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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警告张芝青

作品名称:九龙河风云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0-03-09 13:48:09      字数:4234

  小阎王这伙人虽然被打败了,这一行动既教训了小阎王,也警告了黑无常,但是对张芝青这口气还没出。要不是张芝青及时去报告,黑无常可能还不知道。可恨这个张芝青,过去巴结黑无常经常给黑无常通风报信,做人做鬼,害得他父死弟走,家破人亡。如今又紧跟黑无常勾结东洋人、伪军,与人民为敌。祥荣想着十分气愤,他决定要到他家去亲自警告他一下。游击小组的同志们,听说他要一个人到张芝青家去,对他不放心,可祥荣说不要紧的。他拍拍屁股后面的手枪说:“如今我有了这个还怕他嘛?”大家点点头。
  晚饭后,祥荣就自己一个人摸到张芝青住的村北长排楼屋去。到了那里,见张芝青家早关了门,只有几线灯光从壁缝里亮出来。祥荣往壁缝中一张,只见张芝青呆呆地坐在那张八仙桌旁抽烟,他的老婆臊狐狸,正在收拾碗盏抹桌子,看来才刚吃过夜饭。
  祥荣轻轻敲了一下门叫:“保长在家吗?”
  张芝青好像屁股被火烫了一下似的跳了起来,眼睛惊恐地瞪着大门,差点儿把夹在手指逢中的香烟也掉了下来。臊狐狸机警地向他斜了一眼,他立即躲进后间去。
  “啥人呀?”
  “是我——来看看保长。”祥荣在门外轻声说。
  臊狐狸迟疑地呆了一会,似乎一下子想不起来这声音是谁,转溜着眼珠子,猛然,她惊恐地把抹布一放,担心地向里屋瞟了一眼,便慌手慌脚地前来开门。她拉开一点门,手擎着一盏美孚灯,仔细地上上下下瞧了祥荣一下说:“哦,原来是祥荣太公,快请进!快请进!”她把门拉开,自己退身向后,迎接祥荣进去。
  祥荣闻到一股浓烈的花粉味,感到恶心,眼睛向黑洞洞的后间瞟了一眼,问:“保长呐?”
  “哦,哦,你找他?,他,不在,臊狐狸避开祥荣炯炯的目光说:“快请进!快请进——”见祥荣走进来她忙殷勤地相迎,一边又七七八八地说,“上个月我就听人讲,祥荣太公回来了,我还不大相信。后来我听根宝太婆说,是真的回来了,我真为祥荣太婆高兴!祥荣太公,你,你这些年不在家,可苦了祥荣太婆了。我看她拖着一个孩子真不容易!你这些年在外头怕也吃了不少苦头吧?看我这个人木手木脚的,总是摸不出,我本当早几天就想来看看你的,顺便看看太婆,看看永芳阿叔,他长的真乖!真好看!可是我总是没功夫去看,没想到太公倒先到我家来了。太公,难得你来!你先坐一下,我去倒一杯茶来。”
  臊狐狸一面七七八八地拉扯着,一面拉过一把单背椅子来请祥荣就坐,一面拿了一块抹布和垃圾簸箕到里间去。
  “祥荣太公(张芝青的辈份小祥荣三辈),我去倒杯茶来,太公,你坐一会喔!”
  “不必,不必的。”祥荣厌恶地皱着眉头阻拦她说,“保长呢保长?能不能请他来一下?”
  “太,太公——”臊狐狸见祥荣的手伸向屁股后面去摸垂着皮头的快机枪,吓得差点儿把提在手上的簸箕掉下,“他,他出去了。”
  “哦。”祥荣本想戳穿她刚才明明看见他走进里间去,怎么一下子出去了,只把两眼锐利地瞪着黑洞洞的后间。
  “嗳,嗳,刚才,刚才还在,才出去一会,大概走邻舍去了。”臊狐狸侧望着祥荣锐利的目光,料想刚才她男人已经在门缝里叫他看见过了,心慌意乱地搪塞着,拿抹桌布的手不由害怕地哆索着。
  “太、太公,你、你是不是找他有啥要紧事体?”她弯着描过细细的眉毛,谄媚地对祥荣试探着说,“你,你如有要紧事情找他,我马上去叫他?”
  “事体倒也没啥大事体。”祥荣又向里屋望了一眼说,“我回来已经好些日子了,一直没见保长,今天抽空想来看看他,有些事想和他通个气,既然他不在,那就算了。”
  臊狐狸听祥荣这么说感到话中有话,她忙说:“嗳,嗳,我去叫!我去叫!不,不,我去寻!他总在近坊上的,太公,你这么忙特地来找他,我去把他找来。”
  她这才提着簸箕和抹布不安地走进里间门洞里去,祥荣默默地望着她。
  同村里的人家,那家人家屋有几道门,门朝那个方向开,后门在那里,都是一清二楚的,何况祥荣在她家做过长工在他家吃过饭自然更清楚。张芝青家的后门走出便是村后的小竹园,再出去就是田野畈,他估计他就在那后竹园里躲着。看没啥危险会出来的。
  果然,过一会,张芝青故作匆忙的样子从前门盘了回来,后面跟着他老婆。
  “啊,啊,是祥荣太公在,我,我刚刚出去,不巧,不巧,叫,叫太公久等了!久等了!”张芝青进来低头哈腰地说。
  “哦,保长来啦!”祥荣从椅子上欠了欠身子说,“夜饭吃过了?”
  “嗳,嗳,吃过了,吃过了。太,太公,你也吃过了吧?”
  听得祥荣坐下去时手枪碰着凳子上响了一下,张芝青吓了一跳。他侧面看见了张祥荣腰后拖着皮条的快机枪。不由使他产生恐惧感。
  “也吃过了。”祥荣回答他。
  “人,人呢?”张芝青用眼睛寻找他老婆,“快,快倒茶!快倒茶!”
  见他老婆已经进里间去,一面在桌旁坐下,一面惴惴不安地望着祥荣说:“听,听说太公回来,已经好、好久了。这晌我、我正好不在,要是在,我也早过来看太公了。不想太公倒先到我家来看我。嗳,嗳,惭愧!惭愧!还得请太公多多原谅!多多原谅!”
  “那倒不必。张保长,看来这响你很忙哪!”祥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张芝青的脸一下子白了起来,似乎已听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
  “哪里,哪里,不忙!不忙!前天我去走亲戚——”他心里惊慌地说着,手哆嗦着去长衫袋子里摸香烟,眼睛望着地上,摸呀摸呀摸了老半天才摸出一包皱巴巴的“老刀牌”纸烟来,困难地抽出两支一支先递给祥荣说,“太公,抽烟,抽支烟!”
  “我不会!”祥荣伸手把他挡回去。
  “抽、抽支没关系嘛。”张芝青再一次把那一支香烟递过来,他的手指颤抖着仿佛发着寒热。
  “莫客气,我真的不会。”祥荣再次把他推回去。实在,祥荣是不会抽烟的。
  张芝青只好把那支烟放到自己嘴里去,把另一支烟只好再插到瘪瘪的香烟盒里去。然后摸出火柴来给自己点烟。可是他捧着火柴的手老是不听话地跳动着,点了好久才点着,样子显得十分尴尬,幸亏这时臊狐狸搬了两碗茶出来。
  “太公,喝茶!”骚狐狸弯着腰,毕恭比敬地把一细瓷碗的焖碗茶递了过来。另一杯放在张芝青面前。
  “好,谢谢!”祥荣欠了一下身子接过来摆在桌子上。
  这是臊狐狸过去招待黑无常的茶具。显然今天臊狐狸把祥荣也当作了贵客。没有喝茶习惯的祥荣把它放在一边也就忘了。
  张芝青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心情,便把臊狐狸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碗陪客茶装模作样端起来:“太,太公,请,请喝茶呀。”
  “嗯,你喝。”祥荣说着习惯地摸了一下插着手枪的后腰,吓得张芝青拿着茶碗的手哆嗦了一下。使茶碗和和茶碗盖相碰发出一声响亮的声音。
  “保长。”
  “嗳,嗳。”
  “我想来问问你,”祥荣在美孚灯下,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说,,“上个月半路镇有我们和东洋人伪军干了一下,你大概听说了?”
  “嗳,嗳,听说了,听说了。”
  “前天九龙河边接官亭东洋人抢粮船被打你也听说过?”
  “嗳,嗳,听说了,也听说了。”
  “你都听说了,我想问你一下,这里的老百姓的反映不知道怎么样?”
  “嗳,好,好,老百姓听了可高兴啦!这当然好呀!大家说这是三五支队为民除害,为国除奸,还有谁会说不好的呀!”
  “可是我听说有人当面称赞,背地里却悄悄去报告黑无常,说他们是土匪,在那里妨碍治安,要把他们抓去送到东洋人那里呢。我们村里有没有这样的人?”
  “啊?有、有这样的人?这么坏的人——这、这、我们村里不会有、有吧?”张芝青吓得搬在手上的茶都撒出来了。泼到自己的膝盖上衣襟上。
  “有!”祥荣大声地说,“我们村里非但有,而且真叫积极!”说着他又习惯地摸了一下屁股后面的枪柄。
  只听“碰”的一声,张芝青手里的茶碗掉了下去,那只红花细瓷碗一下了落在地板上裂成八瓣,茶叶茶水泼了满地板,张芝青一边战战兢兢俯下身去拾碗爿,一边偷偷地瞅着张祥荣的手。见祥荣没把家伙拔出来,却鄙夷地瞪着他,他才小心翼翼地把打碎的碗爿踢到墙角落里,呐呐地叫他老婆:“茶碗碎了,快来扫一扫。”然后又坐到椅子上说,“哦,哦,太公,你刚才说,有这样的坏人?这、这会是谁——”他故意慌张地反问,以探虚实。
  “我们已经晓得了。”祥荣目光咄咄逼人地瞪着他说。
  张芝青吓得混身打着哆嗦,他的眼睛不敢再看祥荣,只惊恐地盯着地板角落那堆碎碗爿,一面手指颤抖着又去衣袋里摸香烟。竖起耳朵等待着祥荣说出可怕的下文来。但祥荣却紧紧地盯着他不出声。
  张芝青感到那灼灼逼人的目光逼得他抬不起头来,不敢正眼看他。
  “这,这样的人,太、太公,如果把他查、查出来,那可,可不能对他客气呀。”张芝青继续试探着说。
  “嗯,我们眼前还不打算动他,”祥荣扫他一眼说,“难为他第一次!”
  张芝青这才惊疑不安地红着脸望了望祥荣说:“嗳,嗳,太、太公,你们真是宽宏大量,宽宏大量!”他又摸出一支烟来点着,这才如释重负地吸了一口烟。
  “不过,这个人如果他再执迷不悟,要坚持与抗日人民为敌,那我们就对他不客气了!”祥荣目光狠狠地盯着他严肃地说。
  “嗳,嗳,那当然!那当然,应该这样,应该这样。”
  “你也听说小阎王这伙人昨夜的倒霉劲了吧?”
  “嗳,嗳,听、听说了,听说了,民兵真厉害!太、太公,你们真了不起!”
  “抗日的民众觉悟起来是不好惹的!”
  这当儿臊狐狸来扫碗爿,骂他老公这么大的人还像个小孩,连个茶碗也端不牢,张芝青不耐烦地瞪着她说:“敲碎一只茶碗值几个钱?罗罗嗦嗦地说、说过没完!”
  “都活到四十多岁的人了。手脚还这样毛糙,连只茶碗都端不牢,太公,你看见过这样的人嘛?”臊狐狸故意揶揄她男人讨好地对祥荣说。
  张祥荣似笑非笑地斜瞪了张芝青一眼算是回答。
  “太公,你喝茶呀,茶都快凉了,还没喝过。”她殷勤地捧到祥荣面前来,想亲手端给祥荣,祥荣挥了挥手说:“好,好,放着,放着。”
  张芝青乘机对他老婆说:“晓得冷了,还不快去换一碗!”
  “嗳,嗳,对,我去换一碗热的。”臊狐狸说着就要搬去换。
  “不要费心了!”祥荣忙制止她说:“我马上就要走的,今天一来看看保长,二来呢,我们想打算在芦苇漕村成立一个夜校,一来可以叫大家听听抗日道理,二可以叫大家来学学文化,地点就在祠堂里。要办夜校时,有些事情可能还要请保长支持一下。”
  “哦,呵呵,这应该!应该的,再好没有了。村里会支持的。”张芝青满脸堆笑一口应承,连连点头说,“太、太公,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吩咐我好了!尽,尽管吩咐。”
  “那好,我走啦。”祥荣立起身来说,“只要你今后能够真正的支持抗日,我们对你过去的过失是可以原谅的,希望你说到做到。”
  “嗳,嗳,我今后一定积极支持抗日!积极支持抗日!”
  “祥荣手按着快机枪柄走出来,臊狐狸手递着美孚灯和张芝青一齐送出门来。
  “太公,你再坐一会去好了。难得你来,茶也不喝一口就这么的急急忙忙走了?”
  “好,不必客气!”祥荣向他们扫了一眼,头也不回地顾自走出门来。他已经走得老远了听见张芝青老婆站在门口还照着灯殷勤地相送:“太公,你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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