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靶场较劲
作品名称:转眼就是百年 作者:坚实之果 发布时间:2020-03-14 09:50:11 字数:3834
第二天排长安排二班派几个人到后勤部领口粮,后勤部所在的村子离教导营驻地有二十多里路,由于没征到大车,半大孩子班长就想派几个人用肩膀头子挑回来,七老爷听了就站起来了,说:“班长,不就是挑粮食吗,许大年是个秀才干不了粗活,俺给你带几个人挑去。”
山后的人一听就不干了,说:“许大年是刚选出来的副班长,哪轮得上你领头?这事儿要么班长,要么就是副班长,咋说也轮不上你呀?”
去后勤部挑粮食是个汗珠子掉地上摔八辨的力气活,其实下午还有个到枪械库领取训练装备的轻快事等着呢,班长原本是想自已带人挑粮食,安排副班长领训练装备的,训练装备里有真枪实弹具有一定的风险,常年做组织工作的许大年性情憨厚办事认真,安排这种工作再稳妥不过了,可经山后这帮杠子头们一起哄,也就只好委曲委曲细皮嫩肉许大年了,就说:“副班长去就副班长去,百十号人的口粮呢,得多带点人才行。”
于是山后这帮扛子头尽数雀跃而起,全都争先抢后地争着挑粮食,七老爷还假装不高兴呢,冲着这些山杠子的后脊梁使劲咋唬:“好事儿咋全让你们占了?俺又不是觉悟低,凭啥不让俺领着干?”
半大孩子班长就苦口婆心地给七老爷做工作,说:“啥他们你们的,都是革命同志,副班长有责任带头吃苦,你也不是没有用武的地方,不是还要领训练装备嘛,你和剩下的这些人都跟我走。”
下午跟着班长到近在咫尺的枪械库里领取训练装备。
其实用激将法支走了副班长和山杠子,就是想趁机为自己和愣子弄条顺手的好枪,不料到了枪械库才知道,给受训干部配备的多是长短和真枪差不多的木头枪,真枪只有两支破破烂烂的汉阳造。没办法,七老爷只好把心思用在这两支破破烂烂的汉阳造上了。
凭借多年的使用经验嘁哩喀喳地试巴了两下,七老爷发现两只汉阳造都有缺陷,其中一支枪托缺少了半边,被带扣上还拴了根脏兮兮的麻绳儿;另一支枪的成色比较好,也不缺什么部件,但仔细打量,刀片型的准星有点歪,枪管好像也磕碰过,于是七老爷就把拴麻绳的那支破枪攥在手里了,说:“那支好的让副班长用吧,又破又旧的这支归俺,汉阳造太熟悉了,头一回和鬼子玩命用的就是这个。”
班长眨巴眨巴眼说:“没看出你老李还怪有风格呀,俺还当你要占好的呢!行,这支匢囵点的就给副班长用,拴麻绳的你负责保管。”
连背带扛把训练装备弄回到班里,再拿出枪油把两支汉阳造擦拭出来,下午又连蹦带跳地打了场篮球,晚饭后再抽着旱烟拉了一通大呱,天都黑透了,许大年那帮山杠子才气喘吁吁地把粮食挑到饮事班里,等填饱肚皮回到一排二班的院子里,七老爷这些人都磕掉烟锅子里的灰烬准备脱衣服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半大孩子班长就招集全班人马开会发枪了,说咱是野战部队标准,训练也以实战为准,受训最主要的内容就是投弹射击拼刺刀,因为枪支弹药配备有限,所以受训期间以木枪操练为主,三支真家伙里有我一支三八大盖,副班长和李孝先同志一人一支汉阳造,练习拆枪擦枪实弹射击的时候,三支真枪全都提供出来让大家用,平时无论真枪假枪一人一支,发给谁的谁负责保管。
说是入伍受训,其实部队吸纳的这批人员多是地方武装出身,战术动作和军事素养可能不太讲究,打枪投弹拼刺刀却不在话下,所以训练开始没两天就进入实弹训练了。
实弹射击的头一天先是七老爷拎着他的破汉阳造上了射击掩体,因为是熟手,发的五颗子弹八九不离十,全都打在了靶垛子上。
轮到副班长许大年了,他那支面相看着还不错的汉阳造还真是不争气,五发子弹竟有四发脱了靶,剩下的一颗还是个瞎火,压根就没打出枪膛!
这下愣子可高兴了,拍着巴掌说:“哈哈,还是俺七老爷吧,文武全才,不服不行啊!”
这时候挨着肩膀头子一块训练的一班就有人凑过来了,说:“嘿嘿,好不容易凑一块了,咱比试比试吧,你们出个副班长,俺也出个副班长,一人放三枪,看看谁打得准。”
愣子就说:“不行不行,你们可以出个副班长,俺这边副班长不灵,得换个人和你们比试。”
听愣子这么一说,山后的那帮子山扛子又不干了,说:“这是啥话呀,班长都没接招你充啥大尾巴狼?还敢埋汰咱副班长。”
半大孩子班长也附合着说:“是呀,谁也没说非得和他比,这事俺不同意,没意思的话少说。”
不料副班长许大年却涨红着脸不干了,说:“班长,比就比呗,刚才不是俺的真水平,步枪比手枪要好打得多,背过劲来还说不定谁赢谁呢。”
一班的人一听就跳着脚嚷嚷开了,说:“那就比呗,谁怕谁呀,一班加油、一班英雄、二班加醋、二班狗熊……”
经一班这么一嚷嚷,二班的也亢奋起来了,纷纷站起身来要求班长下命令比枪法,半大孩子班长见大家都当真了,就拉着一班班长找排长请示,排长也是个好热闹的年轻人,听说一班二班要比枪法,一下就来劲儿了,说:“那就比呗,一人五发子弹,臭子儿不算数,谁的准头好,晚饭全班每人多发两张棒子面大煎饼!”
听说两人比武还牵扯到两个班的晚饭,七老爷一下坐不住了,跳起来说:“比武得公平,两个人得用一支枪,不然哪支准星歪了或者枪管不直了,不就吃亏了?”
不料许大年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来,说:“对对,李孝先说得对,就用俺这支汉阳造比,俺这支枪比较新一点。”
见许大年是个杠子头,七老爷也没脾气了,只好趁着往枪膛里压子弹的功夫凑到这人耳朵根子上说:“你四发子弹不是全脱靶了吗?这说明准星有问题,排长端着望远镜呢,别和他客气,打完第一枪就问,看看偏左了还是偏右了,听准了赶紧调整。”
许大年愣了愣神儿说:“你拿准了?那你也给人家一班副说说吧,用咱的枪别坑了人家。”
七老爷一听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心想:真是个扛子头啊,不就是比个枪法玩嘛,就不能活泛点儿,帮俺赢两张大煎饼吃?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没敢吱声,拍了拍许大年的肩膀头子说:“行行,觉悟真是高,俺这就过去给一班副也说说,省得亏了人家。”
见许大年准备好了,排长就挥挥手说:“二班副你就先开始吧,打快一点,别磨磨叽叽的。”
许大年答应着就卧倒在地上了。
顺出枪管、子弹上膛、再闭眼憋气三点成一线地一勾拉二拇指头,枪就打响了,正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张嘴儿问问呢,人家排长那边就双手端着望远镜发话了,说:“还不赖呢,就是稍稍偏左了一点,不然正好打在‘蒋光头’脸蛋子上。”
那靶子是个贴了蒋介石头像的草垛子,于是许大年便按照排长的说法把枪口稍稍往右歪了一点,不料扣扳机的时候劲又用大了,排长又扯着嗓子喊:“高了脱靶了,啥也没够着,简直是浪费子弹!”
再扣扳机许大年就有数了,枪口稍稍右歪,屏住呼息尽量不让枪身动弹,然后“叭”地一声枪响,就听排长在望远镜后面喊:“不赖,打‘老蒋’的脸蛋子上了,就这么给我打!”
剩下的两枪虽说没这枪准头大,但基本八九不离十地都蹭着了“蒋委员长”的老脸,靶打得不算精采,但作为学员级的新手,也还算说的过去。
之后就轮到一班副班长上场了,这一班副班长是个浓眉大眼的粗汉,接过枪来也不卧倒就闷着头往枪里压子弹,许大年就压着嗓子问:“兄弟,听见了吧,这枪的准星有点偏左,往右瞄一点会有准头。”
七老爷耳朵尖,一听就气炸了,心想:还真是个杠子头呀!笨得连弯都不会转,看看人家装枪子儿的麻利劲,枪使得肯定比你溜道,这要让他明白过事儿来,咱还赚得上大煎饼吗?
七老爷这边生着气,一班副那边却大大咧咧地说话了:“啥偏不偏的,总比打兔子的铁铳直溜吧?俺打小就在坡里打野猪轰兔子,从来也没用过准星,抬手就搂火。”
说话的功夫,“汉阳造”就抵在一班副的腰眼上响了,而且“叭叭叭叭叭”接连就是五枪,连换口气儿的功夫都没留,紧接着排长的大嗓门就在望远镜底下吼起来了,说:“狗日的斜门儿了,五枪全打‘蒋委员长’鼻子尖上了!”
一班的听了赶紧嗷嚎:“第一了,第一了,二班班副拉稀了!”
七老爷听了连忙跑过去找排长,说:“排长排长这不算数,平时训练不是说要隐蔽自己消灭敌人吗,站着放枪那是游击习气,真要上了战场,还不等搂火就得让人家把他先放倒,这算啥军事素质嘛。”
排长听了伸手挠了挠鼻子上的痒痒肉说:“你这同志说的很有道理,咱是部队,不能和坡里打野兔子似地晃荡着干,不过这家伙的枪法也太神了,俺就舍不得批评他了。”
见排长说完话拍拍屁股要走,几个脸皮厚的受训干部连忙追问晚饭加煎饼的事儿还算不算数,排长笑着说:“当然算数了,这几天伙食有节余,教导员特别吩咐,晚饭所有学员每人加餐两张棒子面大煎饼,还有生葱蘸大酱呢!”
十几天的入伍训练转眼就结束了,分配工作的时候七老爷这帮人才知道,他们这批地方干部并非全都留在二营和老八团,有去胶东的,有去苏北的,周二牛和磨棍儿甚至还打扮成生意人的模样去了东北,留在老八团的也就七老爷愣子这么四、五个人,而且没一个下基层连队的,全都分在营部或者团部里打杂。
七老爷被安排到了团政训处,说是保卫干事,实际上也没啥要紧的事儿让他保卫,平时查查岗翻翻简报,只要团长主任参谋长放个屁,立马就得溜溜地去办,办得晚了不到位了还得挨吵挨训,一点意思也没有。
愣子的情况比七老爷也好不了哪去,被分配到一营营部当助理,虽说当着七老爷的面自夸和营长教导员的关系如何如何的铁,可七老爷看出来了,顶多就是个跑跑颠颠的小听班,和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好在这种日子没过多久情况就开始起变化了,随着老蒋对解放区的大举进攻,休整了好一段时间的老八团突然拔寨而起,沿着河东河西和老北山山脉迂回了一大圈儿之后,又突然穿插到了国军一支主力部队的腚后头,于是枪也响了,炮也响了,几万人的国军被十几万人的共产党军队围了了水泄不通,没多少日子就丢盔卸甲举手投降了。
也就是从亲历这场声东击西的运动战开始,七老爷印象里的“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三年解放战争就算是正式开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