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冒险送粮（2)

　　上文说到，自卫队员们对伪军说，这船上装的是石板。伪军们不相信，一定要到船上看过。这船上装载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于是伪军班长对两个伪军说：“你们两个上去看看！”
　　两个伪军从岸上走下去，提着上着剌刀的步枪，战战兢兢地爬下陡峭的河塘，准备爬上船去。祥荣看了叫了一声：“当心！”示意顺和和咬脐伪军士兵下船来了。罗顺和应了一声：“嗳，好咧！”跟着两个伪军下去。眼见那两个伪军一前一后要跳上船去，罗顺和说声，“老总，走好，当心掉下河去！”一面和贵法扶着那伪军，一面右脚也跨上船去。待等两个伪军刚刚立上船头身子还没站稳，罗顺和在岸上的那只右脚猛使劲一蹬，船头突然向河心滑去，两个伪军站立不住身子向后一仰，只听“啊呀！”一声叫，同时跌下水去。
　　“老总！老总！”顺和咬脐一面关心地叫着，一面却悄悄闷着嘴巴笑。
　　原来那地方不浅，两个伪军又是北方人，他们不识水性，跌下去哺噜哺噜吸了好几口水。罗顺和一看他们要沉下去，这才伸手拉他们一把上来。可人上来了两支枪还在河里，两个伪军又小心翼翼地去摸枪。这一折腾，弄得两个伪军水淋淋地像两只落汤鸡；又冷又湿冻得刮刮地发抖。立在河塘边跳脚大骂罗顺和：“你们他妈的故意捣鬼！差点儿把老子淹死！啊——冻死我了！”罗顺和赶快给他们装笑赔罪：“老总！老总！给你们讲了，靠不拢，靠不拢的。你们一定要跳上去看。这么大跨度怎么不掉下河里去？真对不起呀，对不起得很！现在河水是很冷的。”
　　祥荣一面向船上吩咐：“你们快摇过去，摇到那边河水浅一点的地方去靠岸，让老宗再下来检查。”
　　船上贵法等人应了一声：“嗳，好咧！”和阿六两人拉起橹杖来一起摇。把船吱嘎吱嘎摇得飞快。岸上的伪军看了又急了：“喂！喂！还没有查过呀！还没有查过，不要跑！”
　　“看看刚才多危险呀！”罗顺和对他们说，“这里河大浅，船靠不拢的，你们上不去的。再摇过去一点，到那边水深一点的河塘边，船可靠拢的地方，你们再上去检查吧。”伪军们想着刚才掉下河去的狼狈相，只得让他们摇上前去。他们也在岸上跟上去。
　　祥荣顺和咬脐一看船已经摇向河心去了，他们也跟着运粮船沿河塘往前奔。那两个伪军一看船开到河中央去了，一边奔一边叫：“快靠拢来！快靠拢来！他妈的，为什么不靠拢来！”可是那只船却走得越快，越走越远。伪军们一看样子不对，这根本不想靠拢来。那个伪军班长又大叫：“妈的！靠不靠拢来？再不靠拢来开枪啦！”
　　祥荣和顺和也跟着叫：“靠拢来吧！靠拢来算啦！不靠拢来老总要开枪呢。”
　　可是船上的人说：“这边还是浅滩不能靠。再让老总落水不好！”船仍只顾哗哗地往前摇。
　　伪军们一看样子不对，就向船上“砰砰”地开枪。祥荣和罗顺和这时见船已经远离小镇了。估计敌人也不敢再上来，就返身向那两个伪军也“砰砰”地开枪还击，当即打倒了一个；另一个也不敢再赶上来。于是船靠拢来一点，船上的人又跳上来几个，跟着祥荣顺和等拉牵。他们一手拉着牵绳，一手提着枪，不时往后看，看看后面敌人有没有再追赶上来。
　　果然，一眨眼功夫，后面砰砰地枪声四响，人声喧闹，大队的日伪军蹬蹬蹬地奔上。一边追赶一边还大声地喊：“粮船的快快停住！快快停住！”
　　“游击队的，把粮食统统留下来，送给三五支队的不行！统统给皇军留下！”日本鬼子也追上来了。
　　“啊，他们知道得这么清楚，是谁告诉们的？”后来知道那是罗震山派陈二妹向敌人告发的。当下祥荣叫大家沉住气，加油拉！加油跑！他和顺和在岸上阻击敌人，同时船上阿六等人也向岸上敌人开枪还击。于是船上岸上，前头后面区警卫队带着游击小组民兵们，向日伪军们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但毕竟祥荣他们人手少、武器差，顶不住敌人。而敌人就追赶得更紧更凶了。祥荣他们一下子被打得抬不起头来。根宝、阿二、阿土等拉牵的一见阵势不好更使劲背着牵绳拉着粮船拚命往前跑。敌人一看粮船跑得这么快，就在后面打那拉牵绳的。自然两腿的速度比不过子弹快，一会第二只船拉牵绳的阿土的肩膀被打伤了。又一会，第三只船上拉牵绳的咬脐的小腿肚也被子弹钻了一个洞。大家一瘸一拐再也拉不快了。运粮船的速度就明显慢了下来。
　　这时冒着敌人的弹雨追上来的祥荣，一面肩头搭着牵绳和大家一起拼命拉，一面鼓励大家：“同志们，千万要顶住！莫让敌人追上！这些粮食决不能落在敌人的手里；一定要送到山里同志们的手上。”大家听了不顾伤痛和劳累，继续拼命往前拉。敌人看打不着拉牵绳的，又向前面河中的船上打，好几只谷袋被子弹打破了谷子漏了出来；贵法也被子弹打伤了；向后还击着敌人的押船的阿六也被打伤了。人们扶住阿六和和贵法坐到船舱里，换阿二把艄；使粮船继续跟着纤绳往前驶。
　　敌人看粮船死不靠拢来，边打边叫骂得更凶了：“你们快快靠拢来！再不靠来，统统打死你们！把船打沉！”
　　但是那粮船依旧跟着那条细细的牵绳哗哗地向前跑。敌人气急了，就用排枪“砰砰砰“地向运粮船猛打。船头和船身都中了无数子弹。第一只船漏水了，速度也明显减了下来，待船速一慢敌人竟向船上摔起手榴弹来。冲天的水柱轰轰地在船边响，水柱溅起几丈高。祥荣担心，这些粮谷运不到山里恐怕就要被打沉了。但是想着山里的同志们在吃野草树皮，想着这些粮食来之不易，决不能落到敌人手里。他一面鼓励船上的同志坚持住，不要让船靠拢来，一面拼命和顺和咬脐等背着牵绳往前跑，再次把船拉得哗哗响。
　　一会前面来到了乌丛丛的一座小山边，有人说这里已经是望春山了。这时敌人已经追赶到粮船边的岸上，他们拼命向船上“砰、砰、砰”地开火，船上又有几个民兵被他们打倒。船速也缓了下来，很显然船上把艄的也被打中了。
　　“嘿，没有想到都快到家了，还会给敌人打得这么惨，真是‘行百里者半九十’呀！”祥荣不由急得掉眼泪。但是他想到小魏和金乡长站在夜风里的河边上嘱咐他们：“同志们，你们一定要把这些粮食交到山里同志们的手里！”此刻他仿佛又看到山里已饿得面黄肌瘦的同志们正巴巴地盼着他们把粮食送去。他再次鼓起勇气向船上大叫，“同志们要顶住！顶住！望春山已经到了！山里的同志们快来接我们了！我们快胜利了！同志们坚持住呀！”说着他又拉起纤绳拼命往前跑。这时船上把艄也拚命摇，在大家拚命使劲下，船又飞快向前跑去。敌人一看又赶紧打排枪扔手榴弹。眼见前面拉纤的又被敌人打倒了几个，看来这下再坚持不了了。
　　忽然前面一阵“碰啪”响。子弹激烈地穿过他们的头顶向日伪军射去。祥荣等赶快伏倒地上，这时只见从山脚下飞出来两支队伍，分两路向敌人包围过来，敌人吓得赶快在河塘边伏下。两边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冲下来的的部队子弹达达达地响，轻重机枪都开了火，压得敌人再也抬不起头来，祥荣向船上激动地大喊：“同志们！我们的部队来了！我们的部队来接应了！”于是船上岸上一片声喊：“呵，三五支队来了！”“我们的主力部队来了！”眨眼间敌人土崩瓦散。只一会功夫，两支部队就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逃窜的逃窜，俘虏的俘虏。有二十多个日伪军被打倒在河塘边和田里，再也爬不起来。部队的指战员高兴地向运粮船奔来。
　　“乡亲们，你们受惊了！”“同志们！你们辛苦了！”“感谢你们冒着生命危险给我们送粮来！”
　　这时天已经亮起来了，祥荣、顺和、咬脐、阿二等仔细一看，呵，走在前头的原来竟是县大队张祥甫！后面是冯阿仁和周区长他们。大家更加高兴了。
　　“呵，周区长，祥甫、阿仁！还是你们啊！”
　　“啊，大哥，祥荣、顺和，阿二——”山里的同志们看见他们也都高兴地欢呼。
　　于是周区长、祥甫、阿仁等同志们高兴的一下子上来握住了祥荣、顺和咬脐的手。那些熟悉的战士们，看见了区警卫队的战士和九龙乡的民兵游击小组同志们，也都高兴得和县大队同志们又是抱又是跳的，好不欢喜！一个说谢谢你们给我们送来了救命粮，我们不会再饿肚子了。一个说，多亏你们及时来接应，要不我们要做敌人的俘虏了。几句亲热话说过后，祥甫等县大队同志和周区长，忽然发现咬脐阿土等人面色苍白，手脚不灵；仔细一看，才见他们都已经挂采了。于是县大队同志赶快叫来了卫生员给大家包扎，治伤，当祥荣领着周区长祥甫来到船上，发现贵法阿六等趟在船上，他腿脚、头部多处受伤，有的昏迷不醒；阿六腰上被打进了一颗子弹，血流不止，伤势尤为严重。贵法也痛得“喔唷，喔唷！”呻吟不已。祥甫赶快叫来担架把他们抬上去。罗顺和看担架来了，也赶快上前去扶，忽然他一阵昏眩，自己也跌倒在地。
　　“顺和，你怎么啦！你怎么啦？”祥荣与祥甫赶快蹲下去看，原来罗顺和腿上也正在流血，他的大腿中了一颗流弹；当时是被胜利的喜悦支撑着，此刻一见阿六和贵法身上的血，自己也感到痛了。祥甫只得又叫来一付担架，把罗顺和也抬到部队去治疗。
　　在船上找伤员时他们还发现了一个高桥岗哨兵的伪军俘虏，这时仍被塞在船角落里。大家一看笑了：“呵，这个东西怎么办？”祥甫说：“问问他的意见吧，是愿意参加我们队伍呢？还是愿意回家，随他的便。方小土拉出他塞嘴的破毛巾，征求他的意见，那伪军说，我早听说三五支队厉害，我愿意跟你们当三五支队游击队。祥荣就把他带到县大队去。
　　处理好伤员和俘虏后，双方就交接粮食了。见后面一只船已被敌人打漏，于是搁上跳板，赶快把这只船上的粮食叫战士们先搬上来。没有受伤的游击小组的同志们，也都一起去扛抬。把粮食背到附近村里坚壁起来。二号船上的粮食背完又背一号船上的粮食。一百多个年轻力壮的战士，像小老虎一样，在船上跳上跳下只一顿饭功夫就把三船粮食全都弄上了岸。县大队的同志们看见运来了那么多粮食，从此有大米饭吃了，好不高兴。忙乎了半夜后，大家都饿了，周区长叫当地老乡们煮了三大锅地瓜糊给大家吃，大家吃得又香又甜，赞不绝口。吃好点心后，方小土、丁阿狗等把被敌人打破了的漏船，挖了一点粘泥来堵一堵，再用石头压上，勉强还可行驶。
　　因为怕敌人追查，又因为一批同志受了伤，顺和、贵法、阿六等在部队治疗，祥荣放心不下。直到第三天，贵法伤得不重也可以出来了，祥荣才带着贵法、阿二、方小狗，丁阿土高后发等同志们，与周区长和县大队的同志们告别。
　　临行，周区长紧紧地握着祥荣的手说：“祥荣，你回去给乡亲们，给金乡长讲：‘我代表鄞慈奉委，（原来，这时周区长已当了县办主任）谢谢同志们！谢谢乡亲们！你们把这些粮食运来真不容易！战士们吃了你们运来的粮食打仗一定会更勇敢！也请你转告金乡长，感谢他赤心支持我们抗日，我们抗日战士忘不了他！这时周区长见金虎正在祥荣旁边，忙又一把捏着金虎的手说，“金虎，原来你也来了？你没伤着吧！”金虎说忙向周区长点点头高兴地说：“没伤着，没伤着。”
　　“阿虎，你回去也代表我，谢谢你爸爸金乡长呀，啊！”
　　“嗳，嗳，不用！不用！这是应该的，应该的！”然后祥荣和祥甫告别，带着游击小组的同志们把三只船摇回来。
　　因为怕回程时敌人再阻拦他们，二来送上了粮谷，空船在浅浅的小河里也可行驶，就转小河道回来。没有再碰到什么阻碍。
　　后来罗顺和和阿六伤好后就留在了县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