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是谁呀？”安溪平静地问着，小马看安溪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忽然有点索然无味。
　　“听说是李洁。”
　　“哦，她也算科里老资历的医生了。”
　　“什么呀，你还不知道吧，李洁是咱新任院长谷院长的老婆！”小马期待这个爆料的效果。
　　果然，安溪吃了一惊：“真的？咱们新院长就是李洁那个传说中的模范丈夫？那真是没想到呀！”
　　“是不是难以想象？那个五好男人跟大院长的身份感觉没法儿重叠。”
　　“呵呵。有点。”安溪想想就觉得很违和。不过想必这位谷院长应该脾气挺好的，“已经宣布了？”
　　“还没呢，今天这不是全科开会投票嘛，应该就是走走过场。”小马很有深意地看了看安溪，似乎对于领导的手段很了解似的。
　　安溪看着东边初升的太阳，没有一点温度，风，如裹着冰一般又硬又冷。她拽着小马紧走了几步：“管他呢，赶紧走吧，冻死了这天气！”
　　到科室俩人换好衣服就直奔医办室了，李洁已经穿着白大衣坐在了办公桌前，旁边是主管妇科的王大伟院长。虽然没能竞选上院长，但是工作还得继续，此时的王院长看着态度温和，笑眯眯地跟大家伙儿开着玩笑。不一会儿人都到齐了。
　　王院长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话了：“想必大家也都看到了，有些人可能也都知道了，你们的老主任由于工作需要调去门诊了。院领导班子经过研究决定，妇科重新选出一位主任主管妇科工作。”整个医办室非常安静，大家有低头摆弄着工牌，有盯着王院长看似认真地领会精神……
　　“主任人选将从李洁和张丽芳两位候选人中选出。这两位医生大家都很了解了，在这我就不具体介绍了。我就说一点，主任是整个科室的领头人，不仅要在业务上有精湛的技术，还要有担当，能作为，在这一点上上班年限和资历就显得很重要了。希望大家从医院的发展、科室的发展考虑，选出你心中能胜任的人选。好了，大家开始投票吧。来，护士长把选票发一下。”
　　安溪看着王院长满带笑意的双眼，嘴角上扬，不禁感叹——真是领导啊，拉个选票都能提升到医院发展的宏观高度。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李洁比张丽芳上班早，职称高，干嘛不直接任命呢？搞这形式主义，张丽芳完全就是个陪衬！不过安溪更愿意选张丽芳，张丽芳虽然年限比李洁晚了一年，但是人家学历高，技术好，关键人性格好，热心肠，而且有担当。李洁跟同事关系并不好，心眼儿小，又刻薄，大家平时都不敢惹她。这下当了主任，以后有大家的好日子了！安溪很清楚，就算自己投张丽芳一票对评选结果不会有任何影响，她也不想得罪谷院长，也不想得罪王院长。
　　选票结果马上出来了，李洁以绝对的优势胜出，毕竟大家都不想得罪谷院长呀！
　　“李洁医生全票通过！”王院长说完，自己先鼓起掌来，随后大家也鼓掌以示祝贺，“那就请李主任讲两句吧。”
　　“感谢大家的信任和支持，我一定不辜负大家的期望，以后的工作还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和配合，大家齐心协力把咱们妇科发展壮大。谢谢大家。”
　　小马趁着大家鼓掌的时候凑近安溪的耳朵小声说：“这马上就官腔官调了。”安溪没说话，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她总是对事物的变动有种从心底的恐惧，叔叔说她是适应力太差，也许吧。院里新换领导，科室又是新的主任，以后的工作怕是不好干了。
　　“好了，临床工作很辛苦，我就不多占用你们时间了，大家开始工作吧。”王院长说着走出了医办室。
　　看着门被关上，李洁开口道：“王院长走了，咱们关起门来说咱们的工作。上次科里那次意外我希望大家吸取教训，虽然我们都知道咱们的同事受到处分有点冤，但是我们就真的没有责任吗？我们有没有严格执行首诊责任制？有没有严格执行医院的相关制度？有没有严格执行科室的相关流程？这都是需要咱们好好反思的。以后我会把医院和科室的各项规章制度及操作流程重新印发，还有完善科室的奖罚制度，大家最近要好好学习，做到熟记于心。好了，开始交班吧。＂
　　李洁一番话一出，大家真是嘘声一片，又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安溪和小马一个对视，两下无言，却心知肚明——以后要加倍小心了，要不该扣工资了！
　　安溪看着窗外，刚才还懒懒挂在东边的太阳，现在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只看到一个昏黄的影子。风更大了，光秃秃的树枝被吹得来回摆动，不一会儿，太阳被完全遮住没了踪影。安溪在心里轻叹：“要变天了。”
　　她突然想起了杜明那双细长的眼睛，总感觉很熟悉，似曾相识，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可能就是那点儿熟悉的感觉才让她轻易放下戒备，居然让他留宿。安溪现在想想真是荒唐，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准儿杜明会以为自己是个随便的人！一想到他那傲慢的表情。安溪又在心理狠狠骂了自己一顿，交班怎么结束的她都浑然不觉。
　　“安溪，发什么呆呀，查房了。”小马推了她一下，安溪马上收拾情绪，跟着出去了。她这几天休假没有病人，就跟着主任一起查房。病人基本都住满了，还是产科病人居多。
　　每年这个季节产科病人就会增加，因为民俗，一入冬适合结婚的好日子就多起来，结婚的多了，生孩子的自然就多了。之前腊月结婚的，预产期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了。就像情人节过后一个月会出现“流产季”，世间很多看似奇怪的表面，都藏着因果的必然。
　　中心医院妇科产科没有分，其实是妇产科，科室病人以产科居多，妇科发展缓慢。一个科室的发展方向，跟主任有很大原因，之前的主任为人谨慎小心，一直不愿意开展新项目、新技术，认为有风险。稍有疑难病症就推脱给上级医院了，久而久之，妇产科基本成了产科，妇科病人少之又少。以后如何发展，就看新主任如何领导了。现在谷院长不懂业务，王院长肯定是不会真心为他出谋划策的，只看这几天医院出台的一些新政策和新制度就能看出来了。谷院长想大展身手，干一番事业，可是门外汉，只能做做业务以外的事情——重整修了医院大门，加强了保安巡逻和院内车位管理……职工们却没有等到关于医院长远发展的任何决策，大家都在等，等什么呢？可能都在等这三把火能烧出个什么天来！
　　真得要变天了！
　　杜明一直忙到中午，活动了活动脖子，一股酸疼的感觉从颈椎传来，干脆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转而望向窗外，天阴沉沉的，如同他此时的心情。这几天发生的事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很奇怪，只要是安溪出现，他就是莫名地想去靠近她。她的神态，她说话的语气，感觉很熟悉，尤其是当她遇到危险，他就不受控制地想去保护她，这种感觉就像当年，他用稚嫩的肩膀想去保护那个小女孩一样。
　　这么多年，他一直不能忘记那个瘦小又坚忍的小女孩，现在他真正有能力可以保护她了，却怎么都找不到她。当然他也想过，在那样的环境，十几年过去，她可能已经嫁人，甚至生养了孩子。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想找到她，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需要帮助的？那次事件后有没有让她受伤……说到底，他是想弥补当年幼稚犯下的错。
　　杜明有点忧伤地看着窗外，因为他居然忘记了那个女孩的模样，只记得，当时她那么瘦小，像一朵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跑的蒲公英，她的眼睛很大，是那种少见的单眼皮又大眼的眼睛。所以当他看见安溪的时候，那双大眼睛，偏偏也是单眼皮，忽然就让他沦陷了，一下子就乱了方寸。居然喝醉酒跑到她家门口！杜明知道自己喝醉了就会睡觉，而且是一觉睡到天亮的那种。只是他没有想到安溪会让他留宿，安溪到底是个什么女人？她经常这样留宿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吗？她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还是她本来就是个随便的女人……想到这些，杜明的心居然像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痒痒的，有点疼。他使劲摇了摇头，想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手机在办公桌上“呜呜呜呜”地振动着，杜明有些疲惫地拿起手机接听。
　　“杜总，安医生的资料查到了，她的祖籍就是您舅舅当年支教的地方。”阿亮听着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好接着小心翼翼地说，“她，可能就是您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