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长篇小说）隔不断的情缘四十二、情信不疑

　　
　　找到了孩子，乡邻们开始陆续回家。黄明也要乘上最后一班车返回城去。黄明的表现令谢莲感动，她虽然浑身无力，但仍坚持送他去屋后的公路车站候车，一边走一边是连连感谢。黄明望着谢莲，只见她近来一下子瘦了不少，额角上多了细细的两条鱼尾纹。
　　“莲，在这山村把你累苦了，你痴情地等着洪志春，不知现在他有什么消息。如果他不再回到你的身边，我会永远听你的佳音，因为我的心里不仅有你，还有冬吉。”黄明终于在谢莲面前敞开了心境。不过，他说话时似乎有点结巴，生怕谢莲会……他忽然觉得自己面对谢莲有点害怕了。奇怪，我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莲望着黄明，笑了笑说：“黄哥，你今年也三十多了，我希望你能有个自己的家，也该找一个对象了。对于我谢莲，不是封建思想束缚了我，而是我自己已铁了心的，至于为什么，我自己都觉得很奇怪，但也不奇怪。其实我是十分感激你一辈子的，我的生命中储存着你的血液，叫你大哥当之无愧。如果洪志春我今生不再遇到他，我也不会改嫁。我们谢家有这个规矩，不是我不想有个家，而是我每天都在等候我梦中的家……”
　　“黄大哥，如果你关心我，就从关心我的工作开始吧。如果你喜欢山村，那么我会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和我一起工作的齐秀珍现在还没恋爱，她心中一直想找一个医生，这小姑娘心好，人也长得不比我差，虽然是卫校毕业，但业务能力也好。你己经和她在坐诊时接触过，她对你的影响很好。如果你有意，我想给你们穿一根红线，这样，你也可以常来看看冬吉和我们。记得你以前讲过的，开放后如果充许，你想办一家私人诊所，这个愿望终能实现。山区里不缺中草药，缺的就是医生和人才。如果你有意，我就是你的忠诚支持者……”
　　谢莲说着，抬眼看着黄明的表情。黄明转过身来，紧握着谢莲的手说：“你的话我记着，我始终会尊重你的。我们不是不懂得爱情，而是心中永远藏着一份久远的传统，现在我终于明白一切。关于你说的齐秀珍一事，让我回去想一想。但不知齐秀珍她的意愿如何？你看，这几年我想你想得也老多了，但我却一直不后悔。爱上一个人不容易，看到别人总感到是很容易的事，碰到自已身上却总是打不开头脑中的那根线结。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的心愿。”黄明终于打开心锁，领悟了谢莲的话。
　　就在这时，忽然后面有人在唤：“谢莲姐，有人找你。”那声音尖脆脆的。
　　谢莲回头一看，后面来的正是齐秀珍，只见奔得她有点气急的样子：“，秀珍，什么事呀？”谢莲问。
　　“谢姐，你说多不巧，有个谢老大娘的侄女从后山找到你门上来了，说她奶奶好几天不大便了，要找你开点药。我帮她开药方，女孩还不同意，一定要你帮着开药方，所以我就……”
　　谢莲笑着说：“齐妹，那我去一次吧，人家信任我们……你帮我送送黄医生。”她拉着小齐的手，附着耳轻轻地说了几句，令小齐的脸刷地红到了耳根。
　　齐秀珍站在草叶边一动也不动，只是双眼眨着。“谢谢啦，你们一路走好。”谢莲朝黄明招招手说：“黄医生，不，黄哥，你们边走边聊聊吧，我走了，希望能听到你的好消息。”说着，她朝齐秀珍又眨眨眼，然后又招招手走了。
　　齐秀珍站在黄明边上，忽然变得不自然起来了，一瞬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是脸红地低着头。黄明见她有点腼腆的样子，知道山里姑娘的清纯质朴。他笑了笑，首先打开了话匣子：“咱们其实在诊所已经相互认识了，本人是八二届中医大学本科毕业生，现在硕士学位，专项中医内科，发表过十余篇关于中医方面的论文。在事业上是一个十足的追求者，以前和谢医生在一个医院。谢医生专随老专家研究不孕不育症，这方面她比我内行。她有一股钻劲，现在的门诊水平也不错，我很佩服她的。本人以前从来没谈过对象，所以不善于这方面的言谈，请齐医生谅解……”黄明把自已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
　　齐秀珍见黄明态度十分诚恳，也把自已参加卫校学习和想以后业余进修大专的事告诉了黄明。一个山里姑娘挚着事业的述说，深深地打动着黄明。他朝齐秀珍看看，齐秀珍也朝他看着，两双眼睛闪动着别样的引力和光彩。黄明这才发现，齐秀珍长得确实很秀气，虽然山里的风把她吹得皮肤稍红，但红中透着火热的青春气息。柳叶眉下的大眼炯炯有神，鼻梁高高的，四方方的脸上透着一股甜甜的色彩。想起谢莲给他介绍齐秀珍，他的心中真的暖暖的。
　　齐秀珍送着黄明，她的心跳得特别厉害，她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两人向前走着，间距却相隔了一米多。齐秀珍还生怕被别人看到似的，每迈一步就觉得十分艰难，因为她知道，山村里的人们还十分保守，旧的习惯势力还在，人们的脑海里的旧观念根深蒂固。在山村，如果有人看到男女一起并肩走路，不在背后议论还信鬼？所以，她心里有点害怕。
　　她赏识和佩服黄明的才华，特别是他年纪轻轻的，通过努力己是一位很有才华的中医师。她从小佩服有才华的男人，她一直想找个有才气的男人，她的脑海里没有把权钱放在第一位的概念。她这样想着，似乎觉得这一场恋爱来得十分突然。但她觉得又十分奇怪，这究竟是怎么啦？站在旁边的黄明究竟对自己的印像如何？如果只是谢莲姐的一厢意愿，也许不会成为生活中的对鸟而美谈。然而，她忽然间发现黄明一直在注视着她，她的脸忽然又红了，因为她知道，凡被男人注视的女人，总会在男人平静的心田里掀起微妙的波澜。这是心理学中人们常是议论的话题。这一刻，她似乎觉得又是特别的幸福。
　　他们踩着石板路，朝公路车站走去。西下的阳光斜照在两人身上，抹着一片火红色，像是披上了一张红纱巾。
　　“齐秀珍同志，我们的事谢莲己经说过了，尽管我们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情感这魔术总是这样的神秘，她像一把守在森林中的老铁锁，一矣打开，就会看到里面无数的神奇走向我们身边。”黄明诗一般的语言，在齐秀珍耳边响着，这样的语言在山村里是听不到的，赋有深刻哲理。
　　齐秀珍理了理被山风吹拂的头发，忽然笑了说：“黄医生，你的话我听明白了，让我想想……”她说了这句话，似乎又觉得不该说，因为她心里明白，如果有了爱的萌芽，又何必用布去遮挡彩色的阳光？但女人的恋爱，总是希望自已不是一个进击者，而是一个被动者。即使是马上同意的事，也要让男人吐露一番真情，从而让女人感到这才是真诚。
　　这时，太阳快西下了。最后一班向城里去的车来了，车在公路上“嘎”地刹住。这一瞬间，齐秀珍忽然伸出的手被黄明紧紧握住了，似有一股电流似的说不出的感觉，有点烫、有点热、有点甜……
　　自从洪冬吉回到家里后，这个山村里似乎增添了喜庆和欢乐。这不仅只是谢莲和姑妈的快乐和幸福，也是丁丁、欢欢、玲玲他们家庭的欢乐。要知道，失去了冬吉，也会给这些家庭带来多么大的折磨与痛苦。在寻找冬吉的日子里，她们中的每一家都睡不好，吃不香。因为他们觉得这是一种罪过，他们甚至觉得把一辈子的快乐去送给谢莲也会是一种积聚的怨恨。现在可好了，几家人常常走门，他们互相传递着希冀和快慰。谢莲的精神也提振了，在她身上，又扬起了新的希望。
　　这是春末初夏的一天，村里办起了幼儿园。这是山村里的一件大喜事，建房的资金是土金出的。在靠近卫生室不远的山脚下，一排用洋瓦盖的五间平房，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墙是浩白的，四周用围墙，围着的里面有孩子玩的跷跷板、木马、轮胎钻洞等……村里的孩子再也不愁早教和带教带来的困惑了。家长们都乐意把孩子送进这所幼儿园，洪冬吉也成为了众多新伙伴中的一员。
　　开始的时候，冬吉只是高兴，这边走走，那边摸摸，看到有别人家的小孩有哭泣的，还只是偷着笑。但当他和妈妈真的要分手的那一刻，忽然拉住谢莲的衣服大哭起来：“妈妈，我不离开你。”
　　当这样的集体生活开始时，也许孩子心里觉得别扭和不适应，因为孩子突然要离开妈妈和奶奶，似乎是一种亲情的失落。然而，这是暂时的，一矣他们融入孩童之间，哭声马上会被笑声和歌声代替。
　　幼儿园里的老师是从乡镇借调来的，有几个保育员是村里的职校毕业生，在乡里进行过二周的培训就边学边干地上岗了。幼儿园的创办是山村里的新鲜事，解决了年轻家长们打工在外的后顾之忧。所有的家长都在夸赞土金，说他良心好，争了钱不只是为了自已，为村里办了一件实事。开园那天，土金在村长旺旺的陪同下，笑咪咪的他走进幼儿园，抱抱这个孩子，又抱抱那个孩子。当他看到洪冬吉时，又很快蹬下身子，拉着冬吉的手：“快叫声叔叔。”
　　洪冬吉认识他，甜甜地喊了一声“叔叔好”。乐得土金只是咧开嘴笑，他是多么希望自已也有个孩子。可是那个不争气的女人，竟然瞒着他和那个懒汉二流子鬼混，让他的光环上遮了一道阴云，头上戴了一顶绿帽子，一想起那种事，至今令他心恢意冷的。想起自已的辉煌背后有了一丝痛楚，他觉得做人做得很累。他多次想到要与谢莲接近，但这一切也都成为他梦中的空想。但他却甘愿去接近她，即使是没有回音，他还甘愿去等她一程，这男人追求女人的事自古都是烦心事，有的追求只一刻，有的却要用几年……
　　谢莲专一于洪志春的恋爱和婚姻故事在山村不传而起，土金自已觉得十分为难，岁月相守，天下总有情缘，等着吧，即使没有心上人，这辈子就是一个人也能接受。他有时也这么想：钱在这个世界上既是好东西，又是坏东西，有时钱多了也不是好事，自已家庭的变化其实也是钱作的孽。想当初，自已当泥水匠刚刚掘进第一桶金时，取来的陈莉老婆也是乖乖的，后来底气足了，钱多了，有了钱就把老婆武装得像一朵花，而自已的身体出现了不能说出口的难言之隐。这个时候，独具花心的老婆变成了柳花扬动起来，女人的花心会增加胆量，被游手好闲的男人占有了还以为自己是一种无尚的快乐，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人格上的讽刺和悲哀。因此，土金立志要为村里队里做几件好事，让自已活得有光彩，以弥补外界给他和家庭带来的阴影。
　　他有时甚至下定决心，一辈子不再娶老婆。但是传统习惯告诉他，这样的赌气要不得。土金从心底里喜欢的谢莲又不可能得到，就像当年的黄明爱过谢莲一样。恋爱这事情有时像魔法，你想的我不想；你爱的我不爱，是一件希奇的事情。有的人长得很难看，却找到了漂亮的女人，有的人长得一表人才，恋爱时但却处处碰壁，个中原因怎么也找不到理不清，信佛的和信上帝的都归给了命运。唉，土金一千个不理解，心中一团乱麻。
　　有时，他想到公司里来的女会计，她好像是……为什么有事无事地常常找到办公室，常会一见他就给予一个微笑，他搞不懂，是否她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但又不好问。男人在个人问题处于被动的时候，总是会束手无策，甚至会怀疑自己的能力究竟怎么样？但尽管如此，土金对谢莲的好感却是众人知道的。土金三天两头地帮冬吉买衣、买鞋，进进出出卫生室，有事无事都要转一圈。时间一长，一些不该入耳的徘闻在山村又传开来了。常到谢莲家走门的钟阿婆和李阿婆早己看出土金的心思来了，她俩知道一个男人常认定一个门槛来往是心有机的，表明土金已经爱上了谢莲。
　　一些三三两两的言论在谢莲背后传开了，更有甚者，土金原来离了婚的老婆陈莉竟突然找到了卫生门诊室，像泼妇般地又吵又闹地骂开了：“嘿，你这骚货，不拾其他野汉子，偏偏捉住我老公的魂，让他三天两头往你家走，你尽的是什么心肠呀？你想阻挡我们的复婚的计划吗？告诉你，你这样做没门，我会三天二头找你来算帐，我还会撞死在你们家门口……”弄得谢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哭笑不得她本想与这个泼妇对骂起来，但自己绝对不能这样做，一个有教养的人怎能和她一般见识。
　　那天，她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突然声音大了起来：“嫂子，你坐下来说好不好。告诉你，你刚才讲的那些话是子虚乌有的事，我有自己的老公，也有自己的孩子。你要知道，守住女人的规矩是山里人的传统，我谢莲从不会做出越轨的事来，请你不要猜疑，如果你是个自尊自爱的女人，你不会……至于你和土金的事，这是你们俩个人的私事，与我不搭界。请你以后不要再来，否则我谢莲会去报警的，请你好自为主。”谢莲终于不客气地回敬。
　　“好什么啦，我不是好好的。告诉你，你不要以为自己有文化，话里讲些讽刺我的话。我虽然只读过初中，但话里听得出。至于为什么？你去问土金自已。”
　　这女人说话漏洞百出，令围观的人都抿着嘴巴笑不停。齐秀珍听得不耐烦了，把那女人拖到旁边，也气乎乎地说：“陈嫂，你怎么能这样欺侮谢医生。告诉你，谢医生不会看上土金的，她有老公在国外，请你放自尊些。”
　　正在这时，村长旺旺赶到了现场。他见那女人还在抹泪跺脚的，生气地说：“这里是诊所，请你回家去，别在这里胡言乱语。”女人见讨了个没趣，垂着头走了。旺旺见谢莲泪汪汪的，便说：“谢医生，想开点，别与她一般见识，她骨子里少了一种文化。”说着，村长就骑车走了。谢莲望着远处的山峦，只见山那边绿葱葱的一片平静，坡地上开满了红花，她的心才平稳下来。
　　谢莲回到家里，常常会做恶梦。为了关于土金找她的流言诽语，她的神经似乎也衰弱了，常常是半夜里会醒来，然后是睡不着，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的东西太多了，丢也丢不掉。姑妈见谢婷的神色有点异样，再加上听到的风言风语，她猜着了八九分，便对谢莲说：“莲，冬她爸现在究竟怎么啦？人家在外总要捎个信儿什么的，而他怎么会这样？谢莲呀，姑妈不是不想着你们的幸福，而是这幸福悬着哩。姑妈听别人说了，人家土金有意爱着你，人家也很大肚的，还爱着咱小冬吉呢。莲，你就松了这根弦。再说，如果哪一天洪志春真的回来了，他也不会责怪你的。”
　　“姑妈，你就别操那份心了，我会等着他，我深信，我不疑。他不会死，他每天在我身边。”
　　姑妈忽然发现自己又多嘴了，轻声地说：“嗨，其实这是个人终身的大事，年轻人比我想得多。我又多管闲事了。”她想了想，暗暗地对自已说：对，明天我要去对钟阿婆和李阿婆细说，让她们把传出去的事收回来，然后再把谢莲与洪志春的纯真故事再传出去，我家谢莲有自己的老公，土金有自己的前途，所谓的爱就是一句话：“你想我不想，我想不是你，天涯处处有芳草，多缠再绕无意思……”这就自然地僻谣了。然后通过钟阿婆和李阿婆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去……想着，老人忽然笑了。为了侄女的声誉，她决定这么办……
　　每天晚上，谢莲常在灯下看着那根神木雕塑的钻石心。姑妈见了感动不已，她的心又一次次地被打动了，她为有这样的好侄女而笑得灿烂，她为谢莲为谢家争了光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