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哀悼父亲

　　2001年9月，新的学期开始了。
　　开学后不久就到中秋节。我心里挂念着父亲，于是，专门买了一盒广东月饼，到邮局寄给父亲，我算准了时间，中秋节之前，这盒月饼一定寄到父亲手上，想到病中的父亲到时候就能吃到女儿万里之遥寄去的月饼了，禁不住心里美滋滋的。
　　一天上午刚刚下课，我在走廊里和一名老师正说着话，一名老师快步走过来，告诉我办公室有我的长途，我一听，急忙跑进办公室，拿起电话，就听到里面传来姐姐低沉的话：“爸爸去世了，快回来！坐飞机，我们等你！”
　　“啊！”我愣在那里，手里的电话都忘记放下。
　　同事们忙过来帮我拿下电话，放好，问我：“校长，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嗯！”我这才反应过来，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慌，马上让一名同事帮我出去订机票，最好今天的。然后，我找办公室几位老师安排好学校工作，然后打电话给教办领导请好假，就回家收拾行李。
　　下午同事把定好的机票送给我，我把情况告诉丈夫，他本想一起回去，但是两个人都请假，学校课程难以安排，于是，丈夫嘱咐我：路上小心，爸爸已经走了，节哀！
　　我答应了，急忙乘坐大巴赶去广州机场，当天下午一点，就启程飞回老家。
　　坐在飞机上，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暑假结束我才离开，父亲看了中医，不是说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吗？而且吃中药还能减轻痛苦，延缓生命，怎么不到一个月，父亲就走了呢？
　　飞机经过四个小时飞行，晚上五点飞机刚刚在哈尔滨机场降落。
　　走下悬梯，我打开手机，电话就响了，一看是老家好友萍的，连忙接通，萍在电话里说：“到了吧？一直打着你电话，现在通了，知道你飞机已经降落。听着，你不要急，去坐大巴往回赶，我们班几个要好的同学都来了，他们都在帮忙料理，你不要太难过，路上注意安全！”
　　“啊！你们都在？请替我感谢同学们，我……”由于太突然，深深感动，一时哽咽了，再说不出一句话。我没想到，父亲去世，我也才得到消息赶回来，家乡的同学好友都已到场，我离开老家已经整整五年了，家里这帮好友是怎么得知消息的？并且还第一时间赶到，竟在我之前这令我实在感慨万千！谁说人走茶凉！谁说时间和距离会淡化情感？
　　默默关了电话，我取了行李，走出机场，到了长途车站，买最近一班车，向老家赶去。
　　大巴车经过近六个小时的颠簸，到老家七台河市已经十一点了。
　　路上，萍的电话一直不断，沿途询问车行地点，快到七台河汽车总站的时候，萍电话说：她和同学已经开车在总站停车场等候，让我下车直接到停车场。
　　除了感动还是感动。这帮重情重义的好同学，我记在心里了！
　　等了一会，行李到了，我提起自己的行李箱走出机场大厅，看了一下停车场方向，便向那里走去。刚刚到了停车场门口就看到萍了，依然那么亲切、那么温暖的面容，萍喊着：“玲，我们在这，过来！”
　　我快步走过去，看到了萍后面一辆灰色小车，司机座位窗口探出一张熟悉的脸，不要说，这是春禾同学。
　　萍接过行李箱，春禾把车尾箱打开，下车接过萍手里的行李，放到车尾箱里。这才走过来，伸出右手说：“老同学，一路辛苦，上车吧！”
　　我也伸手握住春禾同学的手，深深感谢道：“没想到我父亲去世，你们这些好友能够到场，咱们同学之间就不言谢！我记心里了！”
　　然后，我和萍上了车，直奔我父亲家里。
　　春禾驾车疾驰，一会儿变到了父亲家里，只见小区里，父亲家楼下已经支起一个帐篷，我走过去，见里面停放着一口棺材，姐姐和妹妹披着孝衣跪在棺前在烧着纸钱，我一眼看到灵柩前，摆放着一盒月饼，那就是前不久我寄给父亲的啊，父亲，竟然一口没吃，竟然也没看到，就与世长辞！
　　我心里一阵绞痛，萍在我的身后，默默接过我的行李和背包，轻轻拍了我的背后一下，我便哭到在父亲灵前，泣不成声：
　　父亲啊！女儿来了！
　　您怎么可以走！
　　那盒跨越万水千山的月饼
　　您竟然动也没动
　　此刻，月饼静默在灵前
　　秋夜便在一片静默中啼哭
　　我手捧啼哭沿着心路行走
　　用爱思涂抹昨日的细节
　　从小到大
　　我心底里装着一个严厉的父亲
　　可是爸爸！
　　我怎么也想不起您严厉的摸样
　　剩下的
　　就是一个月前
　　您白发苍苍病卧在床……
　　直至今日您匆匆离去！
　　
　　三天后，在七台河殡仪馆举行了父亲追悼会。
　　父亲单位的领导来了，父亲生前在家乡的战友来了，还有父亲生前认的亲——闫家的姑姑、叔叔们都来了。
　　我受姐妹委托，追悼会上表达我们对父亲的敬仰之情：
　　父亲生于1926年，1947年在他21岁的时候，在老家内蒙古参军作战，随部队后来改编四野，参加辽沈战役，平津战役，一路南下，最后解放了广州，而后随部队转到南海舰队，成为一名南海舰队的舰长。1958年，父亲不顾部队挽留，不顾母亲广东及那里的一份正式工作，三递申请，为母亲辞职，坚决要求来到北方，开发建设北大荒，后来转到铁路工作。
　　父亲一生勤勤思悬，任劳任怨，始终坚守着自己的信念，不计个人得失，无怨无悔。父亲生性坚强刚毅果敢，又不失柔肠细心，待同事亲如兄弟，要求子女十分严格。大事讲原则，小节不放松。
　　父亲今天与我们永别了，留下了他对党的无限赤诚，对人生的无怨无悔。留下了对我们的深切关爱，留下了他那挥之不去的音容笑貌，
　　父亲有幸成为一个世纪的老军人，他的经历、性格决定了他选择这样一条与别人不同的人生之路。虽然，这条路使我们全家走得曲折，令妈妈终生不解，令我们时有怨言，但是，今天，在父亲的追悼会上，我要说：我们对父亲充满敬意！父亲对党，对国家一生问心无愧，父亲是一个值得我们永远敬爱的父亲，他永远不会与我们分离，他将永远活在我们心里！我们永远怀念他！
　　父亲，您就安心地走吧，我们会化悲痛为力量，牢记父亲的嘱托，清清白白做人，勤勤恳恳做事，踏踏实实工作，我们会继承父亲留下的良好家风和优良品德，一定会教育好自己子女，让他们成人成才，这将是我们対您在天之灵的最好告慰！井以比来回报父亲的养育之思，回报社会！　
　　那一夜，我夜不能寐，静静坐在父亲的床前，床上还遗留着父亲的体温。今天是阴历八月初十，还有五天就是中秋节了，父亲竟没有陪女儿们度过中秋。望着窗外即将圆满的月亮，我思绪万千，难以成眠，于是，用心写下如下诗行，送与父亲！
　　
　　记忆中的父亲
　　高大伟岸
　　一身戎装透着威严
　　小时候不常见到父亲的笑颜
　　畏惧他
　　总想躲得远远
　　谁知道
　　父爱深深藏在父亲的心间
　　
　　犹记当年
　　我也曾想逃避下乡
　　多想父亲也象人家那样
　　现成的条件
　　只需父亲一句话
　　我就留在父母身边
　　可是我的父亲：
　　都躲在城里农村谁去？
　　不由分说
　　我成为知青一员
　　
　　经历过才知道
　　一份历练千金不换
　　我深深理解了父亲
　　心里装着大爱
　　重如山！
　　
　　可是我好像不曾报答
　　今天父亲就到了山的那一边
　　一座无形的山啊
　　隔住了我们父女相见
　　请明月请捎去我的心愿
　　阴阳两界路途遥远
　　几行文字
　　怎能把我的心情诉完？
　　泪如泉……
　　                            
　　几天前北方仲秋
　　天过早的寒
　　温暖如春的南方
　　我接到来电
　　轰然倒塌了
　　我心中的大山！
　　乘坐风之翼
　　还是那般缓慢
　　
　　灯火阑珊
　　我终于扑到父亲的灵柩边
　　泪水如泉：
　　父亲……父亲
　　您醒醒！您睁开眼
　　看看不孝的女儿
　　从南方归还
　　
　　那一夜
　　北方格外的寒
　　阴冷的天
　　不见灯盏
　　几只蜡烛陪着我
　　我陪着父亲
　　低语呢喃：
　　父亲……您听到了吗？
　　
　　您一生辗转
　　南征北战：
　　南方需要你
　　你从北到南
　　你一路冲杀
　　至今身上还留有弹片
　　
　　北方需要你
　　您毫不犹豫
　　带着南国的妈妈
　　抱着小小的女儿
　　毫不犹豫
　　置身于地冻天寒
　　
　　您爱国一腔赤胆
　　您爱党深情无限
　　我的好父亲！
　　南征北战
　　拓荒戍边
　　您完成了一生夙愿！
　　
　　当儿女大了
　　孙儿绕膝相伴
　　您可以享受生活
　　却如此决然
　　撒手人寰！
　　
　　老天啊你不公平
　　为什么？为什么？
　　就算想要父亲灵魂升天
　　也要等我
　　等我归来再看他一眼！
　　
　　那一夜
　　没有一只灯盏
　　几只蜡烛陪着我
　　我陪着父亲
　　黑沉沉的天！
　　
　　突然……
　　我看到了灵柩前一盒月饼
　　那是我前几天特快寄来
　　给父亲的中秋礼物
　　此时它纹丝不动
　　摆在灵柩前
　　父亲竟然没能偿一口！
　　我肝肠寸断
　　
　　那一夜
　　没有一只灯盏
　　几只蜡烛陪着我
　　我陪着父亲
　　黑沉沉的天
　　还有我的呢喃
　　我的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