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朋友
作品名称:猎手 作者:南柯追梦人 发布时间:2012-07-29 20:48:43 字数:12486
早在20多年前,栖林老爹就只身一人来到了康平庄镇,在镇外大山林里的放马山脚下和饮马河边儿,一个人独自游离在康平庄外。冬天打猎夏天捕鱼,不与任何人来往,也从不骚扰镇里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是让人们感到他是那么的古怪稀奇。当时,人们都管他叫“老麒麟”,是因为有人传说他是神兽“麒麟”转世。但明白的人都知道,栖林老爹是鄂伦春人,栖林是当地有些人对鄂伦春人的别称。所以大多数人都管他叫“老麒麟”,只有少数明白的人管他叫老栖林。
一个炎热的夏天,已经感到身体不适有几天的老栖林正在撒网捕鱼时,突然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紧接着腹中一阵阵剧烈的翻腾。嗓子一紧,竟然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吐得他直不起腰来,吐得他两眼直冒金星。脚下一阵踉跄,向前跌了几步,差点没摔倒在水里,手中的鱼网鱼篓也丢在了河边儿。胃里的阵阵抽动,嗓子被绳子勒卡般的收缩,脑袋爆裂似的剧痛,使老栖林痛苦不堪。庞大的身躯,重重地跪倒在河卵石上。双膝虽然被河卵石硌破,并不停地在流血,但老栖林已经不知道了疼痛。虽然还是不停干呕,但腹中却已是早已空空,连黄水都吐没了,身体已是极度虚弱。
佝偻着颤抖着的身子,“呕呕”干呕的老栖林,只觉的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重重地摔在了河边的河卵石上。身子在岸上,脸却埋在了水里。
这时,一条小船由对岸急速驶来,船头上站着的是康平庄镇第一商号,万源达苏府的二少爷苏维义。维义是康平“三才子”中的青年才子,另外两才子是老年才子霍老夫子和中年章文博。苏府的苏老爷名叫苏凤岩,是康平庄第一富户,苏老爷也是康平庄“四凤”之首。其他“三凤”是镇长顾凤清、警署署长梁凤武和另外继承父亲财产的富户曹凤歧。维义身后是和他一起出门回来16岁的小伙计于生于铁蛋儿,撑船的是铁蛋儿的堂兄于奎于大个儿。老栖林昏倒在河边的情景,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快!”苏二少爷向撑船的于大个儿喊道:“快点儿救人。”
“唉!”于大个儿应了一声,使劲地划起浆来。铁蛋儿见状急忙跑到船尾,和于大个儿一起用力,小船箭一般地驶向对岸。
小船还没等靠岸,二少爷苏维义已从船上跳了下来,双腿湿到膝盖。他急速向老栖林跑去,但两腿在水里怎么也跑不快。反而是越跑越慢,很快就被小船甩在了后面。
于家兄弟很快就靠了岸,铁蛋儿直接就跳上了岸来,第一个来到老栖林的身旁,把老栖林的脑袋抱离了水面。于大个儿把船栓好,也只落后维义几步远。于家兄弟面不改色,气不长出,维义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时地用手绢儿擦拭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于大个儿急忙和铁蛋儿一起将老栖林抬离了水面,还好,老栖林没有呛水。仔细地看了看老栖林的脸,于大个儿舒了口气说:“看样子是起翻(地方病)了。”
“那咱们快把他送到霍老夫子哪去吧。”维义少爷喘息着说。
“不行,要是起翻,大夫不仅不会治,而且还不认地方病。”于大个儿说。
“那咋办?”维义急切地问。
“二少爷别着急,我屋里的会挑。”于大个儿安慰维义,又转脸对铁蛋儿说:“去找来两根木杠子来,咱们把他抬回家找你嫂子去。”
“嗯哪!”铁蛋儿应了一声,转身跑开,边跑边四处打量着。
“他咋会起翻呢?”维义说:“是和咱们吃的不一样,住的也不一样的关系?”
“起翻不是与吃住有关,”于大个儿解释说:“应该是不服水土。”
“噢。”维义少爷点点头。
于大个儿起身把鱼网捡起来,抖了抖,再将鱼网铺在地上叠了又叠,叠成褥子般大小。又找来两根长麻绳,在鱼网两边一边放一根。维义少爷在旁呆呆地看着,不知于大个儿在干什么。
“杠子来了。”随着铁蛋儿的话音,一阵脚步声传来,铁蛋儿扛着两根木杆来到近前。
“用绳子把鱼网的两边儿绑在杠子上。”于大个儿说着,伸手从铁蛋手中接过一根木杆,从鱼网的两侧穿进网中。然后,兄弟俩一人一侧蹲在鱼网旁,用绳子来回穿过网眼,将木杆绑在鱼网的两侧。铁蛋儿手法也很快,紧随于大个儿,也把木杆绑好。一副担架在于家兄弟手中没废多大力气就做好了。维义看在眼里,不时地点着头,打心底佩服这两位最为普通的人。
于家兄弟俩把做好的担架放在老栖林身边,三人一起用力将老栖林抬到担架上。于家兄弟一头一人,抬起担架就走。维义嚷着伸手要抬:“让我来抬,让我来抬。”
“二少爷,您就别争了,”于大个儿说:“还是我们来吧。”
“我也能抬动,等抬不动了你再换我。”
“您跟着就行了。”于大个儿说。
维义又来到铁蛋儿旁边:“让我来。”
“不行,不行。”铁蛋儿笑着说:“有我在,那能让少爷您来抬呀。”
兄弟俩谁也不放手,快步向康平庄走去。维义少爷只好背起于大个儿和铁蛋儿留在地上的包裹,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开始跟的挺紧,过一会儿就只有小跑才能跟上兄弟俩人。到了镇边儿,三人已是汗流浃背,维义少爷比于家兄弟俩的汗流得还要多。
于大个儿家在镇边儿不远处的一座小草房,十分简陋。院内养了不少的鸡鸭鹅,还有一条狗,两头猪。他们还没到院门,那条大黄狗就开始叫了起来。铁蛋儿喊了一声:“大黄,别咬!”大黄狗立即就停止了叫声,摇着尾巴从门缝钻出来,扑到铁蛋儿面前表示亲近。
“老婆,”于大个儿一边用脚揣开半开着的院儿门,一边高喊道:“快出来帮忙啊!”
“刚多大岁数就叫起老婆来啦?”维义喘息着笑道。
于大个儿脸一红,没说什么,低着头往前走。
“吱扭”一声,房门开处,于大个儿的妻子于嫂跑了出来。
“咋地啦,咋地啦?”于嫂边跑边问于大个儿。
“老栖林病倒了,”于大个喘息着说:“你看看是不是起翻了。”
“快抬进屋里,”于嫂说着,往后一看忙说:“二少爷来啦?”
“啊,”维义喘的比于大个儿还厉害:“我们刚上船,就看见老栖林昏倒了,病得挺厉害,我们就把他给抬回来啦。”
“二少爷快进屋。”于嫂急忙打开屋门。
“先把病人抬进去。”维义说。
于大个儿和铁蛋儿把老栖林小心地抬进屋里,于嫂迅速铺好褥子,放好枕头,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老栖林从担架抬到炕上。
于嫂仔细看了看老栖林的面色说:“起的是蚰蜒翻。”转脸对铁蛋儿说:“快去找个破瓷碗或碟子打碎喽,捡个带尖儿的茬子回来。”
“嗯哪。”铁蛋儿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拿着一块非常锋利的瓷碗碎片儿进来递到于嫂面前。
于嫂接过看了看,又交给铁蛋儿:“去,用火燎一燎,再用酒洗一洗给我。”转脸又对于大个儿说:“哎,老头子,去找点干净的纸或棉花来。”
片刻,一切准备就绪。于嫂挽起袖子,用酒擦了擦老栖林的额头。然后将瓷碗碎片的尖儿对准老栖林额头上那如蚯蚓般的血管,后手中指一弹瓷碗碎片儿,瓷碗碎片儿那锐利的尖儿就扎进了老栖林额头那蚯蚓般的血管,紫黑的血缓慢地流了出来。于嫂拔掉瓷碗碎片儿递给铁蛋儿:“扔喽。”
“嗯哪。”铁蛋儿接过瓷碗碎片儿,转身出去。
老栖林的血很滞,只流出几滴,于嫂急忙用两个拇指往外挤。挤了好半天,紫黑的血才逐渐的淡了,渐渐地变成黄水。于嫂的手已经颤抖起来,但她咬着牙仍然坚持,直到黄水变成鲜血,于嫂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好了,再晚一会儿人可就交待了。”用棉花和纸把老栖林额头上的血擦净,又对铁蛋说:“去把大锅添上水点着,把炕烧得热热的。人虽然现在是没事儿了,但不能着凉。”
铁蛋儿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于嫂起身下炕,用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老头子,你收拾收拾这里,我去熬点儿姜汤,等这位老哥醒来给他喝。”
“哈哈哈……”维义忍不住笑了起来。
“二少爷,您笑啥?”于嫂被维义笑得一头雾水。
“我笑你们两口子可真有意思,一个叫老婆,一个叫老头子,刚多大岁数呀。”维义笑着说。
“不是说人过三十天过午吗,我俩都已过了三十,半辈子不都过去了吗。”于嫂有些脸红。
“那也显得太老气了点了吧?”维义停止了笑声,嘴上与于嫂争辩,但心里却不是滋味:难道穷人连年龄都要比有钱人过早地衰老吗……
不久,老栖林就醒过来,在于大个儿夫妻的精心照料下,再加上维义天天从家里带补品,三天后,老栖林的身体就恢复了大半儿。
维义把老栖林和于大个儿请到自己家,又找来会说书的,饭菜做得极好吃的许大白话许文贵来做饭菜,维义又派铁蛋儿去把本镇德高望重的老年才子霍老夫子请来。
过了好一会儿,铁蛋儿跑进来说:“霍老夫子到了。”
维义急忙迎出屋外:“老夫子,快请。”
“好,好。二少爷你真是太客气了。”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走进来一位相貌清瘦,花白的山羊胡子。一副老花镜架在鼻头儿上,看近处时眼镜片儿用得上,看远处时,要从眼镜上方往外看,还要低着点头,翻着眼皮。手提药箱子,走路略有点儿蹒跚的老者。
“栖林老哥,这是咱镇最好的老中医,德高望重的霍老夫子,也是家父的至交好友。”维义向老栖林介绍说。
“不敢,不敢。”霍老夫子急忙拱手。
老栖林急忙起身,一手捂着胸口,嘴里“咕噜”一声,向霍老夫子鞠了一躬。
“快请坐,快请坐。”维义急忙将霍老夫子和老栖林让到上座,自己在下首坐下相陪。
徐氏放下孩子,忙着去沏茶。
“这位是?”四平八稳坐下后,霍老夫子一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子,斜着他那半睁半闭的眼睛看着老栖林问维义。
维义急忙起身:“这位就是老栖林。”
“哦?”霍老夫子那双总是半睁半闭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低下头从眼镜框儿上方,翻着那双老花眼,仔细地打量起老栖林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神奇的老栖林?”
“正是。”维义笑着回答。
霍老夫子缓缓起身,这才看清眼前这位着装奇特,传说十分神奇的老栖林:“好汉,是条好汉,真是条好汉,果然是条好汉,真乃神人也,难怪人们都管你叫‘老麒麟’了……”眼睛看着,嘴里还不住地赞叹着,伸出去的手的拇指也竖了起来。
“这的……”老栖林被霍老夫子看得十分不自然,只觉得浑身犹如针刺般地难受,无奈的目光找向维义。
“霍老夫子,霍老夫子。”维义笑着探着身子去叫霍老夫子。
“噢。”霍老夫子如梦中被人叫醒,扶着椅子半站半坐的身子一震,这才回过神儿来。满脸笑意,站直了身子,冲着老栖林双手一抱拳:“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真乃莫大之幸也,老夫平生之愿足矣。刚才老夫多有失礼,还望尊驾见谅。”说罢,一揖到地,向老栖林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栖林不知所措,也没听懂霍老夫子说的是些什么。见他站起身来给自己鞠躬,自己也急忙起身,嘴里又是“咕噜”一声,一手捂着胸口,还了霍老夫子一揖。
徐氏已经把茶沏好,端来放在大家的面前。
“快坐下喝茶吧。”维义急忙上前将深深鞠躬的两个人掺起,连声请坐,霍老夫子这才坐下。老栖林和维义归坐,三人这算才落座。
“鄙人姓霍,贱名上天下祥,人送雅号老夫子,今年六十有二。贱内早已故去,无有子嗣,一女早已远嫁他乡。老夫孤身一人,现为本镇康平大药房坐堂中医。平生有三大嗜好,读书、饮酒、品茶,唯以读书最甚,故而人送雅号老夫子,也被称为老年才子。其实名不副实,徒有其名而已。平生交友甚少,敬佩正直仗义之士,如义薄云天的苏老爷与维义少爷父子和虎胆雄威的尊驾。最不喜阿谀献媚见风使舵之辈,诸如顾某人,梁某人和痨病鬼烂肺子之流……”屁股刚沾椅子的霍老夫子不等维义介绍,自己便滔滔不绝地向老栖林介绍起自己来。一番文绉绉的话语,令老栖林不明所以。
的确,在康平庄能与霍老夫子的学识、书法和藏书方面媲美的只有维义一人。鞠文博虽然号称中年才子,但他的性情与霍老夫子与维义却格格不入。两人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两人。但维义在品茶、饮酒和医学方面远远不及霍老夫子。在品茶和饮酒上维义一知半解,在医学上维义可就一窍不通了。因为霍老夫子和父亲是挚友,维义的爱好读书和习练书法,也都是在小时候得益于霍老夫子的熏陶和帮助。霍老夫子的知识学识,对维义都有着很大关系和影响。但维义也十分刻苦,而且在接受新的事务方面强于守旧的霍老夫子。还经常外出见世面,多买新的书籍。所以,无论在书法和读书上都已超越了霍老夫子。正所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知阁下今年贵庚几何啊?”霍老夫子满脸笑意地问老栖林,老栖林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依然静静地听他的之乎者也。
见老栖林不答,霍老夫子觉得很尴尬,求救的目光射向维义。
维义急忙对老栖林说:“栖林老哥,霍老夫子问你今年多大岁数,多少岁,年龄……”维义边比划边对老栖林说着。
“噢!”半晌,老栖林怔了好一会儿,像是听明白了,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转脸向霍老夫子微一欠身,下巴一颔点了点头,嘴里连着“嘟噜”两声,然后又回身坐好,静静地等待聆听霍老夫子的之乎者也。
老栖林的两声“嘟噜”使霍老夫子一愣,乞求的目光又射向维义,维义微笑着无奈地摇摇头。霍老夫子怔了一会儿,又整了整脸上的笑容,转向老栖林:“阁下大名鄙人早有耳闻,神往已久矣。今日得以一见,老夫实乃不胜荣幸之致啊。”霍老夫子的目光又盯向老栖林的脸。“观阁下相貌真如天神一般威猛,不愧为人们称之为的‘麒麟’二字。足下所做之事不仅惊天动地,也非凡夫俗子所能为之。实乃我康平庄百姓之福,实乃我辈之幸也。老夫平生最敬佩之人,唯有二少爷和足下尔。来!老夫以茶代酒,先敬阁下一杯。”
老栖林听不懂霍老夫子说的是什么,什么之乎者也,阁下,足下,尔呀,矣呀,非呀的,但见霍老夫子端起茶杯相邀,急忙也端起自己的茶杯与霍老夫子对饮起来。
霍老夫子说的是心里话,在康平庄,老栖林的事迹早已在人们中广为传颂。其独来独往的神秘,其猎取野兽的手段,其搏杀凶猛野兽的强悍,令人们神往不已。其从不侵扰百姓,还经常为百姓除去祸害家畜和庄稼的野兽,这更是让人们敬佩不已。
康平庄见过老栖林的人很少,寥寥无几。和老栖林一桌对饮的,更是少之又少了。所以,今天霍老夫子一见到老栖林就有说也说不完的话题。
“二少爷,酒菜已经备好,请到上屋。”铁蛋儿由门外跑了进来。
霍老夫子正在滔滔不绝称赞老栖林,被突然闯进来的铁蛋儿一声请吃饭给打断,使正在兴头上的霍老夫子心里十分不高兴,脸色也随之沉了下来。本已睁大了的眼睛又半睁半闭起来,不满的目光瞟了一眼铁蛋儿。
“请到上房喝酒吧。”维义急忙起身相让霍老夫子和老栖林,铁蛋儿急忙头前引路。
霍老夫子慢条斯理地拿起药箱,起身向老栖林道声:“请!”
老栖林只好起身跟着铁蛋儿向外走去,霍老夫子紧随老栖林身旁,一路唠唠叨叨直奔上房,维义跟在后面只笑不语。
刚到上房门口,正在和老栖林唠叨的霍老夫子突然鼻翼一煽,高叫了一声:“好酒!这是镇西邵家烧锅的二锅头。”甩开老栖林,越过铁蛋儿,颤颤巍巍地直奔屋里的八仙桌。
“霍老夫子不愧为我镇第一好酒哇。”维义拍着手说,拉着老栖林来到酒桌前。
“邵家的二锅头酒香醇正,虽然很烈,但不伤人。那才叫:烈、纯、香、熏四品皆全哪。”霍老夫子已站在酒坛前,闭着眼睛,边叨念着,边缓缓地煽动鼻翼,十分陶醉地细闻起酒香来。
“快坐,快坐。”维义招呼着霍老夫子和老栖林,二人坐下,铁蛋儿急忙上前将已烫好的酒给三人斟满。
“先吃几口菜再喝酒。”维义说着,给二人挟菜。霍老夫子嘴里细细地品尝酒香,眼睛也不忘记盯着酒杯里的酒。老栖林却和霍老夫子截然不同,把维义挟来的菜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
“请!”维义见霍老夫子不吃菜,便笑着端起酒杯邀二人喝酒。自己将酒杯送到嘴边儿,喝了一小口儿。老栖林一扬脖子,一牛眼珠子大小的搪瓷杯的一杯酒,“咕噜”一声就咽了下去。霍老夫子将酒慢慢地抿了一下,闭着眼睛,细细地喳起嘴来:“好酒哇,好酒。”
“请吃菜。”维义对二人让道。
老栖林不用相让,放下酒杯已经大口的吃了起来。霍老夫子半晌才品够酒的余味,慢条斯理地夹口菜放到自己的嘴里。菜一入口,霍老先生睁大了眼睛叫了起来:“许大白话……”这一叫,一口菜噎在喉咙里,紧接着就咳了起来,一口菜差点没咳出来。铁蛋儿急忙上前为霍老夫子捶背,眼泪都咳出来的霍老夫子,强把这口菜咽下:“快,快……”他颤抖的手指向门外。
“这是许大白话的手艺,”刚刚缓过来的霍老先生,用袖头擦去被呛出的眼泪。嘴里边嚼着菜边说道:“象这样的鸡肉酥烂离骨,汤汁清澈见底,原汁原味,鲜美浓醇的清炖鸡,也只有许大白话能做成这样。”说着又尝尝那个菜,边吃边赞道:“嗯,这金红明亮,咸鲜味浓的红烧鱼别人是做不出来的。”不一会儿,整个桌上的菜被他尝了个遍。“嗯,嗯。像这样色香味具佳的菜肴,本镇也只有许大白话许文贵能做。快把他请来。”
“快去把许大叔请来。”维义向铁蛋儿说,铁蛋儿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许文贵就在铁蛋儿的搀扶下走进屋来。
“老夫子,老夫子。”随着喊声,许文贵出现在门口儿。
“快进来。”“快进来。”维义和霍老夫子齐声请许文贵进屋。
几人一阵相互寒暄后落座,开始畅谈欢饮起来。维义见老栖林小杯喝得不过隐,叫铁蛋儿给老栖林上大碗。霍老夫子天南地北,古今中外,海阔天空地大谈特谈。维义和许文贵笑脸敬听,时不时地插上几句。铁蛋儿盯着每个人的酒杯,有谁干了就马上给斟上。只有老栖林一声不响地听他们说着,一边自己静静地喝着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霍老夫子借着酒意对老栖林说:“你是猎手?”
老栖林点点头。
“栖林老哥是真正的猎手。”维义说。
“嗯……”霍老夫子摇摇头诡秘地说:“真正的猎手?我看还有比‘麒麟’更厉害的猎手呢。”
老栖林的目光突然放出精光:“这个人在什么地方?”
“就在咱们康平庄。”霍老夫子笑着回答。
“他是谁?”老栖林急急的问道。
“他是谁,我咋不知道。”维义和许文贵异口同声地问。
霍老夫子笑道:“不用问,你们慢慢的都会遇到。”
许文贵疑惑地说:“我就生在康平庄,只知道一个刘枪手,从来就没听说过有其他的猎手,更没有听说有比栖林老弟还厉害的猎手哇?”
“是呀。”维义深有同感地说:“我也从来就没听说过,也从来没见过,他是谁呀?”
霍老夫子依然神秘地笑着:“有,肯定是有,我都看到了,为什么你们就看不到?”
几个人看着神情古怪的霍老夫子,满腹疑问。
“你们慢慢体会吧,其实有些时他就在你眼前。”霍老夫子说罢,喝了一口酒,不在理几个人的问话。
正说这话时,就听见外面有很多人大呼小叫由远而近,闹闹吵吵。大伙一下子静了起来,双耳凝神窗外。
“我去看看。”铁蛋儿说了一声,人已奔出屋外。吵闹声越来越近,大伙也都听出有很多人,熙熙攘攘的。
不一会儿,铁蛋儿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是二魔和跟屁虫儿他们,后面还跟着好多人。”
“他们干啥?”维义问。
“二魔叫唤说,他听说栖林老哥在这儿,又很厉害,非要跟老哥较量较量,看看到底谁更厉害。”
“这……”维义只感到头痛。
“咳,这个虎家伙呀……”霍老夫子也没说出下半句。
二魔名叫贲雷,是康平庄镇有名的浑人,自认自己打架摔跤掰腕子在康平庄没有对手。天不怕,地不怕,在康平庄只佩服两个人,就是维义和霍老夫子。跟屁虫儿名叫田卫东,不喝酒谁都能欺负他,喝点儿酒就谁也欺负不了他了,只怕二魔贲雷。喝了酒跟在贲雷身边,不喝酒跟得更紧。所以,人们给不喝酒时的田卫东起外号——面瓜,给喝了酒的田卫东起外号——跟屁虫。
“哎!‘老麒麟’,你出来,我跟你比划比划。”屋外传来粗暴的叫声。
老栖林眉头微微一皱,起身就要往外走。
维义急忙起身对他说:“老哥,你坐着,我出去看看。”
“他就是那个神秘猎手?”老栖林指着外面问维义。
“不是,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猎手。”维义苦笑着说。
老栖林听罢坐回到椅子里。
维义见老栖林坐下,长长出了口气,转身快步走出屋子,快步来到院内。只见贲雷站在于家院门口儿,指手划脚粗声大气地叫嚷着。他身后紧紧跟着面瓜田卫东,硬着舌根随声附和着。
“二少爷也在这?”见维义出来,贲雷有些意外地问道。
“二,二少爷。”田卫东满脸通红,硬着舌根和维义打招呼。
“是呀,”维义笑着回答,随即又问道:“二弟找栖林老哥有啥事儿吗?”
“没事儿,”贲雷一腆肚子说:“就是听说‘老麒麟’老厉害了,我是想跟他比试比试,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
“二兄弟,栖林老哥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咱们大家的好朋友。既然是大家的好朋友就不用比了,看二哥的面子你就回去吧。”维义说。
“二少爷,不是我二魔不给你面子。”贲雷瞪着两只牛眼说:“人家都说他比我还厉害,我不信。”
“是呀,得,得比呀,不,不比咋知道谁厉害呢?”田卫东跟着说。
“不用比了,”维义说道:“栖林老哥比不过你,他比你矮半头,肯定比不过你。”
“不行,不比过咋能知道谁更厉害呀?”贲雷认真地说。
“是,是,不,不比咋,咋知道谁,谁厉害。”田卫东附和道。
“栖林老哥是好朋友,”维义说:“好朋友不能伤了和气。”
“好朋友也得比,”贲雷依然认真地说:“他要赢了我,我给他磕头。”
“好,好朋友也得知,知道谁厉害呀。”田卫东依然随声附和。
“混小子,你们也不分个里外拐呀。”随着话音,霍老夫子蹒跚着来到了面前。
“老夫子也在这儿?”贲雷意外地问道。
“老,老夫子。”田卫东也急忙和霍老夫子打招呼。
“是呀,”霍老夫子笑着说:“老夫不能在这吗?”
“不,不是,”贲雷急忙赔笑说。
“能,能,能。”田卫东眯着醉眼说。
“你小子来这干啥来了?”霍老夫子明知故问地问道。
“我是来找‘老麒麟’比试来了。”贲雷说。
“比试啥呀?”霍老夫子问。
“看看谁更厉害。”贲雷回答。
“你厉害,还是老栖林厉害又能咋的?”霍老夫子问。
“不咋的,”贲雷说:“谁让大伙都说他厉害来着。”
“是,是,谁让大,大伙都说‘老麒麟’厉,厉害来的。”田卫东紧跟着说。
“哈哈哈……”霍老夫子笑了起来。
贲雷有些不解,看了看维义和霍老夫子,转身绕过二人,大步走进于家的院子里。田卫东随后紧紧跟着走进于家院内。
“你别急吗,二兄弟!”维义怕贲雷进屋去找老栖林,紧跟在贲雷身后,边追边劝说贲雷。贲雷也不说话,径直来到于家院子里的大石磨前。只见他略微蹲下身子,双手扣住磨盘一用力,嘴里大喝一声“嗨!”,大磨盘应声而起。
“好,好!”田卫东边叫着便拍着巴掌。
贲雷两手紧紧扣住大磨盘稳步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来到石磨前把磨盘轻轻放下,气不长出,脸不红。转脸问霍老夫子:“老夫子,我不够资格跟老‘麒麟’比试吗?”
“够,够,够!你打算比啥?”霍老夫子问道。
“嗯……”贲雷沉吟着说:“掰腕子,摔跤,打架什么都行。”
“栖林老弟,出来吧。”霍老夫子无奈地向屋里喊道。
维义在旁也无奈地摇头苦笑。
随着门声响处,老栖林稳步走了出来。
贲雷一看,老栖林相貌威猛,虽然比自己矮有半头,但老栖林那镇静自若的神态令他先敬重几分。见老栖林面无表情地来到他面前,贲雷一下子又激起了好斗的心理,冲着老栖林高声叫道:“你就是‘老麒麟’?”
“嗯!”老栖林依然面无表情,淡淡地问道:“你的是猎手?”
“不是!”贲雷昂着头用眼角儿撇着老栖林有力地回答道:“别看我不是猎手,也不服你。”
老栖林点点头,面色有了笑意。
“你说,咱俩比啥?”贲雷自信满满地问。
“这……”老栖林不知说什么好,目光看向维义和霍老夫子。
“这样吧,”霍老夫子说:“你俩就比比掰腕子吧,也免得伤了和气。”
“嗯。”老栖林认同地点点头。
“这行吗?”维义见贲雷比老栖林高出半头,人高马大的,不免有些为老栖林担心起来。
田卫东和旁观者却叫起好来,一味地鼓动两人快点比试。
在大伙的撮合与帮助下,两人就在磨盘上拉好架势,两只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扣在一起。老栖林稳稳站在石磨前,显得很随意很轻松。而贲雷则是极度认真,架子也摆的有模有样。但贲雷的手一握住老栖林的手时,心里不由一惊,只觉得自己的手是握在一根木桩子上了。他不敢怠慢,手紧紧握住老栖林的手,只等霍老夫子喊声开始。
霍老夫子看着贲雷那认真的样子,心里不觉好笑,故意慢慢腾腾地做观察二人的手放的位置规不规矩。但见贲雷那一脸天真的样子,心里觉有些不忍,急忙喊了声:“开始!”
听到开始,贲雷一用力就把老栖林的手扳得倒了过去,贲雷心里一阵高兴。
“好,好!二,二哥就是厉害。”田卫东叫了起来。
贲雷兴奋不已,眼看自己着就要赢了。可突然,老栖林的手臂就像是钉在空中一样,纹丝不动了。贲雷急忙用力,整个身子都变了形。脚掌把土地蹬出一溜沟,另一只手扳住磨盘已是血管和青筋就像蚯蚓附在手上一般,指甲盖没有一丝血色,太阳穴和脖子上也爬满了“蚯蚓”。任贲雷怎样用力,老栖林的手臂就是不动。等贲雷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时候,老栖林微微用力,把手扳回到原来的位置,就像是两个人在等待“开始”的命令时一样。贲雷见老栖林把手扳回到原来的位置停止不动,便又开始用力扳,但就是扳不动。
“二,二哥,快,快使,使劲儿呀!”田卫东在一旁急得自己手臂跟着直用劲儿。
霍老夫子见状,急忙喊停,便伸手分开两人的手。来回看看两人,眯着眼睛捋着山羊胡子宣布道:“平局。”
“我输了。”贲雷红着脸说道。
“你没输,”维义深知霍老夫子的用意,急忙对贲雷说道:“开始你就把栖林老哥的手掰倒向一边儿,后来虽然栖林老哥把手搬回来,可他没有把你的手扳倒哇!”
“是,是呀,二,二哥没输。”田卫东急忙说。
“我输了就是我输了,二少爷你就别打马虎眼啦。”贲雷依然红着脸认真地说:“这老哥根本就没用力,要是用力我早就输了。”
“不管用力不用力,只要你俩谁都没把对方的手按在磨盘上就是平局。”霍老夫子笑着说道:“这是规矩。”
“这……”贲雷无言以对,突然转过脸对老栖林说:“这老哥,咱俩比比摔跤咋样?”
“嗯!”老栖林点了点头。
贲雷深深吸了口气,向老栖林点了一下头,便直直地奔老栖林而来。没等老栖林站好,就已一把抓住了他的双肩。老栖林略微正了正身子,伸手抓向贲雷的两肩。可贲雷身高臂长,老栖林的手根本就抓不到他的肩膀,只好把手从下面伸进贲雷的两臂中间,向上一伸,往外一用力,贲雷的两臂不由弯曲,老栖林毫不费力地抓住了他的双肩。
见贲雷的肩膀被老栖林抓住,田卫东的肩膀直扭,就像是他的肩膀被抓住一样。
贲雷打心底佩服老栖林的臂力和沉稳,见老栖林抓住自己的双肩,心里不由着急,急忙用力摔老栖林。但老栖林就如一个粗壮的石头桩子定在地上一般,根本无法撼动。再一用力,老栖林衣衫的肩头一下子就被扯开了两道大口子。贲雷急忙放手嘴里不停叫道:“我输了,我输了。”边说边向后面使劲儿撤去。
老栖林见贲雷松手,自己也急忙放手,可没想到贲雷后退用力过大,老栖林一放手,随着他两脚快速向后倒步,身子也直直向后摔去。
“啊!”贲雷不由惊叫起来。
“哎呀!”田卫东也叫了起来。
贲雷身后是土地,地上有不少拳头大的石块,脑袋要是磕在上面,至少是头破血流。大伙见状也不由得也跟着惊叫起来,只有着急,没有办法上前施救。
正当贲雷身体快着地的时候,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臂,随即将他带离地面。
贲雷清清楚楚地看见是老栖林飞身上前把自己拽住的,心里不胜感激。站稳后急忙到老栖林面前,嘴里叫声:“这老哥!”一条腿便向地下跪去。
老栖林一手掺住他的手臂,使他无法继续往下跪。再一用力,贲雷便直直地站了起来。贲雷又挣扎着向下跪去,可他无法挣脱出老栖林的臂力。没办法,嘴里一个劲儿地说:“不比了,不比了,我输了,我服了。”
“也没分出胜负咋不比了呢?”霍老夫子故意戏虐道。
“咋没分出胜负呢?”贲雷认真地说:“我早都输了。”
“你输了?”霍老夫子假装糊涂地说:“我咋没看出来呢?你刚才摔倒不是栖林老弟摔的,是你不小心摔的,这不能算数。”
“算数,算数。”贲雷认真地说:“咋不算数,我根本就不是这老哥的对手。”
“那还比不比打架什么的了?”霍老夫子问。
“不比,不比了,我不是这老哥的个儿。”贲雷有些沮丧地说。
“那打枪,射箭你比不比?”霍老夫子又问道。
“这……”贲雷沉吟一会儿说:“这些咱都不会,咋比?不比了。”
“真的不比了?”霍老夫子问。
“不比了!”贲雷回答。
“好了,好了。”维义上前说:“二兄弟,走,咱们进屋喝酒去。”
“这……”贲雷有些受宠若惊,不知该怎么好。
“别客气了,”维义笑着拉着贲雷往屋里走:“栖林老哥是咱们的好朋友。”
贲雷没说什么,脚步不由跟着维义迈动,转脸看了看身后怔怔站着的面瓜田卫东。
维义一笑,对着田卫东说:“一块儿来吧。”
田卫东也不客气,紧紧跟在贲雷的身后,随着维义一起走进屋里。
几个人边喝酒边唠嗑,不一会儿,田卫东就栽倒在炕上鼾声大起。
从此,老栖林在康平庄就有了朋友。从此,康平庄的苏府和于家也就有了狍肉干儿、山参和兽皮做的皮袍子、用狍脖子皮作底而毛朝外的“其哈密”(靴子)、用鹿、犴皮制做的“温得”[weng四声,dei三声](靴子)。于嫂也学会了做狍肉干儿和制作兽皮袍子、其哈密的方法,并且在野味的制作方法上又有了新的发展。就于婶熬的狍肉粥,吃得老栖林不住地高声叫好。每逢吃狍肉粥,老栖林必喝得酩酊大醉。通过于嫂的指点,老栖林也学会了一些汉人饭菜的做法和一些简单的针线活儿。从此,康平庄的人们都称这位鄂伦春壮汉为“老麒麟”,没有人能叫得上来他的名字。栖林的称号是外族人对鄂伦春人的别称,鄂伦春意为山岭上的人,栖林也就是栖息在山林的意思。这点,只有维义和霍老夫子明白,于大个儿和铁蛋儿等人也知道应叫“栖林”而不是“麒麟”,但却不明白其中之意。
几年后,维义娶妻徐氏徐迎秋,第二年生个儿子,小名猛子,大号苏明浩。就在猛子出生的这年秋天,于嫂也生产了,是个女儿,小名叫山花儿。维义和徐氏经常抱着猛子到于家,遇到老栖林,维义和于大个儿一起就得陪老栖林大喝一顿。徐氏和于嫂也经常抱者两个孩子一起玩儿。维义见两个孩子十分可爱,借者酒劲儿对于大个儿说:“我看这两个孩子只差几个月,正好是一对儿,咱们就给他们定个娃娃亲吧。”
“这可不行,俺可不敢……”于大个儿受宠若惊,急忙从炕上下来:“二少爷,俺们是穷人家……”
维义皱起眉头,摆手制止于大个儿继续说下去:“别说了,我烦的就是这些破烂规矩。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的,我不听那一套。猛子是我的儿子,他的亲事就得我说了算。你要没意见,这事今天就这么定了。”
“这……”于大个儿有些为难:“老爷哪儿……”
“老爷最开通了,哪有那么多的说道哇?”维义说。
“那……”于大个儿还要说什么,于嫂急忙用眼光制止。到了嘴边儿的话,于大个儿只好咽了回去。
“咱就请栖林老哥给咱们做媒人咋样?”维义说。
“好的,好的!”没等于大个儿张口,老栖林已满口答应了。
于氏夫妇虽然对这门亲事说不出的满意,但总觉得自家身份低下,高攀不起。虽然二少爷为人爽快,而且平易近人,苏老爷也不拘小节,但终究是下人和主人攀亲,更何况苏家还有那么多人。特别是苏家大少奶奶曹氏曹玉瑾,全镇没有不对她头疼的,连苏老爷都拿她没办法。她要是闹腾起来,谁也承受不起。于氏夫妇心里在不住地打鼓,特别是于大个儿,只觉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夫妻二人打心底不愿给维义找麻烦。
维义看在眼里,心里早已明了,安慰于大个儿说:“你放心,这件事就咱们这几个人知道,先不外传。等孩子长大了咱们再张罗,咋样?”
“好吧。”于大个儿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应声依然怯生生,但他们提着的那颗心也算是终于放回到肚子里。
徐氏见于氏夫妇彻底放心,马上把自己手上的玉镯摘下,套在小山花儿的小手上。于氏夫妇也不再推辞,忙着端菜倒酒,阵阵欢笑声不时地于家的屋中回荡。
这天,几个人又喝得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