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义军招安 （2）

　　门外传来小荣的声音道：“姑爷，小姐来了。”
　　兰湮忙站起迎着婉婷一礼，说道：“见过夫人，小的先告退了。”
　　婉婷手里用托盘端着一个黄地红花的汤盅，冲兰湮一笑道：“去吧。”然后将托盘放在书桌上道，“这可是我在宫里跟御膳师傅学的，又亲自下的厨，尝尝好不好吃。”
　　小荣也道：“这一路小姐亲自端着，碰都不让我碰一下呢。”
　　少珺打开，是炖的银耳红枣冰糖莲子羹，像是加了点桂花卤子，一股甜香的气息扑鼻而来。少珺不禁笑道：“夫人有心了，这味道还真新鲜，一定不错，下官谢过了，不过府里有厨子，夫人以后不必这样辛苦。”
　　婉婷一边用汤羹轻轻搅着，说道：“别以为我会天天如此，你一早上朝，然后去衙门，一天都见不到你人影，好容易休个假，不是外出就是会客，就是做了到哪儿去找你，难得你今日在家，我也算贤惠一次吧。”说完自己先笑了。
　　少珺喝了一口，与她商量道：“下官还有件事要烦劳娘子，辛苦娘子了，此事还非得娘子的巧手不可。”
　　
　　什么事这么客气，婉婷纳闷道：“姐姐打的什么哑谜，军政大事妹妹哪里就会了。”少珺笑笑，起身从橱柜里取出一个方正的包裹解开，拿出来一摞崭新的锦缎，双手一抖，一面洁白闪光，四周紫红飘带滚边的彩锦大旗呈现在眼前。
　　少珺道：“这就是他们东征军的大旗，皇上亲赐紫云师的称号，妹妹看，这是皇上的御笔笔迹，我已描在上面，就请妹妹用紫金线绣出，赠与东征的大军鼓舞士气。”
　　婉婷心潮翻卷，激动地用手摸着上面的笔迹，自语道：“这就是那面军旗，他，他们会带它远赴辽南，陪他们千里征战，紫云师，多好的名字。”她抬头，眼睛湿润，颤声道，“我来绣，一定把咱们的祝福绣上，让他们多打胜仗，平平安安班师回朝。”
　　两人小心翼翼地把锦旗叠好，叫小荣先放回卧房，待她走后，对婉婷道：“他们大概等不到春暖花开了，如今高丽在辽南聚集了近十几万的兵力，邬天翼扬言要打进关内为他的妹妹报仇。没想到一场宫闱之变提前引发了这场大战，更没想到丽妃会是邬天翼的胞妹。何况在赫连兵败之后，辽南一直沦陷在高丽手里，收复失地也势在必行。希望这次出师顺利能收回失地，征服高丽，也能救回老元帅平冤昭雪。妹妹，我不瞒你，这次出征是硬碰硬的决战，朝廷寄予了厚望，绣时焚香祷祝，也替我祝愿他们。”
　　婉婷泪光闪闪，说道：“我一闺中女子，既不能征战沙场，也不能像你一样调兵遣将，我只能把这颗心绣在旗子上随他们去了。”
　　“妹妹放心，这次他……”
　　少珺突然住口，门口传来渐近的脚步声，她拽一下婉婷，让她拭去泪。樊冰已到了门口，见他神情就知有事禀报，便说道：“夫人先回房，我一会儿再过去。”
　　见夫人出去了，樊冰走近道：“按大人吩咐，我已派人盯了半个多月，这索老三从出来一直没什么动静，除了和稻香斋的老板聚了聚，没见过任何人。”
　　“那玄福楼呢，六爷都去过哪里？”
　　“这期间去了山东济南一次，在那儿他有一家酒楼，在东平会了些朋友，都是儒生，没看出不妥的地方，现在他不过就是在家会会客，没有与陌生人来往过，这几家店铺也没有可疑的人来往。”
　　少珺沉吟道：“索老三刚刚放出，势必会小心一些，那三家也都是地道的商户，难道是我判断错了？”她停了停，笑道，“这几天先盯得松点，不要让他们觉察。已经快进腊月，你们也该歇歇，你家在京城，哥又担负着京畿的安危不能回家陪父母，这个年你就在家过吧，也能尽尽孝心，府里有金元就够了。”
　　樊冰感激道：“谢谢大人体恤。”
　　樊冰走后，少珺再次陷入沉思，是我判断错了，还是查的路子不对？这刺客即在索家落过脚就必有嫌疑。商人与叛贼勾结意义何在？经商者不过就是图个赚取钱财。
　　钱！对呀，我怎么就忘了这点，若红缨帮真是蓄谋反叛就会笼略各路土匪，还要储备粮食、兵器。他们活动的经费都是一个钱字，只要摸清他们钱的去向即可，凡有行动，就会有蛛丝马迹。如今大元商业空前繁荣，若他们借着朝廷宽赋促商的机会行此大逆不道，绝不能宽容，但一想到里面恐有六爷参与反而不安起来，倒是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两日后，少珺怀揣诏安的奏本随班上朝，头一天她就与太子商议过奏本，说好一同尽力说服皇上。本想事先争取刘卞之力，以刘文扈被扣押的情况他应是力主招安的，又怕这人平日对自己抵触，主动了反而让他疑心，不如朝堂上见机行事，只要他极力促成，反对的人就不多了。
　　大明殿里，少珺的招安奏章引起众位大臣纷纷议论，对于这支曾以武力对抗过朝廷的土匪，就连皇上都心存疑虑，何况还有刘后的宿怨。
　　少珺眼睛扫过大殿，那些反对的多是蒙古官员，比武尚存不满，招安这支队伍恐被他们认为是与狼为伍了。她看看刘卞，这人面无表情，眼里闪着一种捉摸不定的神色，起码没有坚决反对。打通刘卞的心理，就改变了一部分人的态度，而说服皇上才是最后的成功。
　　她清清嗓子沉稳说道：“皇上，如今我们大元经过武试选取了众多出色的将领，有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收复辽南、以雪前耻就有了希望。现在邬天翼纠结了大批兵力十分嚣张，征东之事如箭在弦上，这十万大军的调集已迫在眉睫。我朝多年停止征战修养生息，兵员的征集确有困难，如大批在全国征集新兵训练，时间来不及，所以招安这支有作战经验的队伍倒是一个应急的选择。皇上可以慎重考虑，但军情紧急，需皇上速下决断才是。”
　　鲍硕也出来奏道：“自上次父皇让儿臣调查玉凤山起，我就一直在关注。这些人不同于普通的土匪，从不祸害百姓。虽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杀的官员也确属是有民愤的犯法之人。与官兵对抗，也是和朝廷力主剿灭有关。从上次儿臣规劝他们之后，也未再有与朝廷不利的行动，他们也有招安之意。这支队伍军纪严明，训练正规，不亚于朝廷的军队，如若有他们参与东征，确实一举两得。”
　　第三个出来附议的是兵部尚书鸿深，然后是参政赫知查和新晋的监察御史赫英、侍御史茹修平，还有翰林院的那些文臣学士，而武将王爷们却持一副不赞成样子，只是碍着太子的面子没有出言反驳。
　　少珺看看后边的霍长瑜，知道自己这位哥哥一向持重，只看恩师王伯安的眼色，如今这位王太师和自己那位岳祖父一样立在原地没有表态。
　　皇上道：“霍卿和太子的话不无道理，但也正因这些人与一般土匪不同才更可怕，能在百姓中有如此的影响力非同小可。何况这些人与朝廷对峙多年，恐野性难以降服，坏了东征大计。”
　　少珺心里一顿，揣测皇上心理,说道：“皇上放心，招安后让我们东征大军在辽阳集结时对他们进行整合改编，配以我们的将领，以赤虞元帅的统军能力应该不是问题。何况要在大元凑齐这五六万军队，不说困难，就是有也是东拼西凑需要整合训练，还不如这支军队整齐划一呢。”
　　拜炎道：“东拼西凑也是朝廷的军队，至少能保证军心的忠诚。”
　　少珺道：“大人说的是，但这样的凑合能保证战役的成功吗，我们不是用将士的忠心去做无谓牺牲，而是要知人善用，扬我大元的军威，完成东征的使命。”
　　皇上对少珺的这句知人善用很感兴趣，说道：“知人善用，好想法，不过如何用到这些人身上呢？”
　　一旁梁攸怕学生说话不谨慎让皇上疑心，抢先回道：“皇上，老臣对此倒有见解，如今各地匪患不断屡剿不绝，耗费了许多兵力财力，里面多数是些灾患的流民，或是因当地贪官污吏欺压被逼聚众造反。这些人俱是大胆尚武之人，与其强行追剿会激起更多人的反抗，不如采取疏导的方法，朝廷加以抚慰给其生存出路，让他们为国立功，有了荣誉财富自会消除对抗，也彰显了朝廷以仁德施政从而赚取民心，是事半功倍的策略。”
　　少珺接道：“恩师说的对，以往剿匪越剿越多就是此因，的确应该对那些迫于无奈的人加以疏导，一举两得。”她看看刘卞，又道，“皇上，下官还有建议，如若皇上无意招安，就先派东征大军剿灭玉凤山，再征辽南。”
　　少珺一番话像投下一枚石子，两种看法的人都是一惊，招安是他，剿灭也是他，此人是何道理？
　　少珺缓缓说道：“如不招安，以我国的军力，东征后势必国内空虚，若激起他们的反叛之心，难道还要把边防仅存兵力撤回剿匪，还是靠京中的宿卫做城下对决？倘若各地的叛军乘虚而入，内忧外患，大元岂不危矣，所以臣提议，先剿灭，后东征。”
　　鲍硕终于明白，这人明知此计不通，高丽大军压境离大都最近，哪有剿匪的时机，不过用了个激将法就是了。
　　显然刘卞比皇上触动大，明知霍少珺可能是激将法，但也恐皇上一时糊涂准了岂不害了儿子，事已至此，不得不降下面子支持这位儒臣了。他出班奏道：“霍大人提议万万不可，如今高丽兵猖獗虎视眈眈，此时用兵剿匪，他们岂不有机可乘。”
　　少珺又道：“以刘丞相之意，是抽空我国兵力孤注一掷了？”刘卞只得道：“皇上，霍大人的招安奏章臣也附议，望皇上准奏，以便尽快完成东征大计。”
　　少珺心道，这个老奸巨猾的权臣终于吐口了，她与鲍硕相视，两人会心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