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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义军招安 (3)

作品名称:梦逝乾元      作者:文字生存录      发布时间:2020-03-01 21:49:55      字数:5415

  皇上其实在梁攸说了那番话后就已动心,见少珺用激将法把刘卞钓了出来,就知道是刘文扈的原因。他也深晓少珺陈述的利害,如此看来,招安是最好的权宜之计了,他看着下面的众臣子,问道:“众位大臣还有什么建议?”
  拜炎听了梁攸和霍少珺的话,也感到此事有利于当前的形势,便说道:“若要避免后顾之忧,招安确是一件可行的事,只是里面的细节需要斟酌,要确保此事周全,不能留下隐患。”
  一直无话的王伯安说道:“皇上,老臣觉的霍大人的话有道理,不妨一试,上次就有过招安的圣旨,只是因镇国将军的鲁莽才失败,为保险起见,此事还应由太子出面为妥,先要释放朝廷官员,然后接受朝廷的整编。”
  皇上看看下面,因刘卞附议了招安,那些心存反对的人就不再开口,既不说话也就算默认了。秦中和起身对皇上道:“请求皇上恩准老臣前去玉凤山招安。”皇上一怔,立刻道:“不行,此去时日紧迫,老丞相年逾古稀怎可再颠簸受累,就由你与太子、霍卿商议着给朕拟一道招安圣旨,由他们去吧。如今辽南军情紧急拖延不得,年后就择一个吉日出征,这次招安务必要成功。”
  少珺见老丞相还要再说,知道秦中和一生戎马对朝廷的忠贞,肯定是对这次招安不放心,可看他日渐衰老的身体哪里忍心,便对他道:“岳祖父领军经验丰富,可多多教诲孙婿,孙婿一定不负朝廷重托,就让孙婿代劳吧。”
  皇上点头笑笑,看着少珺道:“这玉凤山整编的事就由霍卿多费心,赤虞年轻,收编的这些人又是多年土匪的心性,如何整训教化,你与他多出出主意。”
  少珺心里有数但不敢明说,只说道:“皇上放心,下官会尽力的,只是出征日期迫近,他们恐怕来不及在京城集结,可让他们直接去辽阳那儿进行整编。至于被他们扣押的刘将军,听说也是文武兼备,若愿意可随军征战,用战功折去他上次失误之罪,不知刘丞相意下如何?”
  刘卞因招安后儿子获救已是安心,见少珺又推荐文扈出征,倒存了几分感激,立刻应道:“霍大人这样举荐小儿,老夫替他谢过,还请皇上恩准,就让小儿待罪立功。”
  皇上看刘后的面子也不会不准,而少珺的意图却是想把刘文扈圈在玉凤义军的监视之下。
  皇上对少珺这些提议正合心思,这些义军先不来京倒免了担忧,若横生变故也可补救。说道:“太子有霍卿随同,朕也放心,只是年前让你们办差,确实辛苦了。”
  鲍硕少珺几乎同时说道:“东征日期紧迫,招安刻不容缓,为国效力是臣职责,这次定不负皇上重托。”
  朝会后,秦中和三人拟定了招安细节报请皇上御批,皇上又赐名玉凤山义军为护国忠义军,令他们年后即出征北上,与东征的紫云师会合,收复辽南失地荡平高丽,凯旋后朝廷另行嘉奖。
  少珺回府后马上修书一封让兰湮送到帅府,叫忠叔亲自把信交给子玉,命他按自己的安排速与玉凤山联系,招安时定要谨慎行事。随后又去兵部安排鸿深早作大军出征的准备,一切所需要提前备好,免得误了军情。自武试后,少珺对他越来越信任,这人除了对刘卞的权势顾忌外,本质上倒是位公正的官员,今日没想到他竟是率先附议招安的人,且平日心细稳重为人宽厚,成了她特别倚重的下属。
  晚上,刘卞又叫人封了银两、衣物和书信,亲自上门托少珺带给小儿刘文扈,并请他多多关照。这位权倾朝野的奸佞之臣,此时倒像一位爱子心切的慈父了。少珺想到自己对刘文扈的处理不禁起了恻隐之心,说道:“丞相放心,此去虽有风险,我会安排好,不让将军受多少苦的。”
  话一出口她又后悔,这父子身上担着多少冤魂的孽账呢,这一刻,她怎会心软起来?
  少珺从玉凤山回来时已过了小年,前朝后宫,官宦贵戚,平常百姓,俱是一派忙年的景象,君臣二人风尘仆仆乘兴而归进了繁华的大都,疲累中透着欣慰,招安的顺利完成,让他们可以踏踏实实过年了。
  此次招安,因少珺事先已做了周密安排,魏宏英与众头领也已达成共识,他们多数人都是被迫聚义,有此机会也想证明自己获得身份的自由。何况寨主已言明此次出征也是为救父报仇惩处奸佞。像曹远山、卢义生等不想入朝效力的人,也表示要随寨主招安,不贪图功名富贵,只为相聚一场的兄弟之义,愿同赴沙场扫平入侵的高丽兵。待寨主和义妹平冤昭雪,他们便荣归故里不入仕途。
  当少珺和太子进入玉凤山大厅宣读圣旨时,魏宏英提出,大军出征后,不能按招安惯例烧营拔寨,要给留营的家属以生存的余地。少珺两人在寨主的陪同下查看了山上的住宅和山坡的田地,确信这些人已是自种自吃,不能归于山寇之列了。
  此时鲍硕越加相信这些义军不同于一般的绿林,招安之举实属上策,便当场同意留下营寨住房,只要他们以后安分守纪,朝廷也会确保他们的生活安定。
  整个招安接旨的过程,子媗母女始终没露面,这也是少珺的安排,既免了自己与子媗的见面,又消除了刘文扈探知真相的机会。刘文扈被山寨押了近三年,突然被释还能随军出征,接了家信衣物后,竟像是绝处逢生。他写了回信交给陌生的年轻钦差,又给鲍硕下跪谢恩,也为那一镖之过谢罪。
  鲍硕扶起他道:“将军不必介怀,都是误会,以后以国事为重,莫再存有私心就是。”
  少珺知道魏宏英手里压着刘文扈的诉状,刘文扈便也不敢说出玉凤山曾接纳过赫连子玉,这种掣肘,暂时对太子瞒过了赫连和魏东亭一家的真相。
  鲍硕倒是问了白小姐现在何处,宏英回道:“师妹如今还在济南家中,她曾有意随我出征,不知太子可准许?”鲍硕一笑道:“我早已见识过你师妹的武艺,是位女中豪杰,若她有报国之心,我怎能不允,只是这次无缘一见了。”
  看着他失落的神情,少珺暗暗好笑,这位太子还是情种,身负招安重任还不忘相会红颜。同时也猜到此时刘文扈心里一定狐疑,明白小姐就是赫连子媗,自己虽不敢说出,可她也不可能活着呀?少珺暗道,糊涂就糊涂吧,反正钦差一走这玉凤山仍是他的囚笼。
  少珺和太子面见皇上汇报了招安的情况,皇上很是满意,放了他们假期,年前就不用上朝了。不过对少珺还是要求,东征之事不可放松,要勉力而为。
  少珺回衙门处理了下政务,又见了鸿深,问了问东征准备的近况,等回府时已是天黑。她匆匆拜见了秦中和,知他牵挂招安,便详细说了过程,一切安排严谨,让他放心。秦中和笑笑,对这个孙婿的老成持重深感欣慰,便催他回房,说婉婷早备了晚饭等他许久了。
  少珺还未到绣英楼,婉婷就令丫鬟提灯,裹着件风衣迎了过来,远远见到她,第一句就埋怨道:“你派的送信儿人早就来了,我备了饭等你这么久,什么事忙的不能先回家么?”
  少珺拉过她的手牵着回到绣英楼下的厅房,说道:“许久不在京,拖下了一堆事。你不先吃,还出来等我,瞧这手都冻凉了,傻不傻。”
  少珺洗漱后坐在前厅的餐桌旁,看着满桌新热好的鸡鱼肉肘、山珍海味,说道:“这是咋啦,当我是猪啊,吃得了这些?”
  婉婷道:“你还说呢,从吃了午饭我就备着为你接风洗尘,你可好,来到这时辰,再晚点,这晚宴都成了夜宵了,吃不了也得吃,别亏了我这片心。”
  少珺笑道:“我知道娘子等急了,下官道歉,不过我实在不饿,就想喝点粥。你放心,这些留着等我明后天慢慢吃,皇上放我假了呢,这几天哪儿也不去,给你吃干净。”
  婉婷见她说的可怜,噗嗤一笑,拿过青瓷小碗亲自盛了满满一碗香米山药粥,又加了些青菜,说道:“累了一天,别巧嘴了,快吃吧,这清粥小菜,在大冬天里是最清口的。”说完,端过丫鬟为自己盛的饭,陪她吃起来。
  少珺用完饭也感到疲惫不堪,看着小丫鬟收拾完桌子,小荣莺儿又递上漱口水、面巾。她见婉婷还是一脸兴奋神采奕奕,便说道:“娘子在家寂寞多日,可想我不想?”
  婉婷脸腾地红了,瞥了莺儿小荣一眼,两人会意,走出去并轻轻把门带好。她这才嗔道:“想支走她们也不用这样,直说就是了。”
  少珺搂住她的脖颈,贴着耳朵道:“我说是真的,妹妹想我不想,我可想的不行呢,还不快与为夫宽衣就寝。”
  婉婷扭头狠狠拧了她脸一下,推开她道:“你又耍我,装什么男人,你先去卧房吧,我随后就去,还有好些话要跟你说呢。”等婉婷收好那面未绣完的军旗,端着火烛回到卧房时,见少珺已自行褪了外衣,摸黑爬到床上钻进了被窝。
  她把烛火放置床头,看了一下,少珺已是合眼敛息睡熟了,轻轻叹口气,也难为了这一女子,日日晓行夜宿与男人为伍,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她吹灭灯烛侧身躺下,脸冲着少珺在想,夜夜与她共眠倒也不寂寞,可惜她不是真男子,终不长久。自己钟爱之人尚不知情,何日才能了了夙愿,与表姐同结连理,结束这漫漫长夜的闺中寂寞。
  更深夜阑,婉婷直想的心思缠绵,竟是毫无头绪。
  连日的奔波劳累,少珺这一觉睡的太沉,睁眼时天已大亮。卧房里静悄悄的,隐隐听得对面套间有翻箱倒柜的声音,她抓起外衣一边穿着,一边往外走,迎头碰上婉婷,便问道:“夫人也怎起这么早了?”
  婉婷笑道:“不是我早,是你晚了,都要日上三竿了,你还第一次起这么晚呢。”
  “是晚了,怪不得一醒来就觉饿,你在那里捣腾什么呢?”
  “我想你搬来的那些东西,一直放那儿没动过,万一要找什么倒不凑手了,就想重新收一下给你管着,也好有个数。马上就弄完了,你昨晚吃的少,能不饿吗,我让人给你把饭热一下。”
  待饭热好,少珺一边吃着,一边说道:“我那里没什么重要东西,所以也没动过,用不着的,夫人看着扔了就是。”
  婉婷道:“你不说我还想问呢,这几年你四处漂泊,定丢了不少东西。我找了半天怎没见那把赫连公子的赠扇,就是你画了画的那把。兴许也让你丢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那可是他给你的唯一东西,你不该不在意的。”
  少珺‘哦’了一下,心里一紧,不知怎样回答,含糊说道:“是啊,不该的,反正家里有他生辰八字庚帖婚书,还有聘礼一堆,怕他不认么。”说完把话题岔开道,“祖父上朝了吧?这几日朝中忙不忙。”
  婉婷道:“马上过年了,也没什么大事,爷爷点过卯就回来,这几日忙着写对联呢。”
  少珺知道,秦中和年轻时是武将,等老了做了文官与那些儒学官员也不同,只是喜爱书法写得一手好字,又善于编撰对联,历年皇宫的对联都是让他来写,这些蒙古人入乡随俗,也接受了这些雅俗共赏的喜庆习俗,又不善汉文书写,每年的各宫春联就成了他的任务。那些朝中大臣也来附庸,以讨得秦相的手笔为荣,总像是沾了皇家的喜气似的,所以一进腊月,这成了秦中和的头等大事。
  婉婷看着丫鬟收走碗碟,与少珺同回卧房,见她换了出门的衣服,便问道:“不是皇上给你假了么,今日还要去衙门?”
  少珺道:“是玄福楼每年一度的对联大赛,往年因忙还没去过,今天我倒要去凑个热闹,等祖父回来你替我说一声,今天不能相陪了。”
  婉婷帮她系着腰带,整整衣服的皱褶,边说道:“爷爷说了,今年是你大婚后的第一个年,想约着你继父母一起聚聚,觉得两亲家还没见过面呢,让你看着安排。”
  少珺罩了一件银鼠披风,登上靴子,又顿了顿地,睡了这一觉,感到特别轻松。欣然道:“好吧,我会与继父商量安排,恩师这几日还想见见我继父呢。不过,”她沉吟了一下,“也怪我,继父对我有再生之恩,这几年我总是忙至今也未行过孝道,以他的身份怕是不愿与高官来往,恩师还好,毕竟继父也是儒学之士,可爷爷是当朝宰相,沙场驰骋、朝堂论政,继父怕是也有些敬畏打怵。”
  婉婷笑吟吟说道:“是你想的不周到,一封奏章,以你的恩宠,诰封还不是现成的。连我去霍府请安的次数都比你多。”
  少珺满怀歉意道:“有劳娘子,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这几日就上表请封。”她接过小荣递过来的暖帽,想了想又放下,只把风衣的帽子罩在头上,边下楼边对婉婷交待着,“给爷爷说一声,今年我们就在秦府里过了,爷爷辛苦一生,不能让他一人冷冷清清的。我还要去梁府一趟看恩师,师兄是山东东西道宣慰使,沿海这一阵海盗猖獗今年他不能回家过年,恩师也冷清。噢,春联赛结束我还要见见六爷,午饭不用等我了。”
  下楼后婉婷叹了口气,又为少珺裹严了风衣,无奈道:“虽说皇上给了你假期,知道你也不会闲着,就盼着晚饭按时回来,我等着,你可记住了。”
  “知道,知道,绝不会让娘子再着急。”
  少珺出了绣英楼径往前院而去,半路碰上一个侍卫,说御史台的茹大人来了正在门房等候。
  待少珺出了侧门,便看到修平一身茶褐色便袍,头裹青色布巾,浑身没一件装饰,竟是一副落魄书生的样子。便说道:“你这是去哪儿私访,不会是查哪位官员吧?这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
  修平听了不禁一笑:“看来在明毓眼里,我竟是这种人了,除了公事,就不能也让我潇洒一回。”这话逗得少珺忍俊不禁,笑道:“就你这副打扮也叫潇洒,充其量是个远离世俗的酸儒。”
  修平抬手原地转了一下,说道:“像吗?我可是除了官袍,没多少像样的便装,与大人出门不会嫌我给你掉价吧?”
  “得,得,我可没说嫌你,就是扮做乞丐,我也会捧你的,不过你这是要去哪里?”
  “玄福楼啊,我往年去过的,热闹极了,听说你昨日回来了,就来约你一起去,论起联对,你比我可强多了。”
  少珺道:“那你不忙了?”
  修平一乐:“这一阵查账查的头都晕了,你说的对,这大过年的松散一下,别让人老说我是黑脸包公。”
  “你不是吗,我可听说你是朝中有名的铁面御史,怪不得皇上一直器重你。”
  两人边说边出了大门,少珺回身对侍卫道:“你们不用跟着,回头让管家帮我备好元日进宫朝拜的贡品,像往年的一样就行。”
  出得相府两人并未骑马,信步走着穿过人群熙攘的街道。
  少珺看看身旁的修平,由衷道:“兄长品格清奇,风骨铮铮,我一直敬佩,如今我都已大婚,你比我年长,总该有一个妻子照顾你的衣食起居才是。现在你不但不纳婚,连红颜知己也不见一个,难道想独身不成。”
  茹修平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洒脱一笑:“我不受约束惯了,生活也随性,男子之间粗放豁达,不喜欢闺中女子的扭捏含蓄,也淘不了她们的小性子,还是单身自在。”
  少珺听着,明白这位仁兄不是对女子排斥,只是要求太高了,如今巾帼中豪放的女子不多,竟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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