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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手段

作品名称:猎手      作者:南柯追梦人      发布时间:2012-07-30 15:00:07      字数:12809

  曹家当初在康平庄是少有几户的大富户,曹氏的父亲曹凤歧一辈子不务正业,吃喝嫖赌抽骗吹样样精通。就他一人就把一个好好的家败祸得七零八落,一个好好的弟弟曹凤山也被他带得不务正业,只是稍逊他一筹而已。曹氏兄弟基本上齐名,人们背后称之为康平庄“二曹”。中规中矩的老父亲被这兄弟俩给活活气死,曹家也终于败落,几近家徒四壁。
  此时,曹凤歧并不绝望,暂时放下吃喝嫖赌抽的欲望,使出他吹骗的本事,到处胡吹海吹,招摇撞骗,不时地还能抽上几口大烟。他弟弟曹凤山就没有他这套本事,几近水米不打牙,但他并不觉得饿,只是烟瘾难熬,痛苦不堪。开始还借钱抽大烟,后来没人借给他钱,只有倍受烟瘾的煎熬。终于有一天,忍受不了痛苦煎熬的曹凤山,自己一头扎进了饮马河里,了却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弟弟的死,曹凤歧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在老母亲面前撒了个慌,说曹凤山去关里谋生去了。老人也不心疑,继续在煤油灯下转动她的玻璃锤儿纺麻绳儿,打袼褙纳鞋底子。曹凤歧的日子也一天不如一天,被骗的人上当也只一次,日子久了,曹凤歧的路也就走绝了。全靠妻子李氏领“狐仙儿”设堂子,给人治外病糊弄点钱儿过活。一个老母,三个女儿,一个儿子,还有一辈子都顺从他的老婆李氏,再加上自己,七口人的家庭怎么生存下去,更不用说自己还要什么吃喝嫖赌抽了。
  曹家败落后,家里造得十分邋遢。原本就不利索的李氏,等到家里穷的叮当山响后,就更是邋遢得不像样子。外人不用进屋,就是进了院儿门后就无处下脚了。孩子们也被她弄得脏里脏希的,到外面都无法和别的孩子们一起玩儿。有很多小孩子经常到他家院儿门外,拍着手有节奏的高唱道:
  
  “哪小孩儿他妈,
  大傻瓜。
  洗屁股水,
  烀地瓜,
  又甜又面又起沙。
  被窝儿里吃,
  被窝儿里拉,
  被窝儿里放屁崩苞米花儿……”
  
  孩子们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唱着。唱得既整齐又响亮,响彻曹家大院的上空,令曹家的人们即生气又无奈。只要是没人制止,孩子们就唱起来没完。
  曹凤歧不是不想,早在家道开始败落之时,他就瞄上了苏家,只是在耐心等待大女儿曹玉瑾的成长。不是不可以订娃娃亲,只是女儿的名声极坏。早在上学堂时,就和男孩子“摸大腿”,是男孩子都跟她要好,人送外号“花恋蝶儿”。就那些小孩儿到自己家高唱“儿歌”,弄得曹凤歧没有脸面,多次驱散喊叫的孩子们都无济于事。撵走了,过一会儿就又回来继续喊叫。最后,这事儿还是曹大小姐“花恋蝶儿”给平息了。自从她和男孩子们“摸大腿”后,那些摸过她“大腿”的男孩子们,就主动把这些在她家门前高喊的孩子们给打跑了,曹家的门前就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当曹凤歧意识到女儿将来有大用处时,便把女儿送到外乡的内弟家里,以免得女儿在康平庄镇继续败坏自己的名声。到外乡怎么和谁“摸大腿”都无关紧要,摸谁还不是摸,谁摸也都是摸,只是不在本乡本土就行。
  这一招果然奏效,时间一久了,人们真的渐渐地淡忘了这个小小年纪就名声鹊起的“花恋蝶儿”了。时间如梭,一晃儿,曹凤歧的大女儿已经十八岁了。虽然她说话声音偏高,办事也总是以自我为中心,骄横跋扈。虽然她体态臃肿,走起路来浑身的赘肉都跟着颤动。虽然她一双不大的眼睛,总是眯缝着,如鹰隼般地审视着一切。虽然她眼睛睁不大,但她却从不用正眼看人。尽管如此,但她也的确不失有几分女人味儿,却也受到一些人的青睐,特别小时候摸过她“大腿”的那些已长大了的男孩子们,闭上眼睛都在想着她,十分怀念她的“大腿”。
  为了和苏家结成亲戚,曹凤歧煞费苦心。和女儿一谈,一拍既合,其实女儿早已看上苏家的大少爷维忠,更何况他俩小时侯互相摸“大腿”摸的最多。维忠虽然大咧咧,人却长得十分英俊,再加上苏府的威名,苏大少爷可是众多人家追求的目标。曹家大女儿心仪已久,一听父亲要将自己嫁给维忠,乐得一宿没合眼。想着苏家的势力,想着维忠的俊美,也想着维忠的“大腿”,更是向往和憧憬着美好的将来。
  第二天一大早儿,天刚蒙蒙亮,曹大小姐就把睡得正香的父母叫醒,商议如何打动苏老爷和维忠的心,结成这门亲事。商议了很久也没商量出个好对策,弄得曹凤歧和李氏哈欠连天,眼泪不时地往下流,和犯大烟隐没什么两样。到了饭时,李氏要去做饭,女儿不依,一家人只好饿着肚子想办法。直到天近中午,还是曹大小姐自己想出个办法。因为维忠每天都路过曹家门口儿,所以,曹家大小姐就命令曹家二小姐曹玉霜小少爷曹玉章和三小姐曹玉蔷,天天在自家门口堵着维忠,想尽办法得把维忠让进屋里。由母亲备好酒菜,父亲陪着喝酒。酒后八九分醉时,自己在亲自出马伺候苏家大少爷。
  此计可行,曹家一家人也都认同。但有一点,就是酒菜对曹家来说是很难的事。曹大小姐又出了一个主意,让母亲李氏把金银首饰卖掉,来换取备酒菜的资金。开始,李氏还不太同意,但架不住丈夫和女儿的规劝,只好忍痛割爱,把自己压箱底儿的东西全部都交出来。
  一切都很顺利,一切也都随了曹氏父女的心愿。曹家的二小姐三小姐和小少爷极具天赋,按照大小姐的安排和要求,三人把握的也很有分寸。三个少年设下的诱饵,使维忠很轻易地就上了钩儿。进屋后,维忠就看到李氏蹲坐在灶前,一只手扶着叼在嘴里的大烟袋,不时地往地上“噗叽”“噗叽”的吐着几口浓痰。另一只手不停地拉着风箱,灶里的火随着风箱的鼓动,越烧越旺,锅里的蒸汽布满了厨房。几只鸭子围着李氏在地上不停地东串西串,撮食着李氏“噗叽”在地上的浓痰,并不时地往地上“噗叽”着鸭屎。鸭子的乱窜和地上的鸭屎,使人走起路来感到即无处下脚又直绊脚。
  眼前这一切使维忠十分感激,等到了酒桌上,维忠就更不能自拔了。喝到八九分醉时,曹大小姐亲自登场,精心周到地“伺候”,让长大了的维忠又一次近距离贴近女人。十七岁的维忠早已萌发春意,自己独自时不知多少次想起女人,更想念小时侯曹大小姐的“大腿”。如今,曹家大小姐的贴身伺候已有醉意的自己,使自己真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女人特有的体香和柔软,使维忠流连忘返,欲罢不能。没几天,维忠就得了相思病,有时甚至茶不思饭不想。不用曹家人再下诱饵,维忠自己就上钩儿了。更何况曹家人还刻意给维忠和曹大小姐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使维忠不但又一次摸到了曹大小姐已经成人了的“大腿”,而且使维忠很快就品尝到了禁果,自己的“大腿”也得到了应有的满足。维忠这只刚刚尝到鱼腥的小嫩猫儿,更是乐不思蜀,连家都不想回了。
  没用多久,曹大小姐就有了反应,时不时地呕吐一阵。曹凤歧见时机成熟,便带着礼品,携妻子李氏到苏家提亲。就凭曹凤歧的三寸不烂之舌,苏老爷很快就被打动了。苏太太却十分不满意,虽然没有当场拒绝,但始终没有表态。苏老爷见太太不满意这们亲事,而且自己也早对曹家大女儿的名声有所耳闻,就把这事给撂下了。曹家夫妇十分焦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如若这门亲戚结不成,不但自己的心思白费,还把女儿给搭了进去,不就成了偷鸡不成反失把米吗?曹凤歧冥思苦想,终于又想出了对付苏家的办法。就是用对付维忠的办法来对付苏老爷,只不过是曹大小姐换成了李氏,用李氏来“伺候”八九分醉的苏老爷,把“美人计”改成了“美妇计”。
  然而,苏老爷可不象维忠那样轻易就喝醉,因为苏老爷从来就没喝过醉酒。不是他喝不醉,而是他每次只喝二两,多一口不动,因此,苏老爷一辈子就没喝过醉酒。曹氏夫妇眼看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整日愁眉不展,唉声叹气。苏老爷见他们可怜吧吧的,又见曹大小姐已经怀上维忠的孩子,而且维忠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什么女大一不是妻呀,什么名誉呀,什么门当户对呀,都被苏老爷统统抛在脑后,他急于的是要看到下一代。和老伴儿多次商量,做了老伴儿的很多工作,算是答应了这门亲事。
  一筹莫展的曹家,正以为自己下的苦功就要付之东流之际,苏家答应了这门亲事。曹氏夫妇欣喜若狂,感激涕零,就算差点儿没给苏老爷磕头了。要不是怕乐极生悲,曹凤歧非得买挂鞭炮放了不可。苏老爷把自己经营多年的万源达大酒店送给了曹凤歧,算是给曹家的聘礼,曹家更是大喜过望。就这样,康平庄镇最有名的“花恋蝶儿”曹玉瑾,堂堂正正地迈进了苏家的大门,嫁给了康平庄镇最有名的苏老爷的大公子苏维忠。就这样,康平庄镇最有名的苏家和最有名曹家结成了亲家。
  曹凤歧夫妇心满意足,而曹大小姐却不然。她在没进苏家门前已经对苏太太记恨在心,因为当初苏太太不同意这门亲事。等到了苏家,她又恨起了二少爷维义来。一是因为她和维忠云雨时,总想大喊大叫,尽情地痛快宣泄。但维义就住在她的隔壁,使她不得张扬,心情十分压抑。而且自己欲望很强,有时一夜几次都不能满足,甚至白天都要求维忠和她云雨;二是将来等老爷死了,维义是分家产的一员。三是苏家的一切她都要做主,可维义和苏老太太都是她最大的障碍。维孝她不在意,因为维孝有病,说不上那天自己就会犯病失足落水淹死。所以,维义和苏老太太就是她的眼中钉。对苏老太太她大面儿还算是过得去,对维义就如黑眼风一般。
  在对苏老太太和维义进行报复的同时,曹氏那双半睁半闭眼睛一直都在审视苏家的人和对苏家忠心耿耿的下人们,就如同鹰隼在审视麻雀、兔子和田鼠一般。脑子里一直在不停地琢磨怎样下套儿,怎样挖陷阱。要对她的猎物伺机而动,一击致命,进而达到排除异己的目的。
  时间如梭,一晃儿曹大小姐已是怀胎十月,就要临产了。维忠把接生婆接来,住在苏家等大少奶奶生产。又着急又高兴的苏老爷,整日坐卧不宁,来回在屋里踱步,急切地期盼早点见到孙子。下房窗门虽然关的紧紧的,但大少奶奶的大呼小叫也时不时地传到上屋,使苏老爷更加焦急……
  “生啦!”“生啦!”“生啦!”……这声音由强到弱,渐渐地犹如蚊嘤蜂鸣。曹大小姐的喊叫声也停止了,但却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苏老爷从心底打了个激灵,随即安慰着自己——孩子可能是“草迷”。又过了一会儿,平息了的曹大小姐号啕着大哭起来,苏老爷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半晌,维忠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咋的了?”苏老爷急切地问道。
  “生了个怪胎,”维忠沮丧地说:“就跟葡萄串儿似的。”
  苏老爷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扑通”一声坐进了椅子里。
  “接生婆说,今后恐怕不能再生育了。”维忠用他那低沉的语调,接着传递着这个不幸的消息。
  苏老爷和苏太太彻底失望了
  生了个怪胎的苏家大少奶奶平静了好久,苏家也一下子肃静了起来。开始人们还不太习惯,就像当初曹大小姐刚进苏家的门儿时一样不习惯。直到维义一次出远门回来,苏家大少奶奶又复活了。刚刚习惯了平静的人们,耳根子再也不能平静了。刚刚习惯了肃静的人们,一下子又不习惯了。
  这次维义出远门儿把老栖林的兽皮带出去给卖了,挣了不少钱,回来后维义一纹不少地都给了老栖林。苏大少奶奶就说维义吃里爬外,大闹不止,任何人都无法和她理论。维忠在时,苏大少奶奶就说维义又骂她了,维忠不在时苏家的祖宗又被骂个底儿朝天。维忠怎么也想不通,维义为什么老骂他嫂子呢?问维义,维义说没骂。借着酒劲儿的维忠,指老母亲的鼻子硬着舌根质问道:“你儿子到底骂没骂我媳妇?”
  “你弟弟长这么大骂过谁了?”苏老太太气得浑身颤抖,“我和你爸都在场,维义根本就没骂人。不但没骂人,连一句错话都没说过。”
  “谁说维义骂人了,我咋没听见呢?”苏老爷生气了,但又不敢深说,害怕维忠犯病。
  维忠无话可说,心里在想,父母都护着维义,忿忿地摔门而去。
  苏老太太当夜中风,瘫倒在炕上。经过霍老夫子的全力救治,命算是保住了,但人已经不能下炕了。维义和维孝气急,要狠揍“花恋蝶儿”一顿,苏老爷和病瘫在炕上的老太太极力劝阻。为了老人和没心没肺的病哥哥,二人只好忍气吞声。
  世事难料,苏家大姑爷突然患急病死了,无依无靠的苏家大小姐只好带着两个吃奶的孩子回到娘家。从此,苏家几乎是天天都能听见大少奶奶的哭叫吵闹。直到苏老太太和女儿相继死去,苏老爷落炕,维孝几番昏倒,无奈的维义只好带着有病的父亲另起炉灶。
  经过几天的整顿,苏府的下人几乎全都换成了曹家的亲戚。又经过几天的“培训”,苏府就再也听不到大少奶奶的喊叫声。维孝虽然经过大哥的特许留在苏府,但维孝却不在苏府待,整日馆子吃窑子睡。直到兜里的钱花光了,才回到苏府向大哥要。苏大少奶奶虽然很生气,但她的目的已经实现了大多半,对付维孝还需另想办法。但目前还没想出来,只有默默地诅咒维孝快点死掉。从此,名誉上的苏府实际上已不再姓苏了。
  不久,掌握苏府大权的曹玉瑾,就认了康平庄镇镇长顾凤清为干老儿(干爹)。和警署署长梁凤武也拜了干亲,梁署长为干兄,曹氏为干妹。曹氏带着父亲曹凤歧活跃在康平庄镇的上层社会里,频频在康平庄镇的大事小情上露脸儿。从此,曹玉瑾的大名已冲出康平庄,曹凤歧也绅士般地出现在康平庄的各种场合。但人们都说:苏大少奶奶曹玉瑾和干老儿顾凤清有一腿,与梁凤武也是不清不白的。都是苏大少奶奶的浪劲儿和她那诱人的“大腿”,把康平庄的两大人物给栓住了。
  有付出就有回报,“苏府”的生意在这两大人物的照应下,一天比一天兴旺,大有超过当年苏老爷经营的势头。就这样,康平庄镇的四大人物,苏老爷苏凤岩是曹玉瑾的老公公,和曹氏本属一家人,更何况现在的苏老爷已是有名无实了。镇长顾凤清和警署署长梁凤武都被曹玉瑾的“大腿”栓的绷绷紧,已经成了曹氏的工具。曹凤歧是自己的父亲,对自己从来都是言听计从。而且,要不是自己出头,曹凤歧今日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呢。事实上,康平庄的“四凤”:苏凤岩、顾凤清、梁凤武和曹凤歧都已在曹玉瑾的掌控之下。她这块瑕玷满身之“玉”,已远远超过了康平“四凤”,她曹玉瑾已是康平庄举足轻重的首要人物了。
  虽然如此,曹氏那鹰隼般的眼睛更加紧紧地盯着苏家的人,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维义和许文贵正耐心地听霍老夫子滔滔不绝的之乎者也时,门外传来一声:“霍老夫子,好兴致呀!”随着话音,维忠大步走了进来。
  “大哥。”“大少爷。”维义、许文贵和霍老先生纷纷起身。
  “快坐,快坐。”维忠双手抱拳恭谦地来到桌前。
  许文贵急忙去拿凳子和碗筷酒杯:“大少爷您快坐。”
  “好。”维忠四平八稳地坐下,维义和霍老夫子也相继落座。许文贵忙给维忠倒酒,然后立在一旁。
  “大叔,你也坐下。”维义对许文贵说。
  “不啦,不啦。”许文贵摇着手说。
  “让你坐你就坐吧。”维忠说。
  “快坐吧,大叔。”维义又让,许文贵只好坐下。
  “咱爸的病咋样了?”维忠问维义。
  “这不,霍老夫子刚诊完脉,开了药方,铁蛋儿去抓药去了。”维义回答。
  “霍老夫子,”维忠又转向霍老夫子;“家父的病咋样?”
  “难说啊!”霍老夫子捋着山羊胡子,声音有些故意阴阳怪气地说:“我诊苏老爷的脉呀,是虚弱而浮滑、细而滞,有心力憔悴之象。观苏老爷的面色,蜡黄、无光,有气虚乏力之征兆也。苏老爷瘦弱,已达至皮包骨啦!活动无力、气喘、目光散乱、食欲不振、大小便失禁。此呀乃是耗尽心血、苟延残喘之兆也。由此可见那,苏老爷是气火攻心,心力衰竭,已无再生之念。再加上年事已高,很难医治矣。”
  “是吗?”维忠叹了口气,“你们先喝着,我去里屋看看家父就来。一会儿我老丈母娘就到,让她再给家父看看。”说罢,起身向里屋走去。
  一听到李氏要来,维义气就不打一处来,但又无法拒绝,只有暗暗恨在心里。许文贵和霍老夫子表情不一,都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只有老栖林默默地坐着,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维忠回来坐下:“老爷子真是想不开,啥事儿也不至于上这么大的火呀,咋会气成这样啊?”深深地叹了口气,举起酒杯:“来,咱们喝酒。”互相碰杯时,维忠才注意到打扮奇特的老栖林:“这位是?”维忠转脸问维义。
  “哦,”维义一拍自己的脑门儿:“我忘记给介绍了,这位就是老栖林。”又转向老栖林;“这位是我大哥苏维忠。”
  “啊,这位就是‘老麒麟’?”维忠惊诧地站起身来。仔细端详起老栖林来。
  “是啊,”维义说:“这不刚刚从二道坎把香草儿救了回来吗。”
  “呕?”维忠疑惑地问:“只身一人到土匪窝儿把山花儿给救了回来?”
  “是啊。”维义霍老夫子异口同声地回答。
  维忠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用敬佩的眼光看着老栖林:“真是一位了不起的猎手哇。”
  “老夫子不是说还有比栖林老哥还厉害的猎手嘛。”维义说话时,带着不服气的声调。
  “还有比老麒麟还厉害的猎手?”维忠转向霍老夫子问道。
  “当然有哇。”霍老夫子捋着胡子回答道。
  “是谁?”维忠追问道。
  “慢慢你就知道了。”霍老夫子就是不说是谁。
  “这……”维忠望向维义。
  维义摇了摇头说:“老夫子谁也没告诉。”
  维忠笑着摇摇头,又把目光转向老栖林。
  见维忠起身看着自己,老栖林也站起身来,一手捂胸,嘴里“咕噜”一声,向维忠鞠了一躬。维忠急忙抱拳还了一礼:“快请坐,快请坐。”几个人又一次落座,开始喝起酒来。
  桌上,维忠说了很多仰慕老栖林的话,但和霍老先生有所不同。霍老夫子满嘴皆是之乎者也的客气话,维忠则是直来直去。
  几个人正喝得起劲儿时,铁蛋儿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二少爷,二少爷,老妖……”一下子看到了维忠,下半截儿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脸色一红:“大少爷来了。”声音有些颤抖地和维忠打着招呼。
  “嗯,”维忠点一下头:“你要说什么?”
  “中药抓回来啦?”维义急忙打差。
  “中药抓回来啦。”铁蛋儿借坡下驴,特意把中药的发音发得即像中药又像是老妖。
  “快去按老夫子说的把药先泡上。”维义吩咐道。
  “嗯哪。”铁蛋儿应了一声,转身到厨房去了。转身之际,把舌头伸了出来,半天才缩回去。
  维义和铁蛋儿及霍老夫子与许文贵都暗暗地松了口气。其实他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维忠也根本就没往他们担心的地方去想。对铁蛋儿说的什么毫无感觉,根本就没在意,依然很有兴致地举杯邀大家一起喝酒。
  几个人喝得正起劲儿,李氏扭着水桶般的“腰枝儿”,迈动她那略大一些的“三寸金莲儿”,斜着目光,撇着嘴角儿,一步一摇地走了进来。身后紧紧跟着一个瘦高个儿尖嘴猴腮的人,这人叫孙二,人送外号“孙猴子”,是李氏八杆子都打不着的“表弟”,也是李氏的搭档。有人时,李氏是主人,孙二是下人。跳大神儿时,李氏是大神儿,孙二是二神儿。没人时,李氏和孙二的关系比和曹凤歧还近。李氏跟孙二偷情的时间,比和曹凤歧在一个被窝儿里的时间还多。
  进到屋内,孙二一看到老栖林便往李氏身后躲。好象很怕老栖林,但两只眼睛还是不住地往老栖林身上瞄。
  “坐下喝两杯吧。”维忠起身让道。
  “不啦,”李氏瞥了一眼维义说:“我在家吃过了,我先去看看亲家老苏大哥。”说罢,领着孙二直奔里屋。维忠随后跟着,维义无奈也起身跟在后面。霍老先生摇了摇头,继续品尝许文贵做的菜。许文贵和铁蛋儿也起身,悄然地跟在维义的后面。
  李氏来到里屋,只见躺在床上的苏老爷已瘦得皮包骨。“老苏大哥,好点了吗?我来看看你。”
  见亲家母来看望,苏老爷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快坐吧。”苏老爷细如蚊蝇地说了一句,嘴唇颤抖着,显得十分吃力。
  李氏在屋里打量了一番,转身向维忠打了个手势,便走了出来。维忠紧跟着走出来,大伙也都随后来到外屋。
  李氏在中堂下的椅子里盘膝而坐,两个膝盖一上一下重叠在一起,几乎和鼻尖儿三点成一线。伸手从腰里抽出如手臂长的大烟袋,烟袋杆儿上挂着一个小抽口儿的烟袋儿。随着烟袋杆儿的晃动,烟袋儿如秤砣般的摇动着。李氏摘下烟袋儿,打开袋儿口,将铜制烟袋锅伸进袋儿里装满烟料,抽紧袋儿口挂回到烟袋杆儿上,随即将绿玉般的烟袋嘴儿叼在嘴里。孙二急忙从兜里掏出火柴,抽出一根火柴,抬起脚来,将火柴头在鞋帮子上“嗤啦”一声。随着一缕轻烟冒出,一团火苗儿在火柴棍儿的一端燃起。孙二忙将火苗儿放在李氏的烟袋锅上,李氏撮唇一啯,火苗儿向下一沉,烟料燃起。嘴角儿上的那颗长被人误认为是“臭虫”的深褐色痣,也跟着嘴唇的撮动而动了起来,痣上那几根短而粗的汗毛真如“臭虫”的腿在蠕动。李氏又啯几口,烟料红如火炭,李氏的嘴里吐出了几口烟雾。孙二也将火柴挪开,将火苗儿摇灭,随手将火柴棍儿丢在地上。李氏又嘬几口烟,吐完烟雾,半张着嘴,嗓子眼里哈喇哈喇几声,舌头在嘴里上下前后地蠕动一会儿,一撮唇,“噗叽”一声,一口浓谈挤出撮起的嘴唇,划出一道弧度很小的弧线,狠狠地摔在地上。跟在后面的没被一起“噗叽”出去浓痰,被李氏一抻脖儿,咽回到肚儿里去了。这口黄色浓痰被射在地中央,没有被摔的四分五裂,却犹如一小块很嫩很嫩的豆腐,不住地在微微颤动着。维义、霍老夫子、许文贵他们看得打心底觉得恶心,维忠也直皱眉头。铁蛋儿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在他的脑海里出现了鸭子穿稀的影像。
  “我看苏大哥是够戗,逃不过去了。”李氏吐出一口浓烟后对维忠说:“在他的头顶上,我看见了你妈和你妹妹,还有几个我说不清楚是谁,可能是你们的爷爷奶奶吧……”
  “我咋看不见呢?”维义生气地打断李氏的话。
  “你不知道我岳母身上有仙儿吗?”维忠有些不高兴地说。
  维义不语,把脸转过一旁。
  “他们回来是接你爸来的。”李氏又斜了维义一眼,加重语气说。
  “那咋办哪?”维忠急问。
  “先摆香案,等我问问老仙儿。”李氏说。
  “都需要什么?”维忠问。
  “香和供品。”李氏回答。
  “铁蛋儿快去准备。”维忠对铁蛋儿说。
  铁蛋儿望了一眼维义,维义皱着双眉点点头,铁蛋儿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一切准备就绪。李氏盘腿儿坐在蒲团上,解开脑后的疙瘩鬏儿,披头散发。接过孙二递过来的一碗酒,分开垂在脸上的长发,一扬脖儿,满满的一碗酒一饮而尽。不一会儿,就见李氏的身子一点一点地抖了起来,渐渐地越抖越厉害。垂下来的花白长发,也开始如波浪般的抖动起来,渐渐地如同摇动的一团乱麻。嘴里发出的声音,时而如婴儿般的啼哭,时而像是夜猫子在怪叫,时而又如野狼似的长嚎。再加上她摇身晃脑,令人看了头皮如过电般的发麻。李氏越颠越快,就是坐在奔跑的马车上过横垄地,也没她颠的这么严重。随着李氏的抖动,她嘴边儿上的那个“臭虫”似乎紧缩手脚,趴在李氏的脸上,紧紧地抓住李氏的嘴角儿,生怕被李氏甩掉。
  老栖林一见,惊愕地站起身来;“萨满?!汉人的萨满!”(鄂伦春人对跳大神人的称呼)毕恭毕敬地手捂前胸,嘴里又是一连串儿地“嘟噜”,向李氏深深地行了一个礼。然后,离开酒桌,站到一旁垂手而立。
  李氏的怪叫变成了一种除了孙二谁也听不懂的呓语,和老栖林的“嘟噜”又不一样,孙二在旁翻译:“老仙儿说,苏家近日将有重孝,苏老爷过不了三天,是苏老爷冲撞到了一个屈死鬼了。”
  “那咋办?”维忠急忙问。
  孙二又听了一会儿李氏的李氏语:“苏家过去许过愿没还,老天爷震怒了。”
  “有啥办法吗?”维忠问。
  孙二接着听李氏语,等李氏停顿,他接着翻译:“今夜子时,准备三牲供品,金锞子九百,纸牛纸马各一匹,用布纸扎好的童男童女各一个,还有烧纸还有纸钱儿,到饮马河边儿敬祭老天爷,送屈死鬼。”
  “快记上。”维忠小声吩咐维义,维义无奈地把孙二说的一一记在纸上。
  孙二又听了一阵李氏语说:“而后可暂保苏老爷无碍,等到了正月十五,要杀一口大黑猪,置办酒席,还愿。场面越大越好,可表明苏家的诚意。苏老爷就可逃过这一劫,还能活到九十六岁。”
  孙二的话音刚落,李氏突然倒地昏厥过去。维忠欲上前,孙二忙摇手制止。过了一会儿,李氏醒来,满脸大汗,人似虚脱。拢了拢头发,缓缓站起,气喘吁吁地坐回到椅子里。
  “老仙儿咋说?”李氏气若游丝地问孙二。
  孙二把刚才与维忠讲的又和李氏说了一遍。
  “看来苏大哥命不该绝呀。”李氏点着头说;“就按照老仙儿说的办,不能差分毫。不然老佛爷怪罪下来,屈死鬼又送不走,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一切照办,一切照办。”维忠忙说。
  “好啦,你们这就准备,晚上子时前我和孙二到河边儿等你们。”转向孙二:“咱俩走吧。”说罢,起身向门外走去。
  孙二到维忠和维义面前:“二位少爷,虽说曹太太和你们是自家人,但看病的是老仙儿,不花钱可不灵啊。”
  “我给。”维忠急忙掏钱。
  “不行,”孙二急忙拦住维忠说:“病人在谁家就得谁拿钱,就连晚上用的也得二少爷你买。”
  维义掏出一沓钱递给孙二:“够不?”
  孙二接过钱捏了捏厚度:“够,够。”说完,向维义鞠了一躬,转身追李氏去了。
  几个人又回到桌上。
  “二少爷,你们先喝着,我和铁蛋儿先去买东西,晚上好用。”许文贵对维义说。
  “好吧,”维义又拿出一沓钱来交与许文贵:“就麻烦你了。”
  “一会儿就能办完,有啥麻烦的。”许文贵接过钱,向铁蛋儿打个招呼:“咱俩走。”二人一起离开了屋子。
  几个人继续喝酒,但却没有了刚才的兴致,心情都很沉重,闷闷地喝着酒,霍老夫子也自动关掉了自己的话匣子。
  时间不长,许文贵和铁蛋儿就把“老仙儿”吩咐的几样祭品都置办了回来,一样也不缺。
  “老许可真是办事的人啊。”维忠对维义说:“你嫂子把老许辞了这件事儿可是办得有些欠考虑了。”
  维义叹了口气:“许大叔非要在我这儿伺候我们,我看他年纪也大了,不能再干体力活了。”沉吟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转向许文贵:“许大叔,我看这样吧,我给你拿钱,你再把许记茶社干起来。要不然开个小饭店儿也行,就凭你的手艺不愁不挣钱。”
  “不行,不行。”许文贵急忙推辞:“二少爷,没有你二少爷就没我许大白话。要不是你当年搭救我,我许大白话可能早已投河自尽了,我咋能再用你的钱哪。”
  “大叔,你太客气啦。”维义说:“这么多年,你在我家没少出力,什么活儿都抢着干,我们少操多少心哪。”
  “我不想再干哪行了,我想要伺候二少爷一辈子。”许文贵说。
  “伺候我一辈子?”维义笑了:“大叔,你就别再推辞了,我年纪轻轻的,有铁蛋儿一个就够了。咱家现在已不是过去的苏府,没那么多事情可做。你的年龄也一天比一天大,体力活儿肯定会吃不消的。你的老本行也是你的特长,只找一个烧水倒茶的小伙计,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干得好好的。我们没事儿时也好到茶馆喝喝茶,听听你说的书哇。”
  许文贵还要推辞,就听外面一阵锣响,传来了一人高声吆喝和人声嘈杂的声音。大伙一怔,纷纷凝神侧耳细听。见怎么也听不清楚,铁蛋儿不用吩咐转身就跑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铁蛋儿跑了回来。
  “咋回事?”维忠维义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烂肺子游行呢。”铁蛋儿喘息着说。
  “烂肺子游啥行啊?”霍老夫子一脸不屑地问道。
  “说是烂肺子剿匪有功,现在为他宣传功绩呢。”铁蛋儿说。
  “他剿什么匪了?”维义问。
  “说是二道坎‘七人帮’被他尽数给剿灭了,还缴获了不少的战利品,为咱们康平庄除了大害了。”铁蛋儿说。
  “哦?!”大伙儿不觉同时感到惊诧不已。
  “这不是颠倒黑白吗?”许文贵气愤地说。
  “这叫沽名钓誉,坐享其成。”霍老夫子怒道。
  “跟着一起游行的还有魏明礼和管世水。”铁蛋儿说。
  “天下真是没有公理呀。”霍老夫子说。
  “这叫什么世道哇。”许文贵叹着气说。
  “还有一件更让人想象不到的事儿呢。”铁蛋儿说。
  “什么事儿?”大伙不觉异口同声地问道。
  “白狐刘忠平也成了警察狗子了。”铁蛋儿说。
  “什么?!”
  “这怎么可能啊?”
  “不会吧?”
  “胡子变成了警察狗子?”
  “瞎传的吧?”
  “……”屋内一下子乱了起来。
  “说白狐是烂肺子安插在土匪里的内线儿,就是要等到时机成熟后好剿灭土匪。如今他们终于等来了机会,里应外合,把二道坎的胡子一举给歼灭掉了。”铁蛋儿说。
  “不会,不会。”霍老夫子晃着脑袋说:“不可能,不可能。”
  “我也不信。”许文贵说。
  “不只是他们敲锣打鼓地宣传,告示都贴得满哪儿都是。”铁蛋儿说。
  “公道何在呀?”
  “什么世道哇。”
  “没天理。”
  “……”
  又是一阵阵的慨叹。
  “刘忠平长的什么样?”维义问。
  “没看见,只看见烂肺子和魏明礼管世水了。”铁蛋儿回答。
  紧接着就是一阵沉默。
  正当人们沉浸在感慨和愤怒之中时,不知什么时候维义拿来个包裹来到许文贵面前:“大叔,这里有现钱和一些首饰,足够你开茶馆用的了。”
  “这,”许文贵颤抖着站起身来:“二少爷,这可不行,你今后咋生活呀?”
  “你放心,”维义笑道:“我还有,足够我活一辈子了。”
  “那这首饰?”许文贵问。
  “首饰放着也是放着,”维义说:“如今咱们已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了,和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还摆那谱儿有啥用,不如变成能用的钱。”
  老栖林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从怀里掏出一个紧口儿的皮囊来,随手一扔,扔在了许文贵面前。
  “栖林老弟,你这是干啥?”许文贵十分不安地说。
  “钱,”老栖林硬着舌根说:“你的有用,我的没用。”
  “这可不行。”许文贵拿起钱袋儿就往老栖林手里塞。
  “我们的是朋友,”老栖林说着轻轻推开许文贵,“给你的必须得收下,不然就不是朋友的了。”
  许文贵被老栖林轻轻一推,立足不稳,向后踉踉跄跄跌去。老栖林急忙起身,上前一把拽住许文贵,扶他站稳。
  “大叔,”维义也急忙上前搀住许文贵:“栖林老哥给你你就拿着,他是不会客套的,不然他就不会交你这个朋友了。”
  “这……”许文贵还要说什么,维义忙摇手制止:“好了,大叔啥也别说啦,咱们接着喝酒吧。”
  酒一直喝到入夜,霍老夫子第一个起身要走,维忠起身送霍老夫子回家。俩人脚步散乱,大呼小叫地离开了维义家。维义不放心,打发铁蛋儿去掺扶霍老夫子。老栖林见维义夫妻要照顾三个孩子,就决定将香草儿抱走。任凭维义夫妻怎么挽留,老栖林也还是将山花儿放在自己的怀里,跃上大白马“哒哒”而去。
  从此以后,山花儿就在老栖林缝制的狍皮口袋里生活。不是被挂在树上,就是被挂在撮罗子里。吃的是马奶,穿的是徐氏给做的衣裤。老栖林要是上山打猎,就把香草儿送到维义家交与徐氏,打完猎再把山花儿带回撮罗子。
  二更十分,维义和许文贵、铁蛋儿一起将香案运到饮马河边儿,摆好各种供品,静静地等候李氏的到来。
  将近子时,李氏和瘦猴儿孙二迈着方步,悠然地来到河边儿。维忠却走三步退两步,一脚深一脚浅地远远跟在后面。李氏和孙二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维义准备的供品,没挑出任何不是。
  李氏命孙二点香烧纸,自己又解开脑后的疙瘩鬏儿,将头发披了下来。香炉里的香依然点燃,香烟缈缈升起。李氏站在香案前鞠躬行礼,嘴里念念有词,但旁人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孙二又将一大堆烧纸点燃,顿时,浓烟滚滚烈火升腾,照亮了饮马河两岸。嫩绿的柳叶被罩上一层红光,东流的河水映闪着红鲤鱼鳞般的光芒。孙二边烧纸边向空中抛撒纸钱儿,纸钱儿满天飞舞,好似飞蛾萦火。烈火旁的李氏,念念有词的声音变成了念经般的哼唱,人也随之抖动起来。渐渐地,念经般的哼唱又变成了尖嚎,人也抖动得十分厉害。随着声音的增大,动作也随之增强。渐渐地变成了凄厉的嚎叫,人也手舞足蹈起来。她嘴边儿的那只“臭虫”,在火光的照射下,时隐时现,仿佛是一只忽隐忽现的小幽灵。
  在熊熊的火光前,在漫天飞舞纸钱的映衬下,形同鬼魅的李氏,令旁观者心惊胆寒。孙二慢条斯理地烧着纸牛纸马、童男童女、金锞子、银锞子等物件。最后,桌上的供品也被统统倒进了烈火之中。
  苏大少爷维忠,这时还在不远处,走两步退一步地向这边走着。
  等香炉里的香燃尽,地上的火也熄灭了。只有牛羊猪的头和水果糕点被烧得黑糊糊的,其它的都变成了灰烬。同时,李氏也停止了喊叫和疯跳。李氏犹如大病初愈般的向维义交代了一些事项,便盘膝坐在了地上。嘴边儿上那只“臭虫”也和李氏一样,蔫蔫地趴在李氏的嘴边儿,也显得十分疲惫。孙二急忙将大烟袋给李氏装好点着。李氏“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嘴里不时“噗叽”“噗叽”地吐着浓痰。嘴边儿那只“臭虫”似乎也吸到了旱烟,和李氏一样也有了精神头儿,随着李氏撮烟袋嘴儿而上下串动着。一袋烟抽完,李氏将烟袋递给孙二,自己起身向黑夜走去。孙二接过烟袋,磕掉烟灰,然后忙到维义面前伸着手说:“二少爷……”
  “给你。”没等孙二下句说出来,铁蛋儿抢前一步将一沓钱塞进他的手里。孙二用手捏了捏钱的厚度,往怀里一揣,转身去追李氏去了,顺便将还没走到地方的维忠搀回去。
  三天后,苏老爷虽然没去找阎王爷报到,但也没见好转。一切都很平静,一切也都很自然,一切也都一如既往。但谁也没想到,既正直又老实的许文贵却惹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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