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猎手》第十九章(三)
作品名称:猎手 作者:南柯追梦人 发布时间:2012-08-07 19:05:56 字数:4551
“今晚儿就说,明天去置办祭品。”霍老夫子闭上眼睛,伸出竹节般的手指,用拇指在其他四个手指上点着,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半晌,霍老夫子睁开了眼睛说:“今晚先和二少爷说,明天就得去祭拜老栖林和猛子。我刚才掐算一下,这几日正是吉日,错过了这几日,再去祭拜就得祭拜三七二十一天了。”
“明天就去,明天就去。”二憨急忙答应,又问道,“我和山花儿的吉日那天好?”
“等你祭拜完老栖林和猛子后的第二十一天就是良辰吉日。”霍老夫子晃着脑袋肯定的说。
“真的?”二憨惊喜地问。
“嗯。”霍老夫子再不言语。
“我这就去对我爸去说。”二憨说着起身走了。
霍老夫子看着二憨走出去的背影,诡谲地笑了。
二憨跪在维义面前把自己杀死猛子,害死老栖林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又把害死二人的原因说了个真真切切,而后又诚诚恳恳地向维义进行了忏悔。说得情真意切,说得满面泪流。
这一切维义没有感到惊讶,只是木然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二憨对维义的表情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山花儿说完,山花儿一定会告诉维义的。所以他向维义讲述完毕,也不多说什么,实实在在的磕了九个响头。然后起身就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睡觉。
这一夜,二憨很难过。开始他觉得自己向维义忏悔后自己心里减轻了不少压力。可当他想起霍老夫子讲的三牤子时,又觉得三牤子那活鬼般的身影和形象就在眼前。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好半天才算睡去,但人也算睡得很平静。可是当他睡到半夜十分,就听到有人轻细的哭声,逐渐地这哭声越来越大。开始像是一个人在哭,渐渐地又像是两个人在哭,仔细听来又好像是几个或多个人在哭。深更半夜有人在哭,听起来十分凄惨,令二憨毛骨悚然。这哭声有细弱蚊蝇,好似在遥远的天际幽幽传来,听起来使人感到发自内心有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有的哭声苍凉悲愤,听起来有许多冤恨,有许多悲愤;还有的哭声听起来十分干巴,但有种凄哀和愤恨。二憨开始还没觉得怎样,而越听越觉得恐惧。时而听似一个人在哭,时而听起来即像是一个人在变声哭泣,时而高,时而低。一会儿又像是多个人在共同哭泣。悲悲切切,凄凄惨惨,愁愁怨怨,哀哀伤伤。这哭声,使二憨感觉黑夜中魅影重重,冤魂缠身般的感受,真想有个地缝儿钻进去。
二憨急忙睁眼,可怎么也睁不开,他知道自己这是魇住了。极力保持镇静,费了好半天的劲儿,眼睛算是睁开了。一切都很平静,没有什么动静,更没有什么哭声。二憨很是纳闷儿,难道自己真的被鬼魂缠上了?又折腾了好久,才睡去。可刚一睡着哭声又起,依然是哭声凄惨,魅影重重。二憨又是费了好大的劲儿醒来,还是那么平静……
这一夜,二憨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倍受煎熬。但想到可能是霍老夫子、维义和山花儿他们作怪,二憨心里又存在被愚弄的感觉。所以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骗局。可一旦入梦,就会被恶梦惊醒,无法进入沉沉的睡眠。
第二天一早起来,二憨红着而又浮肿的双眼走出自己的房间。到饭厅一看,霍老夫子、维义和山花儿一如平常,没有丝毫改变。二憨的心里一震,不知自己是幻觉还是真的有冤鬼缠身。他缓慢地坐下来,附在霍老夫子的耳边儿问道:“老爷子,昨晚听见有人在哭吗?”
“没有哇。”霍老夫子惊讶的回答,转脸向维义和山花儿问道,“你们听到昨晚有人哭吗?”
二人用奇异的目光看着霍老夫子摇了摇头说:“没有啊。”
二憨的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更加迷惑没底。两眼可怜巴巴地望着霍老夫子,无奈而又无望。
“没事儿,”霍老夫子安慰道,“你就放心按我说的办法去做,保证没事儿。你和山花儿的良辰吉日我已选好,保证到时你如愿以偿就是。”
听了霍老夫子的话,山花儿的两眼如冒火般的看着他。霍老夫子就跟没看见一样,继续慢条斯理地往自己的嘴里夹菜,吃的津津有味儿。
心神不宁的二憨,听了霍老夫子的话,觉得心里有了点底。草草吃了口饭,便急急忙忙出去办理祭拜用品去了。
“老夫子,”维义奇怪地看着霍老夫子问道,“你给二憨保证啥?”
“保号,”霍老夫子也奇怪的看着维义说,“啥保号,老夫一辈子就没赌过保啥保号哇?还保局呢。你也没看看老夫都多大年纪了,谁让我去给保号保局呀?别跟我说这个。”
维义一愣,无奈地摇摇头,低头去吃自己碗里的饭。山花儿则仇视地看着霍老夫子,把筷子“啪”的一声放在了饭桌上,转身离开了饭厅。霍老夫子就跟没看见一样,继续吃着自己的饭菜,而且嘴里还在不停地哼着什么。大概不是那首著名的“大梦谁先觉”,但也不像是那个“不是不报”。
二憨认认真真按霍老夫子所说,准备了丰盛的祭品。夜里准时一个人背上猎枪,带着祭品。先到猛子的坟前把给猛子的祭品放好,然后来到饮马河。划船渡河,到了放马山坡,直奔老栖林风葬的树林里。一路上,瑟瑟的秋风在山林中呼啸,吹在树枝上,发出哨子般的啸声。时而低沉,犹如大地在低声陈述着在这里发生的故事;时而高亢,仿佛是在向人们谈经说法;时而尖利,像是厉鬼在在向冤家讨债;时而哽咽,就和冤魂泣诉自己的遭遇一般。
二憨越听这风声,就越觉得四周都是鬼影,吓得二憨走路直绊筋斗。夜里的秋风很冷,但二憨却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的神经,在瑟瑟的秋风和昏暗的天空中承受着无限恐惧的压力。他极力保持镇静,但无济于事,只有恐惧占据了他整个心里。这是他从来就没有过的恐惧。自从杀死猛子以后,这种恐惧就悄然地来到了他的心里。害死老栖林以后,这种不可名状的恐惧与日俱增,使他倍受煎熬。翻滚的乌云,摇曳的树影,在二憨的眼里就是猛子的冤魂,就是老栖林的鬼影。无奈的二憨,只好摘下背上的猎枪,对着树影“砰”“砰”“砰”就是三枪。枪声震荡山林,犹如轰轰隆隆的闷雷,在山林中回荡,压住了瑟瑟秋风的呜咽。二憨定了定心神,急忙到老栖林那半悬着的棺木前,摆上各种供品,倒上美酒,点燃供香。规规矩矩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给老栖林的棺木磕了九个响头。嘴里叨念着自己的过错,认认真真向老栖林忏悔。
不等香熄灭,二憨祷告完毕,急急奔向饮马河。乘上小船急急匆匆返回对岸,就觉得身后又无数个冤魂在追逐着自己。跳下小船,又向苏家的坟茔地跑去。到了猛子的坟前,二憨依然就像给老栖林上香忏悔一样,把过程又走了一遍。回到家里,二憨不知摔了多少个筋斗,惊慌和恐惧丝毫没减,反而越来越加剧。躺在自己的炕上,依然是鬼影重重,没有办法入睡。二憨只好找来两壶酒,咕噜噜一口气儿干掉。半晌,酒劲儿上来,半梦半醒地睡去。刚刚进入睡眠,那细微的哭声又起,和头一天没什么两样。惊吓过度的二憨,没办法又喝了一壶酒,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大伙都起来吃饭,二憨却依然在大睡。等酒劲儿过后,二憨起来,精神萎靡不振,一口饭也吃不下。自己吃不下,维义他们也不相让。
“老爷子,”二憨悄然走到霍老夫子面前,“我都按你说的做了,咋还有鬼影跟着我,半夜还有人在哭呢?”
“你是不是在祭拜时心不诚啊?”霍老夫子就像是刚刚睡醒是的问道。
“没有啊,”二憨奇怪的回道,“我都是按你所说的做的,丝毫没差。”
“不对,”霍老夫子依然是头不抬眼不睁的说,“不还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不可能,”二憨差异的说,“我是诚心诚意地烧香磕头,一点儿不隐瞒地向老栖林和猛子说出了实情啊。”
“那你把你去的经过给我学学。”霍老夫子仍然半睁半闭着眼睛说。
二憨就把昨晚去给老栖林和猛子上香磕头忏悔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向霍老夫子学了一遍。
“我说的吗,”霍老夫子把眼睁开认真的说,“下回去你不能带猎枪,更何况你又放枪又放炮的了,老栖林和猛子的冤魂能满意吗?这就是心不诚。”
二憨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霍老夫子。走出家门,又去办理晚上祭拜的用品去了。
二憨在受着精神上和灵魂上的煎熬,山花儿同样也在承受着精神上的煎熬。在二憨急急准备祭拜老栖林和猛子的供品的同时,山花儿也没闲着。除了忙于家务,她还在偷偷地准备着和二憨决一死战的用品。考虑了多种手段,几经推敲,没有可行的。以致于夜不能寐,没办法,只有自己恨自己。想起猛子和老栖林,又有无限的伤痛,只有哭能帮助自己减轻痛苦。哭是哭,但半夜三更又不敢大声。强忍着,又控制不了自己,哭着哭着声音就时大时小。
维义更是倍受痛苦的煎熬,睡不着觉,就起身到外面走动。想起了父母徐氏哥哥弟弟和猛子,不觉也就哭出声来。而想起伊梦盈后,无奈的心情更加复杂,哭声又转为抽泣。
霍老夫子睡的最香,但他半夜总是醒来。观察一下动静后,嘴里就不住地在嘟囔着什么。哼哼唧唧,时而声大,时而声小。由于他的哼唧的声调很长,再加上长吁短叹的,有时就像是在唱歌一样,有时就像是哭泣一般。
二憨按着霍老夫子所说,一丝不苟地在做,而那些“孤魂野鬼”也在一丝不苟的追寻着二憨。几天下来,二憨已是筋疲力尽,精神萎靡不振。整日两眼恍惚,目光呆滞。而且每当看到山花儿时,山花儿不但没有一丝笑脸,反而是用蔑视的目光看着他。维义虽然表现不像山花儿那么露骨,但也对他也十分冷淡。眼光虽然看不出有蔑视目光,但也从不用正视的目光看二憨。只有霍老夫子非常关心他,但霍老夫子的关心不是关心他如何,而是关心二憨为老栖林和猛子祭拜的情况进展。而当二憨告诉霍老夫子说,无论自己怎样做,就是感到有鬼魂缠着他,无论自己怎么控制,也总是感到无限的恐惧。霍老夫子则是眯着眼睛找出一切理由,说二憨有的地方做的不对,再不就是二憨的心不诚。
无奈的二憨要不是有娶山花儿这一线希望支撑着,他早就精神崩溃了。就是精神不崩溃,他也早就不再做下去了。
七天终于过去了,但这七天是二憨一生最艰难的七天,仿佛自己是在人鬼之间往返周旋。白天为人,夜间为鬼。就是白天,二憨也觉得自己是半人半鬼。这七天使二憨变了个人,如果是七天前见过他的人在这七天中没看见他的人,等到这七天后在看见他的人,一定会认不出他的。他不但人已消瘦,精神萎靡,目光呆滞,和七天前的二憨相比,真的是判若两人,没有了过去二憨的一丝的影子。
过了这七天,就是二憨和山花儿成亲的日子。苏家已是披红挂彩,很有喜气景象。可二憨却不知怎么的,就是高兴不起来。而苏家一准备给二憨和山花儿办喜事,山花儿自己不但一手不伸,反而整日坐在自己的屋里哭泣。任人们怎么劝解,山花儿就是不出自己的屋子,而且水饭一口不进。
喜事是要大办的,可来的人客就是不多,大多数来的人也都是看着维义的面子来的。因为在这七天里,整个康平庄都知道二憨是杀死猛子和害死老栖林的罪魁祸首。来的人是因为和维义交情太深,虽然对维义把山花儿嫁给二憨不理解,但碍于维义的面子也不得不来捧个场。
婚礼是在山花儿不出自己房间,二憨独自一个人唱独角戏的情况下举行的,就连拜堂时山花儿也没走出自己的屋子。二憨的心从一开始就往下沉,一直到婚礼结束人客散去,二憨的心还是一直在往下沉。
等人客散尽,二憨的心突然又萌发一种悸动,他悄然地进山花儿的房间。山花儿委顿在炕里的墙角,两眼惊恐地望着两眼冒火的二憨,使劲儿把身子向墙角里缩。山花儿越是恐惧,二憨就越是感到兴奋。伸手撤去自己身上的红花与头顶上的新郎官帽子,又解开自己的衣扣儿,面带微笑地向山花儿一步一步走去。
惊恐无限的山花儿,把手伸进枕头底下,一把攥住早已准备好的剪刀,两眼紧紧盯着二憨,随时准备把剪子刺入二憨的胸膛。
二憨解开自己的上衣,随手摔在地上,径直扑向角落里的山花儿。山花儿惊慌地向旁一躲,随手把攥着的剪子甩掉。随后急忙转身扑过去,又把剪子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