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帝王骚客之隋唐（11）——唐代宗李豫

　　安史之乱中大唐由胜转衰的大转折，也将大唐的宦官势力推向高峰。大唐的宦官，不得不谈高力士。
　　多数认识高力士是因为诗仙李白“力士脱靴，贵妃捧砚”。然而，高力士在大唐岂止是脱了一次靴？
　　在很多人看来，高力士权倾朝野。而李白无拘无束，藐视权贵，才有了“力士脱靴”这一幕的出现，致使高力士对李白不满，还唆使杨贵妃在玄宗面前诋毁李白。才使得诗仙李白“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被“赐金放还”。但很多史料证明，李白只是以被“赐金放还”，与高力士无关。
　　在历史上的万千宦官中，被后人誉为“千古贤宦第一人”并非没有道理。
　　高力士，本名冯元一，大名鼎鼎的冼夫人第六世孙。693年，因岭南流人谋反案，受牵连被阉割，时年十岁。入宫后被武则天看重，被宦官高延福收为养子，改名高力士。后跟随临淄王李隆基。
　　公元710年，参加唐隆政变有功，封为太子太保。其后屡建功勋，成为玄宗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宦官。玄宗对其及其信任，曾说：“力士应承于前，我歇息则安稳。”
　　还有一种对高力士的指责来源于他把杨贵妃安排到玄宗身边，致使“从此君王不早朝。”
　　因为爱妃武惠妃去世，李隆基需要寻觅一个新的宠妃，这是很能理解的事情，高力士揣摩圣意，为皇上选美，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指责之处，但这个贵妃却是儿子李瑁（武惠妃之子）的妃子，只是太过荒唐。
　　其实，高力士为玄宗选的第一个美女不是杨贵妃，而是江妃。
　　谢赐珍珠
　　桂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
　　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江妃，原名江采苹，因她喜欢梅花，居住周围种满梅花，玄宗因此御笔一书，将其居所取名梅亭，因此有叫梅妃。这首《谢赐珍珠》就是《全唐诗》中收录的江妃的唯一一首诗。后来，杨贵妃入宫后，李隆基将其二人看着是女英和娥皇。
　　高力士是玄宗皇帝的“灭火器”，多次为玄宗解决与后妃之间的情感问题；多次玄宗龙骨颜大怒，是他巧妙的化解。危急时刻，权臣李林甫兴风作浪，欲蛊惑玄宗废太子，是他直言进谏：“立嫡以长。”
　　高力士是宦官集团中的一个标杆：富可敌国，却不骄奢；深得信任，但处处小心谨慎；直言进谏，却不触犯龙颜；权倾朝野，但不专横弄权；关键是无论在何等危机关头，都忠诚不二。这样的一位宦官，难怪深得后人敬佩。
　　然后，就是这样一位让人敬佩的宦官，却被另一位宦官所欺。他就是李辅国。
　　李辅国本名李静忠。早年一直侍奉太子李亨，马嵬坡之变后，他劝说李亨在灵武登基。因此深得肃宗信任，任其为元帅府行军司马，开始掌管兵权。自此，大唐王朝进入宦官掌管兵权的时代。之后被封为博陆郡王，李辅国成为大唐第一个封王拜相的宦官。
　　公元757年，收复长安后，李辅国岁肃宗返回长安。同年，高力士随太上皇李隆基返回长安。因担心李隆基复辟，李隆基在长安城处处受到肃宗的打压，其执行中便是李辅国。他找理由将忠于李隆基的陈玄礼、高力士流放到“烟熏眼落膜，瘴染面朱虞”之地。致使李隆基凄惨离世。
　　公元760年，高力士被流放黔中道。据记载，高力士行至巫州，见其地荠菜多而人不食，感伤不已而歌咏道:
　　两京作斤卖，五溪无人采。
　　夷夏虽不同，气味终不改。
　　公元762年，肃宗大赦天下，高力士返回，行到郎州时，碰到流放之人谈及京城事，才知李隆基已经驾崩。高力士北望号啕痛哭，吐血而亡。李豫登基后，因念及高力士是耆宿长辈，曾护卫先帝，追赠扬州大都督，陪葬于泰陵。
　　相比“千古贤宦”高力士的结局，大唐第一个封王拜相的宦官李辅国可就没那么走运。
　　公元762年，这是大唐历史上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的一年。
　　4月肃宗病逝，代宗继位；
　　5月玄宗驾崩；
　　除了两位皇帝在同一年驾崩，宰相韦见素、贤宦高力士、大唐第一孝女饶娥、诗仙李白，都在这一年去世。还有宦官李辅国，也在这一年走向末路。
　　平心而论，李辅国对肃宗和代宗忠心耿耿。他有辅佐肃宗登基之功，又有粉碎张皇后等欲废李豫的阴谋，拥立代宗李豫继位之功。但他错在没拜正自己的位置，因此惹来杀身之祸。
　　李豫登基后，李国辅权倾朝野，比起肃宗时更为跋扈嚣张。他甚至对李豫说：“大家(宦官皇帝的俗称)但内里坐，外事听老奴处置。”但他没想到，代宗可不是肃宗。最终，代宗表面信任李辅国，并尊以“尚父”，私下却联合宦官程元振，夺其兵权，罢其官职，最后还派人将其暗杀。而且，李辅国的头颅被割下，扔到溷厕中，只能刻木代其首级以葬，谥号为丑。
　　代宗虽然成功的除掉权臣李辅国，之后还除去宦官鱼朝恩、奸相元载，但他在位期间的遭遇也甚为坎坷。
　　代宗登基的次年，史朝义自杀，安史之乱的结束。但安史之乱后的破烂山河，玄宗、肃宗留下来的很多为，都亟需他的处理。
　　即位后的代宗遭遇的仆固怀恩反叛、吐蕃来犯等边境外患。虽然都被郭子仪等平定，但其对亟待休养生息的大唐来说，每一次都是一大创伤。
　　梦黄衣童子歌
　　中五之德方峩峩，胡呼胡呼何奈何！
　　史载，公元763年，吐番犯便桥。代宗逃往陕州。但处处不利。“常有紫气如车盖，以迎马首。”只能回潼关，代宗感叹：“河水洋洋，送朕东去。”到得陕州后，因望铁牛，蹶然谓左右曰：“朕年十五六，宫中有尼号功德山，言事往往神验，屡抚吾背曰：‘天下有灾，遇牛方回。’今见牛也，朕将回尔。”是夜，代宗梦见黄衣童子，作歌。
　　史书解释《黄衣童子歌》：黄衣，土之色。中五，土之数。峩峩者，高盛之义也。
　　结果，副元帅郭子仪与大将李忠义、渭北节度使王仲升克复京都，吐番大溃，代宗得意回宫。
　　安史之乱虽然平息，但代宗在位时期，外有边境各国虎视眈眈，内有各地节度使各怀私心，藩镇割据的隐患越演越烈。幸而有郭子仪、李泌等贤臣相助，国家暂时得以稳定。
　　代宗的谥号备受不解。谥号，是指去世后给的评价。通常分：美谥、平谥、恶谥。对于地王的谥号，通常而言，像文、武、明、睿、康、景、庄、宣、懿都是褒谥，即对帝王的肯定；平庸的通常称为惠；而质、冲、少扥都是年幼之意，厉、灵、炀都是恶谥，冲、殇、愍、哀、悼、思等谥表示同情且兼有不同程度的贬意，但还有点同情的意味。政变中被推翻的称废帝。还有一些特殊的，如汉献帝、仁宗、代宗等。
　　李豫，作为长子，早年就被封为太子，李亨的合法继承人，最后用“代宗”作为谥号，很是让人疑惑。明代宗是因为英宗被俘，被朝臣拥立为帝，后英宗复辟，称其为代宗，无可厚非。而李豫，他代谁呢？
　　早就有人猜测，他代的，是建宁王李倓。
　　李倓，唐肃宗第三子，代宗的弟弟。
　　安史之乱后，在唐玄宗逃亡四川的路上，李倓也在逃亡队伍之列。马嵬坡后，李倓、李豫兄弟与李辅国建议李亨收拾兵马，起兵平叛。因此，他也有拥立李亨之功。
　　后来，李亨认命平叛的兵马大元帅，李倓是最佳人选。但李泌却建议李亨李长子李豫为兵马大元帅，理由就是太宗、玄宗的先例。太宗因功劳太高，不得不除掉太子李建成而继位。玄宗因功，越过大哥李成器被立为太子，还好李成器无心朝政，否则又是一番兵戎相见。
　　正逢乱世，功劳直接决定未来的地位。而李亨刚继位，没有设立太子，兵马大元帅很大程度上就是今后的太子。代宗李豫、德宗李适都曾担任兵马大元帅。
　　李亨采取李泌的建议，封李豫为兵马大元帅，李倓掌管亲军。
　　自此，李豫与李倓每遇战事，总是在肃宗前血战，为大唐的安定立下过无数功勋。然而，还没有看到大唐的安定，李倓就含恨而去。
　　李倓为人正直，多次在肃宗面前告李国辅和张良娣的状。不料，却反被李辅国和张良娣诬告，称他欲谋害李豫，结果被肃宗赐死。清朝文学家褚人获在《隋唐演义》中有诗叹曰：
　　信谗杀其子，作源自上皇。
　　肃宗心忍父，可怜建宁王。
　　不记在东宫，时恐罹祸殃。
　　何个循故辙，谗口任翕张。
　　君子听不聪，佳儿被摧戕。遗恨彼妇寺，寸牒宁足偿!
　　大唐历史上，冤死的皇子实在太多，很不幸，李倓也是其中之一。
　　李豫也李倓兄弟感情较深，李泌曾将其比作是李弘、李贤兄弟。如今，李倓被害，李豫悲痛不已。因此，他登基后，先追封其为齐王，又追封谥为承天皇帝，与兴信公主第十四女张氏冥婚，谥曰恭顺皇后，改葬于顺陵。
　　《全唐文》中收录李豫《追谥齐王为承天皇帝诏》：
　　故齐王倓，承天祚之庆，保鸿名之光，降志尊贤，高才好学，艺文博洽，智略宏通，断必知来，谋皆先事，识无不达，理至逾精。乃者寇盗横流，銮舆南幸。先圣以宸扆之恋，将侍君亲；惟王以宗庙之重，誓宁家国。克协朕志，载符天时。立辨群议之非，同献五原之计。中兴之盛，实藉奇功。景命不融，早从厚穸，天伦之爱，震惕良深，流涕追封，胙於东海。顷加表饰，未极哀荣。夫以参旧邦再造之勤，成天下一家之业，而存未峻其等，殁未尊其称，非所以旌徽烈明至公也。朕以眇身，缵膺大宝，不及让王之礼，莫申太弟之嗣，所怀靡殚，邈想逾切，非常之命，宠锡攸宜……
　　虽然大唐没能在代宗的统治下得意太平安宁，但在宦官、权臣、藩镇等各大势力的夹缝中，代宗没有被任何一方势力挟持，始终保持治国初心，实属难得。
　　对于长辈而言，他是一个孝子。在祖父李隆基与父亲李亨病重期间，两边奔走，亲自熬药，不敢懈怠。即使宫中有张良娣等一直觊觎太子之位，他出入宫廷并不安全，但还是坚持前往。
　　对于妻子，他也是用情很深。妻子沈氏在安史之乱中走散被乱兵拘捕，送到洛阳掖庭，后来李豫领兵收复洛阳在皇宫与沈氏重遇，此时洛阳已经收复，李豫便把沈氏暂时安置在洛阳，但是不久，洛阳再次沦陷，唐代宗再次收复洛阳时，再也找不到沈氏，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等后来登基李豫不停的寻找沈氏。后来德宗李适继位也是一直在寻找母亲，可惜终没寻到。
　　对待朝政，他善纳忠言，明辨忠奸，不失为一代明君。至于他给唐朝留下的隐患，也只能期待雄主去完成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