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梁燕呢喃，春风送爽

　　大殿外面，小草已经覆盖了地面，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黄绿色的嫩芽，像一片片绿绒毯；微风轻柔地拂在脸上，多像小女人那双柔若无骨的玉手；屋檐下一双燕子正在叽叽喳喳地说着情话……奇怪了，以前怎么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呢？葛尔丹迈着轻快的脚步来到公主这里，小女人此刻正在完颜秀的琴声中偏偏起舞。篱笆院里的青青的禾苗映衬着佳人优美的舞姿，婉转的歌喉犹如百灵般动听。那些新绿有如精灵一般，让他的爱妃怎么都看不够：梨绽芽，杏吐蕊，白云悠悠骄阳媚，微风拂面蝶双飞，莫把春意违。
　　春草瘦，春色美，满眼新绿惹人醉，道是无青还有情，落花逐流水。
　　“禾翠生春光，
　　香妃弄蝴蝶。
　　一舞飞燕落，
　　再舞百花羞。
　　爱妃好雅兴，
　　歌也美舞也美，
　　委实另观者陶醉啊。”
　　这些禾苗翠色欲滴，生机勃勃，确实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而他的爱妃就在这满眼新绿中纵情歌舞，美不胜收。葛尔丹背着手，竟然学着文人模样风度翩翩的手捋胡须边走边吟。
　　“不知大汗驾到，臣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小女人脸上香汗涔涔，一抹红云更添妩媚，真是怎么看怎么动人。
　　葛尔丹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往主位上一坐，自顾自地喝起茶来，半晌待公主舞毕，拿起公主最爱的翡翠精雕双龙戏珠茶碗斟了满满一碗茶递给公主：“爱妃辛苦了，快来喝杯茶润润喉咙。”
　　“谢大汗。”公主接茶在手，顺便作个揖。
　　“爱妃何必客气，本汗今番来此乃是给爱妃报喜来了。”
　　葛尔丹平素前来，从未若今天这般殷勤备至，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臣妾不知喜从何来？”
　　“大喜事啊，我家侍卫穆图看上了你的箫儿，本汗已经下旨赐婚，特意亲自将圣旨……爱妃这是怎么了？”他本想说“特意亲自将圣旨与你送来”，可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公主手一抖，那碧绿莹润的翡翠茶碗冷不防掉在地上摔个粉碎，满满一碗茶汁全部泼溅到公主那月牙白的裙子上。
　　“没……没事。”公主尽力抑制住内心里的惊涛骇浪，故作镇定道。
　　“本汗从未给人做过媒，今日好不容易赐成一双姻缘，这两个人私下里眉来眼去暗生情愫，想必爱妃早就看出一二，难不成你是不愿意么？还是有别的想法？”
　　公主见葛尔丹此刻脸色难看，冰雪聪明如她，哪里猜不透葛尔丹的想法。欲待推辞，人家赐婚诏书都带来了，事已至此，哪还有转寰的余地。再说箫儿那丫头，心中也确实属意于穆图，若将其旁嫁他人拆散姻缘反为不美。想到这，公主莞尔一笑道：“大汗亲自做媒，竟是为臣妾的侍女赐婚，臣妾一时受宠若惊，方才失仪，还望大汗恕罪。”看来有些事还得从长计议，急不得。
　　这小女人以前虽然算不得跋扈，但也睚眦必报，现在却有意收敛锋芒：“不是最好，爱妃须知本汗纵然再宠你，若一味不知好歹，本汗眼里一样容不得沙子！”
　　葛尔丹本意是想警示公主别不识好歹，谁知她蓝齐儿岂是好惹的，听葛尔丹话里有话，小脸一沉，当下撅起小嘴怒道：“大汗说哪里话，臣妾不过一时之失，如今礼也赔了歉也道了，难不成大汗究竟抓住此事不放，定要借题发挥审出个所以然来么？听大汗的意思——若臣妾再不识好歹，接下来定要屈打成招罢？”
　　公主话音未落，却把一直在边上旁观的完颜秀吓出一身冷汗，想准葛尔汗葛尔丹是什么人？一言不合举剑便刺，要人性命从不考虑后果，那性格岂容人随便忤逆的？她生怕姐姐吃亏，于是陪着笑脸赶紧从中打合：“大汗，这就是您的不是了。您若再说下去，就连臣妾都觉得委屈。姐姐每天都盼望大汗能光顾这新建的‘逸梅轩’，只恐您不肯移驾，如今箫儿许了穆图，主仆的关系又进了一层，这天大的好事，姐姐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蓝齐儿已经好久都没给葛尔丹脸子看了，今日他见三言两语惹公主气恼，生怕她从此再不理自己，赶紧赔笑道：“爱妃莫气，都是本汗莽撞，不曾识得爱妃心思，本汗该打，该打！爱妃你便打本汗几巴掌解解气可好呢？”
　　“哼，大汗说笑了？臣妾哪敢呢？大汗便是借臣妾个胆子，也不敢触龙鳞呢。”公主依然撅着嘴，故意把脸一扭，置前来赔罪的葛尔丹于不顾。完颜秀见大汗想明白了，知道公主不会有危险，于是悄悄示意她自己的两个侍女以及公主的侍女箫儿玉儿等人退下。
　　葛尔丹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又是作揖，半盏茶功夫他的爱妃才终于有了笑模样，却依然不依不饶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若从今后大汗再疑臣妾，那便不用费事，一剑杀了本宫便是，也好过……”
　　“是是是，都依爱妃，本汗发誓，若对爱妃再有半点怀疑，甘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孔子他老人家说的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好的舍不得呢？她怎么就没及时捂住本汗的嘴呢？按照剧情不该是她生怕自己男人有个闪失，赶紧捂住他的嘴巴不让继续说下去么？戏本上不都是这样的吗？发这样的毒誓，万一应验了怎么办？唉，管他呢，想我葛尔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从不信鬼神的，发个区区誓言算得了什么？只要小女子不生气便是。
　　“讨厌的，离本宫远些，本宫倒乐得清净呢。”公主待他说完，噗嗤一笑，别过脸去。
　　“偏不，爱妃身上的粉好香，且舍些与本汗闻闻。”话未说完，已是把人捞在怀里，公主欲拒还迎，粉拳胡乱锤了几下，只把小脸藏在他怀里。这一举动，竟令葛尔丹心醉神迷，抱着她就回到寝帐里。
　　正在这时，侍卫慕清偏偏不识好歹来报：“启禀大汗，军师鲁鲁通有急事求见。”
　　“叫他殿外候着！”葛尔丹没好气道。
　　公主轻轻推开葛尔丹道：“军师找您，想必是有要事相商，大汗且莫耽搁，国事为重，臣妾不想做被人唾骂的红颜祸水，还请移驾，恭送大汗。”
　　葛尔丹没办法，只好悻悻离开。蓝齐儿此刻身上的汗都湿透了，她自己都以为这次绝对难逃虎口了，正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着脱身之计，哪成想救星还真来了，送走葛尔丹这尊瘟神，她总算松了一口气。见他走远了，公主才叫玉儿守着门，自己坐在椅子上，把箫儿叫进来道：“刚才葛尔丹的话，箫儿你想必也都听见了，本宫想知道你是怎么个意思呢？”
　　公主这一问，只把个箫儿羞的小脸通红，难为情道：“奴婢都听公主的。”嘴上说是听公主的，不过矜持一点，刚才大汗来下诏书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可是怎么都藏不住呢。
　　“果真么？那……本宫若是不许你嫁呢？”公主正色道。
　　只这一句话，就令得箫儿立马花容失色，但也深知自家公主的威严，不敢有半点违逆，掩饰不住失望地回道：“只要公主不许，奴婢不嫁便是。”
　　公主此时只是试探一下箫儿到底爱到什么程度，好看看还有没掐灭这感情的机会，这会见她已是泥足深陷不能自拔，也不好棒打鸳鸯，只好勉强笑道：“本宫冷眼旁观穆图此人，生性冷血，与他的主子一个德行，而且对他的主子亦是忠心耿耿，若有朝一日大家反目，他一定不会站在你这边。这一点你可要想好了。本宫只恐你日后吃亏，故而多几句嘴。这世上没有几个女子是不嫁人的，本宫便是再爱惜你们，也没办法护你等一世周全，何况你二人‘郎有情妾有意，’本宫也不好棒打鸳鸯……”小傻瓜，本宫的话你还没听明白么？没有结果的婚姻不嫁也罢，免得将来痛苦，但还是由你自己说出来比较好。
　　箫儿规规矩矩跪在地上，不说是也不说否，公主实在没办法，只好长叹一声道：“算了，感情的事，没人能够左右的了，如今这诏书也下了，本宫不做恶人便是，但结婚是件大事，横竖你嫁过去是要给那穆图做正头娘子，草率不得，这婚期本宫得仔细斟酌一番，定要选个好日子才成。”
　　箫儿见公主终于有了活口，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嘴上不说，心里也一直担心她们的公主依然想着复仇之事，再不许她们嫁给准葛尔人呢。还好是自己多想了，于是赶紧磕头道：“奴婢遵命，一切但凭公主做主便是。”
　　鲁鲁通等了半天，葛尔丹才一脸不高兴地回来。这可不像他的性格，鲁鲁通马上调侃道：“大汗是被哪位娘娘绊住了不成，怎地……哎……哎呀了不得……救命……”葛尔丹听他戳中心事，当下老羞成怒，举剑便刺，吓得鲁鲁通连连躲闪，抱头鼠窜。
　　见鲁鲁通被他追得帽子歪了，衣衫不整这才出了口恶气——活该！谁让你搅了本汗的好事：“说吧，找本汗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好几天不见，想你了，想同大汗一起喝点酒……啊，哎呦大汗你就饶了微臣吧……哎呀……再砍下去，微臣一个躲闪不及，小命休矣。”鲁鲁通被追砍的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心说我又说错什么了吗？怎么大汗今日好像中了邪似的呢？实在累得不行了，也不敢再开玩笑，只好正色道：“大汗息怒，微臣有话要说：如今大地回春，天气回暖，正是咱们整装待发的好时机呢。”
　　“嗯，言之有理，此事容后再议，你来得正好，本汗正有一事想托付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