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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经典言情>云梦回忆 —— 回不去的知青时代>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作品名称:云梦回忆 —— 回不去的知青时代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0-03-03 16:58:16      字数:4403

  春节里,岑玉来与孟立军等陪着大老汤走了好多人家。家家都把他们当作了最尊贵的客人似的,也就是所到人家的父母都早早就等着他们了,并拿出了家里最好吃的东西招待他们。由于到的人家太多,没有时间在每个人家家里吃饭,因此,好多已准备好饭菜的人家感到遗憾和失望,甚至有点不满。
  到殷瑛家去的那天,卫燕南去参加同学孙丽君的婚礼了。
  “怎么她没来?”殷瑛在第一时间就问他。
  “哦,”他解释道,“她去参加一位同学的婚礼了。”
  “昨天也没有讲?”殷瑛显得对此很关注。
  “瑛瑛,”殷瑛的母亲在厨房里叫着她进去帮忙泡茶、揣水。很显然,殷瑛的母亲家务能力很欠缺,不过是来了七、八个人,就手忙脚乱了。她们住的房子很大,是不久前刚归还的。几个月前,她们还住在原来的汽车间里的。当然,还有一半多房子里,还住着几家一时上搬不走的人家。
  “他们住着就住着吧!”殷瑛的母亲虽这么说,显得很体谅政府的难处似的。其实更多的是心有余悸,被抄家时的情景,常常会出现她梦中,有时会哭着醒来。其实,她们拿回的二间房间和客厅虽很大,但厨房间要与还住在里面的几户人家合用,很不方便的。
  “多了,你也打扫不过来。”殷瑛的父亲是这样说的。他虽被解除了“监督劳动”,但只是给他发很少的生活费,因此,根本无法再请保姆来帮着打扫和煮饭,这些事只好都由过去一直在家,现在又要去里弄生产组上班的殷瑛母亲承当了。殷母一直是小姐、太太做惯了的,不论年轻时在家,或嫁到殷家后,都是佣人好几个的。她虽经过前二年的被迫“劳动锻炼”,但还是手脚不灵活,也不勤快。为此,当自己也不会动手的殷父还要说说她时,就怨气冲天,也常常会与殷父发生口角。
  “你说让女儿一工作就会好了的,现在女儿工作了,好过什么了?”殷母自己一感到累就向殷父大发牢骚。
  “我也想不到,她会去农场。”殷父道。当时农场工资是很低的,一般分三档:大部分人拿中间档,每月24元。27元一档,一般都是干部拿的。极少数人(被认为有问题或确实不认真劳动的),还拿21元一档。殷瑛拿的是中间档,虽每月还能省下几元钱,有时她要给父母。父母怎么好意思拿下呢?倒是她探亲回农场时,母亲总要为她准备一些吃的东西带走。
  “等着吧,等她上调了会好一些。”殷父这话,与其说是在安慰妻子,还不如说在安慰自己。但也只是一种望梅止渴式的安慰,因为上调虽有可能,可到了城里工矿企业也只是增加十来元钱,生活还是不可能回到昔日状态去。
  殷母也知道,她永远过不到昔日养尊处优的生活了。何况在当时的形势下,她也真心想改造自己,成为一个真正自食其力的劳动人民。因此,她也常对殷父说:“我也不要过不劳而获的生活,但不许你还责怪我。”
  “我哪里责怪过你了?”殷父总是不肯承认自己责怪人的话是责怪了人,比如他厌妻子做事太慢、太磨蹭,但认为自己只是说了一个具体事实,而不是在责怪。
  “你还不责怪?”殷母更无法接受他的这种“狡辩”了,有一次甚至一把泪、一把鼻涕地诉说起他的种种不是,完全失去了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风范。但是她骨子里还是有一种高贵优雅的气质,在外人面前,不仅落落大方,喜怒哀乐也从来不形于色。女儿殷瑛在许多方面遗传她的特点,从小喜不形于色,被人觉得有点冷的感觉,而她也瞧不起那些活跃的女同学,认为她们太疯疯癫癫。
  
  “要我帮忙吗?”他问殷瑛。
  殷瑛迟疑了一下道:“谁要你帮忙?”但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再进了厨房去。
  这时,他才注意到殷瑛的父亲正与大老汤高谈阔论着吃咖啡,还是吃茶叶的好处多?他心中暗想,换了在过去,大老汤在殷父眼中,不过是“土包子”一个,还谈个什么咖啡、茶叶的?不过,大老汤好像对殷父的“茶经”很感兴趣似的,不住地点着头,有时还会请教上一、二句。
  “你说的白茶,我见也没见过。”大老汤道。
  “我们更没见过了。”郑源看了孟立军等同辈人一眼后道。
  “很多人没见过。”殷父道,“可还要瞎说,他们只知道白茶素有‘一年茶,二年药,七年宝’的说法,却不知道这是指正宗的福鼎白茶,福鼎的白茶是一种微发酵的茶种,种在一千多米的高山上;而像安吉等地方的白茶,虽叫白茶,却是一种绿茶,是长在三、四百米的山上的。万万混淆不得的。”
  “请大家喝茶吧!”殷母用托盘揣出了几杯茶放到殷父面前,她也有阻止殷父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殷父一笑道:“今天只能招待大家一杯绿茶了。”他揣了一杯给大老汤。殷母把茶分给了孟立军、郑源等人。
  “谢谢,谢谢!”孟立军欠身道。
  “我们自己来吧!”郑源等纷纷站起来取茶。
  他见茶好像不够的,因此坐着没有动。
  “放不下,瑛瑛还在拿来。”殷母到他面前时道。
  “嗯。”他笑了笑。他已看到殷瑛小心抓着两杯茶出现在门口,忙上前去。
  “好香。”大老汤闻着茶香呡了一口道。
  “这茶还可以,不算太好。”殷父道,“等今年新茶上来了,我让瑛瑛带一点给你。”
  “那不要了,”大老汤道,“我平时也不太喝茶。”这大老汤显然是在推托。在座的很多人都看到过,大老汤那只掉了搪瓷的搪瓷杯里,常常泡着浓浓的茶,只是茶叶不会太好罢了,多数时是那种最便宜的炒青。
  殷父又道:“本来家里有上好的白茶,前二年——”他故弄玄虚地一笑道,“都被弄光了。”
  “几斤白茶,你还提什么?”殷母提醒他道。她心中还想,你的明瓷茶具呢?还有那套宋代建盏呢?不是都被砸了吗?这点茶叶还提它做什么?
  可殷父没有接拎子,反而道:“你不懂,那是真正的好东西。它是一种极度接近自然的东西,完美、健康的上等饮品啊!”
  “爸,”殷瑛已把手中的两杯茶都给了站起身来接茶的岑玉来后,转身对父亲道,“家里还有吗?没有,你还说什么?”
  “说说,没关系。”大老汤道,“当然,说说别的也好。”
  “大老汤同志,”殷母接过话来道,“你不要让大家坐着,吃糖果、瓜子啊。瑛瑛,招待你同事同学呀!”
  这时,大家都说自己来,因此殷瑛只是欠了欠身子。他也欠了一下身,没有起身去拿糖果。
  “你还在摆架子?”殷瑛捧了一把糖果、瓜子,送到了他面前。
  “瓜子我吃不来。”他微笑了一下道,又示意殷瑛在他旁边的空椅里坐下。
  殷瑛迟疑了一下,坐了下来。
  “你为什么对你父亲这么凶?”他悄悄地问殷瑛。
  “他越讲越起劲,”殷瑛偷看了父亲一眼后道,“他苦还没吃够。谁不知他开过很多茶莊、茶厂,是剝削阶级。”殷瑛的话中对父亲有一种怨恨。
  “他也老了。”他劝道,“让他高兴一点,他要说就让他说吧。”
  “他会说豁边。”殷瑛担心地道,“我妈给他亮了‘黄牌’,他还讲得起劲。”
  这时他理解地笑了一笑,又道:“告诉你一件事,前几天我看到了一个很像你的人,还以为是你母亲哩,当然这不可能。”
  “是哪里看到的?和谁一起看到的?”殷瑛好像很感兴趣地问。
  “是在离长途车站不远处的紫藤园,与卫燕南一起去的。”他淡淡地笑道。
  “她说了什么?”殷瑛问道。
  “她说了什么?”他道,“没说什么,开始她也没注意,是我指给她看的。她只是说,是有点像。”
  “哼,”殷瑛很生气地道,“你们一直在背后瞎说我,是吗?”
  “没有。”他忙否认道,“你自己是在冤枉人。”
  “你们常在一起,还说了什么?”殷瑛问。
  他觉得殷瑛问得失了分寸,叫他怎么回答呢?
  “噢——”殷瑛也觉得自己问得有问题了,显得懊丧地道,“我怎么会这样问?”
  “没关系。”他想到了几天来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问题,说了出来,“她也说我不是当官的料。”
  “那她说得是对的。”殷瑛毫无表情地道,“只是她对你说了。”
  “许多人都这样看吗?”他又吃惊、又不服地问道。
  “别人的想法,我不知道。”殷瑛道,“你是绝对不能当(官)的,要遇到特别赏识你的、或急需你做事的上级,你才可以做得长。”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道,然后默默思索起来。
  “不高兴了?”殷瑛问他。
  “你们俩人一直在悄悄议论什么?”郑源早已注意到他们一直没参加进大家的讨论,此时问道。
  “你管他们干什么?”孟立军不满地道。自从知道殷瑛暗恋着岑玉来后,孟立军竟希望他俩能真的好上。在内心里的天秤上,也就是在殷瑛与卫燕南之间,孟立军是宁愿站在这位老同学殷瑛一边的。
  “哦。”他却回应郑源道,“你们说什么,我都听到的,不信,我也说几句。”
  “我们是想听听你的高见!”有人道。
  “高见不敢当,”他道,“就说几句。”他又清咳两下。
  “你也想来个‘颂《皇村》’吗?”殷瑛取笑地道,“说几句话,还装腔作势的?”
  “你认为我写不了‘《皇村回忆》’(普希金《皇村回亿》)吗?我总有一天要写《云梦回忆》的。”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你已写了。”殷瑛道,“听说,你已写了《巨鱼传》,写了《渔人传》。你可怜一下我们这些缺少文艺细胞的人,也让我们听听么!”
  “我们也想听。”有人道。
  “好吧,”他道,“我试试背《巨鱼传》。”他站起身,又清起嗓子。
  殷瑛仰望着他高大身影,心想他在众人面前总是如此气宇轩昂,但又调侃地道:“颂‘《皇村》’开始了!”
  “瑛瑛。”殷母觉得女儿对人太没礼貌了,并觉得她很反常,想喝止住她。
  他这时却想,想不到殷瑛还这么幽默,原来总觉得她冷冰冰的,是个毫无情趣的人。因此深感昔日有些错看人了,而一点也没有觉得殷瑛是在冒犯自己,笑了笑后,背起他的《巨鱼传——云梦湖的传说之一》
  
  “浩浩云梦水,碧波衔青天。
  人传有巨鱼,深居百丈潭。
  吹气水汩汩,挥尾白浪翻。
  好听渔人歌,出水如浮山。
  ……
  渔歌今胜昔,几唤鱼魂归。
  清晨薄雾里,我若见隐现。
  鳞光飞金彩,脊背留伤瘢。
  今作巨鱼谣,愿尔美名传。”
  
  殷母礼貌性地带头轻轻拍了拍手,殷瑛非但没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反而道:“还拍手?‘数月泛殷血,水鸟泣潭边’……”
  “大家是因你的这位同学写得成功才拍手。”殷母又像安慰女儿般淡淡笑道,“鱼还在,不是‘清晨薄雾里,我若见隐现’吗?”
  殷瑛点着头道:“‘鳞光飞金彩,脊背留伤瘢。’”又顿了一下道,“‘今作巨鱼谣,愿尔美名传。’”
  殷父与大老汤都没拍过手,但殷父对大老汤道:“写得还不错,看来农场人才济济啊!不过,让他们一直在农场耽下去,也有点大才小用了。应该让他们继续深造,对社会更有好处。”
  大老汤连连点着头道:“也有这想法,要等机会。”
  “好事做到底,把《渔人传》也‘颂’一下吧!”殷瑛这时对他道。
  “那首太长了点,也没时间了,大老汤在看手表啦。”他微笑着与殷瑛对视着。
  “嗯,没有不散的长席。”殷瑛有点沮丧地道。
  “你们怎么能不吃饭就走?”这时殷母正在与站起身的大老汤客套。
  “上午还要走访一家。”大老汤作着解释。
  “下次还有机会。”殷父也对殷母道。
  “你……”殷母忍住了心中的不满,对殷瑛道,“你对大家说,吃晚饭过来。”
  “妈,”殷瑛站起身对母亲道,“不可能的,早就安排人家了。”
  “那明天来。”殷母道。
  “也不可能。”殷瑛知道母亲真的改变了主意,真心要请大家吃饭了,当然是到附近一家老饭店去吃桌头,前几天年夜饭也是订在那里吃的。“大老汤明天要回农场了。”她补充道。
  “那就叫这些同事、同学来。”殷母道。
  “大家都有事,有的明天也要回农场了。”殷瑛道。
  “我明天也要回农场了。”他这时道。
  殷母失望地道:“那就等下一次了。”
  “你的‘颂《皇村》’把我妈逗开心了。”殷瑛又悄悄对他道。
  他与殷瑛相视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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