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青子衿的酒庄开在武昌江夏路一处位置不是太好的地方，她不是真正的老板，只能算一个小股东，酒庄的投资，她只占五分之一，另有五分之四的股份属于她的闺蜜。
　　青青子衿的闺蜜叫芸芸，她的婆家算是个先富起来的家庭，老公在房地产业界打拼，公公是江夏区一个官员，她实在是闲得太无聊了，就找到老公要了一百六十万元钱和青青子衿开了这家酒庄。
　　两个女孩开一家酒庄，如果没几斤几两，这酒庄是开不下去的，别人看得清清楚楚，她们自己也是看得明明白白。
　　这天下午，芸芸和青青子衿一进办公室就聊开了。
　　芸芸说，你昨天那单生意如何？
　　青青子衿回答说，还能如何，就那样呗。
　　就那样是哪样？
　　没谈成呗。
　　没谈成你还这么轻松，你不知道想点办法呀？
　　芸芸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几斤几两，我能有什么好的办法？
　　芸芸盯着燕燕看了足有一分钟，从她的头看到脚，然后将目光落在她的胸脯上。
　　其实，你有的是办法，就看你用不用。
　　我要是有办法能不用吗，生意做成了，我就赚钱了，我傻瓜呀？
　　你看看，你的鼻子是那么秀挺，你的眼目是那么顾盼传情，你的皮肤是那么白皙，你的长发是那么飘柔，这些资源浪费了你不觉得可惜吗，为什么不开发资源呢？
　　你个坏家伙，你叫我出卖色相呀？
　　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什么叫出卖色相，这叫利用资源，开发资源。你想想，这个世界就是个男人世界，跳得再高的女人都被跳得更高的男人捏着，男人嘛，个个是色狼，你不喂他，他能给你好处？
　　你比我长得还好看啊，你怎么不开发资源？
　　我在围城内呀，你是个自由人呀。
　　这有区别吗？我只知道，我是女人，你也是女人，我长得好看，你长得比我还好看，我不管什么入围不入围。
　　燕燕你别生气啊，我就是逗你玩的。你出围城快两年了吧，你是如何解决需求的，没男人的生活过得下去吗？
　　你没听说过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青青子衿这样一说，芸芸就笑了，青青子衿也跟着笑了。
　　沉寂了两分钟，青青子衿先开口说话了，她说，我最近在钓鱼。
　　芸芸说，钓鱼？我从没看见你钓过鱼呀，在东湖钓鱼呀？
　　不是，我在微信上钓鱼。
　　看不出啊，我原以为你老实，却不知道你还学会了钓鱼。
　　青青子衿脸上有点潮红，她说，我也说不好是不是在钓鱼。
　　啊，说说看，什么感觉？
　　我说不好感觉，总是怪怪的。
　　怎么会怪怪的呢，他多大了，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的微信名字叫藜照，问他多大了他也不说，只给我发过来一张照片，叫我猜。至于是做什么的更不知道，他说自己是个宅男。
　　那你把他的照片给我看看。
　　青青子衿把手机递过去，芸芸点开青青子衿的微信，就看见排在第一位置的那个藜照，再点开藜照的网页，就看见了那张藜照的相片。
　　嗯，不错不错，人嘛，挺精神的，但是我敢肯定，这不是一条肥鱼，应该是条野生鱼。
　　你算八字的呀？
　　我会看相呀，这人嘛，就是个书生，真正的书生都是穷书生，酸书生，他们是进不了养鱼池的。
　　我不这么看，一个能够做宅男的人起码是衣食无忧的人，手里的闲钱起码也有一些吧。
　　好呀，那你就继续钓吧，看是不是一条肥坨鱼。
　　你看这人多大了？
　　你真的动心了呀？
　　我不是动心，我是关注。你不要饱汉不知饿汉饥，自己天天晚上吃得饱餐饱厌，我饿着肚子关注一下不为过吧。
　　你这死妮子不是在关注，你是动心了，你真要是动心了，就不会成为好钓手的你知道吗？
　　试试看吧，不试怎么知道。
　　好，试试看，试试看。
　　正在这时，青青子衿的微信报响了。
　　青青子衿打开一看，是藜照发过来的：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下午好？
　　青青子衿回了一句：下午好。
　　等了分把钟，青青子衿又追加一句：今天好凉爽啊。
　　你刚才在做甚？
　　我呀，我在外面玩。
　　我还以为你拉黑了我呢。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我要是拉黑了你，你还能给我发微信吗，真是个傻瓜蛋。
　　对对对，我就是个傻瓜蛋。你在哪啊？
　　我在东湖风景区呀，要不要过来玩玩，这里蛮漂亮蛮静谧的。
　　我不会飞啊，要是会飞，拍拍翅膀就飞过去了。
　　我刚才说你是傻瓜蛋你不生气吧？
　　怎么会生气呢，我就是愿意你骂愿意你打啊！
　　小照你别误会啊，我不是骂，我是“说”，你懂吗？
　　我懂我懂，中国人都知道“打是亲骂是爱”这句俗话，所以，你不是骂我，是说我。
　　你分得清就好。
　　你是一人游东湖还是几人呀？你下午没生意呀？
　　怎么会没生意呢，酒庄有员工盯着，我不用时刻坐在那儿。
　　明白了，员工盯着生意，老板游山玩水。
　　你很会总结啊，其实主要是现在没什么生意。
　　武汉下雨了吗？
　　天气阴沉沉的，上午下了点雨，你哪里呢？
　　岳阳武汉天气一体化。
　　什么意思？
　　我们还在小时候就是这观点，看天气预报，主要看武汉地区，不看长沙地区。
　　我们是不是离得太近啊？
　　是啊，岳阳人全这样，都是以武汉天气预报为准。
　　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今天和朋友在一起，再没人说你怀孕了吧？
　　身边一起玩的朋友肯定没人说啦。小照，小照。
　　你是叫我吗，什么意思？
　　当然是叫你呀，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我叫藜照啊，好久好久都没人叫我小照啦。
　　我不叫你藜照，我就叫你小照，小照，小照。
　　青青子衿在微信那头这么一而再的叫小照，藜照的心就扑通扑通直跳，这与他的年龄和经历很不相符啊。
　　芸芸一直在一边看他们微聊，这时候她说，真看不出啊，你这个死妮子挺会说谎，听会腻人的嘛。
　　青青子衿笑着说，你知道什么，不说谎话就办不成大事；不腻人就钓不来大鱼。
　　我估计他会咬钩，只不过怕是一条游蚕里。
　　走着瞧吧，我是有信心的。
　　正这样说着，藜照那头又发过来一条信息：你还没回答我啊，为什么叫我小照。
　　这是我送你的昵称呀？
　　这可是重礼啊，挺好听的，可惜我蛮大啦，受不住啦。
　　心态好就行啦，这样叫着也年轻呢。
　　挺会蒙人啊，你是不是在钓鱼？
　　你说什么啊，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钓什么鱼？
　　高手往往是女钓手啊。
　　你要这么说我们就不聊啦，没意思。
　　别呀，我就是说着玩玩的，别生气呀。
　　我不是生气啊，你又不喜欢我给你取的昵称，你还要说我在钓鱼，直说了吧，我是有点气，你不理解人。
　　好好好，我道歉，行了吧，我也接受你送的昵称。
　　小照，小照，小照！
　　哎，是这样答应的吗？
　　嗯，是的。
　　你有没有入围，你有没有男友？
　　你问这个做什么，我问你的婚姻了吗？
　　你是没直接问，但是你间接问了呀！我不能问你吗，不能了解你吗，你不想成为我的聊友吗？
　　当然可以问，我也愿意做你的聊友。告诉你吧，我的婚姻很失败。
　　慢慢来，东方的阳光等着你，春天的东风等着你。
　　你说的多好听啊，诗人语言一样。希望如此吧，不过，我不会太过于去奢求美好了。
　　追求不是奢求，其实，世上没有完美的婚姻，也没有完美的配偶。
　　你这是经验之谈吧？
　　当然是，既是我的，也是别人的。
　　是啊，经历过一次婚姻后感触更深了，我都有点害怕了。
　　你曾经进入过围城？
　　是啊，伤痕累累。
　　能说说吗？我愿意做个倾听者。
　　一言难尽，性格差异，再加上一些其它的原因，导致我们婚姻最后没能走下去，戛然而止。
　　冒昧问一下，你有小孩吗？
　　没有小孩，不然现在又多一个人受苦，小孩也是我们婚姻破裂的导火索，总之是一言难尽。
　　调整好心态是很重要的，心态调整好了，迎接下一段婚姻才能以暂新角色投入，你做好准备了吗？
　　有时还是会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甜蜜和辛酸共存。没结婚之前他对我百依百顺，疼爱有加，婚后就变了，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我不是婚姻专家。但是我可以肯定，男人大多这样，虽不是全部，却可能是大多。你呢，先要走出来啊，不走出来，你就不能重新进入围城。
　　是啊，结婚后他就让我辞职，安心当个家庭主妇，但我是个很独立的女孩，不想这么早就被家庭束缚。为了这件事还吵了一架，最后还是他妥协了，但是，感情上就产生了隔阂。
　　就为这事呀，你们应该好好商量的呀。
　　这当然不是全部，生活中难免有些争吵。后来一段时间过得还算安稳，但从婆婆让我们要小孩的时候起，我和他的矛盾就更多了。
　　你的意思是现在不肯就要小孩，是吗？
　　是的，生完小孩整个人都要围绕着家庭转，我才25岁，不想这么早就被家庭和孩子束缚，我还要玩，而且，我也要有自己的事业。
　　生小孩可是女人的必修课啊，你想过没有？
　　这我当然知道，但我不想这么早就成一个家庭主妇，我是独生女，爸妈对我也爱护有加，我没想到婚后会是这个样子。
　　嗯，没想好就走入围城，等你想好了再要走出围城就难啦。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恕我直点，你有点责任。无疑，你是个好女孩，只是没有好好把握自己。
　　可能吧，但让我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小照你说说，我这是不是叫做一条道走到黑啊？
　　有点像。
　　这次我在家庭完全被孤立了，他和婆婆站在一边，一直指责我，因为这个我们还大吵了一架。
　　太可惜了啊，你还可以考虑复婚呀。
　　你以为我们因为这原因离婚的呀？
　　我当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我知道不要轻言离婚，婚姻是人生最大的事，离婚使人深受其害。
　　他那时候出轨了。
　　啊，这样就怪不得你了。
　　我是个有感情洁癖的人，忍受不了婚姻中的背叛。
　　我理解，你是个好女孩。
　　双方都有责任，现在已经过去了，想再多也没用了。
　　我刚才问你还有复婚的可能吗？
　　他已经结婚了，孩子都有了。
　　你们婚姻的存续期多长？
　　两年。
　　离婚多久啦？
　　一年半吧。
　　看得出来，你没有完全割断那份情和那个人，是否？
　　怎么说呢，总之，不值得我留恋。
　　我是说没完全割断，还藕断丝连。
　　嗯，毕竟是第一段婚姻，一段历史，抹不掉的。
　　果真如此，痛苦将会陪伴着你今后的人生。
　　可能是吧。
　　希望你走出痛苦，学会忘记。时间是最好的解药，慢慢地你就会淡忘这件事的，或者，新的感情来了，你也会忘记过去的。
　　现在我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这些琐事，全心全意做好酒庄生意，多赚点钱，我就想这些。
　　有道理，你吃饭了吗？
　　我已经回家了，在做最后一个菜。
　　你几人吃饭啊，还最后一个菜。你一人吃饭做几个菜，吃得了吗？
　　就我一人吃饭呀。我不能亏待自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这么奢侈呀？看你菜的图片，是土豆丝吧？我今晚也做炒土豆丝了，你试一下口味如何？
　　我试不着啊，我做的是酸辣土豆丝，夏天吃着好。干辣椒，醋，加上这两样就行了。
　　啊，我只知清炒，不知道玩花样。
　　其实都差不多，土豆丝很容易炒的，你说是不是。
　　你饭怎么这样晚呀？
　　今天特殊情况嘛，又要游东湖，又要和你说话。
　　那好，你慢慢吃饭吧。
　　藜照写完最后一个字，就关了微信。
　　芸芸在那边看完藜照发过来的最后一条微信，然后说，燕燕死妮子，我看，你是真正动感情了？
　　何以见得？
　　你将你婚姻的真实情况告诉了一个陌生人，你不动真情是不会这样说的，你是不是真的要和他谈啊？
　　藜照怎么是陌生人呢，我都和他聊一个月了。
　　你见过他吗，他的海拔是多少，体重几吨，头发是红是黑？
　　我是没见过他，但是，我看过他的照片呀。
　　这照片要是别人呢，或者是克隆的呢？
　　这我没想过，应该不会吧。
　　你要是遇到了骗子怎么办，你是我闺蜜呀。
　　青青子衿听芸芸这么一说就先笑起来，她说，你真是贼喊捉贼啊，明明自己是个骗子，还说藜照是个骗子。
　　芸芸说，这骗子也是有区别的，你钓鱼是在钓金龟婿，藜照未尝不是在钓鱼，他钓什么呀，他在钓美人鱼。
　　美人鱼换金龟婿，还是我划得来。
　　你这样投入感情，就不怕自己失身呀？
　　你说什么啊，我在武汉，他在岳阳，他能把我怎么样？
　　不是他把你怎么样，我是担心你陷进去了不能自拔。
　　这你就不懂钓术了，这钓鱼是要真真假假的，你要是不投诱饵，哪里会有鱼来咬钩，怎么会钓到大鱼？
　　你是说你对他倾诉了感情他就会同情你，就会把心和你贴在一起，你引起了他的共鸣，他就会来咬你的诱饵？那么你的假呢，明明坐在办公室，偏说在游东湖，明明是手机里的图片，偏说是在家里炒土豆丝照的图片。
　　芸芸姐就是聪明，理解透彻。
　　这条鱼可不是一般的鱼啊，他会不会咬你的钩，我看很悬。
　　是有点悬，我们拭目以待吧。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继续投放鱼饵，他不咬钩，我就继续投放，直到他咬住钩为止。
　　嗯，是这么个理！死妮子，你就好好学学姜太公吧，他老人家钓鱼可用的不是钩啊，他是用的直线，钓来了周文王。
　　我不是姜太公，我就是个死妮子。
　　这一边，芸芸和青青子衿在可心地聊着钓鱼法，那边的藜照踏上了夕照路散步去了。夕阳挂在洞庭湖那边天水相接的地方，这边河堤上的柳影拉得老长老长，他的两眼在柳树上搜寻，看这树上有没有燕子，如果发现一只燕子，他就会叫它燕燕的。
　　青青子衿今天说了很多啊，她把自己的不幸告诉了我，把她婚姻中的滑铁卢告诉了我，她为什么要告诉我呢？我们是很熟悉的朋友吗，这世上还有没见过面知心朋友吗？
　　答案是肯定的，当然没有。
　　但是，自从有了互联网，什么事都变得可能了，相隔几千里的男女可以结婚，从未谋面的人可以成为朋友。
　　婚姻的悲剧往往是一个人内心最隐秘的疼痛，她为什么要告诉我呢，她把我当成了什么人，她为什么要叫我小照，每一次叫都是连叫三遍，我们的关系到了这种蜜级吗？
　　藜照想不通，但是，如果往另一层面去想，那就一通百通了。
　　毫无疑问，青青子衿已经伸出了橄榄枝，自己要不要接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