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故伎重施（上）

　　摘要：明枪虽易躲，暗箭却难防。　　
　　“眼镜，你昨天的消息可靠不？”
　　“绝对可靠”，眼镜凑近一一耳语，“昨天你不是休息了吗？我去秘书室送印好的宣发材料，从小滕桌子上看到的，喏，我趁他们没注意，悄悄拍的。”
　　眼镜把手机举到一一眼前：“千载难逢啊二姐，看来是新的领导上任，准备培养他的势力了。我说呢，他们一个秘书室，八个大小伙子，个个比你年轻好几岁，你一人都能干完的工作，他们八个人加起来怎么就完不成了？原来是早早得了信儿，都在准备晋升考试啊？”眼镜颇有几分愤愤然。
　　一一盯着眼前这份“C城某某石化集团公司2018年中层领导干部选拔考试公告”，仔仔细细地放大了看着，良久后，舒了一口气，转身紧紧拥抱住眼镜，“谢谢你妹子，我的条件符合。”
　　眼镜开心地一扶眼镜：“太好了，我就知道你符合条件，光在本单位服务满五年这条，你就已经达到了，其余的又没有多少硬性指标。”
　　“其他科室都知道了吗？照理说，这种公告应该在咱们官网更新的？”
　　“这个不清楚，但是计算机处一直没有动作。”
　　一一了然地点点头：“我明白了，这件事大概已经萝卜了，如果不出意外，内定的人选可能会从秘书处或法制科选择。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既然我已经知道了，那就必须得争取了。”
　　“嗯嗯”，眼镜使劲点了点头，“我相信二姐，好好考，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整天欺负人”，眼镜想起这些时日境遇，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二姐，这样的话，你还有时间没？形式主义清理活动不是要持续半年吗？光秘书室扔过来的工作就够咱俩忙的了。”
　　“没事儿，想办法吧。时间呢，就像乳沟，使劲挤挤总会有的。”
　　一一顺手摸了眼镜光洁的小脸蛋儿一把，给了她一个流氓般暧昧的笑容。　　
　　灵芝小弟发现，一一最近貌似在躲着他。
　　那天，一一出去接电话后，他收到了一条微信：
　　“灵芝小弟，我还有点儿事，先回家了。”
　　他瞪着那条微信出了半天神，最后默默叹了一口气。
　　一一她，果然还是介意了。
　　那件衣服是他唯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非郑重场合，他不敢轻易穿出去。谁能想到，就这么两次演出，也能引起他人的好奇关注？所以他只好一大早跑到附近影楼租了一件普通的汉服。
　　他答应过一一要谨慎小心的，可是却偏偏当着她的面……
　　“怎么了？”幽林凑过来，一脸好奇，“谁的微信啊？”
　　“哦……没什么，那个，很抱歉，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了……”
　　“哎？一一姐还没有回来？你不等等……哎呦！你踩我干嘛？”
　　“嗯嗯，赤火累了就回去吧？我们再待一会儿”，何岭一张笑脸绽放，将少年打发走了。一转头，对上一双怒目而视的漂亮脸蛋儿，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亲爱的大小姐，拜托您有点儿眼力见儿好吗？您这尬聊尬的，真是，唉……没看赤火已经不耐烦了吗？”
　　“我怎么了？不就问问他衣服吗？至于吗？”
　　“问题就在于他的衣服”，一直默不作声装石头的李重山出声，“我回去查了一下，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里有卖'流云锦'这种面料的，南京倒是有一种叫'云锦'的传统布料，可那是明清时的东西，现在早就不时兴了。”
　　“你的意思是……”
　　“他在撒谎，要不就是他在隐瞒什么？反正，我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奇特的衣料，而他又不愿意提起，这就很值得考虑了。又琳你最好离他远点儿。”
　　“李重山你有被害妄想症吧？就因为人家衣服料子奇特，你就怀疑人家别有用心？你这么能耐，怎么不去干警察？”
　　“李又琳你能不能带点儿脑子？你回想下，我们跟他相处这些时日，他有没有提过半句他的家庭、他的朋友？还有，他的琴艺，这么年轻就能跟如风的二叔一较高下，结果竟然连高考都没有参加过？他的种种异常，你看不到吗？除了看人家长得帅外，你还能看明白什么？”
　　“我……”
　　“崇山说得没错”，何岭接茬，“赤火确实有许多很奇怪的地方，几乎什么常识都不懂，有时候我也感叹，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就好像……”，何岭挠了挠头，“好像一个出土的白瓷花瓶一样，好看又值钱，可惜，是个古董。不过……”
　　“不过？”
　　“不过，赤火他，应该是个好人。”
　　“理由呢？”
　　“直觉。”
　　“啊？直觉？如风你怎么也……？”
　　“我二叔说过，对琴师来说，技艺娴熟只是基础，更重要的是，心。有什么样的心声，往往就会有什么样的琴声。赤火他，以前好像过得很压抑，人也唯唯诺诺的，可是，却单纯得不像个人类。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坏人。而且，拉他入伙时，他也只是说，需要钱去读书。”
　　“你相信了？”
　　“你有证据能证明他不值得相信？”
　　“……好吧，你要怎么看他是你的事儿，但是，你得保证，不能牵连到我妹妹。”
　　“哥～～～”
　　何岭看了一眼正在撒娇的李又琳，一个无奈的白眼儿一翻：“你还是先管好你妹吧？人家赤火眼里，除了他那个表姐，哪里还有别的女人？让你妹洗洗脑子，早点儿认清现实。”
　　“如风你说什么呢？”一只粉拳再次横过来，被何岭双手架住。
　　少女气鼓鼓地瞪着这个只会泼冷水的发小，须臾后，突然长叹一声，收回了手。
　　“你们说的，我也不是不明白，尤其是他跟他那个表姐，不知道的话，还以为那是他女朋友呢？就像刚刚，八成是他那个表姐把他拽回去了。不过，想想也觉得不可能，他表姐比他大那么多。”
　　“怎么不可能？你知道她是真表姐还是假表姐？”李重山继续打击自家妹子。
　　“啊？不会吧？他的口味……不至于这么重吧？”
　　“说到底，你还是以貌取人。”
　　“不行吗？”
　　“行行行，反正，以后你要吃亏了，别回头找我哭。”
　　“好了好了，你们俩，消停会儿吧，烧烤都堵不上你俩的嘴。”
　　灵芝小弟并不晓得，他的身份疑云已经在队友们中间扩散，只是一路狂奔着跑回了家中，站在门口，浑身湿透。
　　一一却已然睡着。
　　第二日清晨，灵芝小弟醒来，桌子上只有一一留下的一张字条：
　　“最近加班+考试，暂时回不来了，你自己好好吃饭、好好工作，过阵子再见。”
　　灵芝小弟猛地起身，打开衣柜，一一的行李箱不见了，衣裙少了大半。
　　他回头冲进了卫生间，一一的洗漱用品全都不在了。
　　他手指颤抖着，拨通了手机。
　　无人应答……
　　他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那头依然如石沉大海。
　　一一她，生气了……她……不要我了……就像娘当时那样……
　　少年光着脚站在寂静的屋子里，瞬间被绝望吞没。
　　他闭上了眼睛，颓然坐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
　　“铃铃铃—————”
　　“喂，一……”
　　“赤火你怎么还不来？大伙儿都等你了。”
　　“……哦，是幽林啊……我马上就去……”
　　“啪——嘟嘟嘟嘟……”
　　李又琳攥着手机，一脸莫名其妙地抬起头。
　　“怎么了？”何岭问道。
　　“他怎么火气这么大？”
　　
　　苏一一陀螺一般地连轴转着，一大早就将手机打了静音，直到晚上八点时，众人早已下班回家，苏一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方才想起被她遗忘许久的手机。
　　一打开，“嚯～～～好家伙，这娃疯了吧？出什么事了？”
　　上百个未接电话，从早上八点一直到刚刚，全是灵芝小弟。苏一一无比头大，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一片安静，没有人接。
　　苏一一重拨几次，安静如故。
　　“是不是还在排练啊？算了，不管他了。”
　　苏一一刚刚扣上电话，房门却“咚咚咚——”地被敲响了。
　　她一个激灵，颤声问道：“谁？”
　　门外寂静，无人应答。
　　苏一一起身，慢慢朝门口挪去，顺便在门口抄起一个拖把，猛地拉开了门。
　　而后，她手里那杆拖把到底没能顺利打下去。
　　“灵芝小弟？你怎么来了？”
　　苏一一话未说完，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怎……怎么了？先……先放……放开我好不？”一一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伸手拍了拍少年的后背。
　　少年却异常坚决，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心跳如擂鼓。
　　“一一对不起，对不起……”，一一耳边痒痒的，有人在轻轻呢喃。
　　她心里突然一软，鬼使神差地环抱着少年，轻轻拍着他的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一……是不是不要我了？”一一耳边湿湿热热的，像极了二饼在她怀里撒娇。
　　“傻孩子，不是给你留了字条吗？”她继续顺着少年单薄的背，感受着少年的心跳节律，一点一点地，平缓了下来。　　
　　“这么说，一一不是要离家出走？”好不容易被安抚好的少年坐在一一办公桌前，瞪着她这满桌子的凌乱。
　　一一无奈地甩过去一个白眼儿：“姐姐我现在忙得连觉都没时间睡了，还有那闲工夫伤春悲秋？”
　　少年赧然一笑：“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生气？为什么？”
　　“我的身份……”
　　“嘶……露馅儿了？”
　　“没有，不过……我有点儿不安……”
　　“好了，别自己吓自己了，没事儿就好”，一一安抚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那边呢？你们乐队怎么样了？”
　　“嗯，昨天星月酒吧老板，哦就，就是那座大楼的主人，说看我们反响不错，让我们再试几天，不过，租金挺高……”
　　“没关系，好好干，积少成多。那今天你不用……？”
　　“每个周一都是前辈乐队的专场，新人没有机会的。”
　　一一摸摸他的头：“加油！机会是自己创造的，你们以后一定能够进周一场。”
　　少年点点头，一一接着说道：“别忘了你的初心哦，课业落下了没？”
　　“没有，我答应过一一的”，少年很坚定，“而且如风学习超好，有空他会教我。”
　　“这么说，你决定要考的专业和方向了？”
　　少年点点头，前阵子的迷惘拨云见月，一一看着稳如磐石的少年，心底里突然生出些许勇气。
　　“谢谢你，看到你这样，姐姐就放心了。所以啊，我也不能输给你不是？我就这半月的时间，必须得拼一下，考完试就会回家的。”
　　“那，一一有把握吗？”
　　一一脸色黯了一下：“如果考试只是考试的话……”
　　“为什么？”
　　“嗯……以前曾经有过一次职称晋升考试，三年前，我刚刚工作满五年时……”
　　少年跟着沉默了片刻，轻轻问道：“是有人陷害吗？”
　　一一叹了口气，仰头摘下了眼镜，伸手捏了捏鼻梁。
　　“没什么，都过去了，别担心了，快走吧！”
　　“一一，我……”
　　“你的好意，姐姐心领了，但是，你帮不上什么忙的。听话，快回去吧。”　　
　　半月之后的一个下午，苏一一提着箱子回到了家。屋里一片安安静静，灵芝小弟不在。
　　她一头扎进了沙发，合衣睡了过去。这一觉，仿佛天荒地老，直睡到第二日的夕阳西下。
　　一阵粥香飘来，灵芝小弟背对着她，正在厨房里忙活。听到背后声响，他回头甜甜一笑：
　　“一一，你醒了？晚饭马上就好了。”
　　一一心下一暖：“让你久等了，我回来了。”
　　灵芝小弟看着眼前瘦削苍白的一一，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