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心境之外都是浮云

　　招弟身上奇痒难受，皮肤上都是红色小疙瘩，轻轻一挠，一片一片的小疙瘩涌出来。她披上厚衣服，要上医院。
　　红美还在絮絮叨叨，招弟看到红美捧着一碗粥，自己吃一口再给小嘟嘟吃一口。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还在喂他吃。而且，红美最近牙痛，有烂牙，想想就很不卫生。
　　招弟拉过小嘟嘟，说带他出去玩。又对红美说：“孩子这么大了，让他自己独立吃饭。”
　　“我这不是担心我的孙子饿着了，哪像你，吃也一餐不吃也一餐。瘦得他像只猴子。你是只知道出去混，我是过意不去，特地跑过来看看他……”
　　招弟直怪自己嘴笨，又觉得与红美讲话就是浪费口舌。她挠着皮肤，拉着两个小孩要走。她不想红美与自己的孩子呆一起，哪怕一刻都不愿意。
　　红美听到小嘟嘟说是两个叔叔送妈妈回来，便想七想八，她不依不饶：“身上好痒呀，现在知道死了，出去浪多几下啊！外面的男人有几个是干净的……”
　　“我现在去看医生，你就这样想你女儿吗？我只不过是去了甲峻的婚礼，喝了点酒。以后，我的事都不要你管，行不！你自己不愁吃不愁穿，好好保重！”
　　招弟实在痒得难受，拉着两个孩子出去。她希望回来之后红美自己已经走了。
　　医生说招弟是酒精过敏，搞不好会引起多种器官并发症，要死人的。这么严重，听得招弟一楞一楞，以后可是滴酒不能沾。
　　回来的路上，小嘟嘟问：“阿妈，你不喜欢奶奶，不想与奶奶一起住，是吗？”
　　招弟语塞，小孩子，要怎么与他说才不会有负面影响。
　　“我们都喜欢奶奶，只是奶奶年纪大了，还把我们当小孩子，为我们操心，我不想她太累呀。”
　　“可是奶奶说你不喜欢她，奶奶对小嘟嘟最好了，妈妈，我们与奶奶一起住吧，她可以接我放学，还可以给我们煮饭，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是奶奶这样说吗？”
　　“是的，我说了，你不要骂奶奶好吗？”
　　“奶奶是长辈，我们不可以骂她。但是，我们长大了，要独立生活，以后你长大了，也一样，要自己独立生活，有自己的家。”
　　小嘟嘟似懂非懂地应和。眨着眼睛，昂起小脸蛋，问招弟：“妈妈，爸爸怎么总是不在家？”
　　“爸爸工作太忙了……”
　　“爸爸做什么工作呀？”
　　“保家卫国！”
　　“真高兴！我长大也要保家卫国。但是，妈妈，你可以叫爸爸回来看看我们吗？”
　　招弟心里如黄河奔腾，表面却是平静如镜的湖面，她说：“爸爸会回来的，他忙完工作就回来。”
　　小嘟嘟搂住妈妈的脖子，弯着双腿，吊在招弟脖子上，撒着娇：“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叫他过年就回来！”
　　“小嘟嘟，下来，不可以缠着妈妈。妈妈每天干活够累了，下来！”喜真上前拘下小嘟嘟的细胳膊，拉着他在前面走回家。小嘟嘟收起小情绪，扭着小屁屁，不情不愿地被姐姐拉着走。
　　红美看着前面喜真修长的身影，不知不觉，喜真长大了，好像更懂事了。
　　招弟远远地听到自已家里一阵阵笑声。快步上去，家里坐着一堆人，老同学菜虫、洋葱、李品一、苏苏……
　　还有甲峻和欢欢。
　　他们一大帮人来干啥呢？
　　眼尖的菜虫看到招弟回来，说了声：“看，回来了。”他们的眼光齐刷刷地望着招弟和孩子。
　　“那天叫你来聚会没有来，听李品一说你喝醉了，大家来看看你好点没。”
　　自从毕业，招弟与她们便天隔一方，联系得甚少，现在，突然的盛情，让招弟少不了紧张。她们挤在她小小的客厅，招弟手足无措起来，幸好菜虫反客为主，端了杯茶给招弟，并给大家添茶，招呼大家喝茶。
　　招弟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么多同学关心自己。她们询问招弟这么多年在外的情况；要加招弟的微信，要将她拉进同学微信群；询问招弟现在的工作；询问招弟的老公；询问招弟的兄弟姐妹……
　　招弟如临大敌，不敢大意，都一一简单回答：“马马虎虎，平平淡淡生活，老公兄弟姐妹都还好……”
　　“招弟，你这么敷衍我们可不行，当年，大家都是一起从高中上大学，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呀？”苏苏真是好奇招弟回到老家能找到什么工作。
　　“车衣服。”招弟简单说。
　　“这么辛苦呀？！车衣服能有多少钱呀？”
　　“上个月车了八百。”招弟如实说。
　　“天哪，八百怎么生活？我们一个月八千还是少的了。叫李品一给你弄个公务员做做，或者教师也行，好歹工资会高一点。”
　　“谢谢谢谢！小女子不才，不敢不敢。”
　　红美接过话，问苏苏：“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呀？”
　　红美还在帮招弟收拾打扫卫生的时候，来了一帮招弟同学，接着又来了甲峻两夫妻。红美便将她们接进屋里喝茶。
　　“我现在是XXX中学的初一英语老师。同时弄了个辅导班，我老公是农业大学毕业后分配护林员，闲得要死，便帮我弄辅导班。”
　　“你们都是厉害的高材生，我家招弟只是市属爱得堡学校毕业，没什么出息。”
　　“阿姨，我们都是爱得堡大学毕业，我是保送的学生。”
　　“哦，保送的呀？还是你父母厉害，不用考试就将你保进大学，不过，如果真参加高考的话，北清是肯定上去的。”红美听到苏苏说她是保送的学生，便想起之前她收到录取通知书，到自己家说招弟没考上来安慰招弟的那个同学。红美这样说，苏苏暗叹自己说错了话，给红美将了一下。
　　苏苏讪笑着说：“招弟也不错，与我同一个班呢。”
　　“大家看看，一个班出来的，八千和八百的区别，还弄了辅导班，你班上的孩子都得到你那去辅导吧。国家三申五令教师不能办辅导班，还是你胆子大，有出息……”红美今天就依老卖老豁出去了。
　　苏苏今天来，便是想看看招弟在李品一面前的样子。两个都有意思的人，没有走在一起，便是苏苏心头痛快事。只要不是招弟与李品一在一起，不管谁与李品一在一起都是令苏苏开心的事。没想到碰到厉害的招弟妈妈。吃了一肚子气发作不得。
　　她非常尴尬地嘿嘿干笑几声，便转移话题：“李品一，你的作品风情文学周刊得奖，才子真是越来越有才了，一定要请客，请同学吃饭。”
　　李品一谦虚地说：“哪里哪里，一点小片片，不足为道。”
　　“做校长的就是不一样，谦谦君子。快说，什么时候请吃饭。”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走，大家吃饭去。”菜虫附和。
　　这些人，没有压力，聚会便是她们的乐子，同学聚会成了她们时代的主题。
　　招弟诚恐惶恐，真怕她们拉上自己，一不小心喝酒就死定定了，想想就后怕。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玩得开心点。”
　　“招弟怎么可以不去，你是主角，回来老家这么久，躲起来，不来找我们，一定要罚你请客才行，现在可好，有人替你请客，你又要躲起来。”
　　“我不太舒服，改天，改天吧！”招弟打着圆场。
　　大家明白招弟去喝喜酒喝醉了，今天来看她好点没有。
　　确实是不太方便。
　　她们起身告辞。
　　甲峻和欢欢和她们插不上话，一直在与小嘟嘟玩围棋，看到她们走了，便掏出一个很大的红包给招弟，说抱歉，那天婚礼上太匆忙，没来得及给红包。
　　招弟客气一翻，说自己是开玩笑的，自己并没有送她们夫妻什么，哪好意思还拿红包。
　　红美看她们推来推去，便夺过红包，说：“叫你拿着就拿着，好歹你喝醉了，刚去看了医生也是要花钱的……”
　　欢欢附和道：“是的，是的，都是我那个混蛋哥哥，竟错将白酒当白开水敬你。对不起，招弟姐。”
　　招弟见欢欢为自己哥哥又是道歉又是遮掩，便说：“没事了，我是酒精过敏。现在没事了。”
　　总算送走了她们。招弟长长地舒一口气。她倒了开水，将医生开的药泡来喝。
　　红美看到招弟老好人的样子就来气：“你就是死没用的人，人家欺负你也不会顶回去，一次两次地给别人欺负，我这个做妈的要气死了，生了个这么笨的孩子……”
　　“阿妈，你不也是欺负我嘛，我已经被人欺负习惯了。”
　　“我……”红美半天说不出话，她想自己才不会欺负自己的女儿。
　　招弟想想刚才是不是说过分了，便又安慰她说:“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红美气哄哄地走了。
　　或许是自己的酸葡萄心理，她将刚加的同学和微信群删了个遍，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决心。
　　过好自己的世界才是王道，心境之外都是浮云。
　　喜真睡了一觉醒来，招弟的电车声传来，她推开小房间门，看到阿妈正在做一条裙子，她举起手机按动，将妈妈专注的样子拍了下来。
　　招弟感到什么声音咔嚓了一下，抬头看到喜真：“唉，喜真，你怎么还没睡。”
　　喜真本想说阿妈要早点睡，想想，便换了一种说法：“阿妈，你车衣服吵死人了。”
　　“这样呀，那好，我不车了，睡觉去，我的喜真明天要早起上学呢。走走走……”
　　招弟关灯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