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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作品名称:官妻      作者:沙漠孤月清      发布时间:2020-03-06 12:08:19      字数:7897

  春节长假随着一场雪结束,欧阳若岫接到公用事业局组织部通知,让她今天上午去单位报到,正式开始工作。早晨起来,她就开始精心打理自己。正在等公司小车来接的洛志伟坐在沙发上,端详着穿衣镜里面忙活的妻子,心中又喜又恼。
  喜的是自己和欧阳的工作都有了一个新的提升,也都步入了副处级的干部行列,这对于他们这种年龄段的年轻人来说,并不多见,也算是凤毛麟角。想想节前参加老乡聚会,自己得到不少同乡的赞誉和奉承,那种谄媚和迎合,让他喜不自禁,心旷神怡。有人提议下次同乡会由他来安排,他不加思索便一口应允,连说几句没问题,我来办,颇有一种踌躇满志、舍我其谁的豪爽。回到家里和欧阳若岫眉飞色舞谈及此事,却被欧阳若岫一顿嗔责。说他有些得意忘形,刚当副总没几天,就搞这些个人的东西,会造成不良影响的。他觉得也对,但话已出口难以收回,便对妻子说,不要紧,我从其他渠道解决。
  春节和欧阳若岫带女儿回了吉安县城过年,父母高兴地合不拢嘴,逢人便说自己的儿子现在城里当了大干部,是处级领导,有的邻居不清楚处级是什么意思,父母就解释说,和县长一样大,惊得邻居目瞪口呆。以致见了洛志伟毕恭毕敬,都有些觳觫的样子,这让洛志伟更为自得。他兀自想,按照这个速度,过几年就可以考虑局级的问题了。
  恼的是,妻子欧阳若岫在服饰上太敢花钱,借着给柳淑彦和崔雪送貂皮大衣的机会也买了一件。欧阳若岫已然有了两件貂皮大衣,一件短款一件长款,他考虑这钱来自于赔偿金,妻子高兴,买也就买了吧,不过万把元钱而已,羊毛出在羊身上。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欧阳若岫穿了一件高档的紫貂大衣回来,在他面前扭来扭去,一问价格,居然是两万六千元。洛志伟一听,差点晕倒,怒视着欧阳若岫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两口。欧阳若岫自知理亏,便笑着哄他。说你看你那么惯我,没有这笔钱你也能让我买的,这不是节省了一大笔嘛。洛志伟一想,既然已经买了,再怎么愤怒也无济于事,就咬牙切齿说,今年不许再买衣服。欧阳若岫说,肯定不买了。其实他心里清楚,想让欧阳若岫不买衣服,那倒不如杀了她。
  一想到十万元的赔偿金,转瞬之间就只剩下五万元,他就心如刀绞。不过他也清楚,如果没有欧阳若岫,别说五万元,就是五千元恐怕也是奢望。以范方东这种人的骄横品性,没有沙默和廖广德的力度,还真压不住他。
  “怎么不走啊?发什么傻?”欧阳若岫从镜子里见洛志伟兀自发呆,就敏感地问。
  节前她和沙默去了省城,两人缠绵缱绻了很久,返回家中已经将近半夜。洛志伟自然心知肚明,又不好挑明,只能不冷不热地晾了欧阳若岫两天。虽然事过境迁,洛志伟也不再冷淡,但欧阳若岫还是心有余悸,言语行事尽量避免刺激到他。
  “这不是等车嘛!”洛志伟新配的专车是一台蓝鸟轿车,虽然有些老旧,但还算有档次,至少要比桑塔纳更舒服些。
  “哦,今天好像有些晚啊?”欧阳若岫化完妆,对着镜子左右端详自己的脸庞,检查化妆效果或者有无纰漏。
  “可不是嘛!我挂手机问问,怎么搞的!”洛志伟有些沉不住气。
  “别问!”欧阳若岫从镜子里面朝他瞪眼制止,“人家或许有什么特殊情况,你这样质问司机下不来台的,真有什么特殊事,他会给你挂电话汇报的!”
  “呵呵,也是啊!”洛志伟一想,可不是嘛,自己现在是公司领导,应该有个身段和修养。于是,咧嘴笑了。
  果然,片刻之后,司机打来电话说,解放路那一段堵车严重,他马上就过来了,让领导不必着急。
  欧阳若岫说:“看看,这多好!”
  洛志伟点点头,他承认处理这方面事情,妻子比他更为细腻和得体。他见欧阳若岫整理的也差不多了,就看看窗外的雪说:“要不这样,把你送公用局去吧,反正也不绕太远?”
  “这样好吗?”欧阳若岫有些迟疑。她顾忌的是自己第一天上班就坐着小车去,有点耀武扬威的意味,容易引起不良反应。
  洛志伟没有想到这一层,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蹭他的专车,给他造成不好影响,就不以为然说:“别总搞得那么严谨,也不是天天送你,偶尔为之,没有人会说三道四的!”
  正说着,窗外传来蓝鸟的车笛声,欧阳若岫看看手表,见时间略微紧张,步行恐怕会迟到。第一天报到就迟到,在一向严以律己的欧阳若岫看来是不可饶恕的。于是她点点头,拎起挎包和洛志伟一起走出家门。不过,她没有让蓝鸟车停在公用事业局大楼前,而是在离大楼还有几十米的地方下了车,自己步行进了大楼。
  欧阳若岫先去了局党委书记邱岩田的办公室,及时给领导拜年,也算是报到。邱岩田打量一番她说,欢迎你到局里工作,你先到党委办公室做主任,这多少有些委屈你了,不过,这也是暂时过渡一下,等条件成熟了,是上是下我们再考虑,你之前做过宣传部长,也在市委宣传部工作过一段时间,对党务工作并不陌生,我想工作方面没有问题,我也不用多说了,你再去栾局长那里一趟打个招呼,对于你过来,栾局长也是很支持的。说完,邱岩田颇有深意看了欧阳若岫一眼。
  出了书记办公室,欧阳若岫品味一下邱岩田的话,明白栾局长可能对自己的提升和安排有些看法,所以,邱岩田才会如此提醒自己,不要忽略局长的因素。再有,她也对邱岩田说的“委屈”这个词不理解。按理说,邱岩田没必要这么客气。她想,有必要把这些情况和沙默沟通一下。他在局长办公室并没有见到栾局长,只好直接去了组织部。组织部部长吴琼与她之前就比较熟悉,便领她去了党委办公室。
  本来,作为基层宣传部长,欧阳若岫对吴琼一直颇为敬重。一是吴琼大欧阳若岫五六岁,二是吴琼是她工作上的领导,当然还有第三点,吴琼的丈夫是市公安局路西分局的局长,公公是市人事局副局长,这些背景让无琼在公用事业局颇受尊重,即使局领导也很给她面子。所以,尽管吴琼本人并不张扬,甚至有点小女人的性情,总是笑脸盈盈,但毕竟有些倨傲矜持,欧阳若岫始终敬畏她。然而,现在吴琼的态度让欧阳若岫不仅大吃一惊,而且还很不自在,如坐针毡。
  吴琼说,欧阳主任来了,这是上面领导对我们局党务工作的重视,以后在一起工作,还请欧阳主任多多指导。欧阳若岫哪里受过如此敬重,尤其这些话出自吴琼之口,更让她觉得蹊跷。她听得出这绝不是寻常的奉承,而是认真摆正两人之间的关系。便说,你是姐姐,我刚来,以后还要你引路,不吝指教呢。吴琼说,欧阳主任在大机关待过,这种谦逊的态度真值得我们学习。
  在党办办公室,吴琼把一男一女两位党办工作人员介绍给欧阳若岫,欧阳若岫并不认识他们,两个人年纪都在二十几岁左右,估计是后参加工作的。两个人更是毕恭毕敬看着这位新来的美女上司。他们不能不惊叹这位新上司独有的气质。尽管欧阳若岫刻意削减自己在美丽方面的出众,穿了一件略显刻板的半长西装,外罩一件黑色羽绒服,但这似乎更突出了她修长的身姿和典雅的气质,有一种端庄之中的高贵。
  吴琼指着靠窗的一张宽大的办公桌说,这是欧阳主任的办公桌,局里房间紧张,两位副局长也挤在一个房间办公,所以请欧阳主任谅解。办公室陈主任说,等有了条件,及时给欧阳主任调整一个单独房间。欧阳若岫说,不用了,这挺好的。但她心里却更加疑惑,觉得这似乎是按照局领导的待遇对待她。这时,办公室陈主任也走进党办,他向欧阳若岫伸出手说,欢迎欧阳主任。
  欧阳若岫与这位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比较熟悉,因为每年公用事业局搞春节联欢,她都是女主持人,而陈主任则是男主持人。握过手后,陈主任说,欧阳主任,关于你上下班用车的问题,我和领导沟通过,虽然现在我们局里车辆紧张,做不到专人专车,但还是要安排的,栾局长和邱书记的意思是让你和纪委刘彤云书记共用一台车,都是女同志,使用也方便,我和司机小王打了招呼,你随叫随到。欧阳若岫更是一惊,忙说,不用,我家不远,步行可以的。陈主任说,那哪行,你是领导,这是应该有的待遇。欧阳若岫说,我们都一样嘛。吴琼说,那哪一样呢,你档案在市委组织部,我们在局里,这可是两个档次,欧阳主任真是谦虚。一听此话,欧阳若岫一头雾水更浓。
  欧阳若岫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了一会儿,越想越不对劲儿,自己一个中层干部,怎么会有这些待遇呢?想了想百思不得其解,便顶着一头雾水去找邱岩田,可邱书记不在。这时,办公室来人通知,在会议室召开全体机关干部收心会。欧阳若岫便随同大家来到会议室,在后面觅个位置坐下。
  这时,陈主任走到她身边低声说,请欧阳主任到前面去坐吧,欧阳若岫一抬头,见局级领导都坐在第一排,连忙摆摆手说,我在这里挺好。陈主任说,一会儿还要介绍你,在这里不太妥当。欧阳若想了想,不想为难陈主任,便到第一排最靠边的位置坐下。
  所谓收心会,是在长假(主要指春节)之后机关召开的第一次会议,目的在于让大家紧张起来,投入到正常的工作之中。所以,一般很简短,主要领导强调一下就会散会。
  栾局长不在,会议由常务副局长主持,邱岩田讲了一番老生常谈的话之后,谈了第二项内容。
  他说:“今年,公交公司、自来水公司、煤气公司都要面临重大的企业改革,所以,作为局机关,年前,我们进行了干部的调整,目的就是为了适应深化改革的新形势和新任务,同时为了强化党务工作,也引进一些新同志,下面我来介绍一下,大家很多人都认识,欧阳若岫同志……”他把目光放在欧阳若岫身上。
  欧阳若岫马上站起来,颇为得体侧过身子向与会人员点头致意后,重新坐下。
  “欧阳同志去年在市委宣传部工作一年,主要负责党刊编辑工作,具有较高的政治理论水平和文字能力,年前刚刚被提升为公交公司工会主席,考虑到局里工作需要,我们就把她调过来,暂时担任党办主任,这里需要说明一下,避免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欧阳同志是副县级干部,所以享受局领导的一些待遇。”
  至此,欧阳若岫才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明白了吴琼以及陈主任等其他中层干部,那种蹊跷的尊敬来自何处。本来,她还为自己坐在这里感到有些不自在,现在看来,在这个位置就是理所当然了。至于对其他中层干部的尊敬和奉承,也没有必要过于谦逊,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
  谦逊是一种美德,然而,一旦超越了一个社会角色的范围,那无疑就是虚伪。所以,谦虚和虚伪之间仅隔着一道看不见的细线。欧阳若岫一向谦虚谨慎,但也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散会后,她对邱岩田说,自己还有一些东西要拿到办公室来,如果眼下没有什么紧要的工作,她要回去整理一下。邱岩田说,刚刚过完节,正月十五之前应该没有什么重要事情,你该办什么就只管去办。另外,对于工作和安排有什么想法就直接告诉我,不要不好意思。
  她谢过邱岩田,又到办公室告知陈主任。陈主任以为她是要车,扭身就喊司机小王。欧阳若岫急忙制止他说,现在不用,等我收拾好了,再让他跑一趟。陈主任又说,欧阳主任早晨什么时间出来,我告诉小王去接你。欧阳若岫没再推辞,她想了想问,刘书记什么时候出来,我随她好了。陈主任说,那好,我和刘书记碰一下之后通知你,你们两位领导恰好在一条线上,时间应该差不多少。
  走出公用事业局办公大楼,街道两旁皑皑的白雪十分耀眼,她陡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急忙摸出一副墨镜戴上。她受沙默影响也习惯在外面戴上墨镜,尽管知道这并不影响认识她的人辩认出她,但在心理上似乎觉得安全一些,毕竟,自己眸中的世界变得不那么清晰透彻。
  她记得沙默说过,他在就任教委主任之后走出教委大楼时,曾有过一种眩晕感和恍惚感,仿佛生活在梦幻之中,她还曾笑他是升得太快了。现在自己就是这种感觉,看来原因也是彼此彼此。这种境遇的骤变,来得突兀,也来得急促,让她猝不及防。她觉得这有点文学色彩,一个突发奇想,出人意料的故事,甚至就是一篇童话,抑或传奇,一个女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为另一个女人。
  社会属性是一个人的本质属性,社会角色的转变,意味着一个人本质的变更,仿佛成为另一个“我”。所以,在这种如幻的转化中,连本人都常常认为是一种幻象。
  不过,欧阳若岫没有喜从天降的惊喜,以及登堂入室的欣慰,倒是有些迷离和忐忑。可为什么会迷离忐忑呢,她又给不出答案。
  她回到家里,马上拨通沙默的电话。
  她想,能够驱除自己这种迷离和忐忑,恐怕只有这个男人了。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常常能够冷静分析研判一些特殊事态,然后做出理性的抉择。但她需要一种来自男人的理性支持,毕竟,女性气质让她的自信常常孱弱。而洛志伟无法给她提供这种理性支持,他所能给她的,只是某种带有亲情色彩的情感支持。这种情感支持虽然不可或缺,但同样孱弱,缺乏理性的坚韧和力度,难以让她坚定不移,无所畏惧。这也是她最终投入沙默怀抱的一个重要因素。
  情感的游移,根源往往不在情感本身,而在于理性的坍塌。当一个女人对自己的男人失去信心的时候,其实是本来的婚姻信仰发生了动摇,然后,由情感旁逸表述理性的失望。
  “忙吗?”她问。她端着座机一边问,一边站在穿衣镜前端详自己。
  “哦,还好,刚刚开过收心会,还在正月里呢,真正收心还要有段时间!”
  “我们也刚开过收心会……”
  “这是你家里的电话吧?”沙默不解,她为什么没在单位而是回到家里。
  “第一天报到,没有紧要的事,就回来整理一下东西。”
  “哦……感觉你好像有些抑郁,是不是单位有什么不愉快的事……”
  “是有些郁闷,但没有不愉快的事,倒都是令人欣喜的事,出乎意料的好事,猝不及防的好事,如梦如幻的好事……”
  她一边排比,一边凑近镜子仔细看自己的鼻尖,那里微微有些泛红。她最讨厌自己的鼻子,觉得除了微微有些翘起的精致之外,并无其他可取之处。而且,常常因为情绪的变化鼻尖还会发红,尽管那种红色并不浓重,有些接近粉色,但还是让她常常扫兴。她不喜欢一个女人的脸上带着情绪的痕迹,在她看来,那不啻一种幼稚和愚蠢。
  “呵呵,既然是好事,那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就说来我听听!”她朝自己的鼻子瞪瞪眼睛,之后坐在沙发上。
  “无非是一些让你惊诧的待遇问题吧?”
  “这么说,你事先已经知道了!”她有些恼怒。
  “是的,昨天晚间,邱书记给我挂了电话,谈到了你的事,他说,安排你做党办副主任是一个失误,按照你的级别应该属于副局级,只是这个是要上市委常委会的,不是他能力所及,所以只能暂时安排做党办主任,虽然委屈了些,但目前也只能如此,好在这也只是个过度而已,至于其他待遇都按照局领导标准执行……鉴于目前你的特殊情况,我告诉他,这也是最好的安排了,欧阳同志不会过于计较的,他又说这不是长久之计,也要尽快考虑下一步,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说目前还没有明确的方向,他建议如果没有具体意向,可以考虑在局属几个县团级企业任副职……”
  “哦……明白了,可你应该提前告诉我,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免得闹出笑话来!”她埋怨说。
  “我是准备说的,可是考虑晚了一些,不太合适,而且,又是好事,让你喜出望外,也不无益处,是吧?”
  “可你没想想,这会让我无措的,我可没到那种宠辱不惊的地步,很容易出状况的,你没看到,当时我就蒙圈了,不知就里,一头雾水……”
  “是吗?不过我还是相信,虽然你可能一时无法理解,但绝对会不露声色、泰然处之,你具备这个素质!”
  “得,我才不喜欢听奉承话呢,今天在局里已经听到不少,有点腻了,不过啊,话说回来,听邱书记的意思是不是觉得我的事情有些棘手,他想往外推……”欧阳若岫很敏感,总会从别人的表述中发现一些细微的东西。
  “唔,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呢,这里有件事情你不知道,我说了你要注意保密,邱书记可能最近要动,领导对他挺赏识,可能要重用……”
  “他不是刚刚提了正职书记吗,这么快就提升……”欧阳若岫觉得举着话筒有些累,便揿下免提键,然后放下话筒揉揉手腕。
  “这里说的重用不是提拔,而是同级调动,到另一个更重要的岗位工作。”
  “哦,那他去哪儿呢?”
  “这个嘛……你不要出去讲,跟洛志伟也不要说,我发现他有时爱炫耀,老邱应该是去区里任区委书记。”
  “那我明白了,他不是推卸我的事,而是想在走之前把我安排好,你是这个意思吧?”欧阳若岫何等精明,只要你给出一些基本信息,她就能从中悟出深意来。
  “嗯,冰雪聪明!不是有美貌无脑子的女人!不过呢,也有让我出面解决的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这是可以理解的!”
  “说正经事!”欧阳若岫朝电话机瞪了一眼,之后抿嘴笑了。
  “我还没有想好,不过我知道你不愿下基层,所以邱书记的建议只能是一个后备方案,这几天我再深入考虑一下,争取在去省里之前把你的事情落实了!”
  “嗯,也好吧,其实,我觉得在局里也挺别扭的,有点不伦不类的尴尬,别看有人奉承,也不排除有人嘲笑呢!”欧阳若岫不乏忧郁,她想象着那些谄媚笑脸背后隐藏着的冷眼。
  “哦,既然这样,看来换个地方才是上策,只是,到了这个级别,牵涉面和层次就不同了,运作起来难度也就非同寻常。其实,我一直都在考虑你的问题,始终也觉得处于一种权且之宜的动荡之中,而你恰恰又最恐惧这种飘忽不定的状态,所以,我也焦虑。”沙默幽幽地说。
  欧阳若岫听他说话的同时,也听见频繁按下打火机的啪啪声音,这说明他内心的牵挂和焦灼。她有些惭愧,觉得自己总是给他带来麻烦,而且麻烦不断。虽然这一年来的时间她的人生逐步发生变化,并且走向向好,但她始终有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这让她无法摆脱忧郁,也觉得拖累了沙默。想到这里,眼睛不禁湿润。
  “不瞒你说,那时,我曾经动过把你安排到讲师团的想法,现在也想过把你调到教委来,可是,这很危险,我们这种情形已经不适合在一起工作了,我把妻子都调开了,就是不愿在教委有什么过多的牵挂和羁绊,而且,你是特别顾及环境和氛围的女人,这样于你似乎更为不利,我想你是能够理解我的意思的,可毕竟我的能力有限,目前还不能给你找到一个很适合的位置,让你为此纠结忧郁,我觉得惭愧,一个男人最无能的表现,不在于他是否堕入低谷,人生艰难,而是在自己女人需要保护的时候无能为力,那是一种彻底的挫败,也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沙默喑哑地诉说,欧阳若岫已然泪流。
  “鉴于我们之间关系,我又不能堂而皇之去找朋友,甚至找组织解决这个问题,那样做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把我们的关系大白于天下,你不想那样,我也没有魄力那样,其实,我可以那样的,就是觉得好像那是最后一张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出手,因为这意味着一旦出手,我们可能会在这个方面瘾了,但在其他方面输的更多,甚至更惨……”
  “不要说了,是我牵累了你,让你如此痛苦,我就在局里吧,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只是我过于看重自己的感受了,我总是追求完美,然而,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完美,因为它本身就不具备完美,所谓追求完美不过是贪婪而已,我这样不是挺好嘛,我应该满足的呀!”欧阳若岫语声哽咽。
  “嗳,别那么自责,你有权利追求完美,也有资格,倘若你丢失了这个追求,我喜欢你的意义也就削减了!”
  “你别把我说的那么好,其实我有许多连我自己都不赞成的缺陷呢!”她想到自己鼻尖的红晕,便忽然又想笑。
  “你知道吗?我越来越发现,其实,我真正喜欢的恰恰就是某种缺憾,那种遗憾美,常常令我觉得有趣,有时甚至妙趣横生,譬如你那练舞蹈变形了的脚趾,你那与身高不很匹配的小巧脸庞,你那一激动就有些发红的鼻尖……哈哈哈,美不胜收啊……”
  “别说啦,我有那么丑吗?”欧阳若岫没想到他居然也发现自己的为之懊丧的鼻尖,便羞臊而娇嗔地叫了起来。
  “好了,我还要带班子去市政府给领导拜年呢,你的事我来管会有办法的,你不要兀自胡思乱想无端郁闷了,有乌云也不要忧郁,挥挥手,太阳就出来了!”沙默温和抚慰她说。
  “等等,别挂电话……”欧阳若岫急忙叫道,“听我说最后一句,我觉得我,也包括你,就是我们都并不高尚,可能世界上也没有完全高尚的人,可是,我们并不因此猥琐或卑贱,因为……因为我们的情感至少是真的,抽离了这种坦诚和真挚,那才是真正的低俗和可耻……”她蹙着眉头认真地说。
  “噢,你是在为你或者我们申诉、辩解吗?不要总是试图说服自己,这毫无意义,人就是徘徊于高尚与卑贱之间的动物,任何证明自己高尚的行为,本身就是低贱的,换句话说,人们在低贱中高尚,也在高尚中低贱,谁都如此!”
  电话里传来叩门声,欧阳若岫轻轻按下关闭键。
  她确实总想证明自己并不低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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