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掌
作品名称:官妻 作者:沙漠孤月清 发布时间:2020-03-09 10:15:08 字数:7713
沙默一直想修复或者说缓和与郑恺的关系,虽然两个人一直没有工作或者利益上的交集,也就存在不可缓和的矛盾,仅仅是因为面子上缘故,相互多少有些不悦而已。
节后,沙默去市委几个主要部门转了转,特意去了宣传部拜访郑恺。郑恺见沙默亲自登门拜年,自然不好自大,便起身迎接,满脸笑容。寒暄几句后,沙默谦虚地说,教委是意识形态部门,郑部长有时间莅临视察一下,也代表市委对我们教育工作的支持嘛。郑恺略微一愣,沉吟片刻说,我这边工作忙,确实忽略了教育这一块,将来有机会一定过去看看,尤其这一段沙主任抓教育卓有成效,应该很有亮点的,不过,有沙主任在,我们还是放心的,我去插手,恐怕不妥啊。沙默觉得他的话里有话,但一时判断不出具体内容,便说,郑部长是市委领导,关心教育工作理所当然,我们真诚欢迎指导,哪里会有什么不妥。简单交谈之后,沙默告辞。临走前又说,以后郑部长有什么事情尽管安排。但心里总觉得郑恺的那番话另有背景。
上午,沙默去了市政府见龚德副市长,就教委直属几所重点高中、职业高中等学校的领导班子调整情况做汇报,对于这件事,他必须快马加鞭。龚德对安排情况基本满意。但提出一点。
他放下调整名单,对沙默说:“我看,二高职的齐天扬暂时就不要动了!”
沙默感到意外,说:“龚市长,你是知道的,这个齐天扬已经很不适合留在二高职了,他是学校班子不稳定的主要因素,拉帮结伙,排除异己,搞得内耗很大,严重影响了学校工作的开展,也使二高职成为一个老大难单位,所以,龚市长还是再慎重考虑一下!”
龚德摇摇头无奈地说:“我何尝不知啊,只是人大那边来了话,我不好驳了人家。”
齐天扬的老岳父是原常务副市长,现莲城人大副主任,虽然马上要回家,但余威犹在,同时也算龚德的老上司。尽管沙默最忌讳外人干预他的工作,但又不能不给龚德这个面子。他没有再说什么,但脸色颇为不悦。
龚德自然看得清楚,临走时拍拍沙默的肩膀说:“小沙啊,我对这种干预也不满意,不过呢,你要走了,就别太坚持了,我呢还要继续留在莲城,我们都没必要过于执拗,现在就是这个状态,想要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图做工作,难啊!”
沙默气呼呼回到教委,进门后把皮包摔在办公桌上,兀自坐在沙发上生气。
如果,二高职的事情搞不定,那就意味着这次基层学校调整濒于流产,而且既定的一些人事安排也要随之做出调整。齐天扬是王旗的得力亲信,王旗之所以能坐到教委主任的位置上,就是缘于当时这位常务副市长的鼎力支持,之后才有了市长罗天明的赏识。所以齐天扬在二高职独断专行,不务正事,干部群众舆论沸沸,现在王旗已经成为历史,他却依仗一定的背景依旧我行我素。这次沙默调整的主要目标就是动他,把他调整到三高职任书记,这本来已经很给齐天扬面子了,为了这次安排,沙默找三高职校长谈了几次,人家才勉强答应和他搭班子。没想到他居然困兽犹斗,不知好歹,还要继续盘踞二高职领导位置,这不能不让沙默义愤填膺,恨得咬牙切齿。
这时,泠水秋走进办公室,见沙默一脸怒气,便问:“沙主任,这是怎么了?”在她印象中,沙默很少发怒。
沙默点燃一支香烟,镇静片刻,然后把事情原委大致说了一下。泠水秋一听,也怒从心起,说:“这算什么事,这工作还怎么干!这样,我去找龚市长谈,这也是他分管的工作,应该理解和支持我们才对的!”
沙默这时完全镇定下来,他掐灭香烟说:“你不要出面,而且这样龚市长会没面子的……”他对泠水秋还有另一番想法,不想让她搅入这片浑水之中,坏了市领导对她的印象。
“那怎么办,我们辛勤工作就这样付诸东流……”泠水秋依然忿忿不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别着急,我们再慎重考虑一下!”沙默又摸出一支香烟。
“能不急吗!听说马上换校长,二高职教职员工都很兴奋,现在呢,原封不动,请问,群众怎么看我们?舆论如何评价我们?”
“舆论……”沙默凝神思索,居然忘记了点烟。他忽然眼前一亮,丢掉烟卷儿,“咦,泠主任,听说以前二高职部分教师、干部联名写信状告齐天扬,这事属实吗?”
“这还能假,千真万确,不过被王旗压下了,好像那信件还在纪委存着呢!哦……你的意思是……”泠水秋也豁然领悟,明白了沙默的意思。
“群众的反映才是对一个领导最公允的评价,即使是上面的领导,也会顾及群众呼声和舆论的,只是,那都是往事,不好重提啊!”沙默不紧不慢地说。
“是的,不过,最近这个齐天扬很嚣张,听说前几天在学校班子会上还和麻校长又吵了一架,出语狂妄,闹得班子会中途停止,不欢而散……”泠水秋说。
“有这种事!这件事属实吗?他都说些什么?”沙默马上追问。
“他们散会后,马上就传播开来,几个教委的同志向我说起,你太忙,我也没及时向你反映,不过,具体我也不太了解……沙主任,要不要通过组织角度了解一下,或许对于……”泠水秋注视着沙默问。
“组织必须介入,这个齐天扬也必须拿掉!不过,我们必须有封住领导口的有力依据,只有这样才能完成这次调整,我可不想留个遗憾走了!”
“好,我和你站在一起,坚决完成这次至关重要的调整!”泠水秋旗帜鲜明地表态。
“不过泠姐,这件事你有个态度就行,不要直接介入,你现在不宜动作,稳妥最好!”沙默深意地看了泠水秋一眼。
“也好,沙默,我听你的!”泠水秋点点头。
沙默马上和在局里的几个党委成员交流了意见,之后,又召集教委纪委、组织部、人事处、职教处等几个相关处室的领导,由组织部牵头,每个部门抽调一名同志,组成临时调查组,马上下到二高职,分别找班子成员、中层干部、教师进行谈话,了解这次二高职班子会议情况和群众对学校领导的评价。想了想,沙默又让纪委书记把齐天扬找到教委来谈话。
几个人领命之后迅速安排人员,准备出发。梁宇光进来请示,事出紧急,机关车辆都在外面。沙默一挥手说,让我的车去。他对梁宇光有些不满,心想,这种事也来请示,没有头脑。
第二天上午,沙默夹着公文包,再次走进龚德办公室。
龚德笑了说:“看来,沙主任是站好最后一班岗,工作效率大幅度提高啊。”
“龚市长,我这是没办法呀,诸事缠身,剪不断理还乱,这不,添堵的事又来了……”沙默说。
“来,坐下说,发生了什么事?”
沙默便把前天二高职班子成员再开班子会时,发生的吵骂事件简单介绍了一下,并重点汇报了班子其他成员和群众对齐天扬的强烈不满,以及普遍要求教委撤换校长呼声的情况。并把一份关于这个事件经过调查的书面材料递给龚德。
“这个齐天扬,太不像话了,居然如此嚣张,无视教委领导,口吐狂言,这样骂大街连泼妇都不如,还像个学校领导吗?”龚德气愤地把材料一甩说。
略微平静一下,他扭头端详沙默片刻,然后笑了:“不过,沙主任啊,我好像明白了,你这是封我的口吧!”
“龚市长,我哪里敢啊,昨天回去我马上落实龚市长的指示,和其他领导谈及这件事,于是就有人反映了这件事,人心向背呀,我能怎么办,只能把这情况向你汇报……”沙默一脸无奈。
“‘我能怎么办’,”龚德重复一遍沙默的话,“呵呵,你这话应该由我来说,对吧?既然你让我来定这个局,那我就表态,我看,还是以事业为重,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这个觉悟我还是有的,他打我的脸,我也不能给他脸了,至于人大那方面,我如实说明情况,领导能理解就理解,不能理解也没办法,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我们讲感情也是有原则的,昨天的话,我收回!”
“谢谢龚市长,支持我的工作!我已经通知他停止工作,等候处理!”沙默怀着敬佩和感激的心情说。
“你这个沙默呀,胆子够大,不简单呦,我算是领教了!”
沙默咧咧嘴,不好意思笑了。
沙默如释重负地回到教委,庆幸自己走了一步险棋,好在险中取胜。这种类似于古代“逼宫”似的谏诤方式,极具危险性,很容易引起领导的误解和反感,由此,他也深深敬佩龚德的正直和大度。
然而,下午的一个电话又让他如冷水浇头,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意识到此事并未结束,而且走向也变得扑簌迷离。
齐天扬那日喝了点酒,在学校班子会上和副校长麻景山吵了起来。齐天扬想要把学校临街一排平房租给一个个体户继续搞汽车维修,而麻景山马上提出异议,认为应该解约收回,由学校自己开发汽车驾驶与维修培训班,兼对外营业,可以拓展学校教育内容同时增加收入。这个提议得到班子其他成员的认可,但碍于齐天扬与麻景山之间的一直水火不容的对立关系,谁也没有明确表态。齐天扬便颇为不悦,沉着脸说,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你不要再说了。麻景山哪里肯由他独断专行,便拍案而起,怒气冲天指着齐天扬说,你这是祸害学校,别以为你自己要走了,就罔顾学校利益,中饱私囊,你这样的话我就去找教委,找沙主任。齐天扬也恼了,借着酒劲破口大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这么和我说话,你他妈的就是一个副校长,动不动就提不同意见,还要不要脸,找教委怎么样,找沙默怎么样,你干脆去找龚市长好了,告诉你姓麻的,我还不走了,这个校长我当定了,谁能把我怎么样。他知道岳父找了龚德,而且龚德也答应这次调整暂时不动他。
其他班子成员把两个人拉开,班子会不欢而散。吵完之后也就算了,他们经常这样对峙,已然成为一种常态。麻景山也只有兀自生闷气,其他领导和教师都清楚齐天扬背景深厚,自然不便多说,只是对他继续担任校长感到失望和无奈罢了。
没想到,事过两天,教委突然派了一个临时调查组下来,不仅就班子吵架事件进行调查,而且还把他叫到教委与纪委书记谈话,齐天扬虽然有些恐慌,但还是觉得这只是例行公事,与纪委书记谈话也是敷衍搪塞,没有认错的态度。谈话结束后,不太放心,就给岳父挂电话,岳父说你安心工作吧,龚市长那边会跟教委打招呼的。当天晚上听说教委临时调查组忙了半夜整理材料,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早晨刚进办公室,教委调查组也来到学校,召集班子成员开会,宣布教委决定:临时停止他的校长工作,等候处理。这才彻底蒙圈,大惊失色向岳父求救,岳父转而询问龚德。龚德苦笑着说,领导安排的事我已经办了,可是你那个女婿太不争气,又在这时候搞出一个班子吵架事件,口出狂言,把我也搭进去了,影响极坏,民心难违呀,所以我这嘴张不开了,请领导谅解。岳父回头把齐天扬大骂一顿,说你出这种事,我都跟着丢脸,我不管了。齐天扬妻子跑过去和父亲一阵哭诉纠缠,岳父没办法,只好又给老下级郑恺挂电话,让郑恺出面斡旋。他觉得郑恺是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教委原则上也归宣传部领导,这个沙默或许会给郑恺面子的。
如果没有沙默年后的那次拜访,虽然身为市委常委,郑恺还是不敢承揽这件事。他毕竟十分清楚,自己这个常委在沙默眼中可能并没有那么显赫,在莲城沙默有江中蛟做坚强后盾,又马上要去省里就任,目前完全可以目中无人。更何况自己与沙默素无来往,而且,在一些小事上还有过掣肘之嫌,哪里会贸然开口,那岂非把自己置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吗,官场人深谙此中复杂错综关系,绝不会拿自己的身份和面子去赌这种事。
所以,当老领导提及这件事的时候,郑恺沉吟良久说,我与沙默并不很熟,工作上也没有什么交集,恐怕不适合出面,倘若把这件事情搞砸了,也对不起领导。齐天扬岳父说,现在只有你出面说话最合适了,这个沙默连龚德市长的面子都驳了,只能再上一个层次,你可以试着涉及一下嘛,另外,你和我说过的关于把教委干部管理权收归宣传部的建议,我觉得可以运作,不过现在恐怕还不是时候,最好等这个沙默调到省里之后再操作,也可以避免诸多麻烦。现在看来,这个人颇有头脑,出牌古怪,不可等闲视之。
教委县处级干部的归口管理,当时并不很规范,根据不同市的具体情况,大致有两种情况,一是归市委组织部直管,另一种情况是归市委宣传部管理,因为教委是意识形态部门,和文化、体育卫生等部门一样,很多市归口宣传部。郑恺升任宣传部长后,对这件事很是留心,也有意参照其他市的做法,把教委系统收归宣传部管理。这无疑加重了自己权限的筹码,提升了在常委中的话语权。他的这个想法是由沙默把马克直接调到重点高中任书记,而并未向他打招呼引发的,觉得这是一种权力的旁逸,也是一种利益的损失。但这件事不大不小,需要市委副书记国正明同意。所以,尽管还没有正式向国正明提出,他还是与一些市里领导有过此方面的交流。他想,收回教委管理权这个话自己不太好说,倘若由人大方面提出或者敲敲边鼓,却不失为一种妙策,也不至于引起相关人的过分猜忌。
因此,郑恺闻言,这才有了动力。他答应自己试一试,不过也不敢保证肯定能行。他总结沙默几次在宣传部搞的动作,都没有经过他,可见很可能并未把他放在眼里,所以,对于沙默能否给自己这个面子确实不敢盲目自信。不过,即使如此,于公于私他都觉得值得接触一下沙默。毕竟,现在自己是常委部长,对下也可称为市领导,也有资格说话。沙默拜年临走时那句“有事尽管安排”的客套话,还是给了他一些信心
打定主意后,郑恺才拨通沙默办公室的号码。不过,沙默的回答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希望,当然,也没有让他彻底绝望。
他在电话中委婉说明了打这个电话的用意。
沙默那边沉默良久,然后说:“郑部长,按理说,你打来这个电话我应该无条件照办,倘若是别的事情,我也会照办不误,问题是现在这个事情已经在教委搞得沸沸扬扬,上下皆知,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教委以后的工作就很难开展,也会丧失一个管理部门的威信和尊严,郑部长可能不知详情,我向你汇报一下,这个齐天扬酒后无视班子成员,无视教委领导,甚至无视市领导,可谓丧心病狂,嚣张至极,引起学校教师以及教委干部的强烈愤慨,我这桌面上就有几份二高职干部群众写的联名信,要求教委撤换齐天扬,我这个教委主任此时应该怎么办呢?郑部长是市委领导,高瞻远瞩,深明大义,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呢?”
郑恺被沙默一番话所震慑,“哦”了一声后无话可说。
沙默继续说:“我清楚,郑部长也是受人之托,感情所致,这我完全理解,不过,这件事我确实不敢从命,我想我的这个态度,郑部长一定会理解和支持的,也请你向委托人转达我的歉意,我现在是箭在弓上,不得不发呀!”
郑恺脸上一阵发烧,想了想说:“我理解你,当然也支持你,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人确实有问题,我也没想到会如此严重,理应严肃处理!”
他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出面很是被动,便急忙把自己的态度亮出来,这是一个做领导的最基本的是非观。不过,把自己摘出来之后还是心有不甘,毕竟,要给老领导回话,也不能如沙默一样慷慨陈词,断然回绝,还是要有所作为的。
“不过,话说回来,还是应该以教育为主,我想能否在严肃处理的基础上,同时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治病救人嘛,哦……我这也仅仅是一个建议,沙主任可以考虑一下……”郑恺开始用领导的口吻,后来觉得不太妥当,便舒缓语气,改为商量的口吻。沙默刚才那种凛然的态度,让他不敢贸然充大。
“哦……这没问题!”沙默爽快应允,“郑部长说话,这个面子一定要给的,我们会酌情处理!”沙默也语气轻松。
放下电话,沙默心情并未轻松,反而更加沉重。他想了想觉得此事应该尽快处理,否则夜长梦多。齐天扬的老岳父当年在莲城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现在虽然边缘化了,但余威犹在,还是能够驱动一些领导出面的。今天是郑恺,他自己还可以搪塞应付,倘若再搬出更高级别的领导来,恐怕自己也会坚持不住。那么,这次干部调整就真的是落花流水,付诸东流了。
不过,沙默有一种文人的执拗。向来吃软不吃硬,越是艰难险阻,他就越是精神抖擞。他马上召集班子成员召开会议,研究对齐天扬的处理意见。
班子成员很快到了会议室落座,只有教委副主任刘广斌在外面说马上返回教委。沙默简单说明会议主题后,让大家发表意见。泠水秋首当其冲发言,指出齐天扬问题性质严重,早就该给予解决,这是历史遗留的问题,个别领导的纵容是齐天扬得以越来越嚣张的根本原因,所以这次不能手软。
这时,刘广斌走进会议室,朝沙默点点头后坐下。沙默说,我们讨论对齐天扬的处理意见。又对泠水秋说,你继续吧。
泠水秋接着说,必须严肃处理,彻底解决,不留后患。她建议撤销齐天扬行政职务,一撸到底。其他几名班子成员也陆续发言,基本表示同意泠水秋的意见,严肃处理。
刘广斌脸色有些难看,他说我也说几句。他首先对齐天扬的错误做了深刻剖析,指出危害和影响,应该严肃处理。然后话头一转说,不过我们也不能一棒子打死,还是要本着治病救人的方针,给齐天扬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虽然他的错误性质严重,但毕竟是多年的校领导,班子不团结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原因,没达到一撸到底的地步,所以不能情感用事,要按照党员干部有关处理规定处理。最后他笑盈盈看着大家,建议给予齐天扬党内记过处分,最好继续留在二高职工作,或者调整到其他学校做校长。
在这种氛围中说出这种话,自然不合时宜,几个人把不满的目光投向他。大家清楚,刘广斌能够说出此番话来,一是依仗与龚德的关系,二是受了齐天扬的好处。尤其后一点不言而喻,他向来贪婪,不管大事小情都要对方有所表示,所以在教育界一直声名不雅,形象不佳。
不过,大家的猜测恰恰准确。刘广斌之所以回来晚了,其实,正在应齐天扬的邀请在一家酒店吃饭。齐天扬求他在研究自己问题时,出面保护一下,并承诺事后一定重谢。刘广斌惟利是图,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敛财的机会,所以才说出这番替齐天扬开脱的话,可谓利令智昏。
沙默淡淡笑了,说:“大家的发言都很好,对齐天扬错误的分析认识也很深刻,确实,对此我们都感到格外愤怒,一个堂堂的职高校长,居然在班子会上大骂副职,这是什么作风,党内民主还要不要,班子团结还要不要,这是国家的学校,不是你自己开的……专横跋扈,独断专行,唯我独尊,自以为是,这样的校长留不得!”
他严肃起来,目光炯炯扫视在座的人,大家都默默颔首,只有刘广斌面色不太自然,但在沙默注视下也不得不点点头。
“关于这件事,我和龚副市长作了汇报,他也很愤怒,明确表态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决不姑息,所以,在处理齐天扬问题上,我们班子成员必须统一认识,端正态度,坚决果断,不徇私情,我们必须对教育负责,否则也不配坐在这里,不配管理教育。我原则上同意泠水秋同志的意见,在按照党员干部管理相关条例基础上,从重处理,以此警示教育系统,转变干部作风!当然,说到从重处理,也是有依据的,他齐天扬当了这么多年高职校长,都搞了些什么,工作毫无建树,不思进取,倒是整日吃吃喝喝,据群众反映,居然在工作时间安排一些女教师串课去歌厅陪他和朋友喝酒唱歌,这还是学校吗?不过呢,广斌主任的意见也不无道理,在这种事情面前,我们还是要冷静审慎,以理性代替情感……”
沙默最后又把话拉了回来,但仍然不乏犀利:“一撸到底确实有些过重,我们还是要讲治病救人的,保留原职不可能的,不过可以考虑降职使用嘛!”
沙默利用这个机会适时打压刘广斌,肯定泠水秋,目的就在于为泠水秋接任教委主任奠定一定的基础,至少在班子层面让泠水秋得到普遍的认可。
讨论的结果是,给予齐天扬党内警告处分,撤销校长职务,行政降半格。沙默马上让组织部形成文件,但没有立刻报送市委组织部。他想等一下,如果确实还有分量更重的人物出面说话,他便可以在这个决定的基础上让一步,“行政降半格”取消,给相关领导一个面子,倘若无人说情,那么就按照这个决定报市委组织部,履行程序。
错综复杂而又变幻莫测的官场,让沙默在决策上不得不像一根皮筋,具有一定的弹性,可谓可紧可松,绷得太紧易断,放得太松无力,只有适度,才得以做事做人。
散会后,他松弛地仰靠在办公室沙发上,忽然间,觉得自己变得狡猾了,像一只非洲草原上警觉的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