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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义军招安 (1)

作品名称:梦逝乾元      作者:文字生存录      发布时间:2020-02-28 16:18:27      字数:3980

  鼓楼一带是大都繁华的街道,没有因寒冷而变的冷清,已近午时,子玉带着萧小等几个卫兵,骑马弛过熙攘的人群。
  昨天,张猛带来了玉凤山的回信,是以玉凤山头目魏宏英和赫连子媗的名义写的,里面陈述了赫连、魏两家的冤情,表明是不得已占据山林,希望霍大人能施以援手促成招安,以便辽南救父报效朝廷。
  这也是子玉的主意,即然恩师已知自己家世,索性连魏家的事也言明了,让恩师对玉凤山招安不再心存疑虑,好竭力劝说皇上下旨。
  此事子玉也没多少把握,接到信后不敢耽搁,早起便安顿好军中事务一口气赶回城里。
  因揣着心事对久违的闹市并未留意,及至前行卫兵的吆喝声传来他才醒悟。在如此接踵的街市这样跑马,的确有些飞扬跋扈,自己从未这样张狂过。他吩咐身旁的萧小道:“去告诉他们放慢速度,不许惊扰到百姓。”
  可还是晚了,前面侍卫高声断喝道:“长没长眼,不知道躲开吗。”
  子玉催马赶上,见一位衣衫陈旧、须发斑白的老者跌在地上,侍卫还在一旁呵斥着。
  他生气地斥责侍卫道:“住口,谁给你的胆量如此放肆,还不下马。”说完翻身下马上前扶起老人道,“是本官约束不严,惊扰了老人家,抱歉了。”
  那人起身看了子玉一眼,面无表情说道:“甭说这话,有其兵必有其主,要不出事,你们还不是耀武扬威过去了。”
  已经下马的侍卫生气道:“刚才是你没长眼睛硬闯过来的,这是我们紫云师的赤虞元帅,他不怪你,你倒敢胡说八道。”子玉道:“你们休得无礼,快给这位老人赔礼,否则军法处置。”几个侍卫只得听命上前赔礼。
  没想那人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拍拍身上的土,说道:“怪得如此知礼,是位汉官哪,既认了鞑子为主,倒也没忘了老祖宗的礼法,还留了点人味儿。”
  一名侍卫气不过伸手就要抓他,被子玉拦住了。他细细打量,这人着一身深色旧长衫,未束发髻,斑白的长发披在肩上,遮了半张脸。因消瘦额头脸颊布满皱褶,显得十分潦倒苍老。但其挺拔的身躯,倔强的下颌,还有那双依然深邃清亮的眼睛,却让子玉看出他远没有自己刚才判定的那样老。他上前一步,说道:“这位先生说的是,刚才确是在下放肆了,不过在下效力朝廷,做的仍是中原百姓的官,保的是中原的国土,若有过错,还请先生指正。今日冲撞了先生,就请先生到我府上,为先生压惊请罪。”
  那人哈哈一笑说道:“我一布衣草民,怎敢叨扰元帅的府邸,如今您是安疆的栋梁,建功立业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是粗茶淡饭的肠胃,那些膏梁之气我是不敢享用的,况且我对那种高贵门庭早已拒之千里,弃之如履了,告辞。”
  子玉略一愣,随即喊道:“先生,先生请留步。”
  侍卫也赶上去阻止道:“站住,没听见我们元帅的话吗。”
  那人一回身,微笑道:“今日与元帅有缘,我就送元帅句话,您是当今的少年英雄,前途无量,但要知道,手里的兵器喝的可是人血,每次使用时务必想清楚。”
  衣袖一摆,那人扬长而去,留下子玉原地伫立沉思,侍卫唤道:“元帅,元帅,是不是把他追回来?”
  “不用了。”子玉回过神来,发现周围已聚了不少人,纷纷议论着。
  “这人是谁?阴阳怪气的。”
  “这人你也不知道?经常在这儿路过,谁也不理,清高的很。”
  “对,我经常见他,满京城没他不去的地方,可也没听说他有什么朋友。”
  “朋友?就他那穷酸样,谁当他朋友,怕沾了晦气。”
  “那倒未必,我看他也像有点学问,怕是受过什么刺激,有些癫疯气。”
  子玉耳听着众人议论,想着那人的一番话,心里闷闷的就要上马,有个人闪了过来,对他一礼道:“赤元帅,不想今天又见到您了,您还认识我吗?”
  子玉抬头见是福来客栈的黑老板,不禁一笑道:“怎不认识,黑老板,这一阵生意可好?”
  “好,好,还是托了您的福,一直生意火着哪。”
  原来自从子玉等人比武胜出,这家客栈就成了出名的福地,这黑老板也就更有了吹牛的资本。如今见了子玉,自然越发讨好客气,说道:“元帅还不知刚才这人的底细吧?”
  子玉道:“不知,怎么,黑老板清楚?”
  “清楚,”这黑老板一脸显摆道:“我是这京城的老户,从我爷那辈起就开了这家客栈。元帅,您别怪这人说话癫狂,他就这样,这人叫高垣,字运杰,现在也没人知道他名字了,见面叫他高先生,背后都叫他高疯子。”
  他轻叹一声,话里也带了点同情:“这人府上也是这京城世家,祖上世代是商人,虽不是巨富,可也算富裕人家。到了他这辈儿人丁不旺,一个夫人、两房姨娘就守着这一根独苗,偏他又不上道儿,就爱读书,爱结交些狐朋狗友,一谈买卖,脑子就不转了。若是从前,不经商走仕途也行,可连年战事,从金朝起就没了科举,汉人哪有读书的路。结果父母去后,家业就败了,两个姐姐嫁了外地,一个妹夫嫌他无能躲得远远的。最后连祖宅也卖了,如今有一顿没一顿的,靠着乡下有点田地租着,也不按时收租,去了就是讨点吃的,等于白送了人。你说怪不怪,就这种人还交了几个世面上的人物,不过现在也都犯了事,死的死逃的逃,就剩他游来荡去的,如今只有那副清高的架子和那张不饶人的嘴巴了。”
  子玉认真听着,最后问道:“这种人最讲究面子,饿死也不会弯腰的,你可知他现住哪里?”
  “他哪里还有什么住处,就在城东的那座城隍庙里,不过倒也清净,守着几本破书也没人去偷。元帅,今日难得见到您,就在我这用午饭,如今您的大名使我这小店蓬荜生辉,还要好好谢您哪。”
  子玉摇头道:“老板过誉了,不必客气,在下还有公务就不叨扰了。”
  然后吩咐侍卫道:“就牵马走过这条街吧,免得再惊到行人,以后就是我不下命令,也不能随便惊扰到百姓,这是军中的规矩,你们应该知道的。”
  侍卫们答应着,一个个小心地牵着马随在子玉身后走着过了这条繁华的街市。
  秦府的临凤厅里,兰湮拨着火盆里的炭火,看着桌案前的少珺,她从吃了早餐就这样坐着冥思苦想,一句话也没有,面前的那封信像一块磁石不时让她看上一眼。
  兰湮把一杯水递了过去,说道:“大人,歇歇吧,那是谁的信,让你这么上心,一早上都没喝口水。”
  少珺拿起桌上的信掂了掂,又放下,对兰湮道:“不能不上心,这可是五六万人的性命前程问题,一步也错不得。”
  兰湮问道:“是昨日元帅亲自送来的那封吗,听说是为了玉凤山土匪招安的事,这事能成吗?”
  少珺道:“事在人为,这一举两得的事,我会让它成的。”她端起水一气喝了,问道:“我叫你派人去帅府请他过来,怎还不到。”
  兰湮道:“我已经说过,他一早就出去了,说是拜访个高人还不知几时回呢,大人你忘了?”
  少珺这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脑子一忙倒是忘了,便埋怨道:“这人真没数,说是为诏安的事要在城里住几天,转眼就不重要了,跑去见什么高人,竟忘了自己钦犯的身份,这不招惹是非吗。”
  兰湮趁屋里没外人说道:“小姐,姑爷不过就是暂时过不来,你何必生气呢,最近小姐老是心绪不宁的,还莫名地生些闲气,是不是来月信的原因,都是这表小姐害的,连我都觉得麻烦。”
  这少珺和兰湮初扮男装时,为了方便,懂医的少珺自配了些干扰月事的方子,吃了几次很奏效,有时半年也来不了一次。可大婚后被婉婷狠说了一顿,说什么也不让她们作践自己了。搞得她们仨月来了两次,添了不少麻烦。不过少珺的情绪却不是这引起的,她起身看看窗外,拉兰湮坐在身边道:“湮儿,你从十四岁陪我离家过这种不男不女的日子,是委屈你了,婉婷说的对,我们毕竟不是男子,我也不能误你一辈子,妹妹放心,我以后会为你安排条好出路的。”
  兰湮大睁着两眼,奇怪地说道:“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从出来以后是吃了不少苦,可现在小姐做着朝廷大官,谁不仰慕,就连姑爷都敬着你呢,我可一点不后悔,从跟了小姐学会很多东西,想想那些还在房里闷着的大姑娘小媳妇,我都觉着扬眉吐气,就这样挺好的。”
  少珺用手点点兰湮的额头,笑她道:“你这丫头心倒野了,整天对别人吆来喝去的,做男人还上瘾了,看以后哪个男人敢要你。”
  兰湮突然大笑道:“这有什么,我就等着小姐哪天真变了男人,嫁给你呢。”
  “又胡说了,”少珺掩了她的嘴道:“小声点,想让别人知道啊。”
  心里却想,这孩子生性泼辣机灵,这几年的锻炼更像是如鱼得水,怪不得留恋呢,可她哪里知道,这男人的世界深不可测,不是那么好趟的。
  她松开手,轻轻搂着兰湮的肩膀,说道:“这几年我们同甘共苦,也没有瞒你的事情,就连婉婷也没你了解我,莫看外面风光,这路却越走越复杂了。你应该知道宫里丽妃的事,自打入冷宫,皇上倒是念着旧情不断关照,可前几天突然暴毙,死的蹊跷,皇上反而没有深究下去,看这帝王的情分不过如此,我倒觉的这丽妃可怜。”
  
  兰湮道:“丽妃还不是因为嫉妒生事,才害人又害己,有什么可怜的。”
  少珺摇头道:“这后宫争宠历来不断,一旦进了宫便度日如年,但凡聪明点的哪里甘心寂寞,况这丽妃在武宗时进宫为侍女,就被当时身为皇太子、如今的皇上看上了。武宗死后,她即被纳妃受宠,先皇后殡天,是太后挡着才立了刘卞之妹为后。丽妃固然可恨,可毕竟生了皇子,却一夜之间下了地狱,怎不寒心,竟是我间接地害了她。如今离奇死亡,皇上竟无意追查,宫中许多随过丽妃的高丽侍女也尽被借故仗杀,我一直视皇上为知遇明君,如今却有些迷茫,这后宫中似隐藏着许多阴谋,看来皇上与太后都是有心机手段的,我断不能轻视了。”
  说着说着,又一桩事让她不安起来,说道:“以后与子玉也不能走的太近,尤其是诏安的事,不能牵扯上他,这件事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樊冰和金元。”
  “难道小姐还怀疑他们?”兰湮不解地问。
  “不是怀疑,是小心,毕竟是皇上指派的侍卫,不能让皇上知道子玉参与了玉凤山的诏安,与他和诏安都不利,你以后说话也要注意了。”
  “好的,”兰湮应道:“不过我觉得樊冰他们对大人还是挺忠心的。”
  “这我知道,可我上头还有皇帝呢,他们忠的还是朝廷,”
  少珺说着拿过一张信笺,执笔沾墨,匆匆给子玉写了封书信,大意是让他先回军营,招安一事别再插手,既然太子支持,她一定不负所托,促成此事。招安事宜就由朝廷官方出面,并叮嘱他以后与玉凤山的联络一定要谨慎。写完封好,让兰湮亲手交于子玉或忠叔之手,又把魏宏英的信看了一遍,果断地扔进火盆。兰湮见少珺如此,不觉也肃然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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