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冲 喜
作品名称:猎手 作者:南柯追梦人 发布时间:2012-08-01 15:03:11 字数:14076
苏老爷生日的那天,维义按维忠的要求,带着许文贵,邀来霍老夫子和老栖林提前就来到了万源达酒楼。但他并不算提前来的,维忠、曹氏和曹家的人早已在大厅里忙活着。门口儿摆着一张桌子,孙二坐在桌子后面,拿着毛笔审视着进入大厅的客人们。有人递上红包,他就拧着身子,趔趔佝佝吃力地记着帐,让人看了感觉他写字比扛麻袋还要累。曹氏一声低一声高地指挥着下人们干活,一会儿动动这儿,一会儿挪挪那儿,直到她满意为止。曹凤歧半眯着眼睛,目光在女人们身上不停地游动。李氏盘膝坐在一张椅子里,“吧嗒,吧嗒”抽她的大烟袋,不时地往地上“噗叽,噗叽”的吐几口鹅黄色的浓痰。嘴角儿上的那个“臭虫”,随着李氏的抽烟和吐痰,在原地“踏步”蠕动着。苏府的下人们在苏大少奶奶大声斥诉的指挥调动下,如走马灯似的在大厅里来来回回穿梭不停。
维义对今天酒楼的装饰很不满意,让人感觉节日气氛太浓,就像是过节一样。根本不像寿宴,说是婚宴还差不多。老父病瘫在炕只剩下残喘,把寿宴弄得这么喜庆,总是让人感觉不适适宜。维义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没说,皱着眉头审视着一切。
在大厅的正中醒目的地方出挂着一幅大寿字,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个大寿字是无数个小寿字连接而成的,名为百寿图。维义和霍老夫子一看便知,这百寿图是出自中年才子章文博之手,他们不只是看到这一次了,而且,这百寿图是章文博常引为自豪的手笔。百寿图的两侧是一幅对联,字迹一般。
上联是:
苏老爷七十染恙;
下联是:
乡亲们都来冲喜。
横批:
福寿齐天。
霍老夫子看了便轻声朗诵一遍,眉头一皱,脑袋马上摇了起来:“太俗了,太俗。字写的也是既无形又无神,既无气而又无力。一般,一般,太一般了。”转脸问身旁干活得小伙计:“这寿联是谁写的?”
“顾镇长。”累得一脸大汗的小伙计喘着粗气回答。
“就这两把刷子也敢往上挂?别说,他还知道染恙两个字呢。不就是本镇的镇长么,也算是名人么?”霍老夫子不忿地对维义说。
维义对顾镇长的书法和对联也不敢恭维,一笑反问道:“老夫子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寿联?”
“是呀,”霍老夫子指点着说:“可比他的这玩意儿强多了。”
“念来如何?”维义问道。
“可以,”霍老夫子随即半闭着眼睛,手缕着山羊胡子吟道:“上联是:由古称稀尊上寿;下联为:自今伊始乐遐龄。”
“好,”维义赞道:“老夫子果然好联呀。”
“想必,”霍老夫子眯着眼睛看着维义说:“二少爷的联儿也早已写好了吧?”
“是。”维义实实在在地回答。
“也给老夫念念如何?”
“好,”维义边向前踱着步,边悠悠的念道:“仙赐蟠桃人歌上寿;国尊鸠杖天与稀龄。”
“妙哉,妙哉。”霍老夫子微笑着大赞维义:“二少爷果然好才华呀。”
“老夫子过奖了。”维义向霍老夫子抱拳谦逊道。
老栖林铁蛋儿和栓柱儿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有跟在后面走。
许文贵听得明白,也深知道这三幅对联谁的深刻,谁的浅薄。虽然都是给七十寿辰人写的,但顾凤清的直白又俗气,甚至是大白话儿。而霍老夫子和维义的既高雅含蓄,又富有文采,这点许文贵是看得很透澈。他觉得霍老夫子和维义的对子和顾凤清的对子不是好多少的问题,而是顾凤清的对联和霍老夫子与维义的对联不是层次的,根本不可以在一起比对,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几个人找了一个偏远一点儿的桌子坐下来喝茶,霍老夫子和维义不觉地就谈论起对联来。许文贵和老栖林他们就只有听的份儿了,无从插嘴。
维忠见维义他们到来,便过来与霍老夫子和老栖林他们寒喧,同时也与别的桌上的人打招呼。
时间快到了,客人们陆续走进大厅,在孙二面前递上红包儿,孙二拿着毛笔吃力地记着。曹氏和维忠在门口儿迎接客人们的到来,不时地寒喧几句。曹氏的一阵阵欢笑声也不时地穿透沉闷浓烈的空气,直直地撞击着人们的耳膜,随着空气在大厅里回荡着。
维义和许文贵陪霍老夫子和老栖林坐在一角儿喝茶,不时地有人过来和维义打招呼,维义也不时地起身向前来打招呼的人们抱拳还礼。但维义在还礼时,眼睛却没在打招呼人的身上,而是飘忽不定,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他要找的目标。
人越聚越多,大厅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嘈嘈杂杂,乱乱哄哄,让人听不出个数来。沉闷的空气被阵阵的人声撞击得支离破碎,只有浓烈沸腾的感觉。除了苏大少奶奶的大笑声能异军突起外,其他人的声音只是乱乱哄哄中的一分子。两个人要想说话时,就得附到耳朵上大声喊叫。人们已渐渐地坐满,只剩下几张桌子,那是留给头面人物的。
是人物的都有一个通病,总是落在他人后面,这样就显得派头十足了。离开宴的时间越来越近,酒菜已上了大多半儿的时候,这些个头面人物才陆陆续续的登场。突然,门口儿静了下来,人们不觉向门口儿望去。只见梁凤武署长走进来,满面笑容地向门外弯腰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口中拉着长声喊道:“请——”
是什么人能让梁署长如此恭谦?就是顾镇长来了梁署长也不至于这么客气,人们不觉好奇起来。
没找到自己想要找的目标的维义,知道这是顾镇长和梁署长他们到了。他对阿谀奉承这种表现从不恭维,看都不看,只顾和霍老夫子、许文贵、老栖林他们喝茶。突然听到人们发出了惊叹的呼声,随即便是一片寂静,甚至连大气儿都听不到人们在喘。维义也觉得很奇怪,不就是镇长顾凤清和警署署长梁凤武到了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对,顾凤清和梁凤武他们还真的没让人们这么尊敬过,维义不觉向门口儿看去。
“啊!”维义的嘴没喊出来,可心里确实是在着实地惊叫起来,两只眼睛再也收不回来了。只见顾镇长的臂弯里挎着一位美丽的女子,正是维义在路上看见的那位骑马的女子,只是穿着打扮与骑马时有所不同。维义叫不上名来,而穿在那女子的身上是那么的得体,而又端庄大方。这种雍容华丽衣帽,维义也只有在《良友》杂志里的插画中和国外的油画中看到过,但那也都是穿在外国女子的身上,或是在大都市里的贵妇人身上。
在她身后还有一人,就是姚仁富,但人们的眼光都被那美丽女子的风采所吸引,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姚仁富的身后是康平“三才子”中的中年才子章文博。别人不在意,而维义和霍老夫子打心里感到惊讶。维义马上想到的是姚仁富的经文,在人们的背诵中,维义感到不管内容怎样,但念起来很顺口。这是姚仁富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的。今天看到章文博跟在姚仁富身后,维义一下子就明白了。关于姚仁富的经文的谜团,也一下子就打开了。没有章文博给姚仁富做枪手,靠他自己和那几个徒弟是写不出来的。霍老夫子则在想,一个有才学的人跟一个邪门歪道的人混在一起,自己将来也就是邪门歪道的人了。虽然平时章文博与他和维义格格不入,但也不免为之惋惜。
“各位,各位,请肃静一下,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位嘉宾。这位是顾镇长的外甥女,美丽漂亮的伊梦盈伊小姐,大家欢迎!”随着梁署长的介绍,大厅内响起了长时间的热烈掌声。
“这位是我们‘轮回大法’的创始人,”梁凤武又向大伙介绍姚仁富:“鸿宇大师姚仁富姚大师。”
下面传来了一阵阵惊呼,顿时议论纷纷。维义霍老夫子许文贵他们互相看看,都觉得这个“轮回道”变成“轮回大法”、姚师父变成鸿宇大师而感到不解。
曹氏和维忠急忙起身邀大家入座。
伊梦盈小姐面带笑容,向大伙点头表示谢意,然后落落大方地坐下。姚仁富也带着几分出家人的姿态落座。顾镇长和梁署长分坐在伊梦盈的两旁,曹氏和维忠在顾梁二人旁边儿相陪。伊梦盈抬起头不时地向四处张望着,似在寻找什么人。当她的目光向维义这边扫来时,维义不由自主的把身子躲向老栖林身旁,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躲向一边。
说了会儿话,维忠起身四处看了看,便起身来到维义面前:“二弟,你也过去陪陪顾镇长他们。”
“不了,大哥。”维义摇着手说:“我还是在这儿陪陪老夫子和栖林老哥吧。”
“那,”维忠沉吟着想了想说:“也好。”向四处看了看问道:“老三呢?”
“不知道。”维义也四处看了看回答说。
维忠叹了口气,转向霍老夫子和老栖林一抱拳:“你们一定要吃好喝好啊!我去那边儿了。”说完转身离去,霍老夫子和许文贵起身相送。
维忠回到曹氏身边儿,见酒菜已经上齐。从怀里掏出怀表看了看,便和曹氏小声商量几句,曹氏点点头,维忠便附到顾凤清的耳边儿耳语了几句。顾凤清眯着眼睛,笑呵呵地点着头。
等维忠说完,顾凤清笑着看了看曹氏和梁凤武、曹凤歧等人,手不停地捋着他那光秃秃的下巴笑眯眯地说:“好吧,这个,那顾某就勉为其难了,啊?”
“各位请肃静,各位请肃静!”维忠起身向在座的人们高喊道:“今天是家父的七十岁的寿辰,我代表苏氏家族对各位的光临,表示热烈地欢迎和真诚的感谢!”说罢,向四周的人们深深地抱拳施礼。
其实大伙谁也没吱儿声,因为看伊梦盈都看呆了。伊梦盈肌肤如雪,如婴儿般的细嫩娇柔,有种吹弹得破的感觉。在康平庄除了嫣语楼的小白丫儿和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没有这样的皮肤。其余妇女的皮肤大多数都是黝黑的,有的赤红面,有的甚至即紫红又起皮,一眼就可以看出劳动妇女的朴实本色。
而坐在旁边儿桌上任传玺和魏管二人则更是看得眼睛发直,不停的抓耳挠腮,不住地往肚里咽着口水。
“下面,有请我们康平庄镇德高望重的镇长顾凤清顾老爷子为今晚的酒宴致词,大家欢迎。”维忠说罢,带头鼓起掌来。人们的掌声也随之响起,虽然不那么热烈,但也稀里哗啦地响成一片。
顾镇长站起身来,笑容可掬的向人们抱拳拱了拱手,又摆了摆手。然后使劲儿地咳了几声,拉着长腔高声对大伙说:“啊,各位乡亲父老,这个,今天那,啊,今天是咱们康平庄镇德高望重的苏凤岩苏老爷子的七十大寿。啊,这个,我呢,仅代表咱们全镇的父老乡亲,向他老人家表示衷心的祝贺,啊,这个,祝愿他老家长命百岁,洪福齐天。啊!”
一阵热烈地掌声响彻万源达大酒店大厅。
顾镇长十分得意,向人们又摆摆手继续说道:“这个,啊,同时呢,我也代表苏氏家族,啊,向各位乡亲父老的到来,这个,啊,表示深深地谢意!”
又是一阵掌声响遍大厅的每个角落。
“啊,这个,今天那,我们要特别感谢的是,啊,我们‘轮回大法’的创始人鸿宇大师姚仁富姚大师。啊,他能在百忙中来到我们之中,为苏老爷冲喜,啊,这个,我真是感到莫大的荣幸啊。请大家热烈欢迎!”
下面有人议论:“不是‘轮回道’吗?咋又成了‘轮回大法’了?”
“是呀,姚仁富不也成了大师了吗。”
“……”
顾镇长介绍完,掌声是有,但不是那么热烈,都被吵杂的议论声所掩盖了。
顾镇长笑容可掬地再次向人们摆摆手:“啊,这个,众所周知呀,苏老爷是咱们康平庄镇的元老,也是我们康平庄镇的第一大户。啊,这个,他呀通过自己的努力,啊,使这个万源达商号、万源达大酒店等一系列店铺经营得……”
没等顾镇长说完,曹氏的嘴里转出了一阵阵剧烈而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顾镇长的讲话,顾镇长低头看了看曹氏。
“啊?啊!”看见曹氏的警示和表情,顾镇长马上把话锋一转:“这个……啊,有句俗话说得好哇,这个,啊,叫做人生七十古来稀。啊,这个,虽然他老人家有病在身,但他家的儿女都十分地孝顺。人们都说,啊,这个,久病床前无孝子,而苏家却不是。啊,这个,特别是他的长子妻,苏家的大少奶奶曹玉瑾曹大小姐,对老人家是独一无二的。啊,这个,为了能让老人家的病早日康复,啊,她挖空心思地想尽一切办法来为老人治病。啊,这不,为了他老人早日康复,她举办了这次酒宴来为老人家冲喜。啊,这个,让我们大家为了曹大小姐的孝顺而热烈的鼓掌吧,啊!”
掌声十分热烈,但不均匀。曹家亲属集中坐的地方的掌声不但热烈,甚至有人在欢呼叫好。而其他地方虽然也有掌声,但是很缓慢,声音也不大,听起来有些懒洋洋的。有的地方的掌声零零落落的,有的地方只几声“啪”“啪”响的掌声,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掌声。
“各位,各位。”顾镇长见曹氏双眉紧锁,急忙向人们摆手示意:“啊,这个,为了苏老爷子早日康复,祝他老人家长命百岁,父老乡亲们都来参加酒宴。啊,这个,为此呀,啊,我再一次向大家表示诚挚的感谢。这个,啊!下面酒宴开始,请大家斟满美酒,啊,共同举杯,这个,祝咱们的苏老爷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干杯!啊!”
人们在顾镇长的号召下,全体起立,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正当人们放下酒杯落座的时候,门口又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病容青年苏维孝,他身边是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艳女子。人们一见那女子不仅欢呼起来,有的已经吹响了口哨儿。
“小白丫儿?!”
“是小白丫儿!”
“真的是小白丫儿?!”
“……”
人们有的已惊呼起来。
小白丫儿的本名不叫小白丫儿,因为她长的即嫩白又十分漂亮,人们就都叫她小白丫儿,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的本名叫什么了。她是康平庄镇第一窑子嫣语楼里的第一妓女,也是康平庄镇的第一妓女,更是康平庄镇的第一美女。有很多人都惦记她,但却无法接近她。
妓女是妓女,但小白丫儿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有多少人宁可花大钱想得到她,都没能如愿。有很多人使用很多手段,也没能得逞。就连堂堂的顾镇长,梁署长利用权利和金钱,也没能染指。任传玺和手下魏管二人也更是没少费脑筋,但也都白费了。尽管人们就像猎手一般的煞费苦心想猎取到他们要猎取的“猎物”,但小白丫儿就是任你有千条妙计,她有一定之规,就像是传说中的狐妖一般,总是能绕开“猎手”们给她设下的陷阱。
自从维孝离家出走后,就到嫣语楼里和小白丫儿姘居。人们都十分羡慕维孝,也有不少人却是嫉妒。人们都在心里想象着猜测着,维孝是用什么手段折服的小白丫儿呢?就有人背后戏说维孝:小白丫人心所向,病公子独占花魁。
的确,小白丫儿的确很美。但在维义的眼里,伊梦盈的美是谁也比不上的。小白丫儿的美用“妖艳”就可以概括,而伊梦盈的美得用“妩媚”来赞美,否则就是对维义心目中的美是一种亵渎。
维忠维义虽没见过小白丫儿,但他们早已知道她的名号。见维孝携着小白丫儿到全镇最大的场合,两人有点哭笑不得。曹氏嘴角儿挂则着蔑视的微笑,曹凤歧和李氏看着曹大小姐的表情,也同时在嘴角儿上挂上了蔑视的微笑。李氏的蔑视是认真的,曹凤歧则是十分勉强,他打心底喜欢看小白丫儿。而叼着烟袋的李氏撇起嘴后,嘴边儿上的那个“臭虫”也显得趾高气扬起来。高高的翘起了屁股,真的好像似谁也不在话下了。
顾镇长和梁署长他们的表情不一,有的显得惊讶,有的显得很平静,有的却是差点就把眼睛掉了出来。只有老栖林和伊梦盈的表情最为平静。原本人们的目光都在伊梦盈身上,小白丫儿一来,拽走了不少人的目光。任传玺和魏管二人的眼睛直转,一会儿看看伊梦盈,一会儿又看看小白丫儿,脑袋转得直发懵。但有个一人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伊梦盈的身上,他就是维义。虽然维义不敢直视伊梦盈,但他眼睛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伊梦盈。
维孝知道人们的反响,但他却不在意,携着小白丫儿大大咧咧地径直来到维义的桌上。维义觉得很生气,但又不好说什么,只有紧皱眉头,把脸转向一边儿。霍老夫子和许文贵也觉得很不自然,也不好有什么表现,只有互相邀酒。老栖林什么也不看,只是随便回应着维义、霍老夫子和许文贵他们的问话和邀酒。
维孝也不客气,让小白丫儿坐下后,自己毫不客气地坐下大吃大喝起来,并不时地与大伙插话儿。小白丫儿虽是风尘女子,很是受一些人的白眼。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的落落大方,彬彬有礼,举止言谈十分得体,不亚于大家闺秀。这令本身就看不起风花女子的维义感到有些意外和吃惊,不得不对小白丫儿另眼相看,对自己的看法也进行了重新认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维忠和曹氏带着伊梦盈起身到各个桌敬酒,顾镇长和梁署长也跟着下桌敬酒。那些有头有脸儿的,他们都单独敬酒,其他的平民百姓每桌只有一名代表接受敬酒。这样,酒敬的很快,不一时就到了维义他们桌前。维义只感到浑身在发颤,端起的酒杯也在不住地抖动。
“二弟,这位是顾镇长的外甥女,伊梦盈伊小姐。”维忠向维义介绍说:“她刚从国外回来,和你一样,就爱读书。”
维义急忙起身,慌乱中把自己的酒杯碰翻。手忙脚乱的擦干撒到桌子的酒水,又给自己的酒杯倒满。对自己的失态,维义只觉得脸在发烧,浑身似在颤抖。他急忙控制自己,很有礼貌的向伊小姐点点头,说声:“你好!”但自己的目光却尽量避开伊梦盈的目光。
“这位是我二弟苏维义。”维忠又向伊小姐介绍道:“他有很多藏书,是个嗜书如命的书呆子。”
“是苏二哥。”伊小姐也很有礼貌地点下头,并将带着丝手套的手递到维义的面前。
维义只觉得心跳加快,脸上发热,一时窘在当场不知所错。其实维义懂得这是外国人的礼节,当女人将手递到面前时,男人应当接过手来在手背上轻吻一下。虽然自己从没有这种礼节的经历,可他在小说中没少看到。而此时的维义只觉得脑子里是空白的,眼前一片迷茫,耳朵似乎什么也听不清楚。打内心想见到这女子,可见到了又无法面对。
“二弟,”维忠疑惑地看着维义,“你的手咋这么哆嗦呀?”
“没事,”维义脸一下就红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昨晚喝多了,现在还没过劲儿。”
“以后少喝点,”维忠俨然是一副长兄的模样,语重心长的说:“多注意点儿身体吧。”
“是,大哥。”维义向维忠点头称是。
“二公子不懂外国礼节,伊小姐可别见怪哟?”梁署长在旁笑着对伊梦盈说。
“怎么会呢?”伊梦盈微笑着说。
“二少爷。”梁署长又对维义说:“能让伊小姐把手递到面前的你可是第一人哪。”
“啊。”维义慌乱的应道。
“还不和伊小姐喝一杯?”梁署长又对维义说。
“是。”维义急忙颤抖着将自己的酒杯端起,举到伊梦盈面前:“对不起伊小姐,我敬你一杯,谢谢你来参加家父的寿宴,谢谢你了。”
“应该的。”伊小姐微笑着举起酒杯和维义碰了一下酒杯,然后将酒杯端到自己的嘴边儿抿了一小口儿。
维义没敢正眼看伊梦盈,端过酒杯一饮而尽。伊梦盈笑了笑,也将杯中的酒干掉,随即便被呛得咳嗽起来。
“二公子的面子真大呀。”梁署长酸溜溜地说:“伊小姐可从来都没喝过一杯酒哇。”
见伊梦盈被呛得咳出了眼泪,维义心里很觉得很是过于不去,但自己又手足无措。扎着两只手,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曹氏急忙上前递上手绢,伊梦盈已把自己的手绢拿在手中。
伊梦盈用手绢轻轻拭去呛出的眼泪,落落大方的又向霍老夫子许文贵老栖林维孝他们敬酒。一行人把满屋的每个桌的酒敬个遍,然后回到座位继续喝酒。伊梦盈除了和维义喝了一杯酒,其他的人她只是粘粘嘴唇。回到座位后,目光还不时地望向维义这边。
维义原本打算要向大伙敬酒,但经过伊梦盈这一来敬酒,脑子里只是想着伊梦盈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把敬酒的事早给抛在了脑后。坐在酒桌边儿直出神,就连霍老夫子他们邀酒也像似充耳不闻。他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妩媚动人,以往只是在画里看到,在小说中读到。但那也是描写,描绘,今天是认认真真的看到了。伊梦盈的那种让人看一眼就永远忘不了的“妩媚”,深深的印在维义的脑子里。“妩媚”两字在维义的脑海里,已成了伊梦盈的代名词。人们张罗喝酒,维义也和没听见一样。直到张罗喝酒的人把酒杯碰到维义的酒杯时,维义才如梦方醒,慌乱的举起酒杯喝上一口。大伙都觉得维义的行为感到很奇怪,只有霍老夫子缕着山羊胡子,眯着两眼打量着维义,心中若有所思。
又过了一阵,梁凤武站起身来向大伙高声喊道:“各位,各位。我们伊小姐不仅相貌绝俗,而且才艺也是高绝的。为了给苏老爷祝寿,伊小姐特意带来了一首古琴曲来为大家献上。”
“噢……”下面一阵惊叹。
“下面,有请伊小姐来为我们弹一首古琴曲来为苏老爷子祝寿。大家欢迎!”梁署长说罢带头现鼓起掌来。下面跟着一片热烈地掌声响起。
梁凤武转向酒店的伙计们,甩手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伙计们就像听到了命令的士兵,立即行动起来。可谓是训练有素,抬桌的,搬凳的,拿琴的,片刻之间就把一切摆放好了。
伊梦盈微笑着起身向大伙点头致意,然后款步走向琴桌。站在桌前向大伙再次点头致意后,缓缓的坐下。只见她轻轻伸出手来,把衣袖往上挽了挽,露出粉嫩的玉臂。尖尖的十指缓缓伸出,轻轻的弹拨在琴弦上,发出悦耳的弦声。继而一曲风格淡雅清新,曲调悠扬流畅动人的旋律奏响。
维义静静地听着,渐渐融入这首乐曲当中,似乎在这乐曲声中听出巍峨翠绿云雾环绕的高山。过一会儿维义有听出了碧水粼粼潺潺东流的江河。随着乐曲的深入,维义似乎看见了青山碧水相依依的美丽画面。这首古琴曲听起来如泣如诉,有时似在耳边轻语,有时又似在天际环绕,余音连绵不绝。维义听得如醉如痴,整个人都已融入在这乐曲之中。再看抚琴的伊梦盈,神态宁静而专注。双手在琴弦上弹拨抚弄,双臂犹如是在轻舞。维义看了更加如醉如痴,心想,如果给伊梦盈盘上发髻,穿上古装,周围再衬托上芭蕉树,眼前的景象俨然就是古画中的那幅“仕女抚琴图”了。
又过了一会儿,乐曲渐渐进入高潮,继而慢慢地结束。只见伊梦盈手指最后一下拨在琴弦上,然后双臂轻扬,微曲着一上一下停留在空中。尖尖如笋秀美的十指,有的伸直,有的微微弯曲,有的上翘,有如盛开的菊花花瓣儿般的美丽娇艳。伊梦盈的神态和姿态是那么的悠然自若,十分美妙而又十分可爱,俨然就是一幅美丽的图画。一曲美妙的乐曲结束了,而琴弦却依然在颤动,曼妙的余音依然悠扬地回荡着,在人们的耳边儿回响,久久不绝。伊梦盈微笑着起身,向大家鞠躬致礼,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好!”梁凤武第一个起身鼓起掌来,高声叫好。随即一片掌声和叫好声在大厅的个个角落响起,十分热烈。
随着梁凤武的叫好声响起,任传玺和魏管二人急忙起身跟着符合,喊叫鼓掌的声音比梁署长的还要大。
“弹得好哇,弹得好!”
梁凤武斜了任传玺和魏管二人一眼,任大脑袋和魏管二人立即将嘴闭上,蔫蔫地坐回到椅子里。梁凤武举起酒杯对伊梦盈和在座的人们说:“此曲听了令人感到欢快愉悦,好似人们在欢度节日一般,真是莫大的享受哇,正和今天苏老爷子做寿的喜宴相符。来,来,来,我先敬伊小姐一杯。”
“是啊,是啊。”顾凤清曹凤歧他们纷纷符举起酒杯随声合和着,“我也敬你一杯。”
“谢谢,谢谢!”伊梦盈很有礼貌的起身,微笑着端起酒杯和大伙碰杯,然后在嘴边儿抿了一小口儿。
又喝了一会儿,伊梦盈向同桌喝酒的人们打了个招呼,站起身来。维义只觉得心里一震,感觉伊梦盈走了这酒宴就没意思了,心中有种失落感。
维义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见伊梦盈转身款款地向自己这边儿走来。维义深感意外,心跳加快,不知所措。伊梦盈面带微笑,直接来到维义身边。
“苏二哥,”伊梦盈对维义说,“我可以坐下来吗?”
维义急忙起身:“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转身向维孝说:“去,取套碗筷儿和椅子来。”
“嗯。”维孝应了一声,起身走了。不一会儿,维孝搬来一张椅子放在维义身侧。小伙计紧随维孝身后,拿来碗筷和酒杯放在桌子上摆好,给伊梦盈倒满酒后转身离去。
伊梦盈的声音在维义的耳朵里无疑就是燕语莺声,听得维义如醉如痴。当伊梦盈不语等待维义回答时,维义还感到伊梦莹的语声还在耳边儿,正所谓是余音绕梁,而维义则是余音绕耳。
伊梦盈落落大方地在维义身边坐下,维义只觉得浑身如筛糠般的在颤抖。酒店里熙熙攘攘,吵吵闹闹,但维义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汗也渗出肌肤。坐在椅子里端端正正,两眼盯着酒桌,不敢正视伊梦盈。
“苏二哥,”伊梦盈对维义说:“听大哥说二哥家里有许多藏书,不知都是些什么书?”
“噢,”维义一怔说:“都是些杂书,文学方面的多一些。”
“我最喜欢看文学方面的了,”伊梦盈高兴得拍起手来:“二哥能不能借给我看看?”
“能,能。”维义说:“什么时候想看都行。”
“有《唐诗》吗?”伊梦盈问道。
“有。”维义回答。
“《宋词》呢?”
“有。”
“《石头记》、《儒林外史》、《西厢记》……”伊梦盈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书名。
“有,有,有……”维义回了一连串的有。
“那太好了。”伊梦盈高兴的说:“在诗词方面我最喜欢的是婉约派的了,婉约含蓄,婉媚轻柔,情致缠绵。有‘一曲新词酒一杯’的美誉,读起来婉约清新。正所谓一曲之后,余音绕梁,很是让人陶醉。特别是李煜的《相见欢》,把离愁别恨具体化,形象化,创造出极美的意境。”边说着,边幽幽的的念了起来:
“无言独上西楼,
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远锁清秋。
剪不断,
理还乱,
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伊梦盈念得情真意切,令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好词。”维义点着头:“我也很喜欢这首词。凄凉寂寞的意境,把离别情愁写得淋漓尽致。”
“二哥说的是。”伊梦盈说:“在小说方面我最喜欢的是《儒林外史》,《石头记》人们都说好,可我还没有来的及读。这回好了,苏二哥家就有,我可以认认真真的读了。”
“嗯。”维义依然点着头。
“散文方面我最喜欢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和周敦颐的《爱莲说》。二哥家有吗?”
“有,有。唐宋八大家都有。”
“太好了,那我明天就借几本看。”伊梦莹高兴的说。
“行,行。”维义一连串儿说行。
“那我就多谢二哥啦。”伊梦盈说。
“不用谢,不用谢。”维义谦逊道。
“那我再陪二哥喝一杯。”伊梦盈说着将酒杯举到维义面前。
“行,行。”维义急忙举起自己的酒杯,多多嗦嗦地和伊梦盈碰杯。
“干!”伊梦盈说罢,一饮而尽。这回她喝得干净利索,一点也没呛着。
维义不敢怠慢,一口将酒干掉。
维义爱书成癖,不但读书藏书,就是自己喜欢的书一定要多买几本。因为他自己看书总是用书签,从不折页。也更因为自己喜欢的书一定要推荐给别人,霍老夫子就有维义在关里带回来不少的书。别人借出去看完还回的书,不用说丢页损坏,就是折页皮破了书皱了,他都感到心里发堵。所以他喜欢的书多买几本,就是借者把书弄丢了,自己到什么时候都能保证有一本完整的书收藏起来。在书的方面,维义是个完美主义者。而今天伊梦莹借书,他就不想什么损坏不损坏。伊梦盈就是不借,维义都想把书给她送去。
“老夫想敬伊小姐一杯,不知可否?”霍老夫子微笑着欠起身来,举着酒杯对伊梦盈说。
“您老太客气了,还是我来敬您一杯酒吧。”伊梦盈礼貌的站起身来,端起酒杯。
“不,不,不。”霍老夫子颤巍巍地站起身说:“刚才伊小姐的一首古琴曲听得老夫如醉如痴,有如到了仙境一般。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听到这么好听的曲子,还真是没白来世上一回呀。”说罢在伊梦盈的就被上碰了一下,扬脖一饮而尽。伊梦盈也急忙干杯。
“老爷子,您懂得音律?”伊梦盈边用手绢轻点自己的嘴唇边向霍老夫子问道。
“惭愧,惭愧。老夫可不懂什么音律,只是听着美妙好听而已。”霍老夫子说着转向维义,“不知二少爷对音律懂否?”
“我也不懂。”维义说。
“不会吧?”霍老夫子疑惑地说:“那刚才我看你整个人都似沉浸在乐曲之中,是那么的投入,神情可是十分陶醉的啊。”
“是啊,”维义认真的说:“我在听这首琴曲时,的确很投入。乐曲响起不久,我就被这乐曲所感染。一会儿脑海里就出现了巍峨翠绿的高山,一会儿又出现了周围环绕着潺潺碧水的景色。高山流水,相依相连般的美丽画面。”
“真的?”伊梦盈神情显得十分激动。
“是。”维义点点头。
“来,”伊梦盈激动的倒上一杯酒递给维义,自己又倒上一杯:“苏二哥,我再敬你一杯。”
“这……”维义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一首古琴曲,名字就叫《高山流水》。”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小白丫儿插话道。
“对!”伊梦盈激动地说:“很多人都听过我弹这首曲子,可没人知道这首曲子表达的是什么。没想到今天,苏二哥和这位妹妹却听出了曲子的真正含义,我这可真是他乡遇知音哪。”说着又给小白丫儿倒上一杯酒:“来,我们干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维义也急忙跟着干杯。
小白丫儿急忙起身,举止大方地举杯也一饮而尽。
伊梦盈喝完酒后,和大伙一起落座,边喝酒边和维义小白丫儿谈话。他们谈及了管仲,也谈及了乐府,又谈及了俞伯牙和钟子期。三人你来我往,你一言我一句,津津乐道。只有霍老夫子不时地在旁插话,其他人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同时也感到很乏味,但又不好阻止他们。而当伊梦盈谈到肖邦、柴可夫斯基时,维义和小白丫儿就接不上口了,只有默默地静听。
伊梦盈突然想起什么,转脸向小白丫儿问道:“不知妹妹高姓?”
小白丫儿微微颔首,微笑着回答:“小妹姓林名婉晴。”
“好名字,”伊梦盈又问:“不知婉晴妹妹能否也为大家献上一曲?”
“不行,不行。”小白丫儿急忙摇手:“我可不行。虽然我经常弹琵琶卖艺,但我弹的曲子和伊小姐的却差得太远了。”
“咋不行?”维孝在旁插口:“她琵琶弹的可好听了,我哪天都听。”
“我就说吗,”伊梦盈说:“懂得这么多音律,怎么能不会弹琴呢?”
“我可真的不行,”小白丫儿依然推辞:“我在伊小姐面前弹琴,那不是班门弄斧,小巫见大巫了吗。”
伊梦盈也不再相让,起身到顾镇长耳边耳语几句。顾凤清开始直皱眉头,伊梦盈又说了几句,他才有些为难的点点头。然后叫来掌柜的吩咐几句,掌柜的点头哈腰答应着,然后一溜小跑的去指挥几个小伙计抬桌子搬凳子拿琵琶。
见都布置好,伊梦盈又在顾凤清耳边耳语几句。顾凤清一脸无奈的起身向大伙高喊:“各位,各位。这个,啊,下面有请嫣语搂的白小姐。噢,不对,不对。”转向伊梦盈小声问道:“叫什么来着?”
“林婉晴。”伊梦盈两手在嘴边儿作半筒状向顾凤清小声喊道。
顾凤清又扬起脸来继续说:“噢,啊,是林婉晴林小姐来为我们演奏一首琵琶曲,为我们今天的酒宴助兴。啊,这个,大家欢迎啊。”说罢,懒散地拍了几下巴掌便坐下了,但嘴里却在不断地叨念着林婉晴三个字起来。
大厅里也随之响起了掌声,但很稀少。掌声最热烈的是伊梦盈维孝与维义桌上的几个人。
小白丫儿红着脸起身,但却不失体面,款款的向琵琶桌前走去。
见是小白丫儿去演奏琵琶曲,人们的掌声随之热烈起来。也就是在这时,人们才知道小白丫儿的真实名字原来叫做林婉晴。因此掌声也就更加热烈,令顾凤清梁凤武曹氏他们不敢相信。他们深感意外,也感到震惊。但在他们的嘴角儿上,却依然挂着蔑视的微笑。而顾梁二人,别看表面上神情冷落,但却在心里牢牢地记住了林婉晴三个字。另一个人也牢牢记住了林婉晴三个字,但他却喜于言表,乐的嘴都和不上,一颗大脑袋直摇晃,不咳嗽不说的任传玺。
小白丫儿和伊梦盈一样,先向大家点头致意,然后端坐在椅子上,怀抱琵琶,轻轻的弹奏起来。人们也随之静了下来,静静的听着。乐曲舒缓流畅,仿佛把人们带到了遥远而又宁静的意境之中,一轮明月高高的挂在天空,银色的月光一泄千里。华丽的旋律,多变的节奏中,似有彩云飞舞,月明如镜,蟾光炯炯的景象。展现出一幅宇宙天际宁静,幽雅,艳丽,宏伟的画面。
在乐曲响起的时候,伊梦盈悄悄的回到维义身旁,与维义静静地欣赏着小白丫儿的演奏。顾凤清梁凤武这两个吃不着鱼却说鱼儿腥的人物,他们虽然看不起小白丫儿,但也被小白丫儿的悠然的姿态和美妙的乐曲所折服,只有曹氏和李氏的嘴角儿却依然挂着蔑视的微笑。而在大多数人们中,早已沉醉在乐曲和小白丫儿的风采之中。
“二哥,”伊梦盈轻声问维义:“可听出婉晴妹妹此曲之意?”
“我感觉好似皓魄当空,琼楼一片,银河横渡,玉宇千层,蟾光炯炯,玉兔西沉。”维义依然沉浸在乐曲之中,“柔和的月光撒向人间,让人感觉到有一种心静如水,宁静致远的意境。”
“二哥真的是懂得音律之人,”伊梦盈赞道:“如果二哥会弹奏曲子的话,其意境一定会更深远。”
维义摇摇头没说话,似乎还沉浸在美的享受之中。
“此曲名为《月儿高》,”伊梦盈说:“正是表达二哥所说的意境。”
维义又点点头没说什么。
乐曲结束,伊梦盈第一个站起身来鼓掌。维孝维义霍老夫子他们也随之起立鼓掌。其他的人们也紧跟着起立,热烈鼓掌,高声叫好。顾凤清和梁凤武虽然没起身,但也不觉地跟着鼓起掌来。只有曹氏和她的父母与孙二几个人表现的无动于衷,嘴角儿依然蔑视的撇着。而李氏撇起嘴角儿后,却使她嘴角儿上那只趴着的“臭虫”虽然还在撅着屁股,但却显得没有一丝生机。
小白丫儿起身欲下来,下面有人高声叫喊:“再给我们唱一个小曲儿吧!”
跟着就是一片叫声:“是啊,唱一曲吧!”
“给我们唱一曲!”
“……”
随即又是一片热烈地掌声。
小白丫儿脸色绯红,却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看着下面热情的人们,心里更是十分激动,自知无法拒绝,只好向伙计说了几句话。几个伙计就把琵琶拿走,抬来了古琴。小白丫儿向下面微一点头,向大家表示谢意。然后回身坐了下来,轻轻的舒展竹笋般的十指,缓缓的弹奏起来。随着曲调的奏响,小白丫儿轻启朱唇,幽幽地唱了起来:
“上邪!
我欲与君长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棱,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长相知啊!
长相知,
长相知!
……”
小白丫儿在上面弹唱时,维义和伊梦盈在下面认真的凝神细听着。
“这不是汉乐府诗吗?”霍老夫子突然对维义和伊梦莹叫道。
“正是。”伊梦盈钦佩地向霍老夫子点点头。
“老夫子可真是博览群书,知之甚多啊。”维义向伊梦盈解释道,伊梦莹点头称是。
“二少爷说笑。”霍老夫子谦逊地说,“老夫要是博览群书,二公子则就是博学多才,远远比老夫强啊。”
“还是老夫子见多识广,我可远远不及。”维义谦逊道。
“二公子之学远比老夫的……”
“你们爷俩就互相吹捧吧,也不怕让人家笑话。”见两个忘年知己在互相吹捧,维孝在旁不觉插口,打断了霍老夫子的话。
伊梦盈听了也不觉笑了。
老少二人见伊梦莹笑了,便不好意思地闭口,凝神细细欣赏起小白丫儿的歌来。维义只觉得自己的脸很热,眼睛又不敢正视伊梦盈了。
一曲终了,人们依然沉浸在这美妙的歌曲之中。直到小白丫儿起身走下来时,人们仿佛如大梦初醒,站起身来热烈地鼓起掌来。顾凤清和梁凤武也不由自主地起身鼓掌,因为别看他们是康平庄的上层头面人物,但到了嫣语楼,任凭你使尽万般手段,小白丫儿就是不接客。别说听曲子了,就是连面儿都难得见上一回。曹氏很生气,大声的干咳了好几声,顾梁二人才发觉曹大小姐的面色铁青,两只眼皮直往下撇,便急忙坐了下来。但还是心有不干,眼睛不时地往小白丫儿身上瞄去。
掌声直到小白丫儿回到座位上才逐渐平息。伊梦盈将小白丫儿迎回,拉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几个人又开始了交谈起来。
“妹妹唱得真好。”伊梦盈满脸欢喜地对小白丫儿说。
“伊小姐见笑了。”小白丫儿面色微红,低垂眼帘谦逊的说。
大伙都来赞美小白丫儿唱得美妙,小白丫儿很礼貌地感谢大家的称赞。
接着,大伙开始相互敬酒,喝了几口酒,几个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的畅谈起来。文学,音乐,书法,绘画……涉猎的很广。
唠了很久,伊梦盈感觉心情特别畅快。但又不好冷落顾镇长那边,很是恋恋不舍的向维义他们告辞。
“你们慢慢喝着,”伊梦盈起身对维义说:“我得到那边去了。”
“好。”维义急忙起身相送,嘴里虽然说好,可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没有什么办法相留,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伊梦盈莲步轻移。
“不用送,你快坐吧。”伊梦盈向维义摆摆手:“再见。”说罢转身向自己坐的酒桌走去。伊梦莹扭身在腰间摆手的姿态,在维义的眼里无疑就是一幅最完美的画面,令他终生都不会忘记。
“再见。”维义也向伊梦盈摆了摆手,“再见”这两个字说的真如细弱蚊蝇,可能就他自己能听得见。见伊梦盈离去,维义茫然地坐回到椅子里,原本深邃的目光竟然显得忧郁起来。脑子里很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直到酒宴散了,也没理出个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