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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经典言情>云梦回忆 —— 回不去的知青时代>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作品名称:云梦回忆 —— 回不去的知青时代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0-02-26 16:51:35      字数:6106

  当孟立军与殷瑛回到工地现场时,九连的人几乎个个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他俩。仿佛在用目光询问“他走时说了些什么?他痛哭流涕了吗?”等等。
  “走啦?”大老王明知故问了一声。
  “走了。”孟立军闷闷地回答。
  “大家干活了!”大老王大声叫了一声。
  殷瑛从地上拿起了扁担、泥箩,孟立军下到河底掘土。
  “老班长,”走过吴斌身边时,孟立军道,“岑玉来让我代他向你告别。”
  吴斌“嗯”了一声后,没有吭第二声,只是更使劲地掘着土。
  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处,抄起铧铲掘起土。
  “孟排,你一直不知道你这同学是坏人吗?”分工挑泥的老职工张祥生,看着他一锹一锹掘土装进泥箩时,好奇地问他道。
  他抬头几乎恶狠狠地看了这老职工一眼,不客气地道:“不知道!”他心中感到很悲哀。
  这老职工明白了他的态度,等泥箩中泥装得差不多,就挑着走了。
  “他是个连里最不识事务的人,明摆着的事,还要问,不要去理他!”接在后面另一老职工李福斌放下了泥箩后,看着他装泥时说道。
  “你也差不多!”他头也不抬地道。
  “我也是不识事务?”李福斌不服地道,“他拎不清,我不要拎得太清?”
  “这两个‘二百五’。”等李福斌挑着泥走后,边上掘土的一名老职工马东法道,“他们都拎不清,不懂得你们都是‘知青’!”
  “我们都是知青!”他点着头,心中很是迷茫。
  
  收工时,老班长吴斌走到他身旁问道:“他还说过什么?”
  他想了一下道:“没说什么了。”
  “我很想送送他。”吴斌道,“我有一些话要对他说。”
  “太晚了,”他又想了想道,“还怎么来得及?明天这个时候,他已在知青连‘劳动锻炼’了!‘劳动锻炼’,什么‘劳动锻炼’?”他担心岑玉来忍受不了屈辱,而生出什么意外来。
  “他就是和人家硬顶的不好。”吴斌道,“人家把他送那里去,是要让他吃点苦头。”
  “他的想法与我们不同。”他想到了学校里的旧事,感叹道,“他不肯随大流,有些事虽然到后来看清了,他是对的,他对政策的掌握要也比人家要好一些,但苦头已吃了。不过,他总不在乎!”
  “他是在乎追求人格的完美。”一直在边上听着的殷瑛道。
  孟立军想了一下,认可地道:“他走的是一条崎岖的路!”
  “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吴斌道。
  他看了一下一脸茫然的吴斌,叹了口气道:“他是要坚持真理,追求真理,不肯有一点点与人家相互迁就、妥协。”
  “你是说他骄傲,是吗?”吴斌问。
  “老班长,你认为他骄傲吗?”他反问吴斌。
  “他恃才侮上,有得苦头吃的。”殷瑛插上了一句。
  “都让你看清了。”他看了一眼吴斌后,回头对殷瑛道。
  “小殷说话,我总听不懂。”吴斌坦率地道。
  “她也认为岑玉来骄傲不好,要吃苦头。”他解释道。
  “谁要你‘翻译’?”殷瑛不满地道。
  他只能笑笑道:“翻得不好吗?”
  殷瑛哼了一声道:“他是个理想主义者!”
  “嗯,是的。”他道,“他常做不可为而为之的事。”他又问吴斌,“老班长,他像什么样的一种人?”
  “吃软不吃硬的人?”吴斌吃大不准地回答。
  “也对。”他勉强地道,不再作声。
  
  在夕阳西下时,牛车颠簸着已近连队。岑玉来与大老汤对面对地坐在牛车两侧的档板上,养牛的老陆“嗟、嗟”地赶着老牛。
  “你冷了吗?”大老汤又一次问他。
  不冷,也快到了。”他又对老陆道,“老陆,真想不到,你是朝鲜战场回来的‘最可爱的人’(自他带红领巾时,魏巍《谁是最可爱的人》已镌刻在他脑海中了)。不知有一个问题,我该问不该问?”眼前老陆已未老先衰的样子,与他心目中的“最可爱的人”大相径庭。他心目中的“最可爱的人”,应该是英俊、威武的军人。而眼前的老陆虽年纪不是很大,不会超过五十岁,但已像一个从没迈出过农村老家的老农。老陆还有一个年纪大得像母亲的老婆,有人说是从朝鲜带回来的。他很想问老陆,是不是真的?
  “你问吧!”老陆边扬鞭边道。
  “不问了。”但他想了想却问道,“你在战场打死过多少美国兵?”他自己知道,问了一个很小儿科、很傻的问题。
  “这说也说不清的,我当时是机枪手。我们连有好几挺机枪,打得激烈时,同时一次一次扫过去,对方一大片、一大片人倒下去了,谁知道谁打倒的?”老陆道。
  “我清楚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你为‘保家卫国’立了大功的!”
  “在老前辈面前,我算什么?”老陆回头看了一下大老汤道。
  “老陆一等功立过一次,但二等功、三等功立过好多次。”大老汤还道,“过去,我还请他给新职工讲过战场上的故事。”
  “老陆怎么会到这农场来的?”他问大老汤。
  “他先是复员到劳监农场看犯人的。”大老汤道,“一次几个犯人搞越狱,试图抢他的枪,被他先发现了,在呜枪不听的情景下,他开枪打死了一个犯人,但另一犯人从他背后把他砸昏了。虽经抢救,他活了下来,但他伤得很重,经常会头痛欲裂,不能再在那里干下去,就让他回家乡来养病。可他闲不住,不想躺在功劳簿上享受。他在参加志愿军前,一直在家养牛的。他来农场也要求养牛,谁能不同意他?如果他没有受这回伤,当个连、排干部没问题。”
  “那当然,”他对老陆更是肃然起敬起来,“后来那些犯人怎样了?”
  “还能怎么样?”老陆道,“被我同亊击毙的击毙,抓的抓,为首的也被判了死刑。”
  
  看到连队高高的水塔时,他想到了三年多前刚来连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水塔。水塔上面写着“九大队”几个字,字迹虽已褪色,但还可识辨。水塔下面有连队(那时为大队)的几排房子,紧挨着水塔的是食堂,食堂是宽大的平房,矗立在屋顶上的烟囱里此时正冒着淡淡的青烟。食堂前有一块很大的空场地,场部放映员巡回到连队时,就在这场地上支起银幕放电影的。空场地前面,有一排两层楼的单人集体宿舍楼。再南面是几排草房,有的是仓库,有的里面还住着人。他们刚来时,也都被安排住进了这草房。食堂东面是几排家属宿舍楼,在平房的家属宿舍造起来之前,都是两层楼的。对这一切,当时是感到那么陌生而新鲜,现在又感到那么熟悉和亲切,想到即将离开这已视为第二故乡的连队,他悲从中来。不过他也想到,自己的这点遭遇——被贬去它处“劳动锻炼”,在两位革命前辈,特别在不肯躺在功劳薄上享福的老战士老陆面前,算得了什么?因此,他竭力保持着镇定和平静。
  “小岑啊!”老陆见连队快到了,语重心长地叮咛着他,“什么严重的事都会过去的。过后回头去看,都不算什么的。”
  “嗯。”他点了点头,还勉力地笑了笑。
  “今天晚上,让郑源陪陪你。”大老汤道。与岑玉来同寝室的人都去了工地,晚上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了。郑源在代会计后,也已搬到会计室的后间去住了。
  岑玉来先道:“不需要。”但又道,“他来也好,不过让他晚点过来,我先要一个人整理一下。”
  “那我叫他晚点过来。”大老汤道。
  “辟,辟!”老陆一面甩动牛鼻绳,一面嘴里叫着。老牛听话地转了弯,沿着斜坡走下湖堤公路,走到水塔边时,老陆叫了一声“毫”,老牛停了下来。食堂里已开过饭,只有一个炊事员等着他们。他们就在食堂的厨房间的切菜台上吃起晚饭,食堂为他们留了不少菜,但岑玉来只吃了一点,就不想再吃了。
  “不想吃,就不要吃了。”大老汤对他道,“你先回寝室理东西,我让郑源等一会过去。”
  他点了点,又对老陆道:“老陆,你明天早点过来,我想一吃好早饭就走。”
  老陆道:“听你的。”
  “早点过去也好。”大老汤道。
  
  他们走出食堂间时,西北风刮得更紧了。
  他回到的草房,风似乎更大了,屋顶上的稻草嗦嗦作响。
  他取了一个破脸盆,把历年来的信札丢了一部分到了盆中,点上了火,火苗一下窜了起来。他搬来了一只秧櫈,坐下来,把剩下的信件都烧光后,他又把三年来的好几本笔记本,一页一页撕下来,投进火里去。看着它们化成灰烬,他的心里一阵阵发酸。破脸盆中燃烧纸片的火光,正映在他悲愤和不时地陷入沉思的脸上。当火苗低下去时,他打了一个寒噤。他发觉盆中的火要熄灭了,赶忙又撕了一本笔记本,投进了火盆,火又旺了起来。
  燃烧纸片到底能发出多少热量呢?但尽管相当微弱,还是驱散了些周围的寒气,甚至使他感到,这是不可或缺的暖意。当理出来决定烧掉的东西都烧完后,他还感到冷得受不了。室温的确有些低,寒风也不停地从屋檐处无数的小孔里钻进来,使那盞发出昏黄灯光的电灯(泡)也轻轻地摇晃着。
  他又从已经整理好的箱子里,挑出了几本书来:撕下了几页,投进已经不吐火苗的盆中,冒出了一阵浓烟。
  “你疯了?”这时,郑源来了。他把岑玉来手中的书抢了下来。当他触到岑玉来的手时,感到冰凉得可怕。
  “让我烧,让我烧!”岑玉来叫道,“反正以后我也不读书了。”他眼圈却红了,还留在他手中的两页书,被他捏得更紧了。
  “玉来,你还是早点睡吧!烧书,日后你要后悔的。”郑源边说边把书重新放进箱子中去。
  岑玉来垂头看了看手中的两页书,是《杜诗镜铨》上册中的两页,封面等前十来页已被他烧毁(这些书是他读书时,从父母给他的饭钱中省下来在旧书店买的)。泪水在他眼眶中转动起来。他摇了摇头,用颤抖起的手,把书页抚了抚平,递給了郑源。
  “唉,休息吧。”郑源把两页书挾进了那本被撕过的书中,仿佛把失散的儿女又送进了母亲怀抱。见他坐到了床沿上,情绪平静了下来,便道,“想不到会这么处理你。你抓紧写申诉信吧,让场党委知道真相。”
  他点了点头,但又道:“我先要武装一下,要把毛选再读一遍。”他说时看着箱子,他已把四卷毛选和二卷本的马、恩选集(这二卷本也是从旧书店购的)放进了箱子里。
  郑源不以然地道:“我看你还是抓紧写申诉。”
  他默然无语。
  
  第二天一早,他被冻醒了。屋外的风已经歇了,但他感觉到比昨天又冷了许多。见郑源还在呼呼大睡,他轻手轻脚捆扎好了铺盖。他漱洗完后,见天色尚早,郑源还末醒来,便向朦胧中的大田走去。
  一望无垠的田野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雾。乍看上去,好像是一片荒原——原本一行行、笔笔直地伸向远方的大田,此时像光秃秃的一片。但仔细看,就能看到稀稀拉拉地破土而出的麦苗尖尖儿。
  三年多来,留存在他记忆里的往事——有初来农场的第一天,汽车进连队,停在食堂前的空场地上时,老班长吴斌第一个上来,在车门口迎接他们的情景;有冒雨抢种时,一不留心,挑着稻秧跌了一个四脚朝天的尴尬场景;有连里杀猪时,大人烧水的烧水、磨刀的磨刀,还七嘴八舌地探讨着如何来杀最好?家属楼里的一群小孩更像发疯了一样,大呼小喊着满场地地乱跑,有的还一会跑进食堂看看,一会儿跑回了家(大概是去向大家里人汇报杀猪已经到了哪一步),像过年一样的热闹场面……此时此刻,都像过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
  他看到路边有被丢弃的已锈迹斑斑的农用木柄小插刀,想到了古时候出远门的人,常常会带上一把故乡的土,他也蹲下身去,用小刀掘开了表层的一点冻土,双手捧起了一把也曾洒过汗水的泥土,泪水情不自禁地滚了出来。
  太阳出来了。鲜红的太阳如一颗巨大的火球,从云蒸霞蔚的东南方冉冉升起来,迅速映红了半个天空。望着这日出的雄浑景象,他的心平静了许多。他留连这将要离去的故连,这里有他熟悉的人和洒过汗水的土地。但他耳畔总有一个声音响着:不要让人家看到你的懦弱!
  “小岑!”老班长吴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
  他回头看了一下,站立起来时,土粒从他慢慢松开的手中渐渐掉回了大地。
  “小岑,你在这里干什么?”吴斌问他。
  “你怎么来了?”他问,心想如果不是昨晚回来的,早上要三、四点钟就从工地上出发了。
  “我来送你。”吴斌道。
  “大老王知道吗?”他问,工地上大老王是总负责。
  “知道,”吴斌道,“他还让我带了纸条给你。”
  “快让我看看。”他接过纸条。纸条上工工整整一行字:记住,毛主席说过升调降迁都是个锻炼!
  
  他红起眼圈道:“你回去碰到大老王,告诉他,我一定会牢牢记着的。”
  吴斌点着头,又道:“我家里没什么,拿了点炒豆子,你喜欢吃的。”
  “哦,”他边接过一小袋炒黄豆,边问道,“你什么时候从工地回来的?”
  “昨天半夜里到家的。”吴斌道,“怕你已睡了,没有过来。一早过来,想不到您这么早已出来了!”
  “郑源起来了吗?”他问道。
  “‘老肝’也起来了,他不知你在哪里?是他让我到这里来找找看的。”吴斌回答道。
  “老吴,”他动感情地道,“你赶来送我,我很高兴。但你这样做,影响了工作,大老汤会怪你的。”
  “我就想对你说几句话,说完我就回去。”吴斌道,“不管人家怎么对待你、冤枉你,你都要想得开,不要想不通。”
  为说这几句话,不惜来回跑几十里地,让他感动得一时无话可说。过了好一会才问道:“你是担心我像有些人那样,走绝路吗?”
  “(现在看来)你是不会的,”吴斌不好意思似咧嘴笑着地道,“我也希望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嗯。”他连连头,他清楚吴斌还代表了妻子的,便道,“谢谢你和嫂子!”
  “我放心了,我这就回去了。”吴斌道。
  “吴斌,你怎么也在这里?”大老汤高声问着。
  “大老汤,你怎么也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他问,刚才他只顾了与吴斌说话,根本没有注意到大老汤走过来。
  “你回来干什么?工地上这么紧张,过二天又要下雨,你知道吗?大老王也真是的!”大老汤很不满地道。
  “大老王不知道我回来的,”吴斌说谎道,脸已微红了。
  “大老汤,他是我们的老班长。”他忙说情道,“有问题,你都怪我吧!”
  “好了,我不说他了。”大老汤想了想道,“回去,大老王问你,就说我大老汤同意你回来的。”
  “大老汤,”吴斌道,“我这就回去了!”
  吴斌走后,他对大老汤道:“我想现在就走。”
  “为什么?早饭还没吃。”大老汤问。
  “这……”他感到难于启齿,他不想被人认为懦弱,但他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下离去。他受不了各种各样的目光。
  “也好。”大老汤理解地道,“你拿了行李到水塔下等着,我去叫一声老陆。”
  他点了点头。
  他回到寝室,找了那根自己一直挑担用的扁担,刚要挑起行李时,郑源从连队的共用厕所回来了。
  “怎么现在就走?”郑源一面感到意外地问,一面抢着要为他挑行李铺盖。
  “当心你的老肝,你还是为我拎那个网兜吧。”他对郑源道。
  网兜里装搪瓷脸盆、搪瓷碗、搪瓷牙刷缸与肥皂、牙膏等洗漱用品。郑源拎起网兜,试了试份量道:“这太轻了。”
  “你就拎吧!”他又道,“这根扁担,我要带走了。”
  “带走吧,又不是带到家里去!”郑源道。其实,这种扁担与其它好多农具,当年他们刚来农场时,随便到大田里走一圈,就能拾一拖车回来。在当时无政府主义状态下,有人还把化肥抗到半路上往水沟里一倒,坐上一、二个小时就收工回来了。还有人把一包包化肥以极低价钱卖给湖堤北面的农民,或者干脆换一只鸡或几颗鸡蛋回来吃。这种情况在新的连队班子成立后,几度努力下,才有所扭转。
  当他一头挑着箱子、一头挑着被子,来至水塔旁时,大老汤也坐着老陆赶的牛车来了。大老汤跳下牛车,帮他把箱子等放上牛车。
  他和大老汤随后跳上了牛车。
  “你不送送你同学?”大老汤问郑源。
  郑源爬上了牛车。
  “他不是我同学。”他又一想道,“也可说是,不是同一个学校的。”
  “哦,我总记不清你们谁是哪个学校的。”大老汤道。
  “老陆,都好了,走吧。”他催老陆道,但牛车一动,他一阵心酸。
  “有人来送你了!”牛车爬上湖堤时郑源道。
  他见水塔下面已聚集了几个熟悉的职工,有的还向他们挥了挥手。他哽咽地道:“老陆,走快点。”他又举起手向目送他们的人挥了几下手。
  “老陆,”大老汤在半路上对老陆道,“送过小岑后,我最好再赶到工地上去一次。”
  “你怕大老王会处理老吴吗?”他警惕地问道,“你放心,大老王是知道的。”
  “这个老家伙,”大老汤道,“与我玩花样!”
  “你不要怪大老王,我后悔说穿的。”他道。
  大老汤咧嘴一笑道:“我哪会真怪他?”
  他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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