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作品名称:云梦回忆 —— 回不去的知青时代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0-02-28 20:41:14 字数:6631
噩梦后,她再也没有睡过,好在这天是星期天,不需要急着起身去学校。但也不能像以往一样可以睡賴觉下去,因为要去火车站接妹妹莺南。她思想过去农场、去知青连看看,可又怎么去法呢?不仅路远迢迢(在当时交通十分不便的情况下,虽近百公里的路,却仿佛远在天尽头,更怕在这种时候去见他,会不会反给他添麻烦?她也想到了,一旦母亲知道了岑玉来可能已遭贬谪,又会怎样呢?家庭里将会掀起一场怎样的风暴?
“起来了吗?”母亲在她房门外问着。
“马上起来。”她答应着母亲。她几乎挣扎着起了床。可满脑子仍是那场噩梦和对未来的忧惧。
“想吃啥?”母亲又隔着门问道。
“随便。”她敷衍地道,她毫无食欲。
“‘随便’最难弄!”母亲在门外说了声,下楼去了。
她这时想到应装一点高兴的样子出来,不能让母亲看出什么来。一方面,免得母亲起疑心;另一方面,不能扫了父母的兴,自从知道莺南要回家探亲,父母已兴奋了好多日子,前几天接到莺南从昆明发来的电报后,更是天天盼着了。何况,自己本来也是一直跷首期盼着妹妹回家来的。妹妹莺南是二年前在上山下乡“一片红”大背景下,去了云南插队落户的。不像她们高三这一届,大部分人是进了本城工矿企业的,少数人去了市郊农场,只有极个别人去了边疆。而在“一片红”背景下的几届学生,除少数有严重残疾的学生或个别去当兵的人外,几乎无例外地都去了外地农村。妹妹莺南也是二年来第一次回家来,去年春节,与她同一知青点的三个同学都回来了,只有她和一个叫梅的女同学没有回来。梅的父亲在文革初已自杀,母亲还被关押着,因此无家可归。开始莺南让她跟自己一起回家,梅坚决不肯。莺南就陪着她在山寨过年,托回家的同学带回了一封信和几瓶云南白药。
“莺南心这么好,”母亲接到莺南托同学带回来的信后,不住地叹气道,“可她连父母也不要了。”
“妈,她只是同情人家。”她当时劝着母亲,又建议道,“要不去买一点过年的东西,快寄过去?”
“不寄,让她去!”母亲仿佛越想越生气。
“我去买几斤大白兔糖,我要寄。”她也带点固执地道。
母亲看着他,又叹了口气道:“你给鸿南也买一点什么寄过去。”
“他已在部队,不需要了。”她对母亲偏爱弟弟一直有意见,因此故意这样说的。
“你啥意思?”母亲不满地道。
她笑了出来,问母亲道:“给弟弟买点什么?”
“我与你一起去买。”母亲道。
在几个长长的宽大月台上,购买了站台票进来候人的人已越来越多。火车已误点近二个小时了,还不见来,母亲不住地埋怨起来。她劝着母亲:“快了,就快来了。几千里路,开了几天几夜,慢(掉)几个小时,也不算什么?”
“你当然不当回事!”母亲竟把火气出到了她头上,“都是你们当年大串联搞坏的,火车再也没有正时过!”
“妈,我们是响应号召的。”她不好意思似地作着辩解,她当然对串联时交通堵塞的情况记忆犹新。第一次为见毛主席挤火车去北京是非常虔诚的,后来去陝甘、入四川一带地方时,已带游山玩水的意味了。那次从成都到重庆,她与同学挤上几乎已无立锥之地火车,只能坐在厕所外的过道里,而此时厕所里也挤着从窗口里爬进来的人。火车开开停停走了一天一夜,而平时只要半天就可以了。
“要不,”她又对母亲道,“妈你先回去,我一个人等着。”
“还好,”母亲道,“今天天气特别好,也不是最冷,多等一会就多等会了。”
火车终于从远处的轨道上疾驰而来,候车的人不约而同地用目光去迎接。
等着火车徐徐进站时,她几乎彻底地忘了心中的烦恼。当看到一个窗口里,像莺南的一个人向她们招手时,她拉起母亲跟着火车小跑了几步。
“我不行,”母亲对她道,“你先过去。”
“不跑就是了。”她还是拉母亲,“我们慢慢过去。”她怕母亲被火车上下来人冲撞倒。其实,五十来岁的母亲並不显得有一点衰老的样子。
火车已停了下来,每扇车门里冲出了无数的乘客。可能因为火车误了点,他们急于要把时间补回来似的。当她们赶到莺南所在的那节车厢处时,莺南已在站台上守着一只大箱子,东张西望地等着她们了。
“妈,”她回头问母亲道,“你怎么啦?”
“没什么。”母亲抹了一下泪道,“高兴。快过去。”
“莺南!”她叫了一声。
“姐、妈!”莺南也看到了她们。
“莺南,你还好吗?”母亲又掉泪了。
“是同学帮我搬下来的。”莺南后来解释着道,“现在他们已经跟接站的家里人走了。”
“莺南,”她忍不住地对妹妹道,“我还怕会认不出你了。想不到你一点没有变。”
“是没多大变。”母亲已眉花笑颜起来道。
“姐,”莺南又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更漂亮了。”
“瞎说又什么好瞎说的。”她心里有点甜滋滋地道,“妹妹你才更漂亮了,就是黑了一点。”
“嘿嘿,我还黑了一点?”莺南笑道,“我像非洲来的吧?”
“小坏蛋,”母亲一笑道,“你父亲在家要等得急死了。”
出了车站,她们又等好长时间,总算叫到了一辆当时很少有的出租车。坐上车,她看了看车窗外,天气很好,什么都在这金色的阳光中。这时,她又想到了在农场的岑玉来。“他也在这阳光下吗?”她悲哀地想,“他们会把他怎样了呢?”
“姐,”莺南突然问她,“你信上提到过的人,上来了,还是仍在农场?”
“还在农场。”她又勉力地笑着道,“希望这一、两年里能轮到他。”
“他快点回来就好了。”莺南感叹地道,“妈信上说希望你们快点成家的!”
“我知道。”她又笑了笑道,“等他春节回来,我要让他去跟领导再要求要求。”
“姐,你也别太为难他。”莺南道,“不是他不想吧?这都是领导决定的。”
“莺南良心最好。”坐在副驾驶座的母亲回过头来道,“总是替别人着想。”
“妈又说你好了。”她讨好地对莺南道。
母亲道:“我说她好,你又……”
“我没有多心(嫉妒),妈。”她道,“不过,你从来没说过我好。”
“姐,妈也说你好的。”莺南打圆场地道,“真的,相信我。”
她心中苦笑着,有想流泪的感觉。当然,她立即想到了“要高兴”。
“那个梅怎样了?”她问起了妹妹。
“她嫁给一个草医的儿子了。”莺南用很婉惜的口气道。
“一个草医的儿子?”她不解地问,“草医就是当地的土医生吗?”
“是的,是寨子里的世代相传的医生。”莺南介释着道,“你不要看(他)只用一些山上沟边的药草,但能除去好多病。寨子外,甚至城里也有人来求他看病的。”
“这我相信。”她道,“民间的草医草药是很有用的,有时比现在医院里的药还管用。那梅总算嫁得还可以。”
“可以什么?”莺南道,“她丈夫是个傻子,一个大字不识的人。”
“那梅为什么肯嫁给他?”她觉得里面大有蹊跷了。
“他不是个真的傻子,很会打猎,出去一次比别人打的东西还多。”莺南道,“但他不喜欢读书,老草医想让他继承父业也没办法,可他是老草医的唯一的儿子。女儿倒有几个,老草医不想传给她们。”
“老草医想传给梅吗?”她仿佛什么都明白了地问道。
“也没见传给她。”莺南道,“倒是肚子已大了。”
“哦,”她道,“我真的明白了。”她心想,草医要传给未来的孙儿,但梅肚子里一定是男宝宝吗?当然还可以生下去!可梅要成了生育机器了啊!
“自从梅嫁给了草医的儿子,我们的生活倒也有所改善了。”莺南道。
“为什么?”她问道。
“梅经常会拿些野味来给我们。”莺南道,“我们倒是劝她不要这样,她家里人会怪罪的。她说不会,老草医的儿子,就是她男人了,经常背着一根猎枪,带上短刀、火药和干粮,去山里游荡,一出去总好几天,回来时总带回很多野禽野兽,一次他一个人猎到一只大狗熊,他的一只脚也被熊爪抓破了。他一瘸一拐地背着四只熊爪和熊胆回来,但还没到寨子四只熊爪都已被他送了人,人家只给了几粒大白兔奶糖。随后他带着寨子里的人去取熊肉,可除了一滩已干涸的血迹外,什么也没有了。白跑了一趟的人都骂他起来,骂他什么的都有,他已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傻亊了啊,但骂得最多的还是骂他是‘傻子’。还好熊胆还在,他交给了父亲老草医留着入药。”
“你可不要像梅啊!”一直听着的母亲,此时回过来关照莺南。
“妈,你放心。”莺南若有所思地道,“梅是没有办法啊,她想通过嫁人的办法改变生活。”
“没有办法的办法。”母亲喃喃地道。
“是的,”莺南道,“她不嫁人,这次春节,她又不知可去哪里了?”
“是她父母作下的孽!”母亲叹道。
“妈,”她这时心情复杂地道,“我们不清楚的事,少说吧!”
“这个社会,好人,坏人?有时也分不清。”母亲道。
她警惕地道:“别说了。妹妹,去年在寨子里过年,还开心吗?”
“开心。”莺南道,“其实,他们把春节叫为‘客家年’,也杀猪宰鸡的,但有些东西实在无法吃下去。”
“什么东西,会怎么难吃?”她好奇地问。
“他们竟然吃生猪血,”莺南道,“还是他们的一道美食!”
“怎么吃?”母亲也问起来。
“把内脏与猪肉炒熟后,就把生猪血放进去绞拌,就这样吃了。”莺南道。
“你吃了吗?”她瞪大眼看着莺南问。
莺南诡异地笑了一下道:“他们一定要我吃,说不吃是不尊重他们,而且还说这是给尊贵的客人吃的。我吃了一小口,直想吐。”
“梅吃吗?”她问。
“吃了。”莺南道,“她大概命中注定要成为那里的人,她还觉得很好吃,吃了好多。”
她摇了摇头道:“不可思议。”
到家时,父亲已在门口等着了。在她与母亲搬箱子,父亲竟只顾了与莺南说话。
“爸,来幇帮忙。”她怕母亲等一会又要责怪父亲,提醒着父亲。
“来了。”父亲也意识到了。
“爸,你别动,我自己来。”莺南抢着自己搬东西。
莺南的箱子等行李都搬进客厅后,母亲开始说话:“福气好的人,什么都是现存的。”
“妈,”她有点心烦地劝母亲,“让莺南安静一会。”
这时,莺南呆呆坐在沙发里,像想着什么心事。
“莺南,”母亲问道,“你累了吗?”
“没有。”莺南回答道。
“那看你动也不想动了。”母亲道。
“这你就不理解了。”父亲道,“她二年多没回来了,总要适应一下。”
莺南看着父亲道:“爸爸,说对了,我在想出去时的家。”
“二年多了!”母亲感叹道,泪水又掉了下来。
“爸爸、妈妈很想你啊。”她对妹妹莺南道,“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他们心里总觉得对不起你。”
“妈,”莺南已走到母亲身边坐下,“我也想你与爸,也想姐与哥。现在就是哥还在外面,不能回来。”
“你哥托你姨妈福,不会太吃苦了。”母亲道,“现在就是你和你姐的‘那个’(男朋友)让人不放心。”
“妈,你不用为我担心。”莺南道,“在那里人多着,他们能生活,我也能。何况寨子里人对我们还很好,每家有了好吃的东西也会拿给我们吃。你们寄来的糖果、饼干,我分给他们,他们也高兴死了。”
“这次回去,多带几斤糖回去。”父亲道。
“她刚回来,你怎么又说要回去?”母亲近乎挑剔地道。
“说也不能说了。”父亲悻悻地道。
“爸,你理解妈的心情吧!”她内心里是同情父亲的。
“我理解,我理解。”父亲说着走到莺南面前,说道,“你陪你妈说说话,我上楼做点事。”
“爸你去吧!”莺南道。
父亲上楼去后,莺南问她:“爸好像身体不像二年前好了,去过医院检查吗?”
“你看出来是这样吗?”她怀疑地道,“我们见惯了,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两样。”
“可能是我的感觉不对。”莺南道,“姐,你的‘那个’怎么啦?还好吗?”
“他么,”她内心里又翻腾起来,她自己也多想知道他现在怎样了啊!“还好吧,”她隐忍地道,“最近来信说,要去一个新的连队。”
“他怎么又要调连队?”母亲警觉地问。
“没有什么事的。”她安慰母亲道,脸上还强挤出一丝笑,“是正常的调动。”
“他说农村穷,实在不能说他说错了。”莺南道,“谁不相信,可以去我们那里看。当然,说穷不是说什么都不好。听寨子里人说,过去的生活更差,头人、土司统治是很黑暗的,不仅土地是土司的,人也是,新中国把一切都改变了,但还是很穷。不过,刀耕火种的方式,也正在一点一点地改变。”
“现在还有刀耕火种?”她好奇地问。
“有是有,”莺南道,“我们去年参加了寨子的最后一次‘烧山’,想起来还真有趣。你不要以为刀耕火种,就是在山上放一把火,烧掉了树木杂草,然后用刀种上庄稼,很简单的。首先要‘砍坝’。‘砍坝’的前一天晚上,要杀猪宰牛,肉分给每家每户,猪头、牛头留着,等第二天一早抬出去祭神。”
“烧山前还要祭神?”她问。
“对,”莺南很遗憾地道,“祭神是不让我们外人看的!等祭神的人回来后,大家排着队、唱着歌,走向前些天选定的一座小山脚下。”
“少数民族的人都喜欢唱歌。”她问道,“他们唱些什么?”
“听不懂,”莺南道,“但很好听。我们到了前些天选定的一座小山脚下,在生产队长的安排下,大家在山脚下一字排开,要从山脚下开始往山顶处砍树。后来成为梅丈夫的阿力(对男性的称呼),被指定负责教着我们怎样砍树。这位阿力选了一棵树作示范,在树的根部处,顺着下坡方向砍进去,砍进去有三分之二左右就不能再砍了,要让树还能立着不倒。我们照这方法砍了半天树,中午大家回到山脚的平坡上休息、吃饭。阿布(对女性的称呼)们在地上摆开芭蕉叶,然后把带来的饭菜都放在上面,像摆一场长桌宴似的。大家围着席地而坐,又说又笑地抓起饭吃,年轻的阿布又唱起好听、但我们听不懂的歌。刀耕火种对他们来说,不仅是从远久传下来的生产方式,也像是一种古老的仪式;是生存的需要,但也像是一种娱乐。不过,为了赶时间,这顿饭吃得时间并不长。在队长一声令下,阿力和年轻的阿布们先去砍树了,留下年长的阿布收拾‘残宴’。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已砍(树)到山顶地方了。生产队长在山顶处,挑了一棵最大的树,把它用力砍倒,大树往下面倒下来时,把下面被砍过树撞倒了。这时整个山坡上的树木从上到下顺势倒下,发出惊心动魄的‘咔嚓、咔嚓’的巨响,仿佛天也要塌下来了。这就是好几天来村民们口中兴奋地谈论着的‘砍埧’、‘顺山倒’。这时,村民的也在山顶上大呼小喊着,我们身临其境,感到十分震撼。砍倒的这些树及压倒的杂草,要经过太阳的曝晒,才能放火焚烧。经曝晒一些日子后,生产队长带人去在上面放几把火,顿时浓烟滚滚,成一片火海;到了傍晚时,只见火光冲天,烧红了半爿天,好像要把整个山寨都照亮起来。”
“他们这样种田,把山林烧掉,岂不可惜?”她听着叹惜地道。
“政府一直在宣传农业学大寨。”莺南道,“我们在寨门口也刷上了‘农业学大寨’的大幅标语。对他来说,学大寨就是要改变这种刀耕火种的旧习,以保护森林资源。刀耕火种虽然是祖先们留下的生存智慧,但毕竟已是过时了的生产方式。正在改变,至少我们所在的村寨,自那次烧山后没有再烧过山。”
“你们功劳很大啊!”她道。
“没有。”莺南道,“我们不过是宣传党的政策,为他们读读文件,读读报。单靠我们,也是改变不了什么的。我看,变是一点一点在变,但还是很落后啊!”
“可他为什么要去说?在公开场合说呢?”母亲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人家都不是不说的吗?”
她看着母亲,忍着泪。
“妈,”莺南道,“我想,他也是个虽人微言轻,但仍心忧天下的人。”
“这样的人,与我们家好像不太适合。”母亲不安地道。
“妈,”她掩饰着内心痛苦道,“他是太天真,但有多多少少人与他一样,把毛主席青年时代言行作为榜样,身无分文,却关心国家大事。连当初(她有意强调是‘当初’)整他的人,也是这样的一群人。”
“还是离政治远一点的好。”母亲心事重重地道。
“妈说得不错。”她道,“他已接受教训,不会再乱说什么了。”
“写信时,告诉他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母亲道。
“妈说得是。”她又道,“让他春节回来,再说说他。”
“他没有生活经验,”母亲道,“是会吃亏的。”
“我会告诉他。”她忍住着泪道。
“只怕‘江山可改,本性难移’啊!”母亲叹道。
“妈,”莺南这时道,“你这样说,有多不好啊?你看,把姐弄得多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她害怕地道,“他也会改变自己的。”
“我也相信。”莺南道,“多少人,都变了。我们刚到山寨时,有人还像在学校里一样,把什么也不当一会事,好像通过努力,一下子就可改变农村面貌,现在认识到了,我们这些人,实在力量有限,按有些人话说,我们要改变环境,环境也改变着我们。”
“妈,你看莺南,也快成理论家了。”她多想引母亲高兴。
“她算什么理论家?”母亲道,“她只是在‘鹦鹉学舌’。”
“我是声明过的,”莺南道,“是人家说的,我只是照搬了一下。”
“叫爸下来,我们先吃饭去吧?”她提醒母亲,心中非常苦涩和无奈。
“哦,只顾了说话,莺南,你饿了吧?”母亲道,“中午我们去老饭馆吃一点,你来点菜。”
“妈,你怕我在云南一直饿肚子的吗?”莺南道,“不过,快走吧,爸肚子真要饿了。”
“还是莺南良心最好。”母亲又赞美起小女儿来,“总是想着别人。”
“妈,你再这样说,姐要不开心了。”莺南像开玩笑似地道。
“我没有说她不好。”母亲道,“我怕她太好,将来要吃苦。”
“妈……”她怨恨地叫了一声,又忍住了。
这天晚上回到自己房间,她再也撑不住了,流了一会泪,睡着了。她已决定要去农场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