟浩然追问道:“什么条件?”
  王迥道:“别急,你听了会忧喜参半。”
  卢象道:“那尚武也是风流倜傥人物,他要与你比试三场本领,谁胜了两场,谁就娶了张徐徐去。谁输了,就别再痴心妄想。”
  孟浩然呵呵大笑,问道:“莫非要与我比喝酒、下棋?”
  王迥笑道:“美得你!这三场比赛是,吟诗、比剑、下棋。”
  孟浩然愕然道:“这尚家小子真蠢得可爱,专往我圈里钻,岂不是自寻晦头?”
  王迥摇摇脑袋:“孟兄你先别自鸣得意。你想想,除了诗你稍有胜算外,剑你是没法跟人家比的。那尚家小子目光炯炯,走路呼呼生风,浑身骨节嘎嘎作响,眼见得内功深厚,是武林高手。如果你不用‘浩然之风’的白袖绝技,并无必胜的把握。至于棋,这可是个没底的把戏,不在棋盘上试试,谁敢大包大揽?”
  孟浩然一跃而起,叱道:“你先别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别说诗与棋了,就连剑我也敢——”
  王迥拦住道:“孟兄,你先听下去。”
  卢象道:“孟兄,尚武那小子真很义气,他把比赛地点定在鱼梁洲。倒方便了我们。时间是三天之后,辰时正。”
  这三天孟浩然倒真是忙坏了。又要读诗又要习剑,晚上还摆棋谱。只是有了希望,有了奋斗目标,他精神矍铄,一点不累。孟母知道儿子体质差,心疼地劝他以身体为重,他哪里听得进去。
  到了第三天早晨,孟浩然在卢象和王迥的陪同下,坐船渡过汉江,登上荒凉的鱼梁洲。走过几片洁白的流沙,在一块高高的沙丘上,远远有几个人影晃动,原来尚家人早到了。
  那尚武果然是一个英俊青年,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孟浩然来到沙丘下,本想一跃而上,却因脚下是流沙,差点摔跤。倒是尚武伸手将他稳稳扶住,嘴里道:“孟兄,久们大名,今日幸会。"
  孟浩然竭力站住脚跟,感到对方内力深厚,果然不是等闲之辈。欠身道:“别客气。尚兄是一表人才呀!”
  尚武诚恳道:“孟兄,你诗名满天下,大唐的读书人,谁不想一睹你的风采?”
  孟浩然心想,既然如此,你怎敢与我比诗?
  那尚武把他们带到几棵老柳树下,却见地上早早支起了一方木桌,桌上摆着酒具。一股浓浓的酒香从一个大坛中袅袅飘出。
  尚武笑道:“孟兄,今日且不管别的,咱们先喝酒,好不好?”要照往日,孟浩然自然喜不自禁,今天双方却是对头,孟浩然不知尚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着不吱声。
  王迥见了酒比见了亲娘老子还兴奋,一叠声道:“眼前天地开阔,水清沙白,真是喝酒的好地方。先喝酒,谁不喝谁就输了。”
  孟浩然望着尚武那一双清澈的亮眼,心中一阵羞愧,赶忙笑道:“好!”
  这一顿酒直喝至午时过后,金乌西坠。孟浩然等三人想,你们家远在蔡阳,你们不慌,我们急什么!眼看西边的襄阳城要隐没在苍茫暮色中,尚武总算发话了,他说:“我对孟兄的诗一向十分仰慕,今见其人,人如其诗,我绝不敢班门弄斧,比诗免了罢。再则,刚才我扶了孟兄一把,轻轻飘飘,估计孟兄主要读书做学问,在武功上不怎么用心,所以剑也免去了罢。我们单比弈棋,一局定胜负,如何?”
  孟浩然大喜道:"正合我意。”
  这时夜色冥合。尚武叫仆人点了几枝松香,沙丘上立刻明如白昼。孟浩然抢着摆好棋具,叫了一声:"请。”
  只下了不过几手,双方就都明白遇上了劲敌。各自拼命克制着酒意,小心翼翼,一步一停,行棋十分缓慢。其余人在周围沙滩上或坐或卧,甘元明酒劲上来,摊开四肢睡在沙窝里,鼾声如雷。
  偌大个鱼梁洲黑沉沉的无边无际,只有中间那沙丘上一点灯光如豆。
  远处汉江伴随着砰砰落子声,哗哗奔流。
  孟浩然弓腰垂首,凝视着棋盘。尚武则正襟危坐,目光锐利。两个人完全沉浸在无声的厮杀里。
  棋是一种很奇怪的游戏。一盘名局应该是双方智慧的结晶,是双方心心相印、天衣无缝的合作。但在这所谓合作的每一步中,双方却无不想置对方于死地。而且,就在生死悬于一念的时时刻刻,棋局向前艰难地延伸着。
  棋到收官阶段,出现了一个劫争。那是一个惊天动地的生死劫。谁赢了此劫,便大获全胜,反之,则一败涂地。
  尚武那英俊的脸庞扭成个奇形怪状,孟浩然的额头上汗流如雨。
  王迥忽然醒来,爬上沙丘看了看,下去了。卢象问他怎样,他笑而不答。
  最后,尚武差一个劫材,惜败。他长叹一声,双手拱道:“孟兄,酒也酣畅,棋也痛快。在下认输,就此告辞了。”说毕带着仆人很快离开沙丘登船。那咿咿呀呀的划桨声,渐渐消失于浓浓的黑夜中。
  王迥和卢象喜形于色。
  孟浩然却郁郁不乐,闷不作声。
  卢象借着灯光仔细看去,这位刚才的胜利者眼眶里竟湿湿的,似乎在竭力控制着不让泪珠滚落。
  卢象道:“你是喜极而泣?”
  孟浩然苦笑道:“尚不至于此。我是在可惜,永远失去了一个可能的最好的朋友。
  王迥问:“尚武?”
  孟浩然点点头:“他爱诗爱剑,跟我一样。爱喝酒爱下棋,也跟我如出一辙。由此推断,他的诗肯定格调高雅。如果成为朋友,他会跟你们一样,是我最好的知音。我们会有说不完的话题。”
  卢象道:“谁叫他输了呢!"
  孟浩然道:”你错了。在得知张家想退亲的那一刻,他就决定了放弃。他不强迫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嫁给他,即使他很爱这个女人。也许这才是一种最好的爱的方式。”
  王迥这时才说:“那个劫他本来可以避免的。”
  卢象惊讶道:“既然性情相投,何不多多来往成为朋友?”
  孟浩然摇摇头:“为了避嫌,他不会跟我来往了。这就是尚武。此刻,他再也抑制不住泪水,任它流湿了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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