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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诱敌围歼

作品名称:转眼就是百年      作者:坚实之果      发布时间:2020-03-05 11:58:41      字数:4263

  昏天黑地的在禁闭室里关了两天,直到第三天的早晨,关四毛才派人把七老爷带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几天没见关四毛又三花脸似地变回了从前的样子,桌子上还摆放了简单的酒菜,连袁长贵蔡二宝也跟随着恢复成了笑眯眯的模样。
  关四毛光溜溜的脑袋说:“兄弟委屈了,大哥也是让人逼的,明着的是日本人,暗地里还有八路和老蒋,哪个不对付都得掉脑袋,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兄弟,大哥我能活到现在还人五人六的,就是比别人多长了个心眼。”
  这时候蔡二宝就把酒碗端起来了,说:“队长派我到河口镇的大集上打听了,说最近是有个大鼻子小眼睛的生脸药贩子摆过摊。”
  袁长贵也说:“黄草洼子兄弟也去过了,小树林里的确有八路的痕迹,有棵正好设瞭望哨的柿子树,碗口粗的树枝都压断了。”
  这人说着又从背后拎出一个布包,从包里捏出一个花花绿绿的破纸片来:“看看这是啥?‘朝日牌’香烟的空烟盒!前阵子八路公安局刚打劫了一批军需物资,里面就有这种专门配发皇军的香烟。”
  七老爷瞪着眼说:“还真是让俺蒙准了?让你们这么一折腾,弄得两个晚上都没睡塌实,其实俺也是让大哥的事给急的,那买药的是不是八路也就是个猜测,这要猜错了,俺可就真和大哥说不清楚了。”
  关四毛听了就有点脸红的意思,端起酒碗来和七老爷单独碰了碰说:“兄弟,不是大哥心眼儿变得窄巴了,咱哥俩压根就不该在这鬼地方再见面!想当年在济南城外被老蒋打散了一路跑到天津,后来跟着连长重新招兵买马,又投奔了齐燮元的华北绥靖军,连长当上团长没几天就撞上了枪子儿,再后来队伍又改编成警备队驻防到了这里,你看那天近江屋这狗东西张狂的,要不是腚后头还跟着这么多吃饭的弟兄,老子早就受够了。”
  喝了酒,吃了饭,天黑了又跟着关四毛到楼炮里见了近江屋,近江屋说:“李司务长大大的能干,这个叫鲁振亚的土八路是个很难缠的悍匪,这次能摸着他的线索是个很大的功劳。”
  七老爷说:“所以俺着急嘛,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好不容易碰上了,这一耽搁就跑了,再卖药人家也不信了。”
  近江屋说:“关队长久经沙场,遇事谨慎一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再说了,一计不成还有别的办法嘛,鲁振亚在咱们的防区里活动十分频繁,只要你用心打听,一定能再次抓住他的尾巴。”
  七老爷说:“这俺可不敢打保票,姓鲁的神出鬼比泥鳅还滑,已诓过一回了还能轻易上钩?要是找不着了,太君可别怨俺啊。”
  近江屋说:“为大日本皇军效力,怎么能怨你呢?在你之前,陈自耕也在这一带发现到过鲁振亚的行踪,陈自耕是当地人,你也是当地人,我想你要真的肯干,皇军也一定会重用你的。”
  七老爷听了就瞪着眼咋唬,说:“太君可别吓唬俺,陈自耕连脑袋都让鲁振亚砍了,俺可不想赴他的后尘!”
  近江屋也意识到话说的有点不合时宜,就咧着嘴巴笑了,说:“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大日本皇军有多强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一个小小的鲁振亚,就是正规的八路、正规的国军又能怎么样?远远不是皇军的对手!只要别像陈自耕那样恣意妄为地把弱点暴露给敌人,他鲁振亚就别想打你李司务长的主意。”
  在马泉庄据点里好吃好喝地养了几天膘,到了第三天的晚上,七老爷又换上自己的衣裳从炮楼里溜出来了。
  这回足有半个月音讯全无,直到炮楼里的人对“李司务长”的生死下落感到绝望的时候,七老爷才带着个破衣烂衫的庄户头子黑灯瞎火地赶了回来。
  七老爷说:“鲁振亚带着公安局在柳岸村外的龙王庙里开了半宿会,眼下正躺在大殿里睡觉呢。”
  关四毛就问他带回来的汉子是怎么回事儿。
  七老爷说:“他叫“套子”,是俺一个村儿的本家侄子,因为没饭吃,在鲁振亚那里干了小半年了,消息就是他送出来的。”
  “套子”听了,就冲关四毛躬躬身子说:“老总,小七说抓住鲁振亚能赏一百块现大洋,俺的个娘呃,这么多钱能买多少担高粱米呀,你可别糊弄俺。”
  关四毛说:“糊不糊弄你得看你送的情报管不管用,再说了,这是日本人的差事,得去见见皇军。”
  到炮楼里见了近江屋,近江屋就通过翻译问“套子”是不是亲眼看见公安局在龙王庙里开会了,鲁振亚在不在里面。
  “套子”哆里哆嗦地说:“当然看见了,俺这些小兵拉子在门外头轮着放哨,后半夜派俺的是流动哨,俺亲眼看见鲁局长他们都睡下了,才跑出来找李小七的。”
  近江屋说:“李司务长当时在哪儿,咋这么快就接上头了?”
  “套子”说:“小七和俺商量好了,八路一般是晚上行动,只要天一黑他就哪都不去了,专在王庄的大车店里等消息,上半夜人多眼杂脱不开身,下半夜有机会了,俺才跑到王庄找他。”
  近江屋又问柳岸村开会的八路有多少人多少枪,“套子”说:“加上县委总共十来个,手里都有家伙,枪子儿不太多。”
  近江屋听了眼睛一亮,就凑到桌子跟前观看地图,关四毛就在一旁挠着光脑袋说:“千载难逢,去晚了又跑了。”
  近江屋拿铅笔头在地图上比划着说:“柳岸村靠近大河,从这里走最近,可这一路上有大片的农田,现在庄稼长起来了,天又黑得厉害,如果有埋伏就不好办了。”
  关四毛瞄着地图指指点点地说:“先把队伍往这边拉,然后从这里插过去。”
  那会说中国话的鬼子兵翻译完了又加上一句自己的见解,说:“土八路只会盯着马泉庄和河口镇,绕道过去应该比较安全。”
  七老爷也装傻充愣地瞪着眼瞎催:“不能再磨蹭了,天亮前有人换‘套子’的岗,再不动弹可就露馅了。”
  近江屋听了就挺直腰杆儿把手里的铅笔头撂了,说:“从这儿绕着过去大概得二十多公里,马上集合队伍,天亮前务必赶到……”
  近江屋说完这句话,关四毛就领着他的人从炮楼里出来了,袁长贵蔡二宝就风风火火地要去集合队伍,关四毛斜刺里拽住这俩人说:“急啥?想和皇军抢功啊!先准备好手里的家伙,忙不过来就让皇军先走。”
  袁蔡二人都是老兵痞了,啥意思自是心知肚明,就说:“是了队长,前天领的弹药还没顾上发呢,这回多带点,每人数五十粒子弹两颗手榴弹,绝对赶不到皇军的前面。”
  三分钟之后,已把炮楼里的日本兵悉数列队于炮楼之下的近江屋便拖着指挥刀到炮楼后面的平房跟前催促了。让他大为光火的是,关四毛的警备队大多还没穿好衣裳,动作麻利一点的也没站队出发的意思,而手忙脚乱地拥挤在关四毛门前的马灯底下领取弹药,那发弹药的更是个慢性子,恨不能一粒一粒地往领弹药的人手里数,一点紧急集合的意思也没有。
  近江屋一下就火了,揪住关四毛的胳膊说:“八格牙路,都啥时候了,还在这儿磨蹭!”
  关四毛也扯着嗓子喊:“待会可是一场恶战,不得多带点弹药嘛,你等着,发足了弹药老子马上出发。”
  关四毛喊完了又骂骂咧咧地冲发弹药的人说:“妈了个巴子的快点发呀,十分钟之内发不完,老子毙了你!”
  见关四毛吹胡子瞪眼地朝底下人发火,近江屋也没脾气了,看看腕上的夜光手表说:“不能再等了,让报信儿的、李司务长、还有这些领了弹药的士兵先跟着皇军走,十分钟后剩下的警备队必须跑步跟上来,要是延误了战机,可别怪军法无情!”
  等近江屋带着他的日本兵跟随七老爷和“套子”一头攮进黑如锅底的夜色里不见人影了,剩下的警备队才乱哄哄地排起队来准备出发。
  关四毛掏出怀表来看看,时针刚刚指在凌晨一半点上,于是让袁长贵带上几个手下钻到炮楼肚子里留守,自己则吆喝上蔡二宝,驱赶着长蛇似的警备队不紧不慢地游进了无底洞似的夜色里。
  往后的事情有点出乎关四毛的预料,当队伍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到了柳岸村附近,正摸黑和蔡二宝商量是不是先派人和近江屋联络一下的时候,村东头的龙王庙方向突然响起了狂风骤雨般的枪炮声。
  蔡二宝的心里不由猛一沉,说:“大哥,这咋不像是皇军那一二十个人的动静啊,足有他妈一个加强营的火力!”
  关四毛挠了挠光溜溜的头皮说:“妈了个巴子的,肯定是中埋伏了。”
  蔡二宝说:“咋办呀,过去帮一把?”
  关四毛瞪起眼来说:“你傻呀!就在这儿呆着,等看明白了再说。”
  俩人正低头嘀咕着,不料激烈的枪声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然就落到头顶上了,队伍一下子就炸营了,黑灯瞎火里有朝着夜空扣扳机的,也有中了枪子儿倒在地上哀嚎的,多数人干脆扔了手里的家伙撒腿就跑,无论关四毛挥舞着盒子炮咋唬都没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刹那间变成了深不可测的地狱深渊,嗖嗖作响的枪子儿则好似这地狱深渊里无处不在的催命小鬼儿,谁都想挣脱出这张巨网四散逃命,可黑脸包公似的老天爷不答应,汉奸丘八们就像是倒扣在锅底里的傻耗子一般,咋挣扎都是四处碰壁,咋挣扎都分不清楚东西南北,最聪明的办法就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单等枪子儿飞过去了举起手来投降……
  也就在关四毛挥舞着盒子炮不知所措的当口,黑暗里突然蹿出一个人影来拽住他的胳膊就跑,刚上来关四毛还吹胡子瞪眼地使劲挣扎,跑着跑着就不作声了,因为他发现拽他人不是别人,竟是把近江屋和自己领进八路埋伏圈儿的七老爷!
  七老爷拽着关四毛贴着没顶的河堤一路狂奔,等枪声爆炸声渐渐稀疏了,枪子也不在耳边乱蹿了,这才大叫一声坐在了地上。
  关四毛是个经历过枪林弹雨的人,虽谈不上生死置之度外,但也不至于让刚才那点阵仗吓破了胆,所以样子虽有些狼狈,语气上却一点也没惊慌失措的意思。
  关四毛说:“兄弟,啥时候和八路勾搭上的?装的够像啊。”
  七老爷让关四毛问得愣怔了一下,转过脸来说:“你看出俺是八路了?”
  关四毛猛一扭腰,用盒子炮抵住七老爷的太阳穴说:“不是八路你能把日本人往埋伏圈儿里引?还能熟门熟路地把老子从包围圈里拽出来?”
  这下七老爷没脾气了,乖乖地说:“大哥,俺可是为你好,你这差事,不就是个人见人骂的汉奸吗,你看近江屋小鬼子那熊样,就是八路不办你,他也得把你祸害了,就咱这身能耐干啥不好,非得和小鬼子掺和?”
  七老爷只顾低着脑袋絮叨,听他絮叨的关四毛却静悄悄地不见了踪影,跳起来一寻摸,这人正耷拉着脑袋站在一片的庄稼地里发呆呢,于是七老爷就放开吼咙喊上了,说:“大哥,俺知道你不是死心塌地当汉奸,跟兄弟走吧,队伍没了,炮楼这会儿也端了,你就是回去了也没法交待呀。”
  关四毛在庄稼地里喃喃地说:“没错,老子是该脱掉这身汉奸皮了,就是你不来,老子也该溜号了。”
  七老爷说:“那就投奔八路军呗,俺和领导说过你的事,这边欢迎你弃暗投明。”
  关四毛说:“八路老子也不想干,破衣烂衫的连军饷都不知道哪发,咋活人?要是能放一马,姓关的就此解甲归田,再也不沾这一行了,要是不能放过老子,你就搂火吧,枪就扔在你脚底下,压着火呢。”
  七老爷听了眼泪就涌到眼眶子里了,说:“大哥呀大哥,俺怎么能开枪打你呢?其实把你拽到这里来是俺领导的意思,真不想当八路就算了,只要不是回头当汉奸,兄弟决不拦着你。”
  听七老爷说完这番话,关四毛打黑影里拱了拱手说:“谢了兄弟,就是卖苦力要饭也决不回头当汉奸了,这活真不是人干的,肠子都悔青了。”
  关四毛说完这句话纵身一跃,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了,七老爷顿时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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