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孙魔王（3）

　　罗震山见盘问不出什么，就说：“没啥，没啥，我是听芝青说，当年那个老成章的儿子——张祥荣又回来了，顺和这小赤佬也回来了，所以我顺便问问你，不知你前响日子去芦苇漕有看见过他们没有？”
　　“哦，我自从到乡公所工作之后就再没去过。”
　　罗震山心里说：“这个你可以撒谎，看见过也可以说没看见过，不过我现在还要试试你，如果你对我阳奉阴违，假装一套，这事体你马上就要出脚。”
　　“震海，”他又对罗震海严肃地吩咐，“今天我得到一个情报：据说早几天割断电话线以及前天接官亭袭击日本人的事件，还有上次许吕家，半里镇事件，听说都是芦苇漕张祥荣那伙人干的，他回来后搞秘密串通，网罗各村蛇箩坏坯子，割电话线，打皇协军，大闹市集，奔袭小店，大打出手弄得乡里六神不安，人心惶惶，吓得东洋人多次来电话追查，你看这事体要不要告诉龟田？”说着他看着他的颜色。罗震海先是心里惊了一下，但很快变得麻木不仁了似的把眼睛望着震山说：“大哥，依我看，东洋人既然三番四次打电话来追查，现在有了线索，就应该立即报告给他们。”
　　“嗯，好！”罗震山松开脸来说，“那你能不能现在赶快到乡公所去给龟田打一个电话，告诉他一下？”
　　“好的，那我马上就去。”罗震海毫不犹豫抬脚就往外走。
　　待罗震海走出大屋，罗震山赶快摸到自己的房间，悄悄打开窗户，默声不响地监视着他：看他朝什么方向走去？当他看见他的手电一亮一闪循着大石路朝九龙河边乡公所方向走去，他这才轻轻地掩上窗门。
　　“嗯，看来他和芦苇漕那伙蛇箩们是再没有啥联系，再没啥牵挂了。”罗震山放心地想。
　　罗震海来到上升桥，他没有直接去乡公所，来到街上，在一家店门口旁边借着灯光，在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只空香烟盒子来，把它拆开翻个面用一支钢笔在反面的香烟纸上迅速写了一些什么，折成一块小纸条，夹在一张钞票里，来到上升桥脚旁的那家小店里，他敲开店家夜间买东西排门上的一个小洞，把钱递进去，对里面的人说：“给我一包老刀牌香烟。”
　　“哦，是罗先生呀，怎么这晚了你还没有睡觉？”里面的人接过钞票，看了看，把那张小纸条拿下塞到衣袋里，拿了香烟和找钱给了罗震海说，“一包老刀牌香烟。”把烟递给他。
　　“嗯，”罗震海悄声对他说，“尽快送出去。”
　　那人说：“我知道——找你钱。”罗震海接过香烟和钱转身就走了。
　　接着他来到那黑丛丛孤零零的慈善局——乡公所，敲开边门，走到里面去，见办公室里灯火辉煌，语声响亮，还不时夹着噼啪之声。原来王事务员、冯事务员还正在那里打夜麻将，见他进去众人抬起头来奇怪地问：“嘿，还是小罗先生呀，你不是回家去了嘛？怎么这晚了还回来？”
　　“唉，有要紧事体要向有关部门报告。”
　　“哦，又有啥这么紧急情况呀？”冯事务员问。
　　“哎，还不是那回割电话线和上个月东洋人和皇军半路镇被打那些事情！”冯事务员等听了“嗳嗳”地低头应了两声，管自“碰”呀“啪”地叉他们的麻将。罗震海便走到写字间电话机旁去打电话。他按着话筒胡拉胡拉地摇了一会，抓起耳机说：“我要西城炮楼，三八二一，对，三八二一，怎么人没了摇不出来？麻烦你再摇一下看，我们有要紧事体与他们联系，什么？要等到明天……”他皱着眉头，骂骂咧咧地把电话筒放下，看了一会他们打麻将，然后打着呵欠就回房去睡觉。
　　第二天，他吃过早饭，又打电话过去问。这会通了，他把他大哥告诉他的情况向龟田含糊不清地讲了一遍。
　　“嗯，是不是土三五的干活？那就告诉罗乡长，把他们统统的抓起来！统统的抓起来！”
　　“嗳，嗳，是，是，太君——”放下耳机罗震海想了一下，起身准备回罗家桥去报告他大哥。
　　罗震海吃过早饭，正准备回家去报告罗震山，告诉他龟电来电话的态度，不料罗震山此时已经来了。
　　罗震山来乡公所的目的是很清楚的，他对罗震海办事还不那么放心，怕他昨夜吩咐他的事情还没有及时告诉龟田。结果两个人在九龙河长石桥上碰上了。罗震山见到他阿弟焦急地问：“电话打过了吗？”
　　“打出去了。”罗震海奇怪地望着他大哥问，“你怎么也来了？大清早还有其他要紧事吗？”
　　“龟田咋讲？”罗震山焦急地盯着罗震海问，“他们有没有打算派人来？”
　　“龟田说，几个土三五，叫我们自己派人下去查一查算了。”
　　“姆，这样——他老打电话来问我们干什么？”罗震山的小黄眼睛怔怔地望着罗震海。
　　“不知道。”罗震海说。
　　罗震山疑惑地瞪他一眼，似乎对他的阿弟回答不满意。但他觉得自己的猜想也不能太露骨。进而又想，既然就是张祥荣罗顺和那几个小子，我乡里特务班十几个乡丁也可以对付他们了，那就叫阎金堂去一下算了。他于是对罗震海说：“既是东洋人这样说那就叫阎金堂去查一下吧！”
　　“嗯，那好。”罗震海随口答应着。
　　罗震山到了乡公所里，与大伙打过招呼后，来到西厢房特务班住处隔壁阎金堂一个人住着的小房间，阎金堂还正在睡大觉。
　　“金堂，怎么这晚了还不起来！昨夜麻将又打到大天亮？”罗震山生气地说。
　　“没，没，乡长，今天您怎么这么早来？有、有啥要紧事体吗？”他边说边揉揉眼睛赶快拗起身来。
　　“你做的拆烂污的事体！这回还得你自己去擦屁股！”罗震山一见阎金堂就发起火来。
　　“乡，乡长，啥事体呀？我啥事情做得不妥当来？”阎金堂睁大牛眼不安地问。一边赶快披衣起床。
　　“你还装糊涂！上个月张祥荣一回来我就叫你去抓，你为啥直到如今迟迟还没给我抓来？”罗震山立在床边火辣辣地质问他。
　　“哦，是这椿事体呀。乡长，这不能怪我。”阎金堂辩白说，“我到芦苇漕都去了好几次了，怎奈这小子尽天在外面打忙工，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他。”
　　“他打什么忙工呀！到处在拉地痞流氓闹事！你知道不知道？刚来时你抓不到他，如今都成了气候危害乡里啦。”
　　“哦，这小子能有这么厉害？如今不知在啥地方？我明天就去抓他！他妈的，像张祥荣那种土朗儿，只要能找到他，还不手到擒来！”
　　“哼！你别小看他了。”黑无常说，“人家在半路镇把东洋人伪军都打了，你要不认真对付他，弄得不好还会做他的俘虏呢！”
　　“什，什么？半路镇东洋人是他打的？乡长你别听错了吧？我听说那是三五支队游击队干的。”
　　“张祥荣就是三五支队游击队！”
　　“啊——”小阎王睁大牛眼一屁股跌坐在床铺上。
　　“限你明天以前就给我抓来！今晚就开始行动，这会再不给我抓来你从此甭来见我！”
　　“这，这——”小阎王皱起眉来。
　　“怎么？害怕啦？”黑无常瞪着小黄眼睛说，“张祥荣不是你老抓手了嘛？他再厉害不过是个红脚杆白肚皮，能有多大花头！”
　　“不，不，乡长，”阎金堂摇摇头说，“如果半路镇果真是他们干的，接官亭也是他们干的，连东洋人伪军都吃不过他们，那咱小小的几个乡丁，那里是他们的对手啊！”
　　“也，你也别把他看得太了不起！狗总是狗，猫总是猫，这些个土朗朗，你不是不认识他们，他们再厉害还能强得过你这老兵出身的乡队附？”
　　“乡长，”阎金堂摇着头说，“既然当了三五支队，如今他们有了武器，会比我们这些烂脚乡丁强了。上次我在九龙河边碰到罗顺和，就差点吃了亏。”
　　“什么？罗顺和你已经碰到过了？你为什么不早点给我说？”
　　阎金堂听了不由缩了一下头颈，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可是话一说出口就收不回来，只得把上次在九龙河边为抓张贵法半路碰到躲在四脚凉亭里的罗顺和的事简单说了说。
　　“你看，他们来了不就给我们带来麻烦了嘛？再不收拾他们，要让他们站住脚，你也甭想再在乡公所吃饭了！到时候你不找他们，他们也会来寻着你的。”
　　“可现在人家是抗日的，我们没名目去找他们呀？”小阎王还是顾虑重重地说。
　　“抗日不抗日，我们又没见过，他们又没有派人来和我们来联系过，谁承认他们啦！你以查户为名义去搜查，如今没有良民证的就是来路不明的人。来路不明的人就是土匪！我们为搞好地方治安，查来路不明的人，查土匪，这有什么错。你有啥事体统统推给我好啦！我不怕他们讲我什么！”
　　阎金堂没有办法了，想想也只好硬着头皮去一趟了。不去是捱不过的。再想想乡长说的话也有道理，张祥荣这些人如果让他们得势，那以后他们一定会对自己过不去的。他当年打他父亲抓他妻子在祠常里把他吊起来打等等这些他会忘记吗？好！去就去一趟，如今趁他们立脚未稳，把他们早收拾掉为好。要是真吃不过他们呢，也只好脚底抹洞油——溜掉了。”
　　“乡长，那我就去试试看吧。”
　　“好！”罗震山高兴的说，“今天夜里恐怕天气较冷，我给伙房阿昌老头讲一下，给你们准备一点夜点心。”
　　这时罗震海也走过来，对阎金堂说：“老阎，你们今晚若能把张祥荣罗顺和弄来，我一定要弄两瓶好酒来慰劳慰劳你们！”
　　阎金堂说：“感谢震海先生关心！”
　　罗震山也赞许地点点头：“是啊，只要你们肯努力办事，有你们的好处！”
　　“好！乡长，你这样关心我们，我们舍着命也要把这伙人抓来！”
　　罗震山高兴地点点头说：“嗯，好的，震海你马上到伙房去关照一声，夜点心弄得好点。”
　　罗震海高兴地说：“知道了，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