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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流年荣耀

作品名称:转眼就是百年      作者:坚实之果      发布时间:2020-03-02 10:13:59      字数:4261

  到兴义家里起枪,是趁着月黑风高的后半夜动的手。
  按照墩子提供的地点,三下五去二,就从墙旮旯里把小半筐枪子儿和拿油布包裹着的四条汉阳造起出来了。
  说是四条枪,实际上也就三条能用,炸了膛的那条枪顶多也就是个吓唬人烧火棍儿,即便这样,没捞着好枪的愣子还是宝贝疙瘩似地抱在怀里舍不得撒手。
  被疙瘩和狗剩子拧住胳膊的兴义有点气急败坏,梗着脖子嚷:“犯抢了七老爷?这可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又没犯法,你敢打劫啊!”
  七老爷说:“打劫你个狗卵子,给日本人当汉奸,八路军游击队想要你的命知道不?”
  兴义一听就蒙了,说:“七老爷啥时候混成八路了?咱爷们儿你也知道,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七老爷说:“所以七老爷才来救你嘛,给日本人当差本是个杀头的罪,把这几条枪贡献出来打小鬼子,就算戴罪立功了,要是再长点出息,把日本人差你干的事儿都提前向游击队汇报一声那就更好了,俺还把你当老李家的爷们儿。”
  兴义哭丧着脸说:“七老爷你够厉害,是不是八路的,反正枪是要不回来了,俺就多嘴问你一句,是不是墩子把俺给卖了?”
  这时候墩子就低着脑袋从黑影里站了出来,吭吭哧哧地说:“哥俺对不住你,藏枪的地方是俺说的。”
  墩子的话让兴义愣怔了一会儿,心想:这个墩子,本来就是个爹死娘嫁人的穷小子,俺看你老实能干才弄到家里来扛活,平日里好吃好喝地供着,连脸都没红过一回,咋一扭脸就听七老爷的了?
  这么想着,兴义就扬起脸来问墩子:“兄弟,这些年哥待你究竟咋样啊,没亏待过人吧?”
  墩子吭吭哧哧地说:“东家对俺不孬俺记着呢。本来真是没想听七老爷的,可八路军说你是汉奸,要祸害你,说起出枪来就可以保命,俺知道你舍不得往外拿,就告诉七老爷了。”
  兴义长叹了口气道:“原来这么回事啊,兄弟,你就照实全说了吧,是不是也入八路的伙了?”
  见墩子在黑影里点了点头,兴义说:“也好,这就算是和八路也嘎拉上了,在里边替哥说句好话呀,就说俺身在曹营心在汉,往后啥事儿都听八路的吩咐。”
  不料七老爷听了在一边叫唤:“别光八路八路的呀,你七老爷就是八路,往后听俺的吩咐就行了。”
  兴义吓得浑身一哆嗦,说:“对对对,七老爷就是八路,往后听你的,听你的……”
  
  在高家台子高旺犊的眼里,亲闺女失而复得之后的一年多光景里,无论高家台子还是河东河西都乱糟糟地经历了一大堆的外夷入侵山河破碎的屈辱性变故。
  这里面包括东洋鬼子强行霸占了铁路线拉民夫修炮楼杀人放火奸污女人;还包括河口镇上突然冒出来了一伙操关东口音的警备队,这些“二鬼子”既会说中国话又懂鬼子腔,一来二去的竟把一些心眼活泛的庄户头子给带坏了!
  再往远里说:国民政府派沈鸿烈顶替韩复渠做了省主席,可抗战的事情却换汤不换药一点驱逐鞑虏平山定河的意思也没有,战区司令于学忠的东北军到是招兵买马的和日本人动上了手,不过这些正牌国军动静闹得不小,却总不见攻城拔寨收复失地,倒是打老北山里冒出来的八路军在河东河西的地界里站住了脚,这些被蒋委员长招了安的散兵游勇虽然衣冠不整缺枪少炮,却骁勇善战极尽神出鬼没之能……
  高旺犊觉得,形同草莽的八路军勇气固然可嘉,但毕竟属旁门左道不伦不类,往高里说也就是一群招了安的绿林好汉,帮蒋委员长荡平了倭寇,或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或削官发配远走他乡,绝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这种判断单从衣着装备上就能看出些端倪来:国军是清一色的灰衣灰帽灰绑腿,长官胯下还骑着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行起军来炮车隆隆旌旗招展,一搭眼就是威风凛凛的王师重器。
  而八路军呢,穿啥的都有,往地头上一坐和破穷烂蛋的庄户头子也没啥两样,偶尔有个戴军帽的可能就是长官了,而这戴军帽的长官也看不出有啥高人一等的地方来,坐没个坐相站没个站相,手里还端着个铜头长杆的烟袋锅子,嘻嘻哈哈的一点规矩也不懂。
  河东河西乱成这样,自己家里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其实高旺犊并不忌讳投笔从戎。山河破碎国难当头,像高家这样有将门背景的人家,更应该奔赴沙场为国家朝廷效力。
  可高旺犊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三个儿子没有一个投奔国军走正道的,反倒是大的拖着小的,一个接一个的都投奔了形同草莽的土八路!
  先是念了一肚子的书,连媳妇都没顾上娶的老大盛德悄悄地走了,还卷走家里一百多块现大洋……
  紧接着,已经成家立业盛业和盛才也不见了踪影,偶尔回来一个,还半夜三更的形同鸡鸣狗盗之徒!
  高旺犊气头上来了动手打了几回,三个儿子既不还手也不还嘴,打完了骂完了,该吃吃,该喝喝,到时辰了,该咋走还是咋走。
  走就走吧,干脆别回来了,眼不见心不烦啊!
  可三个不孝的东西一个比一个恋家,过一阵子,又一个个趁着黑夜摸回来了。
  时间久了,高旺犊也就不打不骂了,听见哪个回来了,不起床也不见面,每次都是桂枝和老二老三的媳妇哭咧咧地在外边张罗着说话做饭。
  高旺犊虽是一个人闷在屋里,但也能听出来儿子们还是很念叨他这个当爹的。每次人走了,桂枝还会哭哭咧咧地埋怨他,说盛德走的时候又在窗户外面给你磕了仨响头,你咋就不吭一声呢?或者说盛才敲死了门你咋就是不开?这么大的个子都急得落泪了……
  有一回桂枝还捶着高旺犊的肩膀头子说,盛业想你想得要了命,说爹咋就不开门再踹俺两脚呢?只要能看看爹,哪怕踹断骨头心里也觉着舒坦。
  小女婿李孝先干上八路的事儿是从草妮子嘴里听出来的。
  孝先本是个游手好闲的东西,压根儿就不个是发家敛财的料,可草妮子愣说他出门做生意去了,兵荒马乱的做那门子生意呀,除了跟随盛德他们干上了八路,这东西绝不会有第二个去处!
  面对这一连串的家国变故,高旺犊的心里自是免不了一番失望和感慨,高家虽称不上大户人家,可往上数多少辈子,毕竟有过一段光宗耀祖的显赫经历。
  爹活着的时候不止一次地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说:大明宣德年间,皇帝老子曾亲自率兵沿长城自东而西地巡视大明边界,行至石门驿时,忽闻数万兀良哈人越过了大宁卫的地界进犯到了宽河,当时护驾巡边的御林军仅有三千多人,中过武举的高家先祖便是这三千骑御林亲兵里的一员。
  据说紧急关头文韬武略胆识过人的宣德皇帝当即决定御驾亲征,率领身边的三千骑御林军出其不意地在宽河一带截住了欲入关偷袭的兀良哈大军。
  战鼓擂响之后,宣德皇帝跃马挽弓,连连射死了几员兀良哈的大将,三千骑御林亲兵随即掩杀过去,左突右冲地打乱了敌军的阵脚。
  厮杀之间高家先祖一马当先奋勇杀敌,竟在乱军之中斩获了兀良哈统帅的首级!
  班师回朝之后宣德皇帝论功行赏,高家先祖因战功显赫被连升三级,从正五品的步军副尉一下子跃升到从三品的校骑参领,更让高家世代荣耀的是,宣德皇帝一时高兴,竟把自己挽弓射箭的玉石扳指赏赐给了这位高家先祖。
  尽管许多年之后高家的后代逐渐弃武行医了,但先祖用过的一把雕花弹弓和御赐玉扳指,却作为传家的宝物一代代传了下来,到了高旺犊这一辈,曾经的功名利禄早已化作一缕青烟遥不可及,但骨子里的念想还是有的,总觉的有朝一日说不定哪个儿孙还能与朝廷政府再续前缘,给高家的族谱上再添一笔忠肝义胆保家护国的荣耀。却不料三个儿子外加顶半个儿子的小女婿全都置若罔闻,非但没有进取功名的意思,反倒着了魔似地全都搀和到断无前程功名可言的八路里边去了……
  
  在高旺犊忧心忡忡恨铁不成钢的一年多光景里,盛德三兄弟和草妮子小两口可没蹉跎了岁月,一个个在八路军的队伍里厮混得艰苦卓绝风声水起。
  盛才盛业离家时,起事于老北山的抗日队伍已扩充至上千号人,名称也改成了八路军老北山纵队,而盛德此时已经从老北山纵队里调了出来,和田贵刘满囤这些人一道组建起了共产党领导下的专做锄奸保卫工作的县公安局,七老爷和倭瓜、愣子、疙瘩、狗剩子、磨棍儿这些人则一个不剩地全都入了公安局的伙,成了警卫队、特务班里的公安员、侦察员。
  草妮子毕竟是妇道人家,不可能撇下俩孩子跟着七老爷转山梁子钻青纱帐,但李家房村的宅子却成了县委和公安局经常光顾的落脚点,每逢夜深人静常会有队伍上的人翻墙而至,或是藏匿个伤员派送个情报,亦或是几下里碰头开个小会什么的。
  这天夜里,盛德又领着一群蓬头垢面的庄户头子来家里开会了,而且来的人里面竟有很久都没捞着见面的老林!
  跟随着进来的田贵悄悄告诉草妮子,老林已经离开纵队转任泰城县委的主要领导,所以公安局的这些人除了叫老林,偶尔也称呼一声林书记,让草妮子一定看好门外的动静,确保县委领导的安全。
  黑灯瞎火地在东厢房里开了半宿的会议,差不多四更天的时候老林突然让盛德把藏在平房顶上放哨的草妮子叫了下来,绷着脸对她说:“高兴同志,去年冬里你不是提出来想入党吗?现在我提个问题,是啥就回答啥,别有顾虑。”
  因为从来没见过老林绷着脸说话,而且这人还叫了她的大号称她为“同志”,所以草妮子一下就乐了,说:“想入党就是想入党,行不行吭一声就是了,有啥可问的呀。”
  田贵就在一旁小声提醒:“大姐别笑,这是规矩,入党可是个严肃认真的事情。”
  草妮子就把脸抹下来了,说:“噢,是规矩呀,那俺不笑了,你问吧。”
  老林说:“大道理就不说了,养伤的时候没少唠叨,你要求入党的决心我也明白,今天就问你一句话,怕不怕死。”
  草妮子说:“怕呀,种地吃饭带孩子,还不都是为了存口气儿好好活着?肉眼凡胎的,谁还不怕死?”
  草妮子的话把一块来开会的田贵、刘满囤说得直摇晃脑袋,连盛德也有点拿捏不住了,说:“姐,咱不能这么说,敢把八路军的干部藏在家里养伤,还敢十里八乡地跑腿送信传消息,这可都是掉脑袋要命的事情,你怕过吗?”
  草妮子这才回过劲儿来,说:“老林说的是这个呀,那俺不怕,你们在外边和鬼子真刀真枪的拼命都不怕,俺怕个啥?为了你们这些人,为了把小鬼子撵走,俺啥都不怕。”
  老林一听就笑了,说:“嗯,这才是心里话,敢拎着脑袋帮八路军办事儿的人咋会怕死呢?”
  说完这话,老林把盛德田贵刘满囤叫到一旁嘀咕了一会儿,然后回过头来对草妮子说:“高兴同志,从今天起,你就是中共预备党员了,李家房村暂时还没成立支部,往后的工作先直接听我安排吧。”
  尽管没太听明白老林的意思,但草妮子知道自己这就算是共产党里的一员了,便说:“行,你说咋办就咋办,别的俺不懂,就知道跟着共产党八路军打鬼子没错。”
  接下来,盛德这些人又把一块画着镰刀斧头图案的红布铺在了封堵夹层墙洞的老榆木柜子上,再由老林领着草妮子冲着红布说了些抑扬顿挫振奋人心的话,草妮子就算正式加入党组织了。
  很久以后草妮子才知道,其实在她入党之前,已干上公安局侦察员的七老爷也对着镰刀斧头宣过誓了,只是按照“上不告父母下不传妻小”的组织纪律一直没敢透气,直到县委直属支部在家里开了一次小会,两口子才算是明白过事儿来,当时七老爷说了句如释重负的话:“哎呀,咋早没看出来呢,害的俺好不容易回趟家还得提防着泄密,连逗孩子都生怕说走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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