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周庆祥献计
作品名称:咆啸河山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20-03-01 19:43:38 字数:5146
日将横山勇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伤痕累累。
1944年8月5日夜,133联队决定发起一次夜袭。第1大队的大队长被打死后,暂由机枪中队中队长藤田贞明中尉代理大队长,而这位代理的大队长也是个背时屌,在作发动夜袭前准备时,中国军队的迫击炮呼啸而至,直接命中这位代理大队长,藤田贞明中尉被炸得支离破碎。同时被炸的还有担任第2大队代理大队长的堺靖男中尉,两名指挥官在夜袭前一死一伤,日军只得取消这次夜袭。
日军大队长可不是个美差,它的职级和团级差不多,打起仗来,需得领头冲锋陷阵。东条公夫大尉原任第2大队大队长,8月5日白天在率部攻击萧家山高地时被重机枪打死。没想到副官堺靖男中尉代理大队长不到5个小时,就被国军迫击炮击中重伤住院。
黑濑联队长庆幸自己不再是个大队长了,大队长这个职位对他的刺激太大了,想一想也是!比如那个第三大队吧,小野秀男大尉代理第3大队大队长,7月3日陪同联队长黑濑检查阵地时,遭到中国军队狙击,子弹穿过他胸部被打断脊椎死在后送途中的担架上。小野秀男大尉死了,迫八郎大尉接任了第3大队大队长,7月15日夜在第一线指挥中被中国军队迫击炮击中重伤后送,8月1日,迫八郎大尉被晋升为少佐,没过几天,因为伤重死于后方医院。
在衡阳战场,谁做了日军大队长,死神就找上了谁,准会去见阎王!
8月5日,从长沙增援而来的第58师团由衡阳西北投入战斗,猛攻第190师阵地。激战至6日拂晓,第190师退守小西门及其以北的城垣。当日夜,日军第58师团一部从城西北角突入城内,西南方面岳屏山、天马山等阵地亦为日军第116师团突破。
5日晚,日军攻占国军第二线大部阵地,国军残存官兵仍顽强拼杀,阻止日军深入。日军第58师团第51旅团攻破城北演武坪附近第190师第568团阵地,此处国军全部战死。
8月6日清晨,日军58师团独步95大队第3中队的代理中队长丰田香少尉率领约100名部下做战斗前的宣誓,他们的任务是攻占衡阳西北角演武坪方向的孤儿院高地。日军悄悄接近孤儿院高地前沿,第4分队长都留久美伍长率领所部作为先锋队。
第4分队长都留久美伍长对身边的原卫生兵小声说:“今天将是终结之日。”
卫生兵似懂非懂,他点点头。
对于大部分日本兵而言,他们似乎已经厌倦了这种没有穷尽的寡淡无味的战斗,只希望做最后的突击,要么战死,要么活着,好结束这场煎熬。
孤儿院也就是衡阳守军所称的天主教堂,这是一座两层的钢筋混凝土小楼,由190师568团3营担任守备。进攻的日军在阵地前遭到正面侧面火力的打击,他们忍受着枪林弹雨,等待鹿角障碍爆破,当爆破口打开后,仅容一人通过。突破口却被国军火力封锁,爬过去的士兵去一个倒一个。中队长丰田香很快在突破口中弹受伤,第一小队20多人只能在松尾军曹的带领下勉强突入阵地,与国军展开白刃战。日军认为阵中有30多名国军,他们的估计是准确的,国军这边是第3营鹿精忠营长率领的30多人,白刃战十分惨烈,日军有一半人员伤亡。因为损失大量军官,第3中队后续的第3小队茫然失措,被压制在运河里。正当日军后援不济之时,国军568团副团长李适率领军械官墨德修和团部勤杂士兵20余人增援来到,双方短兵相接。
李适大呼:“我已带增援部队来了。弟兄们,不要怕,杀啊!”正喊着,李副团长腹部中弹。
墨德修说:“李副团长,你还是去团指挥所包扎一下吧。”
李适回答说:“包什么包,走得开吗?”
只见李适以手掩伤口,勉强起立,继续指挥战斗,最终因流血过多,李适死在阵地上。
568团的奋战总算遏制了日军的突进,把突入的日军残部围在天主教堂中。此时的高地,日军10余人守在天主教堂,国军余部在阵地北部,各占一半。因为天主教堂的重要,190师师长容有若向军长方先觉申请动用军预备队,由曹华亭营长率第10军特务营100多人前往增援。在行进途中,曹营遭受天主教堂内日军掷弹筒袭击,部队随即展开仰攻坚固的教堂。显然这部援军并没有与占领阵地北部的友军取得联系,因此国军的反击只是从一面发起。
守在教堂里的日军第一小队10多名士兵打退国军四次进攻,已是强弩之末。正午过后,日军在伊藤少尉的率领下向东方遥拜之后,高呼着“天皇万岁”对国军展开冲锋。这是一场混战,双方均伤亡惨重,国军特务营损失了约一半兵力,第2连连长井启第阵亡。日军第1小队伊藤以及10多名士兵战死,只有松尾军曹和几个人奇迹生还。松尾几人在教堂内利用获得的国军手榴弹,击退了国军对教堂的再次攻击,混战中松尾受伤。国军士兵最终点燃了教堂,松尾在部下的搀扶下向小运河逃跑,在入水前一瞬,一颗子弹贯穿了他的右眼,松尾重伤。早上突进教堂的日军第1小队20多人,此时只剩下松尾等3人。
日军第1小队在高地上全部被歼,是因为后续第3小队没能增援上来,被国军火力压制在河中。国军的手榴弹,掷弹枪打得十分频密,小运河中不时激起水花。小队长榎本想侦察一下岸上的情况,刚稍微露头观望,就被国军爆头。失去了小队长的士兵无所事事,一直在水中呆到黄昏才陆续撤回出发点。
惨烈的一天中,中国军队损失了副团长李适、第2连连长井启第等70几人,才勉强守住了阵地。日军第3中队同样付出了接近50人的伤亡代价,其中,一个中队长负伤,指挥班班长、第1小队长、第3小队长战死,第2小队长也负伤,中队干部一扫而空,第1小队全军覆没。
这是衡阳城破之前的最后一场战斗,即使到了最后关头,不屈的中国守军仍然给予日军重大杀伤。不仅如此,这一天,对胜利同样看不到曙光的日军,还付出了一名将军的代价——68师团57旅团长志摩源吉少将被击毙。
上午,大批日军突入城垣,双方在城中展开激烈巷战。
中午,日军突破小西门附近演武坪阵地,双方展开巷战。68师团57旅旅团长吉摩源吉少将这时正在市民医院西南角的第61大队阵地视察,他在计算着如何拿下演武坪阵地。吉摩源吉少将戴着钢盔,从战壕走过,手在指指点点。吉摩源吉少将就是这么一个人,性格豪放大胆,喜欢直来直去,在中国军队修的战壕里,他更不想低下头颅。
吉摩源吉少将这个形象恰好被国军第8团迫击炮刘和生连长发现。刘和生的双眼一直在捕捉目标,突然就看见衡阳市民医院附近一日军官正挥舞着军刀指挥冲杀,便将最后的8发炮弹全部倾泻发出,愤怒的炮弹贯穿了68师团57旅旅团长吉摩源吉少将的腹部,使其一命呜呼。更要命的是国军的狙击手,他射过来的两发子弹打爆了吉摩源吉少将的头,子弹从他右眼打进,左耳下打出,直接将其毙命。日军旅团长被击毙,几处主要阵地虽然在手,但国军已无兵力反击了。
日军51旅团从缺口处向市中心突进,守城兵力所剩无几,方军长又将军部机关官兵分派到街区参加巷战,将暂54师的一个营补充西南一线阵地,令54师机关官兵替守湘江防线。
方先觉军长召师长齐集中央银行军指挥部,向重庆发出最后电文:“敌人今晨已由北城突入之后,即在城内展开巷战。我官兵伤亡殆尽,刻再已无兵可资堵击,职等誓以一死报党国,勉尽军人天职,决不负钧座平生作育之至意,此电恐为最后一电,来生再见。”
到了8月6日的夜间,方先觉军长接到各阵地报告,西禅寺、外新街两阵地因守军全部罹难而陷落。其余各阵地均与日军形成犬牙交错状态。国军官兵抵死缠斗,寸土必争,无奈弹药已尽,枪械已经残破不堪,伤员总人数达到8000,粮秣医药用品也所剩无几。这些可怜的伤病员,没有任何营养品和药品,血库里没血,也没有手术条件。伤员们伤口发炎红肿如丘,脓血如泉外流,不少伤员身上已经生蛆,痛苦难当。忍受不了痛苦的伤员开始自杀,一小时自杀1个,或者一小时自杀5个,自杀的伤病员一天就超过百人。衡阳城遭到日军空袭和重炮轰击,全城仅有5栋房屋残存。其余房屋或者全毁或者半毁,数千伤兵就躺在残垣断壁中,他们风餐露宿,被大批红头苍蝇包围。时值盛夏,气候炎热,伤兵无处可洗澡,更有人大小便不能自理,拉在裤裆里,臭秽熏天。
8月6日晚上,第3师师长周庆祥来到军部,他对方先觉军长说:“方军长,得想个法子啊!”
方先觉说:“是要想法子啊,问题是管用吗?我多次向委座求援,可是,援军呢?援军在哪里,谁来救我们?”
“军座,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我们都知道,粮尽弹绝、孤立无援是我们面临的无解难题,我要说的是另觅他途。”
“另觅他途,什么他途?”
“和日军达成停战。”
“达成停战,不就是叫我投降吗?”
“军座,别说得这难听。我想了很久,你我的生死是小事,全军官兵的生死是大事。我们现在大概还有2千多正常的战斗兵员,有将近8千名伤兵,我们当军长当师长的要为他们谋求一条生路。”
“日本人允许我们活下去么?”
“这就是我们的停战条件呀,打了这么久,日本人应该也打怕了,他未必不渴望停战?我们通过交涉,提出条件,要他们保证我军官兵生命安全,为我军负伤官兵疗伤。其实,我们现在要突围也不是没可能,只是带不走伤兵。”
“殷鉴不远哪,云亭将军!一年前余程万师长的例子就在眼前,在去年的常德保卫战中,第74军57师师长余程万率8千健儿,与3万日军周旋达半月之久,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率百余人突围出城求援。结果委座大发雷霆,他训斥余程万说,‘你如何当人家的长官,能忍心将你负伤的官兵舍弃私自逃出!’盛怒之下,委座下令将余程万绑赴重庆枪决,经多方力保后,才轻处为两年徒刑。余程万有错吗,委座严厉吗?我不知道啊!”
“我知道军座的难处,但是,我们不同,我们是与日军达成停战协议。”
“云亭将军,这样也会坏我的名节啊!我想起了大汉时期的李陵将军,天汉二年,李陵随贰师将军李广利北伐匈奴。李广利率汉军主力捕捉匈奴未果,李陵的一只偏师却撞上了匈奴的大单于。八万匈奴精骑围攻李陵部五千步卒,厮杀数十阵,匈奴折损逾万。最后汉军‘矢皆尽’才被击溃,只有四百人逃回汉地,李陵也被俘投降。李陵果真要投敌吗?他在写给苏武的信中说‘陵岂偷生之士,而惜死之人哉?宁有背君亲,捐妻子,而反为利者乎?然陵不死,有所为也,故欲如前书之言,报恩於国主耳’。后来,不等他有所作为,武帝听信谣言灭其三族。李陵心灰意冷,郁郁终老于北地。”
“军座,你不要太看重你的名节,与全军万名官兵性命比起来,名节就是一坨狗粪。李陵投降是逼出来的,我们停战也是被逼出来的,这样一想,就一通百通了。”
“云亭将军说的是,李陵曾做诗悲唱‘径万里兮度沙幕,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绝兮矢刃催,士众灭兮名已溃。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我若不幸为李陵,用一人之头换万人性命,也是值得的!如今已是民国,株连九族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了。”
“军座能这样想,我们第10军官兵就有福了。”
“好吧,你去办吧,先在一定范围内征求意见,特别是那个葛先才师长,他要是不同意,我们就不能这么做。”
周庆祥走出军部,来到户外,衡阳的夜,杀声四起,枪炮不绝,南风吹着腥臭直灌进人的鼻孔。
周庆祥来到预10师指挥部,和师长葛先才寒暄几句后,周庆祥试探着说:“葛师长你对我军尔后战局观感如何。”
葛先才回答得很直接:“已无续战能力,目前只是苟延残喘而已……惟一息尚存,必与敌拼至最后一弹为止,尽人事知天命。至于个人生死荣辱,则置之度外。”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打是打不下去了,让我们与衡阳城共存亡吧!”
“云亭将军,我们战死事小,其他人如何办?还有2千多能战的官兵,还有8千名伤兵?”
“是啊,我也是担心这个,这一万余名官兵,他们都有生存的权利,我们作为长官,不能让这活生生的一万余名官兵跟着遭殃。我等军师长,在城破之时,应想着如何维护我8千伤者及阵地上正奋战中2千官兵的生命。另外,还有不能参战之千余特种官兵,他们的生命安全应放在首位考量。此乃我等军师长于衡阳保卫战中的第二重责。”
“云亭将军,你有什么具体意见吗?”
“我想和日军达成停战协议,突围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的。”
葛先才听周庆祥这么一说,眼前突然一亮,这的确不失为一好办法,便说:“好虽好,我有两个条件,一是不能有辱国羞祖的行为,二要保全万余名部属的生命安全。在这两点基础上,你就去交涉吧。”
葛先才并不知道,周庆祥来之前已经去见过方先觉,他已经和方先觉达成一致意见。他们认为,部队已经超额完成守备任务,此时此刻已经无力再战,为了保存部下官兵的生命,与日军接洽停战。在方先觉点头允许后,周庆祥才来到葛先才处试探他的口风,没想到,葛先才并不反对。
正当停战事宜准备之时,日军于8月7日凌晨经过两小时的猛烈轰炸后发起了总攻。衡阳国军阵地大部被毁,五桂山、接龙山阵地先后失守。中午时分,日军突入城内,第10军官兵仍在一片废墟中坚持作战。
惨烈的战斗仍在继续。青山街阵地连续被日军突入3次,周庆祥第3师7团3营营长王金鼎亲领官兵向日军投出20余枚手榴弹,王营长中弹死去。此时,全营官兵仅存12人,相与抚尸大恸。侯树德副营长利用战斗间隙,收取王营长尸体火化,并将其骨灰悬于自己的腰际,发誓为王营长报仇,以疯狂的状态与日军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