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妾语醍醐，君策试将

　　葛尔丹直到现在也不确定，公主心里到底有没有他，若说有呢？却总是和自己若即若离，若说没有呢？除了不允许宿在她的寝殿外，倒也很欢迎自己去她那里。唉，女人的心思，有时候真是搞不懂。
　　本来他还不太着急，反正拿下她是迟早的事，而且后宫里那么多女人每天都争着抢着等着他宠幸，又何必非强人所难呢？等那小女人哪天想通了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可是今天庶妃阿奴的一番话却另他陷入沉思：彼时他来看小世子，阿奴叫人在炕上铺了一床硬硬的外面包了一层布的羊毛毡，然后把小世子放在炕上，引葛尔丹看小世子在炕上爬来爬去。又遣退屋里所有的人，教呼卢金珠守在门外，这才轻轻开口：“大汗，有一句话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夫妻数载，有什么不能说的，爱妃但讲无妨。”葛尔丹笑呵呵地看着一天比一天长大的儿子，内心里特别充实，在所有妃子中，他最爱的还是的阿奴，爱屋及乌，阿奴的儿子那就是葛尔丹捧在手心里的珍珠，越看越喜欢。
　　“大汗这么喜欢儿子，怎么不让大妃娘娘给您生个嫡子呢？小世子再好，他也是庶子啊，大汗的江山总有一天要传给嫡子才算名正言顺呢。”
　　让她给本汗生孩子，那得哪一年啊？“爱妃，本汗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性格了，别的女人都生怕大妃给本汗生出儿子，那她们就彻底没有机会了，只有爱妃你时时刻刻都在为本汗着想，真不愧是本汗的左膀右臂啊。只是这件事……不着急。”本汗还是觉得你的儿子更有资格继承我的江山，但是有些事不能明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即便再亲密的人也得留些分寸，否则等将来万一情况有变，会让她空欢喜一场或者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来反为不美。
　　“大汗，您和清国公主的事，臣妾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依臣妾看，这个公主似乎有些古怪……”
　　“哦？本汗怎么没看出她有何古怪之处呢？”
　　阿奴语速不急不缓，慢条斯理柔声道：“大汗您细想一下，自从她嫁进来以后，生了多少事端？好好的女孩家，不安分守己的相夫教子，偏偏要学什么武功骑射。臣妾虽然不晓得她为何要学那些劳什子，但是总觉得事有蹊跷。”
　　“爱妃你看，儿子尿了，快给他擦擦干净，不然孩子多难受。”葛尔丹自己也不晓得为何，不想听这些于公主不利的话，当下顾左右而言他。
　　“哦，是吗？怪道他爬你身边说什么都不肯动了，却原来是这样，小捣蛋，这么一会就尿湿啦。”阿海给孩子换完尿布轻轻拍着孩子的小屁股爱怜道。随后又转向葛尔丹，“大汗，您也晓得臣妾不是个生事的人，只是……若她心里没有别的意思，为何直到如今都……不准大汗亲近呢？这阵子，臣妾听见一点风言风语，本来倒也没什么，女人的嘴就是话多，绑也是绑不住的。臣妾只是担心她会不会是大清朝派来的奸细，万一有一天会对大汗不利……”
　　“嗳，爱妃你想多了，她若胆敢对本汗不利，那就是自找死路。就凭你家大汗的武功，便是闭着眼睛杀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也是易如反掌的，爱妃且不用担心。”
　　“也是，还请大汗恕罪，臣妾只是担心大汗您的安危，臣妾真不是有意离间你们夫妻的……”阿奴怀里抱着孩子就要给葛尔丹跪下来赔罪。
　　“爱妃快快请起，这说的哪里话？像你这么贤淑，处处为本汗着想，本汗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呢？”
　　“如此臣妾便谢谢大汗了，大汗您先坐下来慢慢用茶，小世子有些困了，臣妾想哄他睡一觉……”
　　“今日不喝茶了，本汗还有些公事要处理，看完儿子就放心了，不用送，本汗有空再来看你们母子。”
　　都说忠言逆耳，这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错，葛尔丹明知道阿奴说的都是一片肺腑之言，整个后宫里也只有她是真正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的人，但是偏偏戳中自己的软肋，心里便有些不舒服，所以借口公务繁忙便回去了。阿海可不是那等没眼没色的人，凡事点到为止即可，若说得多了，难免叫人厌烦。所以抱着孩子送到门口，吩咐守在门外的呼卢金珠送送大汗。
　　葛尔丹回到自己的大殿上，手里批着奏折，心里却思忖对策，若一日不把小女子纳入怀中，就多一日是非。该怎样让那小女人束手就擒呢？来硬的，以她的脾气弄不好会自杀，那怎么舍得？但是阿奴的话也不无道理，不能轻信任何人，若她蓝齐儿到如今心里还没有本汗，或者还有别的想法，留着也实在是个祸害，即使此时真的很爱很爱她。
　　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于是把门外的穆图唤进来，拉家常似的问：“穆图，算来你跟本汗也快二十年了吧，到如今还没有成家，想不想娶个媳妇啊？”
　　冷不防给大汗这一问，穆图吓个激灵：“大汗今日怎么想起来问这些？奴才愿意一生一世追随大汗保护大汗……”
　　“嗳，此言差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今年二十几岁了？”
　　“禀大汗，奴才虚长二十六个春秋。”
　　穆图恭恭敬敬回道。
　　“穆图，本汗都说过多少次了，你虽然只是小小侍卫，但却是一等侍卫，以后若再敢以‘奴才’自称，本汗先割了你的舌头！”葛尔丹一脸歉意地接过话茬，“二十六岁了还不着急，都怪本汗太疏忽了，本汗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是六个孩子的父汗了。这样吧，你虽然只是本汗的一个贴身侍卫，无官无品，可也是本汗最信任的人之一，情同手足。所以本汗也不能随便配个人给你，本汗听闻左将军阿克拉家的三小姐年芳十六，甚是美貌……”
　　“请大汗恕微臣死罪，奴才不想娶什么小姐……”
　　“爱卿是嫌阿克拉家的‘三小姐’是庶出，身份卑微，配不上你么？那龙骑将军家的嫡小姐……”
　　“大汗恕罪，奴……微臣谁都不娶。”
　　“岂有此理，本汗难得有空为你做媒，你这左一个不娶有一个不娶到底为了哪般？今日若不说清楚，本汗就治你个忤逆之罪，定要重重罚你不可！”
　　“……”穆图一句话不敢说，只是一个劲地磕头赔罪。
　　葛尔丹看看差不多了，便走下龙椅把他扶起来道：“告诉本汗，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是哪家的姑娘，说出来本汗给你做主。多给些聘礼，他们定会把女孩乖乖送来，若再不肯时，那本汗就是去抢也要把人给你抢来！”
　　穆图哪有葛尔丹那么多弯弯肠子，听他这样说，当下再也忍不住，又噗通一声跪下道：“既然大汗愿意为微臣做主，那微臣就直说了吧，微臣确实心里有人了……”
　　“你先别说，让本汗猜猜，你的心上人是不是慕齐啊？”
　　“大汗说哪里话，您就不要取笑微臣了，难不成大汗您忘了，慕齐可是微臣的亲妹妹啊，只是她自幼倾心慕楚，才自请赐名‘慕’齐的。”
　　“哦，也是哈，”哈哈哈葛尔丹实在憋不住笑了，“这个不是那个不是，本汗最不喜欢打哑迷了，你快告诉本汗，是哪家的姑娘，本汗答应你，不管是谁都为你做主便是。”
　　“大汗说的可是真的？不管那人是谁，大汗都愿意为微臣做主？”
　　“本汗何时骗过你！”小兔崽子，这么多年了，本汗骗过你么？还这么吞吞吐吐的不赶紧说让本汗直着急。
　　“微臣看上了大妃娘娘身边的侍女……”
　　“哦，玉儿是吧，行，本汗马上就下旨把她赐你为妻，料本汗做媒，大妃也不敢不应。”他一边说一边察颜观色，只见穆图急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了。这会终于等到自己话音落了，才开口道：“不是的，大汗。微臣看上的是大妃娘娘身边的另一个侍女箫儿。”
　　“大胆奴才，不经本汗允许，竟然敢私下里喜欢朕爱妃身边的女孩，你可知这后宫里不管奴婢主子，按理都该是本汗的人！若是本汗不问，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说吧，你该当何罪？”葛尔丹拉下脸来，“啪”地拍了下桌子，直吓得穆图三魂七魄瞬间出窍，心说这回可完了，小命休矣。竟然连求情都不会了。葛尔丹见跪在地上的穆图吓得脸色苍白一个劲地筛糠，两鬓冷汗直流，不由得哈哈大笑，“爱卿快起来吧，本汗成全你便是，本汗这就拟旨，将清国公主蓝齐儿身边的一等侍女箫儿许配你为妻，择日完婚。”
　　穆图只当自己这条贱命今天是丢在大汗这里了，没想到葛尔丹只是拿他开个玩笑。惊后大喜，把个穆图给感动得不行，差点没把额头给磕破了：“多谢大汗美意，穆图今生今世愿誓死追随大汗。”
　　“你也先别高兴太早了，本汗还没有问过人间女孩家的意思呢，万一人家不愿意嫁你……”
　　我滴大汗啊，您能不能把话一次说完呀？您这样微臣的小心脏怎么受得了：“不会的，箫儿……”箫儿和微臣早就对上眼了，算了，还是别说太满了，万一情况有变呢？
　　葛尔丹收起调侃，正色说道：“事不宜迟，本汗这就去大妃那里，你且留在帐外静候佳音吧。”
　　“微臣遵旨，恭送大汗。”穆图乐得嘴都咧到脖子后边去了，就差没把葛尔丹抱起来。
　　葛尔丹为了测试公主的心思欲为侍卫穆图赐婚，穆图乐了，公主这一惊却非同小可。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