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帝王骚客之南北朝（13）——北周明帝宇文敏

　　公元534年，元修逃往长安宇文泰处。次年，宇文泰毒杀元修，立元宝炬为帝，是为西魏文昭帝，建立与高欢对立的西魏政权。公元551年三月，元宝炬死，长子元钦嗣位，史称废帝。554年元钦被宇文泰所废，不久被毒死。元宝炬第四子元廓即位，即魏恭帝。公元556年，宇文泰病死。
　　西魏政权虽然先后有三位皇帝，但其实际掌权者只有宇文泰一人。宇文泰一生征战沙场，也是西魏政权以及北周政权的实际缔造者。
　　宇文泰，鲜卑族，早年曾随父宇文肱、兄宇文颢等参加过六镇起义。不久，其父与两位哥哥战死，父子五人只剩下宇文泰与三哥宇文洛生。后来宇文泰投在贺拔岳帐下，为其出谋划策，助其平定关陇。公元534年贺拔岳被侯莫陈悦所杀，宇文泰接管贺拔岳的旧部。掌控军队的宇文泰不拘一格在军中选拔人才，先后破格认用了王罴、杨忠(杨坚之父)等得力大将，使得这支军队日夜强大起来。两个月后，荡平了侯莫陈悦。
　　时南朝正值侯景之乱后，梁元帝萧绎与梁朝宗室争斗时期。宇文泰利用梁朝的内乱，北方各军事力量的斗争，先后夺取了益州、荆雍、关中、江陵等大片土地。
　　宇文泰还在建立了府兵制，即兵农合一，府兵平时为耕种土地的农民，农隙训练，战时从军打仗。这一制度一直到唐玄宗天宝年间才被废除，延续了越两百年的历史。
　　政治上，宇文泰还颁布许多改革措施，如公元541年九月，宇文泰颁实行了由苏绰起草的“先治心，敦教化，尽地利，擢贤良，恤狱讼，均赋役。”六条诏书等。这些改革措施使得西魏越来越富强，为北周的强盛打下了基础。
　　宇文泰死后，军政大权落入其侄子宇文护之手。公元557年宇文护得其他将领支持，迫使魏恭帝元廓禅让于宇文觉，改国号周，史称北周，历时22年的西魏政权灭亡。
　　与高欢的那些没用的儿子相比，宇文泰的儿子却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宇文觉即位时才十五岁，那时的他对宇文护的专权甚是不满。于是在宫中养了许多武士，上映了后世康熙抓鳌拜的同款故事，整天在宫中练习如何擒拿宇文护。可惜，他没有康熙幸运。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宇文护就先发制人,废宇文觉，另立看似文弱的文帝宇文毓。不久，宇文觉被毒死，谥号孝闵帝。
　　宇文毓是宇文泰长子，但却不是嫡子（宇文觉是嫡子）。“立嗣以嫡不以长，以长不以贤。”因为这句话，在宇文泰死后，宇文毓没能继承大位；也因为这句话，在宇文觉死后，宇文毓顺利继承大位。
　　《北史•周本纪下第九》中称赞宇文毓说：“帝宽明仁厚，敦睦九族，有君人之量。幼而好学，博览群书。善属文，词彩温丽。及即位，集公卿已下有文学者八十余人，于麟趾殿刊校经史。又捃采众书，自义、农已来，讫于魏末，叙为《世谱》凡百卷。所著文章十卷。”
　　当时北周正好有两位影响北周文坛的文学大师，一位与宇文毓有诗词唱和，他就是王褒：
　　和王褒咏摘花
　　玉碗承花落,花落碗中芳。
　　酒浮花不没,花含酒更香。
　　王褒是南北朝有名的文学家，《周书》称他“识量渊通，志怀沉静。美风仪，善谈笑，博览史传，尤工属文。”王褒的诗歌现存有十四多首，其中《关山月》、《燕歌行》、《渡河北》等尤为著名。
　　这首《和王褒咏摘花》是宇文毓和王褒的诗，但王褒的原诗已经无处查找。表面看，这首诗通俗易懂，平淡无奇。仔细品读，会发现这首诗利用花与碗、花与酒直接的相互映衬。花未因为落而失去美丽，还能在碗中发出芳香；而碗中的酒，也因为落花的滋润更加清香。
　　还有一位比王褒更厉害的人物，这个人以前提到过，“清新庚开府，俊逸鲍参军”中的庚知府，庚信。
　　王褒、庚信原本都是南朝的人，王褒是被宇文泰俘来的；而庚信，是奉命出使西魏来的。在他出使期间，萧梁政权被西魏所灭，庚信一半被逼，一半自愿的留在西魏。之后一直仕北周，直到隋文帝开元元年辞世。
　　庚信的父亲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庚肩吾，萧纲身边的名士，与徐陵一起任萧纲的东宫学士，成为宫体文学的代表作家。
　　庚信少负盛名，十五岁入宫为太子萧统伴读，十九岁任抄撰博士，后任梁湘东国常侍等职，陪同太子萧纲等写作一些绮艳的诗歌。《北史•庚信本传》中赞庚信：“信幼而俊迈，聪敏绝伦，博览群书，尤善《春秋左氏传》。”杜甫在《戏为六绝句》中说：“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今人嗤点流传赋，不觉前贤畏后生。”可见，庚信在晚年的文学成就是“更上一城楼”。庚信著名的诗词有《怨歌行》、《郊行值雪》、《望野》、《枯树赋》、《哀江南赋》等等。诗集有《庾子山集》等。
　　庚信的《哀江南赋》尤为著名，这篇赋通过伤悼梁朝灭亡和哀叹个人身世，陈述梁朝的成败兴亡，侯景之乱和江陵之祸的前因后果。文字真实、凄惋而深刻。其格律严整而略带疏放，文笔流畅而亲切感人，并如实地记录了历史的真相，有“赋史”之称。
　　庚信、王褒二人对北周文学的影响甚深，当然，北周远远不止这两个人才，还有如苏绰、宗懔、颜之仪等等皆是当世名士。北周皇帝尤其是酷爱文学的宇文毓和宇文邕等对他们倍加礼遇。从宇文毓的《贻韦居士诗》一诗也可看出他当时人才的礼遇和求贤若渴的心理。
　　贻韦居士诗
　　六爻贞遁世，三辰光少微。
　　颍阳去犹远，沧洲遂不归。
　　风动秋兰佩，香飘莲叶衣。
　　坐石窥仙洞，乘槎下钓矶。
　　岭松千仞直，岩泉百丈飞。
　　聊登平乐观，遥想首阳薇。
　　讵能同四隐，来参余万机。
　　《北史》曰：“韦，字敬远，杜陵人。志尚简澹，州郡徵辟，并不就。周文帝经纶王业，侧席礼聘，竟不能屈，时人号为居士。明帝即位，礼敬愈厚，乃为诗以贻之，答诗愿时朝谒。帝大悦。敕有司日给酒一升。号曰逍遥公。”
　　韦居士原名韦敻（xiòng），生于魏宣武帝景明三年（公元502年），卒于周武帝宣政元年（公元578年）。是南北朝时期的名士，不仅深受孝闵帝和明帝赏识，武帝对其也是倍加重视。史书说韦敻少爱文史，留情著述，手自抄录数十万言。晚年虚静，唯以体道会真为务。旧所制述，咸削其藁，故文笔多不存。
　　《周书》记载：“建德中，敻以年老，预戒其子等曰：‘昔士安以蘧蒢束体，王孙以布囊绕尸，二贤高达，非庸才能继。吾死之日，可敛旧衣，勿更新造。使棺足周尸，牛车载柩，坟高四尺，圹深一丈。其余烦杂，悉无用也。朝晡奠食，于事弥烦，吾不能顿绝汝辈之情，可朔望一奠而已。仍荐素蔬，勿设牲牢。亲友欲以物吊祭者，并不得为受。吾常恐临终恍惚，故以此言预戒汝辈。瞑目之日，勿违吾志也。’”
　　诗中的六爻是《易经》中的一种占卦方式，由此可见，这个鲜卑皇帝还懂阴阳八卦。第一句的大概意思说韦敻隐居山中韬光养晦，等到他学成时，日月星三光或说天地人三才皆显得暗淡。表现出宇文毓对韦夐才能的肯定和赞许。
　　诗中运用不少典故，如秋兰佩、窥仙洞、乘槎、钓矶、首阳采薇、四隐、万机等等，展示出宇文毓深厚的文学功底。也借这些典故表达了对韦夐的赞许和因韦夐愿出使为官，一代帝王心中的喜悦之情。
　　用人是为了治国，宇文毓礼贤下士，与群臣相处也十分融洽。可见，他承继父业，开创盛世的决心。
　　过旧宫
　　玉烛调秋气，金由历旧宫。
　　还如过白水，更似入新丰。
　　几潭渍晚菊，寒井落疏桐。
　　举杯延故老，今闻歌大风。
　　这首诗是宇文毓登基后的第二年，回同州旧宅时所作。虽然旧宫多时没人打理，原本美丽的菊花如今脏兮兮的，梧桐叶落地到处都是，好不寂寥。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宇文毓由破旧的宫殿，联想一下急需治理的国家。然而，内有权臣把控朝政，外有帝国虎视眈眈。如何不让他担心，正如汉高祖咏大风歌时的心情。
　　宇文毓不仅自身具有很高的文学素养，也十分重视文学的发展，他曾专门召集了80余名文人在麟趾殿校刊经史，百采众书，编成《成谱》500卷，对当时的学术文化发展做出了贡献。
　　宇文毓在文学上堪称北周皇帝之最。政治上，自然也非常想有更多作为，缔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盛世。然而，历史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即位后的优良表现让宇文护深感不安，于是宇文护假意让出除军权后的许多权力，加以试探。这样一来，更显露出他处理政事的能力。他越能干，宇文护就越是不能容他。
　　宇文护在一次体现出他处事的果断和先下手为强的手段，毒死了明帝宇文毓。公元660年，宇文毓结束了他短暂的一生，时年26岁。谥号明皇帝，庙号世宗。
　　不过，宇文毓的去世并没有给权倾一时的宇文护带来幸运，相反，他的厄运即将到来。因为他自己选了一个比宇文觉、宇文毓更了不起的皇帝——武帝宇文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