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工作不好找

　　冯萍萍和曲小然在那家管理咨询公司并没有干长，虽然在那里越干越赔，可是越干越赔也干不了了，因为公司倒闭了。
　　在青州市，工作好找，可是有底薪的工作不好找，几乎所有的工作都是销售，没有底薪，当然对应聘者也没有任何要求，说白了，就是你帮他们卖产品，卖出产品你提成，卖不出产品就一分钱没有。小然和大部分大学生一样接受不了这种没有底薪的工作，虽然当下太多的励志书籍都在讲每个人都有成为销售天才的潜质，可是对于小然这种自信她真不具备。
　　冯萍萍和曲小然当初选择那份工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它有底薪，不高，七百，小然的生活费是六百，比自己的生活费高一百，还不错，起码工作了能养活自己。刚开始每天打电话，虽然枯燥单调但还能忍受。过了几日，经理说需要买工装，参加工作穿工装好像天经地义，买。又过了几天，经理说得做名片，做销售没有名片好像说不过去，做。再后来，经理说刚开始电话让大家免费使用是为了照顾新来的同志，现在大家也工作一段时间了，话费再让公司出不合适，然后给他们推荐了一个比较优惠的套餐，电话营销，没有话费还怎么营销，充。后来经理说刚开始资源（就是公司提供的电话号码）让大家免费使用，是想着大家没有工作经验，不知该如何寻找资源，公司去找这些资源也需要很大投资，如果长期给大家免费使用势必会给公司带来严重的经济负担，所以现在资源大家可以自己去找，也可以继续让公司提供，但是必须掏钱买。自己找？自己去哪里找啊？算了，还是掏钱买吧。再后来，经理说，大家见客户如果空手去，可能客户就没有太大的耐心，但是你给他送一个礼品，可能礼品不重，但是客户碍于情面不会拒绝太过分，起码会给你说话的时间，所以公司给大家提供了一些礼品，大家只需要出一个进价就可以了。每天，看着经理那张精力过分充沛的脸，小然感觉那仿佛是一个陷阱，让自己越陷越深，无法自拔。长此下去，小然总有一种错觉，公司是把员工当顾客了，不是说顾客是上帝所以把他们当上帝了，而是把他们当作赚钱的对象了。月底发工资的时候，经理说，有底薪不错，但是必须完成公司的任务，冯萍萍和曲小然第一个月都没有出单，所以工资为零。两个人都已经负债累累了，本想着有了工作可以养活自己，现在看来这只是一个远大的梦想而已，而且这个梦想在这家公司显然是不可能实现了，因为公司倒闭了。他们所在的这家公司是一个管理咨询公司，就是为其他公司提供管理咨询服务，最后却把自己管理倒闭了，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有了这样的经历，小然对找工作的事更加气馁了。她无数次告诉自己要越挫越勇，每天给自己找来一大堆的励志书籍来看，从网上下载一堆励志视频给自己打鸡血，可是，一到实践中去，每次都是自信满满开始，遇到事情很快被打回原形。自己体内仿佛有一种顽固的对抗基因，时时事事和自己对抗着，脑子里分明是让自己积极主动的，可是身体却根本不听脑子的指挥。
　　小然甚至希望自己是一个机器人，按照设定好的程序，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懒惰，按照步骤一步步地走下去该多好。自己不是一个娇气的人，可是现在不是自己肯不肯吃苦的问题，而是行为方式转化不过来的问题。
　　小然对自己失望透顶，绝对是朽木不可雕也。每天都在自我激励自我否定自我反省中循环，搞得自己疲惫不堪。
　　小然对找工作的信心是越来越少了，冯萍萍劝小然多跑跑人才市场。此时正是热的要死的天气，可人才市场上的人气却一点也不减少。由于求职者太多，所以青州市人才市场一向是分批进入，将近中午十一点，小然才挤了进去，看着那些职位，业务精英，销售代表，行政助理，收银，内勤等等等，各式各样，小然却觉得没有一个职位适合自己。转来转去，简历却投不出去，好容易勉强投出一份，看着那厚厚的应聘者的简历，小然就觉得窒息，禁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狠狠地吐出来。自己好可怜，此时就像菜市场的蔬菜，等着人们挑选。身边有这么多的人和自己一样，可这些并不能给小然带来安慰，只觉得更加可悲。不知道身边的这些人是靠什么支撑着自己，反正曲小然此刻是气馁到极点了。
　　冯萍萍每天都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小然，把小然看的越来越心虚。每天早上和冯萍萍一起出去，美名曰是去找工作，一天一个面试，要不就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要不就是自己到地方了解了情况就把那冠冕堂皇的工作彻底否定。每日顶着那大大的太阳出去，晚上一身臭汗回来，信心又少一层。看着自己那黑白分明的皮肤，小然感到了一阵害怕，生活好像完全变了样子，自己开始对生活无从把握了，她从来没有这样自我怀疑过，她想如往常一样当鸵鸟，可是此时船已经到桥头却没有直起来，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水到渠成的，人也有无路可走的时刻。晚上的失眠成了常客，那些失眠仿佛就如自己的性格一般，明明不想这样，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放松心态，好好睡眠，可是大脑根本不听自己使唤，就是进入不了睡眠状态。一天又一天的失眠无穷无尽地折磨着小然，每天都在不停地告诉她此刻自己是多么地无能，多么失败。
　　傍晚，来到护城河边，曲小然看着那些悠闲自在的人们，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过来的。望着远处那些谈笑风生的人们，心里充满了疑惑，不知道这个城市里有什么乐趣值得他们这样开怀。为什么自己现在却是这样的绝望，没有出路。空旷的十字路口，路面是那样的宽广，这个城市的一切都是这样的繁华，可是却找不到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小然第一次觉得这个城市是那样的无情，那样的冷漠。赤红的霓虹灯，呼啸而过的车辆，这些风景看过无数次，可是第一次看的这样满腹辛酸和伤感。
　　这几天青州市的气温达到了最高，已经超过了四十度。小然和冯萍萍租的那个房间跟蒸笼一样，在里面什么都不做身上还在流汗。小然这两天热感冒，难受的要命，这样的状态下找工作更是不堪了。冯萍萍也说休息两天也好，可是在这样的蒸笼里，风扇又不敢吹，这哪里是休息，简直是活受罪，所以小然现在比以前找工作更积极了，起码可以出去透透气，周日没面试的机会就在网吧批量投简历。
　　一日，大学室友姚晴给小然打电话道：“然，工作找的怎么样了？回来聚聚呗。”小然回到宿舍，和姚晴讨论起这每况愈下的生活，两个人心里都无比地失落，恨不得能抱头痛哭一顿。姚晴也是选择就业的那部分人，在一家专卖店卖衣服，整日被压榨的不轻，店长几乎每次都会在快下班的时候安排一大堆事情，每次干完活儿都会很晚，宿舍已经关门了，姚晴回不到宿舍，只能在店里的衣服堆里窝一夜。姚晴本是个大大咧咧的女生，可是这样的经历对于一个女生来说实在有些惨不忍睹，所以此时也有了辞职的想法。
　　此时真的希望时光都能够倒流，让自己重新开始一次大学生活，自己一定在大学的第一天就开始为这一天做准备，或者让时光倒流的更长一些，让自己从来就不要开始大学生活，此时心里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落差。小然和姚晴都在感慨：“真的不知道上大学有什么用，这些工作不上学的人也会做，他们做反而更轻松些，上大学除了承受这种失落好像根本没有其他用处。”
　　想起以前大学里的种种努力，整天为虚度光阴而悔恨，因为一场考试没过而伤心，那些努力和伤心此时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反正现在一切都要回归到了零。说到底，上大学就是为了好就业，可现在大学文凭满街都是，就业单位根本不稀罕，感觉十几年的校园时光是白过了，除了沾染了一身的书生气给找工作增加一点羁绊以外其他一点用处都没有。
　　正感慨间，王丹和王文杰拿着一副扑克推门进来道：“打扑克怎么样？”曲小然和姚晴两人此时都没什么心情，王丹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道：“我们宿舍都好久没玩过扑克了，大家好容易聚在一起就玩玩吧。”想起以前大学里的那些无聊时光，大家整日费尽心思想出各种点子来摆渡那漫长的时间，有一段时间大家没日没夜地打扑克，既省钱又打发了时间又增进了感情，所以打扑克一直都是她们宿舍最正统的一种娱乐方式。到了大四，大家各自都在为踏入社会做准备，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很难这样闲聚在一起了。
　　王丹属于考研类，打算考本校的研究生，她的父母都是公务员，计划生育政策所限，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可能因为父母的言传身教，她凡事懂得走关系，每次考试都能提前从老师那里拿到考卷，所以每次考试几乎都是满分，这也成为班上公开的秘密，后来奖学金数额逐年增加，已经成为一个相当诱人的数字，王丹也很知趣，主动向班长提出自己不再要奖学金，让大家平分。现在她选择考本校研究生，将来留校，她对未来自信满满，是宿舍当下生活最惬意的一个。她在生计问题上游刃有余，所以可以空闲出更多的时间来专研爱情。为了给自己寻找研究课题所以平日里她无比的八卦，对别人的感情生活过于敏感，再小的细节都必须挖出来。经过长期累积，她终于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完整的的独特的爱情理论，为了论证自己理论的完整性和严谨性，她没少在宿舍里给室友们开爱情专题辩论赛或是爱情专题座谈会。为了使自己爱情达人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她的脸上总是刻意挂着一副阅历感情无数的沧桑，平时里总是摆出一副感情至上的姿态。
　　王文杰属于考公务员类，她的这一选择让大家跌破眼镜，因为以她的个性怎么都觉得这种四平八稳的工作不适合她。她社交能力超强，极其好胜，在学校里的各类面试或演讲中，她全部拿第一名，一次也没例外。在人群中，她总能第一刻把所有人的眼光吸引到她身上，叫人过目不忘。在学校找各种兼职时，王文杰促销产品的手段是相当可观的，所以大家都认为她就是销售奇才，不做销售简直是太可惜了，可是她为什么会选择考试公务员呢，因为她最喜欢的人王小宾选择了考试公务员，一句话，她追随她的爱情去了，就这么简单。
　　王丹问小然有什么打算，小然摇头道：“瞎混呗。”
　　“干脆找个老公把自己嫁了吧，让他养着你，免得自己这样辛苦。”
　　小然深叹一口气道：“我倒是想，可哪有那么容易啊，天下的帅哥又不是排着队等我挑选。”
　　“那你就别要求太高嘛，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
　　姚晴道：“王丹，我可真够佩服你的，你说这几年你给小然介绍了多少男朋友了，她哪次去见过，就是被你生拉硬拽去见了一面她也从不会去见第二面，你到底哪里来的这么旺盛的精力？小然不谈恋爱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啊？我看你是不把小然拉下马你是誓不罢休啊！”
　　王丹道：“对啊，恋爱是人的本能，我不想我的身边有一个丧失本能的人，一个丧失本能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完她转向小然道，“这个人叫任天翔，去年毕业，和孙晓涛（王丹的男朋友）是铁哥们，是晓涛朋友里面条件最好的一个，家庭条件应该不次于小然的家境,人长的帅气，还特别仗义，朋友超多。不过最吸引人的是他处事温和，有礼貌，一点都不张扬，办事踏实，孙晓涛之所以和他共事就是看上了他这一点。老实说，若不是我已经有了孙晓涛，这样的好事哪有你的份儿啊？”
　　听着王丹夸夸其谈，姚晴道：“你这说媒的水平赶得上专业媒婆了，现在我的心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小然也故作惊讶道：“这么好的条件，我看我配不上他，你还是留给你自己当你的候补队员吧。”
　　王丹无所谓地道：“你们两个先处了，如果不行的话再让他当我的候补也不迟。”
　　听此小然哭笑不得，姚晴在一旁哈哈大笑。
　　王丹继续道：“他绝对配得上我们家小然。再说，踏入社会和以前不一样了，在学校你有我们，走进社会，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啊。现在你和那个姓冯的搬出去住了，也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你刚认识的朋友能有我们可靠吗？你看，大学里到现在没男朋友的人也就你了，我能不为你操心吗？小然，我把你的电话号码给他，让他给你联系怎么样？”
　　小然还没反应过来该做什么反应，电话号码已经过去，反正自己在这个宿舍是从来不会生气的人，随便了，将来不理他就是。
　　“找个人养自己。”为什么毕业后这样的想法总是会不自觉地冒出来，是的，生活不易，尤其是像自己这种能力欠缺的女人，就是在这座城市里再怎么折腾又能折腾成什么样子。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女人有男人要吗？靠男人养？怎么都觉得那是一个伟大的幻想而已。
　　四个人打了一宿的扑克，晚上小然也没有回去，躺在自己躺了三年的床上，觉得这一天又荒废而过了，本来大家聚在一起挺高兴的一天，可是此时却空虚地要命。本以为玩玩自己可以开心，可是玩过以后竟然是更加不开心，自己怎么这么不容易满足，到底要怎样才能开心起来？小然想，如果此时时光倒流，回到大学开始的第一天，自己该做些什么，以现在的处境来说，自己一定会让那时的自己去做大量的兼职，早日接触社会，给现在的自己积累经验。可是如果自己大一就开始做兼职，肯定会和现在一样遇到同样的挫折，那该怎么办，此时的自己一定会说，当然是乐观面对。这就矛盾了，如果那时的自己能乐观面对，为什么此刻的自己就不能，所以矛盾不在于此，如果此时自己能够改变好像并不晚，可是怎么才能让自己瞬间变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