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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家的味道

作品名称:歪脖柳下      作者:禾下土      发布时间:2020-03-03 20:36:50      字数:3574

  年轻的师父走街串巷,木匠手艺一年比一年强,小伙子长得也标致,说媒的人一茬又一茬,师父一个也没看上。年底了,年轻的师父收拾了家伙什回家过年。路过一个山口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女人的哭声。天色已晚,师父有些惶恐。从小听了很多鬼神的故事,心想,不会真的有狐狸精、白骨精吧?
  师父加快脚步,腿脚似乎有些麻,使劲捶了捶,好点儿了,慢慢往前走。那声音竟然越来越清晰,循声看去,前面路边有个人影趴在地上。师父看看两边是荒山野岭,往后走离家越来越远,往前走又不敢。忽然想起爷爷说过的一句话:“人有三分怕鬼,鬼有七分怕人。”掏出爷爷用过的一把斧头,这把斧头曾经砍死过三只狼,见过血的斧头连鬼都怕。大踏步向前,那趴着的人影听到有脚步声抬起身来,是个女的。师父使劲握了握斧柄,手心汗渍渍的。那女的站起来抽泣着:“大哥,帮帮忙,把他埋了吧。”
  师父看地上躺着个男人:“怎么了?”手中的斧头握得更紧,心想,不是妖精也是拦道抢劫的,我对付你们两个没问题。
  “他是我丈夫,突然病死了。”那女的眼泪叭嚓,却掩饰不住惊人的美丽。师父觉得只有戏台上唱戏的才有这样的脸蛋。
  女的哭哭啼啼诉说了自己的遭遇。这女的是烟台一个戏班子里的,叫白秋霜,被一个军阀看上了,而她跟躺在地上的男人好上了。二人惹不起军阀,就跑出来,没想到他突然发病死在了这里。他二人都是师傅从路边捡来的孩子养大的,现在又孤苦伶仃了。
  师父听了心里早就麻酥酥的了,用脚踢了踢躺的那个,挺硬,看来不是鬼,也不是劫道的。就着路边的一个坑埋了,又劈了一段木头,从墨斗里抠了些墨汁写了个墓碑。
  师父把戏子领回家,爹娘死活不让留在家里。村里人也没有一个赞成的,说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留在家里可是够呛啊。师父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怎能见死不救呢?”执意留下了女人,爹娘不承认,也拿他没有办法。
  那女人一番洗漱打扮,活脱脱一个貂蝉啊。师父高兴得三天都没合上嘴巴。那女的见师父手艺好,人品好,家境也过得去,就跟师父举行了个简单的婚礼。可惜的是,这戏子虽然可怜,虽然漂亮,可惜从小在戏班里长大,什么活都不会做。师父此时已经不再出门揽活,就有时间操持家务。天天看着天仙一般的老婆磕个瓜子儿,时不时唱个小曲儿,师父还乐滋滋的。
  你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现在竟然这样。也没想到,这一闹腾,似乎就已经把我跟水莲拴在一起了。
  为了给我扬名立万,师父经常带我出去,把活儿交给我干。久而久之,我的名声就有了,有人说,比我师父还强。听了这样的话,师父脸上倒是甜滋滋的,我很不坦然。直到有一次,看见师父点了一炷香说:“姜大哥,我对得起你了,你放心吧。”我这才明白,师父是真的师父。
  师娘嗑着瓜子儿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师父立马提醒一句:保证书。
  
  太阳晒得差不多了,熙康说咱得回家吃饭了。吃饭,对我来说,基本是成了任务,甚至说是义务。一顿就那么一小口,俗话说的“吃猫食”。儿媳做了饭,不吃,是对人的不尊重;吃多了,消化不了。老不中用啊。
  我俩边往家慢慢走着,走到家门口,鲜红的对联一下子让人感觉到,新年真的来了,除了喜庆还是喜庆。按规矩,应该明天贴春联,我坚持了几十年,二十九就贴。为什么?你猜吧。
  我绝对不要印刷的对子,特别是沾了一些金色斑点的那种,花里胡哨的。以前我都是请人写的,这些年孙子的书法大有长进,就不用去求人了。
  虽然对子是不变的,横批每年都不同。诸如三阳开泰、四时如意、四季呈祥、四海升平、四季平安、四海同春……太多了。我真后悔没有好好读书,唉,也没啥好后悔的,是命运不济。一个连父亲面都没看到的孩子,能活这么长久,造化也就不浅了。
  今年的横批是“阖家欢乐”。不知咋的,这两年我越来越想不通一个问题,那就是离婚的人越来越多。不仅仅年轻的,年老的也不少嘚瑟着离婚的。说什么凑合半辈子了,儿女都成家立业了,应该找回属于自己的幸福了。猛一听,还挺有道理;仔细一想,胡诌八扯。你能保证再找一个就一定称心如意?二婚,不等于回锅肉?
  我跟水莲结婚的时候,不太乐意,心里有荷花呢!娶了喜欢我的水莲,我俩过得也挺好的,从来没有想过离婚的事儿,虽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老伴老伴,老来的伴儿。知根知底的,凑合过了半辈子,下一半儿,一眨眼也就过去了。凑付,就是凑福,不凑在一起哪还有福?
  孙子今天都没回来,这样的事儿好多年了。人们对过年慢慢变得麻木了,说什么天天过年,分不清哪是过年了,年的味儿就越来越淡了。其实,我觉得吧,变淡的不是年味儿,而是人味儿,亲情的味儿。不信你琢磨一下。
  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窗玻璃也锃光瓦亮,这是俩孙子前几天的功劳。年前腊月二十三,我们这里都要“打扫灰”。这一点,保持得挺好。过年,这是一种传统。就是那叫个啥,叫文化传承。人家欧洲人都把个“圣诞节”过得轰轰烈烈,甚至让中国人都嘚瑟着过。我们为啥要忽视过年呢?没有了自己的春节还是中国人么?
  儿子明理今年也80了,身体还不错,今年还跟着大孙子出去旅游了十多天。我是眼馋捞不着啊,我没赶上好时代。再说了,我也是出过远门的啊,虽然……哈哈,以后说给听。
  儿媳身体不太好,可一时也闲不着。儿媳脑子可是灵光得很,家里大事小情,基本上都是她在操持,为这个家真是付出的太多。老人说,一辈没好妻十辈没好子,一代得好种十代瓜儿甜,真的有道理。
  我进了东间,这是我的地盘。上了炕,暖烘烘的。儿子把饭菜和一小杯酒端过来:“爹,吃吧。”
  好像自从越过84那道坎儿,我就不再跟儿孙们一起吃饭了,除了过节过生日。一是我吃的少,三口两口就行了,不想挤吧在一起。二是看不惯现在的孩子没规矩。过去,大人不动筷子,小孩谁敢吃饭?你看现在,小孩子不仅敢先吃,还敢动手抓。好吃的扎上鼻子,不好吃的扎上蹄子。是不是现在学校里都不教规矩了?还有,坐在饭桌旁边不是拉拉家常,说说新鲜事,而是一个劲儿扒拉手机,个人笑个人的。你说,我坐在那里还有啥意思?清净,是我最好的去处。
  午饭是胡黍米、隔年菜和刀鱼。我最喜欢吃老婆水莲做的胡黍米,最爱吃荷花做的隔年菜,刀鱼做的最好的是芙蓉。看着眼前的饭菜,不由得叹了口气。
  “爹,咋了?”明理看了看饭菜,又看看我,一脸的疑惑。
  “没事儿,就是……突然肚子里一股气窜上来……”
  水莲做胡黍米是高手。那时候日子穷,水莲总是日积月累,准备好了胡黍米、花生、红豆、黄豆等,到了腊月二十九,将浸泡好的材料放在锅里煮,我在灶下烧火,烧松树枝和松针,这东西火很硬。不一会儿锅里就冒热气了,咕嘟咕嘟响着。水莲两手握着铲子,在锅里不断搅动。不时给我下着命令,一会儿“粗火”,一会儿“细火”,妇唱夫随,其乐融融。胡黍米煮熟了,锅底一点儿都没糊。水莲的脸红扑扑的,有些气喘,我俩相视一笑,多了一份温情。
  今中午的胡黍米,是儿媳用高压锅做的,绝对糊不了,但不够香。现在的东西确实先进,省了好多的人力,也省去了好多的味道,好多的情调。就说豆腐吧,谁能否认石头磨磨出来的豆浆做的豆腐好吃?烤箱烤出的地瓜,绝对没有锅底下烧出来的包着一层草木灰的地瓜香甜。
  现在好多人家不再馇“隔年菜”了,或许他们不会,或者不屑。因为馇“隔年菜”总是一大锅,然后放在厢房里冻起来,想吃就弄来熥着吃。现在的年轻人,好像是讲究卫生,讲究饮食新鲜,不爱吃熥菜。我就见过孙媳妇把一大碗剩菜倒进了垃圾桶。儿媳也是老人了,还延续着老的传统,用海带、豆腐、白菜、排骨、粉条等炖制了一小盆。豆腐是“都有福”、白菜是“百财”,粉条寓意“长远”、排骨寓意“生活富足”。
  生活贫困的时候,很难有排骨,能有足够的猪油就不错了。荷花做“隔年菜”的时候,总要到海边撬一些海蛎子,抠出肉来,放在菜里,格外鲜,即使没有肉也能使你胃口大开。
  后来听了个故事,才知道荷花是多么聪明的女人。邻村有个在济南掌勺的,做的菜让一位大领导赞不绝口。大领导宴请更大的领导,更大的领导吃了一次就念念不忘,就把这个掌勺的调到了身边。掌勺的的徒弟发现师父每次回老家,都背回一大口袋粉状东西。做菜的时候,就舀一勺放在菜里。问他,他说秘方。后来,掌勺的要退休了。徒弟给师父饯行,说到了那东西。师父一仰脖,喝了一盅酒:“师父没啥留给你的,就把这个秘方留给你。”
  秘方其实也没什么,他每次回家,都要晒一些海蛎子肉,磨成粉。现在那种蚝油,据说就是海蛎子做的,可以提鲜,应该是一个道理。
  孙子告诉我一个故事,有个农民带着四只羊乘船过江,一只羊不慎落水,引来了鱼群,鱼儿争着吃羊肉。一位渔民划着船过来,发现这么大的鱼群,撒了一网。回家后,渔夫宰鱼,发现鱼肚里装满碎羊肉,便将鱼宰净,碎羊肉重新填入鱼肚中,一同烧煮。烧出来的鱼,骨酥肉烂,不腥不膻,鱼汤鲜美,羊肉奇香。
  做海鲜手艺不错的,应该是芙蓉,我特别爱吃她做的煎刀鱼。哈哈,你看我,又串线了。你就把我当成一破电视吧,来回调调台。认识芙蓉也是个巧合,也是天意。在这个世上,巧合的事儿天天有,巧合能发生点儿有趣故事的不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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