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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72、73

作品名称:无轨电车轶事      作者:沙漠孤月清      发布时间:2020-03-04 11:29:06      字数: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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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前,学校临时召开了全体教师大会。
  校长讲了几项工作之后说:“期末考试已经结束,学校研究一下,决定以团组织的名义搞一次野游,每次一个年级,团委组织一些青年教师尤其是男教师参加活动,协助团委和年级组工作,希望涉及到的教师要认真负责,切实做好工作。”
  接着,芷公布了协助活动开展的青年教师名单,我的名字不仅在其中,而且被委以重任,协助团委书记工作。
  散会后,我火冒三丈地找到芷。
  “为什么没有佚?”
  她笑了:“他另有工作。”
  “你这叫假公济私!”
  “你真不知好歹,这是你表现的好机会,不谢我罢了,还来指责,岂有此理!你不是答应我帮我做件事吗?”她居然有些光火。
  我见争吵无济于事,就阴鸷地说:“好好好,我一定十分密切配合你工作!”
  她见我阴阳怪气,就说:“告诉你,必须端正态度,不许搞阴谋诡计啊!”
  “以权谋私我不会,以权谋色我懂!”我说。
  她红了脸,却挺起胸脯:“你敢!”
  我边往校门走边想,这大概又是佚背后出的主意,让她笼络我,使我成为她团委工作的得力干将,让她坐收渔利。想来想去,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人家的津梁,为他人作嫁衣裳。这有点像古代宫中的太监,替皇帝伺候她的嫔妃,对外是奸佞被人诟厉,对内却只能面对一帘春色饱饱眼福而已,一生低眉顺眼奴颜卑色,到头来大多下场悲惨。尚不如存留男儿本性,狷介豪爽,一生侃然。
  来到无轨车站,我登上停在发车线上的待发车。从车窗看外面,几株大柳树下,横七竖八坐着站着的调度员、司机、乘务员正在说笑,没有一个人待在铁皮调度室里。黢黑的调度室门窗都敞开着,像条黑狗趴在地上耷拉着眼皮和耳朵,无精打采。阳光下空旷的停车场上,几辆大辫子默默承受着酷热的炙烤,玻璃反射出刺眼的光,反光像火苗跳跃,像正在燃烧的导火索。我担心,阳光再强烈一点,可能马上会引起强烈的爆炸,像战争片中的镜头那样硝烟弥漫。
  现在的人都变坏了,也许本来就坏。在好的环境中,心底的那份坏就蛰伏起来,但如果一旦有了可以坏的条件和环境,于是坏就鱼跃而出,准时得让你惊讶。
  善恶妍媸就像幼儿园院落里的跷跷板,说不准谁会占上风,总是你高我低,很少有平衡的时候。当然,人们也不喜欢平衡,平衡就是索味。芷固然挺凝重,但有时凝重得可爱,凝重得单纯,即使你把她的凝重一层层剥开来,看到的还是纯洁的凝重,没有一丝阴谋的成分。尽管让人羞恼,但同时也让人放心。现在似乎变了,她不很凝重倒颇具狡诈的成分,似乎笑靥如花柔情万段的同时,又有寒气暗袭潜藏杀机的意味。
  我可不喜欢被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在电车开动时我想。
  无轨电车经过学校门前时,我见芷挎着佚的臂弯,亲密地并肩同行。我从敞开的车窗中探出头去,朝他们重重地哼了一声。芷和佚同时侧仰着脸看我,他们都笑了。芷还颇为热情地朝我摆摆手,脸上荡漾着亲切。
  这让我又觉得自己未免有些心胸狭隘,不就是去千山游玩吗?不就是协助芷做些工作吗?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而且,去游山玩水几天,在古代,大凡流连于山水之间者,不是文人就是骚客,这不也是很惬意的事情吗?
  千朵莲花山位于城市的东南方,距离城市约15公里。它属于长白山山脉,因无数山峰拥簇而立,状若一池莲花绽放,故称为千朵莲花山。其中千峰竞秀,万木繁茂,峰峦叠嶂,沟壑深幽;而且还有自唐以来佛道的寺庙庵观,自然风光与历史文化紧密结合在一起,成为当地著名的风景区。城市的各中小学每到春秋之际,都要组织学生来游玩。
  三个年级千余名师生连续几天的登山游玩,兴致勃勃,情趣盎然。我也累得丢盔卸甲疲惫不堪。
  芷悠哉悠哉地一边与一群女教师游山玩水,一边给跟在身后的我下各种指令:诸如了解学生安全情况,检查各班是否有掉队的学生,通知班主任就地休息或开拔等等,仿佛我是她的传令兵。我佯作愉快地沿着时而陡峭时而舒缓的山路跑来跑去,不过多少也还是有些成就感。
  我渐渐明白,我把佚看得过于复杂和龌龊了。看来,他的阴谋无非是想让我承担更多的具体劳动,从而把芷解脱出来轻松游玩。
  现在芷确实惬意。临发车前她在学校的大领操台上向整个年级学生讲话,宣读旅游的纪律要求,然后下令出发。很有点女领袖的气度。
  她似乎更适合这种角色。可我却总想发掘她的另一个角色。作为女人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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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千山后,芷便真的如同一个游客。
  一件藕荷色的半袖圆领小衫,显得十分俏丽,浓密的黑发挽到脑后,用一个黑色的大发卡夹住,毛毛茸茸的发梢朝后面高高地翘起;露出一段平素少见的脖颈,上面细细的绒发在山风中微微摆动,蓬蓬茸茸煞是迷人。样子像一个调皮的小女生,也有点像当年的女红卫兵。总之,在我看来不伦不类。
  当然,我对她这种装束打扮并不感到有什么惊奇。因为这本身也没有什么值得惊奇的。我所惊奇的是她身上挎着的那个挎包带所形成的奇异效果抑或奇特景象。那是一处不为人知的人文景观,当然,也许有人注意到了,但不过是一瞥之间而已。我却被那种景象所深深吸引了,这也是我始终不离她身前身后的一个重要原因。
  对于一种我认为的美,我从来都恋恋不舍地苦苦追逐。
  她背了一个挎包,挎包斜跨在胸前,细长的挎包带从一侧肩膀垂下来穿过双乳之间落在另一侧的腰臀上。就是这种寻常的情形,让我捕捉到了一道处于自然之中的独特风景。
  那条细长的挎包带斜穿过胸前,将罩在她身上的藕荷色小衫紧紧贴在胸部肌肤上。问题是那里是身体一处最为凸凹不平的部位,这条挎包带切割出一条长而深的峡谷,也将两侧高耸的山峰更加生动凸现出来。形成了一种连绵逶迤,巍峨壮观的山脉气象,如远山一样,峰峦起伏,连绵不断。
  有趣的是,那隆起的山峰在人们的视觉中似乎并不处于同一水平线上,挎包带斜向的切割,让两座山峰明显分成左上右下的两个区域,宛若一条细细的溪流从双峰之间的幽壑中蜿蜒流出;这种不对称之中的和谐,造就了一种令人神往的境界。我对于平衡素来不屑,我只是把平衡作为一种铺垫,然后再平衡的基础上陡然生发奇思妙想,产生一种异峰突起、石破天惊的效果,这才是惊心动魄的美,也是真正的美。
  而且,我对这种斜跨挎包的姿态似乎很熟稔,它曾无数次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令我神往。我只略微想了想便觅到了藏在我记忆之中的那个影子。这种姿态是无轨电车女售票员们常有的。她们总是在行车过程中把装钱款和车票的棕色小皮包斜跨在胸前,也同时把她们或丰满或匀称,或挺翘或下坠的两只乳房从中区分开来,留给乘车的男人们一段无聊之中的遐思。
  现在,我不时把目光搁置在芷的那片区域,甚至从不同的角度去捕捉它所呈现出来的千姿百态。我承认我的龌龊,我的卑劣,但有一点还是让我感到慰藉的。那就是我没有丝毫地亵渎和猥亵的欲望,我仅仅是觉得那里很美,美得令我陶醉而已。
  我并没有对那片小衫下遮蔽下那片区域的实体物质产生丝毫兴趣,更没有某种对它的联想和渴望,乃至于忽略了它的存在,我仅仅由那片衣衫形成的褶裥产生了美感。
  这应该是无罪的。
  大概我诡秘和殷勤的行为引起了芷的怀疑,她终于发现我目光的焦点始终围绕着她的胸部,这引起她的疑惑和焦虑。她不时低头打量自己,似乎在寻找某种被我发现了的有损女人形象的纰漏或者瑕疵,但她一无所获。因为这种美的意境是由观赏者的美感系统发现,被观赏者无法发现或者理解到这种美,即使她看到了那个部位的形态,也看不出其中的美,因为这个美又被我意识加以创造,它仅仅属于我自己。呵呵,我得意起来,注视着她纠结的样子,在心中吟起古人的一句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不过,她还是觉得蹊跷,觉得不舒服,似乎我的目光能够透过她的小衫窥见里面的一切。于是她不满瞥了我一眼,赌气将挎包摘了下来。可怜那一片迷人的山水瞬间破碎了,消失了,不见了,我的眸中一片莽莽雪原。
  我痛苦地扭过脸去。
  
  73
  
  她说她是第一次游千朵莲花山。当然,这我完全看得出来,她毕竟是个诚实的女人。其实。她所说的第一次,是指她来过却没有登攀的经历。
  女人对于山总是缺乏感情,所以才有男人如山,女人似水的表述。
  “夹扁石”是一处著名的景点,它不在于观看,而在于体验。你只有从两块巨大的岩石之间形成的狭窄的罅隙中穿越过去,才能感受到这其中“夹”与“扁”的意境。“夹扁石”长约近十米,其中两侧岩石凸凹不平,有几处甚是逼仄,正常人在其中只能侧身收腹才可能通过。而且,罅隙内又因终年不见阳光,幽暗阴冷,石壁上光滑潮湿,有的地方甚至布满青苔,手脚很难把握攀附,这便增加了穿越的难度。
  我不想跟在女教师的后面痛苦缓行,就跑到队伍前面,提前攀过去站在另一端的出口处接护学生。学生们身材瘦俏动作灵活,一个个顺利地穿过空隙狭窄逼仄的石罅,狭窄的石缝中洋溢着孩子们快活地尖叫声和欢笑声。老师们多少有些麻烦。我帮一位身材略微富态的女教师艰难穿越之后,芷贴着石壁慢慢攀过来,像一只笨拙的雌性壁虎,我看到了她那张努力的脸庞。
  我坐在石罅外面的巨石上,眯着眼睛看着她小心翼翼移动身子。她的身材相比前一位女教师要匀称一些,穿越过来应该没有问题。但她的动作慌乱而僵硬,尤其又被我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注视着,难免心慌意乱手足无措。所以在石罅的最逼仄处夹住了,跋前疐后十分难堪,尴尬的样子绝不亚于婚礼上被我拥着合舞。
  女人总是在男人的注视中害羞的。估计最早的羞赧应该肇始于原始初民中的男性对于女性那种无所忌惮的注视。
  后面的人不断催促,谁也不愿长久挤在石缝里,那种身体与四肢的禁锢无疑是一种快乐中的痛苦。芷在人们的催促声中更加惶遽,努力尝试各种动作,诸如收腹提臀手攀脚蹬等等,虽然气喘咻咻,香汗淋漓,但依旧毫无效果。
  我禁不住抿嘴笑了,是那种幸灾乐祸的笑。不过,马上我又扭过脸。忙乱中,她胳膊架在岩石的一条横棱上,衣襟下摆随之提升起来,已然露出一段雪白的肚腹,在藕荷色小衫映衬下格外醒目耀眼。
  她气喘吁吁,想要将衣襟向下拉,胳膊却抽不出来。窘困之中,她终于意识到,我不仅是可憎的,而且不乏可爱。
  她并无愤怒地瞪了我一眼:“看什么笑话啊,还不来帮帮。”
  “这可是你主动要求的!要不,我把伦喊来吧!”
  她红着脸咬着牙瞪着我不做声。仿佛正在酝酿真正的愤怒。
  我觉得这时候开玩笑不合时宜,就过去告诉她如何侧身,如何移动腿脚等等,还拉着她的一只胳膊,终于使她挤出了石罅。她把掀起来的衣襟放下,掩住刚才一直袒露的肚腹。我曾瞥了那地方几眼,居然发现雪白细嫩,完全没有她脸上那种淡淡的烟色,其白嫩的程度几乎可以与一幅古画中杨贵妃媲美。这让我有些疑惑和恼怒,难道她的身体也应该洁白如雪吗?
  芷红着脸,颦蹙说:“这辈子再也不想过这该死的夹扁石了!”
  “夹扁石”的上面一处景点是“天上天”。
  顾名思义,它是较高的一处景点。攀上“天上天”,是一种胆量的考量。游人只要拉着巨石上的一个铁环攀上去,就登临了这座山的巅峰,也就可以鸟瞰独特的千峰竞秀、重岩叠嶂的莲花山风光了。所以,过了夹扁石而放弃继续登攀,是一种莫大的遗憾,留给人一种未竟之感。但是,许多女性游人往往因体力和勇气的缘故而放弃,从后面的小路绕过巅峰,然后下山。现在,许多女教师也都选择了放弃。
  女人是敏感的动物,向来对阽危避而远之。
  芷看看我,仿佛征询什么,我做出一种不置可否的表情。她就大声问上面的学生:“告诉老师,上面好不好?”
  “好呀!真好看,老师快上来吧!”学生七嘴八舌叫嚷。
  她又看看我,这次我很自觉。我明白了,她需要我。拉着大铁环很矫健地跃上峰顶,然后从上面伸下手,做出了迎接的准备。这时,我才对自己的殷勤感到有些可耻。她满意地拉拉衣襟,翘着脚尖握住铁环,另一只手高高举起递给我。我笑嘻嘻地从上面抓住她的手,那是一只娇弱的柔软的手,竟让我怀疑,她不是农民出身,倒像城里的女人。
  我一使劲便轻松地把她拉上巨岩。峰顶面积只有十平方米大小,石面向山下敧侧,形成一种十分陡峭和险峻坡面。而且岩石细滑,山风呼啸。虽然岩石的四周围着金属栏杆,防止游客意外滑倒或滚落,仍然不乏惊险。
  她战战兢兢站稳,甩了甩自己的手臂说:“你真有劲!”大概刚才被我用力拽弄疼了。但刚一撒手,又马上紧搂我住的腰,另一只手同时抓住栏杆。
  山具有一种野性,通过风传递给我。我陡然迎着猛烈的山风大声说:“现在尽情一舞,如何?”
  她乜斜我一眼,贴着我的耳边说:“胆大妄为!”
  我故意说:“大声些,没听清啊。”
  她不理我,兀自眺望近处卓立的山峰和远处连绵的山脉。山风呼啸着从她耳鬓吹过,让头发全部掠到耳朵后面,露出清秀明丽的额头。藕荷色小衫也被山风紧紧包裹在身上,细腻勾勒出一个少妇凸凹有致的身形,几乎如同窥见她的裸体一般真切。
  我贴她耳朵说:“这叫作色胆包天!”
  “没听见。”她的尖声比我更大。惊得周边几个学生和游人扭头看她。
  大概壮阔的大自然感染了她,她变得有些放肆,有些粗野,有些原始。每个人的血管中都流淌着原始的鲜血,每个人也都渴望释放心底潜伏着的原始性情。而且,愈是文质彬彬的人,愈渴望粗野;愈是胆怯谨慎的人,愈渴望放肆;愈是循规蹈矩的人,愈渴望逾矩,需要的只是适宜的环境。
  叫完,她吐着舌头,也为自己惊叹。
  学生和老师们陆续走下顶峰,觅着一条蜿蜒的小径下山。
  高高的山巅只有一男一女。我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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