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长篇小说〕隔不断的情缘四十、四出寻找

　　玲玲刚刚爬上山坡，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丁丁和欢欢。他们正着急地守候在路口，他们知道，要是玲玲和冬吉找不到，他们也不敢回山村了。因为老师总是这样说的，三个人以上活动就是一个集体，是谁也离不开谁的一个整体，大家要团结一致，相互关心，相互帮助……他们见玲玲浑身是泥地走到面前，便吃惊地问：“冬吉呢？”
　　“我，我们发现了野猪，我……滚到了溪边……醒来就没见到他，我以为你们会不会……是不是他又钻进山洞了？”玲玲用手捂住沾满泥巴的脸，失声痛哭：“冬吉会不会被野猪咬着了……我还听到山洞里有野猪的叫声……”她泣不成声。
　　“没有了冬吉，我们也不敢回村去了。”玲玲又说。
　　丁丁难过地说。“对的，没有了冬吉，我们不敢再回村去的。”三个孩子站在夜色茫茫的山路边只是落泪，他们感到没有带好冬吉是闯下了大祸，再也不敢回首挪动一步，腿都在发抖。他们都呆楞住了。
　　“我问你们，你们是到什么地方去了？”玲玲埋怨丁丁和欢欢在山洞里只顾自己走。
　　“玲玲，你可知道？我们和你们失散以后，回头还来找你们的，谁知道洞中遇到了一条大蛇游过来，吓得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原路返回，可又碰到了野猪，我们胆也被吓破了。我们正在逃时，只见野猪们扑向蛇去了，这野猪喜欢吃蛇的……我们急转了几道弯就逃出来了……”丁丁作了解释。
　　“就在我们走出山洞的时候，我们听到山那边响起了枪声……”欢欢作补充。
　　也就在这时，远处的山头燃起了一团团火把，火把是由大人举着的，几十个人，渐渐地朝丁丁他们这边移动过来。近了，近了，听得见呼喊的声音了。
　　“丁丁—冬吉—玲玲—欢欢—你们在哪儿？”山林传着回声，但他们怎么也不敢回答。三个人伏在一棵小树边上，像三只被吓着了的小兎一动也不动，直到举着火把的人们走近时，才发现了他们。只见他们伏在有水的草地上，浑身发抖，但不见了冬吉。
　　举着火把的人群中有丁丁、欢欢、玲玲的家长和亲人，更有急得要倒在地上的冬吉妈妈谢莲，还有跟随其中的黄明医生。队长土生、老板土金他们也来了……
　　“冬吉呢？”谢莲看不到冬吉，急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黄明医生和村民们赶忙进行抢救。
　　队长土生紧张地问：“丁丁、欢欢、玲玲，冬吉在哪儿，赶快告诉叔叔。”
　　“下大雨了，我们进山洞避雨，遇上野牛和野猪，……我们走散了……后来就少了冬吉……”欢欢一口气说了出来。
　　“出大事了”土生立即召开现场会议。他果断地说：“同志们，乡亲们：这里地势复杂，是野兽出没的地方。雨后的这块地方更是险情多，我们要胆大心细，分成两批队伍立即寻找冬吉，第一批队伍由我带十八人进山洞分头搜寻，第二批队伍由土金带领，沿山道迂回寻找，力争用最快的时间找到小冬吉。”
　　“是！”队伍立即分成二队，火把亮着，一路是搜索山洞，不漏一个死角；另一路沿山道外的山路和溪水边寻找，不留一处空隙……队伍很快行动起来了。
　　山道口留下几位妇女和黄明守着谢莲，她们张大了嘴巴，对着苍茫的开始发黒的夜空呼唤着洪冬吉的名字。谢莲急得直往地上打滚，哭得死去活来。这可怎么办？妇女们心肠软，有好几个也陪着流泪。因为她们知道，这时候的任何劝说都是没有用的。有好几次，谢莲都昏死过去了，好在有黄明医生在，由他压着谢莲的人中，一次又一次把她从昏迷中救醒过来……
　　在山洞里，野猪们和狼一样，见了火光就逃。它们逃出山洞，一时找不到归路，滚的滚，逃的逃，有三只小野猪不知什么时候受了伤，脚上流着血，被土生他们捉了个严严实实。火把把整个山洞每一个角落都照遍了，仍没见冬吉的影子。
　　在山道和溪边，土金一行人二十余人举着火把，把山洞外凡有路的地方找遍了，仍没见着冬吉的影子。奇怪？冬吉哪里去了？火把谜续移动。
　　突然，在小溪一边的一块石头畔，躺着一只小脚，小脚上凝着血。土金第一眼最先看到，他急得也六神无主了。这难道是冬吉的脚？土金见那脚上穿着的是红袜子，认定小孩一定是狼把他咬死后叼来了。怎么办？他手捧着小脚，腿也发软了。
　　“谢和平。”“到！”出行的所有人行动变得军事化了。
　　“去问一下谢莲，孩子今天穿的是什么祙子？”
　　没一会，谢和平前来报告：“谢莲清楚地记得，冬吉今天穿的是兰色的袜子，不会有假，是她亲自给穿的，冬吉这孩子从小喜欢穿蓝色的，一穿上就是不肯脱下的。”
　　“这是怎么回事？”土金看看手中的一条腿觉得似乎也过于的小了，不像是冬吉的，因为他看到过冬吉长得多高？他随地把小腿往土堆里埋了。
　　也就在这时，又有人前来报告：“队长，阿翠嫂说大前村前天有小孩患哮喘炎抢救无效死亡，葬在前村的山后林子边上……一定是饿狼把小孩刨坑后咬出来的……”
　　“乖乖，大家都难过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火把又在山坡边闪动，人群汇合后又开始地毯式寻找，大家在大石块边除了看到一双大脚印外，找不到冬吉其他的脚印。这样的寻找，一直到东方泛出鱼肚白，大家才只能作罢。
　　这时的谢莲又昏死过去好几次，好在有黄明医生在，才保住了谢莲的生命。是的，对谢莲来说，冬吉是她一生的命根子，她曾多次这样想过，冬吉是洪家与谢家结合的惟一之根，要是碰到什么难事，宁愿自己倒下，也不愿让冬吉受累，找不到冬吉，对谢莲来说意唯着什么？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落到这个悲惨的地步，这是苍天不公。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眼泪也哭干了，脸上的血色全无。等大家把她扶进家门，她又差一点死过去。而姑妈呢，当她知道冬吉找不到的消息，几次撞在门上，表示一死了之。她哭喊着……“我对不起谢莲……”
　　邻居钟阿婆和李阿婆也哭得像死人一般，她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昏了，也哭得不能自己。她们在诉说着自己的罪孽：“要是我们不叫谢亭刮痧，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我们有罪，我们也不想活了……”两位老阿婆也哭得死去活来。
　　姑妈一醒过来就讲：“找不回冬吉，我就不想活了，没有了心肝宝贝，我活着还干什么？”她一次又一次地甩头撞门。队长土生和村长旺旺专门安排了齐秀珍和村妇女主任秀英前来安慰劝导，队里所有的人都颇为痛心，大家看到这一惨景，一个个都掩脸而泣。
　　第二天天刚亮，村里又组织了身强力壮的小伙，沿小溪、山洞四周寻找。除了在山脚边寻到滴血印在一块石头上外，其余什么也没看到。他们甚至又扒开了小土堆，辨认着那只被狼咬剩的小脚，直到多次否定后才离开。这时候，乡镇派出所的民警也专程赶到山村调查，但仍没有什么消息。这对谢莲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打击。她哭着说：“冬吉没了，我活着已没什么意思。”黄明在旁边安慰和开导着谢莲，但怎能不伤痛。
　　村长旺旺深表同情地说：“谢莲，你要坚强地活下去，你是为了村民的安康而丢失孩子的，山村里的人们都在为你悲伤。从追寻的情况看，孩子遇害的足迹不明显，那只小脚不是冬吉的，肯定是狼从远处叼来的……从山的地形上看，翻过这座大山还有一个叫谢村的。我想，这孩子会不会？”
　　“不可能呀，小孩才不到五岁，他没有这个能耐独自走进山道，翻过这座大山的。”
　　“但是，许多奇迹的发生也不可能没有。”所以，村长似乎对寻找到冬吉还有信心。他说：“我己又派出人员去寻找。即使是一线希望也要寻找。”
　　谢莲已几天没吃东西了，姑妈也同样地宁愿饿死。她甚至拒绝卫生室齐秀珍给吊葡萄糖和盐水。但这些动作都被黄明一一窥见，及时一起和齐秀珍进行了补救措施。为了寻找冬吉，聪明的村长旺旺作了最后一次努力。
　　由他写了一篇《山衬寻孩》的文章寄到了县广播站和县报社，讲述了山村村民合力寻找冬吉的动人故事：连日来，谢村的人们怀着同一颗爱心都在寻找一位孩子冬吉……正面报导了这一情况。县广播站和县报迅速播出和刊登了这一消息，而且广播电台在一天内连续播报三次。全县所有村口的大喇叭都响了起来，村村宅宅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围在喇叭头下面，认真听着，而且又相互传递，很快，这消息传遍了全县每一个地方。
　　在县广播电台播出的第三天上午，土生和黄明又用毛笔写了百余张寻人启事，沿着附近的山路，一边走，一边贴在树上的醒目处，这样的张贴足足有近十里路，直到把一百余张寻人启事贴完才返回。
　　两人一边走一边为谢莲失去一个聪明的孩子而难受。对于四个孩子追捕蝴蝶遇上一场大雨，这确实是一种特殊的天灾。对孩子们来说，他们中最大的也只上三年级，什么事也不懂，不能去责怪他们。而最受打击的是谢莲的姑妈，她们爱冬吉就像是自己的生命，口口声声地说：“找不回冬吉，我说什么也要去死的。”牵动着山村里每一个人的心。
　　受到心灵折磨的还有李阿婆和钟阿婆，她们觉得找不到冬吉，是欠了谢莲一辈子的债，说什么也还不清的。即使动员自己的子女把丁丁、欢欢、玲玲一齐送给谢莲，也是道不尽的欠情……面对着这样的氛围，村里议论颇，众说纷云。
　　“怎么办？找不到了怎么办？”土生把心里话一一倒给黄明听，黄明真的也很伤心，他失去了一位自己喜欢的干儿子。少了冬吉，他与谢莲家之间还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冬吉是一座城市和山村架构的风筝线，失去了他，那是断了线的风筝，那天边还会升起属于他心中的一道彩虹？他觉得说不清楚。但这一点是肯定的，谢莲从此后将孤身一人，她会撑得住吗？……他们说着，心里都很难受。
　　正在这时，近处的林中响起一阵猎枪的“呯呯”声。土生正抬头看方向，突然，一只山母鸡从树丛那边的空间掠下来，“扑”的一声，不偏不倚掉在山道的路上。土生和黄明赶过去，刚刚拎起沾着血的山母鸡，一位猎人打扮的青壮年从林中奔了过来，气喘吁吁的，一边奔一边说；“这山母鸡是我打下的。”土生听了，立即放下还散着热的山母鸡。
　　这时，猎人已经停在他的面前。一照面，土生觉得似乎有点眼熟。土生望着猎人打扮的小伙，想起了初中时的一幕。那年土生读初一，班里转来一位学生，长得与他一样高低，一米五十左右，很瘦，脸色有点发黄，眼睛大大的，薄薄的嘴唇下有一粒黑色的痣。他告诉土生，自己住在很远的山沟沟里。他读书很聪敏，他叫谢晶平。
　　但天有不测风云，他没上几天学就辍学了。后来从同学口中知道，谢晶平的父母在山上劳作时被一对野狗咬断了腿，因无钱医治而丧了命。谢晶平从那时就离开了学校……
　　猎人似乎也认出了土生，就好奇地问：“你好像是……对了，你是不是土生？”
　　“你是当年的谢晶平？”
　　“是的”他点点头。
　　“是的，我就是土生。”
　　“这么多年了，老弟呀，我认出你嘴上的那颗痣了。”土生开心地说。
　　“我也认出你额角上的那条特殊的皱纹，还是像当年一样深深的，很可爱。”谢晶平又点点头。
　　“是吗？”两人相拥在一起了。
　　“老兄，今天带个朋友在这里有何事？谢晶平问。
　　“我告诉你…”土生把生产队里丢失了孩子的事讲了一遍，还指了指拐弯处路口大树杆上贴着的寻人启事。
　　谢晶平仔细地看了看说：“原来你在寻人做好事。”
　　土生笑了笑说：“你说说，人家谢医生丢了孩子多难受，她家老人还时时想着不要老命了……”
　　稍息，土生话锋一转地说：“谢晶平，你是打猎的，出没在大山林中，请你帮着多打听一下，有什么消息请转告。再说，县广播站和报纸也刊登了寻人消息……”他把寻找冬吉的事，又把冬吉长什么样儿的事描述了一遍，然后握手告别。
　　谢晶平屹立在路上，手里提着山母鸡，抬头望着土生和黄明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过身往回走。他重重叹了口气，无心再狩猎了，匆匆地走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