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作品名称:云梦回忆 —— 回不去的知青时代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0-02-25 19:16:28 字数:6520
当大老汤一大早起来,想到就要去开河工地接岑玉来回连,心中就翻腾起来。那日在自己等一些人的人的暗中支持下,岑玉来侃侃而谈真相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现在要由自己去宣布撤他职,还要送知青战计连监督劳动,让他深感为难和无奈。在出神地坐了一会后,手指也被冻得有点冻僵了。他把手放到嘴边,哈了几口热气,用力搓了搓,才系上了鞋带。
这时的九连静悄悄的,连食堂那烟囱中冒出的一缕青烟,也仿佛气无力、似有似无的。九连的主要劳力由大老王、岑玉来带领到开河工地去了。只有少数的老弱病残者留在队里,跟着大老汤搞冬管工作。
“汤书记,今天真要把岑玉来叫回来吗?”在食堂门口,郑源问大老汤。郑源是在两个星期前,结束了病假刚回到连队的。他的肝炎毛病虽已愈痊,但大家仍喜欢叫他“老肝”或“郑老肝”。说巧也巧,正在大老汤为如何安排他工作感到有些为难时,食堂会计正好出事了。当时食堂里,每隔几天由下伸店的一位叫“唐老鸭”人送半爿(只)猪肉来,照理每次都应过磅(秤)的,但由于相互熟悉后,食堂人员也懒得去过磅,任凭“唐老鸭”自报份量,看看差不多就认可了,会计也按这自报的份量就付款。可是一个叫“眼镜”的饮事员,那天闲着无事,就把这天“唐老鸭”送来的半爿猪,放到了磅秤上,一看大叫起来,“唐老鸭”自报一百十六斤的猪(肉),只有九十多斤。这时,“唐老鸭”在食堂会计处取了钱,正要出门。被大家拖到了食堂,让他看磅秤,他在事实面前承认了错误,并供认他每一次捞到这外快后,都分给了会计的。会计也无法抵赖,被勒令去大田参加了劳动。在这种情况下,郑源临时接替了他的工作。
“唉!”大老汤没有回答郑源的问,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一定要他走吗?”郑源又问。
“我已无能为力。”大老汤心事重重地道。
“把他撤职,他有这个思想准备。让他去知青战斗连,他没有思想准备啊!”郑源担忧地道。
“我会慢慢劝说。”大老汤道,“他们在工地上赶任务,谁忍心这个时候去宣布?但不能再拖了,他们一天打几个电话来催促!还一定要我亲自去宣布!”
“他们也要让你难堪吧?”郑源直截了当地道。
“是有人恨不得再把我们打倒!”大老汤愤愤地道。
“赶牛车去吗?”郑源见养牛的老陆牵着牛过来。
“顺便要送一些泥箩过去。”大老汤道。
“让我跟你去,好吧?”郑源道。
“你不要去。”大老汤又没有好气地加了一句道,“你还添什么乱!”
郑源想到大老汤这几天心情不好,就不再声响了。
在万木凋零的冬日,开河工地上却一派热火朝天的场面。在寒风中,无数面红旗在迎风招展,远看过去像一条红色的长龙,在茫茫的大地上翻滚。红旗下面的斜坡上,人山人海,挑的挑、扛的扛。河底掘土的人有的穿高到膝盖的长统靴,有的赤着脚踩在水冷刺骨的泥泞中,掘土装箩筐。
“大老汤来了!”有人叫了一声。
正在河底掘土装筐的岑玉来抬起头来,见大老汤在大老王的伴随下已从斜坡上走下来。
“岑玉来,大老汤找你!”有人叫道。
岑玉来立即放下桦锹(一种铲头很长的铁锹),叫着:“大老汤,我上来!”他怕大老汤打滑摔跤。
大老汤还是朝下走来。“你与老王先回去,在工棚等我一下。”大老汤对他道,“我要铲它几锹!”
他看了一眼大老汤的脚上,虽也穿着橡皮靴鞋,但不是很高的那种。“不要下去了吧!”他不放心地对大老汤道。
“没关系,你先回去洗一洗,等我。”大老汤执意要下去试一试。
“走吧,”大老王催着他上去,“快回去洗洗脚,穿上鞋。”
“大老汤有什么事找我?”走到河岸上后,他试探地问大老王。
大老王迟疑了一下道:“我也不清楚。”
他不相信地看了大老王一眼,他猜测大老汤一定对大老王说过什么的,但他也不想太为难大老王,因此,调了话题道:“如果老天坚持几天不下雨,就好了。”
“是啊,”大老王道,“再有一个星期,河就可开好,大家都可打道回府了。要不是前一时期老下雨,早就可以鸣锣收兵。”
“老天真的不能再下雨了。”他感叹道,“再拖下去,倒要快过年了!”
“小岑,”大老王道,“说到过年,我想告诉你,我和大老汤都想去你家或小卫家,看看你与小卫。”
“欢迎啊。”他高兴地道,“小卫也一直有这想法,请你们去家玩,只是怕你们忙,不敢邀请。”
“也不忙什么?”大老王道,“这次一定去。”
“一定要去啊!”他恳切地道。但这时他心里略过一阵不安,他又想到了这次大老汤特地到工地找他,一定有什么事的。他也相信,大老汤与大老王已一起商量过了。他也想到了前一时期听到一些传闻,如什么场里要撤他的职,又如什么连里有人告密说大老汤背里怂恿他“翻案”等等的。但模模糊糊、又缺乏根据,倒像是一些好心人出于担忧的种种猜测、推想而已。当时,也认为不值得引起多大的注意。的确,自从那次“帮促会”后,田田没有再到连队来,也没有派人来过。剑张弩拔的情势,仿佛永远地烟消云散了。到了开河工地上后,更是忙于抓进度、抓质量,参加挑泥、掘土,哪还有时间去想其它的?前面那段“刀光剑影”日子,似乎只是一个虚幻的存在,许多事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一样。
“你快去洗洗脚,穿上鞋。”到了临时工棚,大老王催促他道。
“大老王,大老汤怎么还不来?”岑玉来穿了鞋回来,见大老王正拿着一份报纸在看时道,“我也几天没看报了。”
“我是随便拿的。”大老王似不好意地笑笑道,“是几天前看过的。昨天的倒还没看过,不知被谁拿走了?”
“可能又到那里去了!”他朝临时厕所方向看了一眼。因为经常有人取报纸到厕所里,边如厕边看,解手完了又用报纸擦拭屁股。会上,大老王与他都强调过不要用报纸当手纸,但还是有人不听的。在连队的厕所里也可以看到擦过屎的报纸,还引起过一场“政治风波”,有人可能在昏暗的灯光下没看清,无意中把印有毛主席头像报纸也当了手纸用,第二天被人发现上报了领导,当时还是造反派掌权的队革会,就排查起来,弄得鸡犬不宁,最后,查出竟是那个队革会付主任最有可能,他当然百般扺赖。后来,大家想想他也不可能对毛主席这么刻骨仇恨,非要用这种方法来泄恨。追问了一段时间后,渐渐不了了之。以后再也没有发现过,再用印有毛主席等伟人头像的报纸当手纸的现象了。
“也可能,”大老王道,“总有人不听。小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他看大老王犹豫不决的样子,便道,“你想问什么问题?”
“不问了,”大老王用深沉的目光看着他道,“我想到了前几年,他们把我当‘俘虏兵’、‘潜伏特务’关起来,开始很怨恨,后来想通了,就在‘牛棚’里好好劳动、好好学习,后来也被‘解放’了。”
“大老王,你告诉我吧!”他情绪有点激动地道,“大老汤有什么事找我?又要批我了吗?”
“你要冷静,”大老王道,“就像大老汤这样儿童团出身的老革命,也被关过‘牛棚’,造反派还要他每天早上把水缸里水挑满。他不声不响地一早起来就去河边担水,结冰天,我怕他不小心掉河里去,就偷偷跟在后面过。”
“你们真是一对‘冤家’啊!”他感叹道,内心也平静了许多。
“天无绝人之路。”大老王道,“人的一生中,也总有顺境、逆境。”
“大老王,你快点说吧,大老汤要找我做什么?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他央求地道。
“大老汤快来了。”但大老王道又道,“哼,他是想把难题给我做。”
“大老王,我已做好了一切准备,是不是要撤我的职?”他克制心中悲凉,装着轻松地道,“不是都说‘无官一身轻’吗?”
“是也是……”大老王欲言又止。
“大老王,”他想了想道,“我去伙房看看。”
“去吧!”大老王知道他想借口离开,但道,“你告诉饮事班,今天增加人吃饭。”
他一到伙房,正在帖板上剁着肉糜的饮事班长就告诉他:“老陆在这里。”言下之意就是已知道增加人吃饭了。老陆就是为大老汤赶牛车来的。
他从饮事班长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有同情、又有瞧不起似的异样的神情,立即猜想到人家已知道他已被撤职,一种自感窝囊的痛苦在心中泛滥起来。他没有说什么就离开了。
“报告上尉,大老汤找你。”他坐在伙房后远处的一棵苦栋树下沉思时,“中傻”找了过来。
“大老汤找我了?”他从地上跳了起来,“你们都回来啦?”
“都回来吃中饭了。”“中傻”道。
他想对“中傻”说今后不要再叫他“上尉”了,但想想又觉得不说也罢。
“中傻”把他带到了伙房,大老汤和大老王在一起,招呼着他过去。
“大老汤,他们要撤我职,是吗?”他迫不及待地问。
“先吃饭吧,”大老汤道,“饭也给你打好了。”
他点了点头,在用毛竹临时搭成的长条凳(实际就是两根并行的粗毛竹)上坐了下来,心想世界上难道还有比吃饭的事再大吗?但想是这么想,怎么真的能放得下心?饭莱吃到嘴里,味同嚼蜡。
“大老汤,”一放下饭碗,他又主动问起来,“要把我撤了吧?”
大老汤一脸凝重看着他,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好一会道:“大老王和我以前都给你讲过关‘牛棚’的事,人要想得开,要听毛主席的:相信群众,相信党。”
“大老汤,你相信我吧,到底对我作了什么决定?”他装着镇静道。
“我相信你,”大老汤脸色十分凝重地道,“你是被免职了,全免掉了。还要让你去知青连去(监督)劳动。”
“这为什么?”他叫起来道,“我不想去!”
“为你争取过了,但上面不答应,恐怕眼前不去已不行。你去了后,我们还会为你说话的。”大老汤语气沉重地道。
他看了看大老汤,道:“让我想想!”说完,他站起来走出了这竹棚的临时伙房。他漫无目标地向前走去。
“孟排,”大老汤看到孟立军也在看着的人群中,把他叫过来吩咐道,“你去跟着他。”
孟立军问:“怕他想不通吗?他不会!”但他还是迅速向岑玉来出走的方向追去。他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殷瑛跟过来了。“你来干什么?”
“他是你同学,也是我同学!”殷瑛用冰冷的语气回答道。
“你听我的,不要打扰他。”他关照殷瑛。
“就你懂,别人都不懂?”殷瑛嘲讽他。
他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他们一直跟在岑玉来后面几十步远的地方,当看到岑玉来爬上湖堤后停了下来,他们也停了下来。
“他没有思想准备,让他去知青连,他一时不通啊!”孟立军这时对殷瑛道。
“谁叫他没思想准备的?”殷瑛冷冰冰地道。
孟立军很不满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也感到太突然了。”
“有什么突然的?”殷瑛似乎很不屑地道。
孟立军很不满地看了看她,不想再对她说什么了。当看到岑玉来浑身颤动一下时,他又想说什么了,但回头看殷瑛时,发现她似乎在落泪。他楞了一下,问:“怎么啦?”
“不管你的事。”殷瑛还是生硬地道。
原来如此!这时他心中想,她是不是一直暗恋着岑玉来?但由于她的出身、家庭,她怕遭拒绝而一直没敢向岑玉来表白。那末,她内心应该是很痛苦的,当见到心爱的人要去和别人相爱,而且那个女子还一直向她打听他的消息,情何以堪啊!但她为了所爱的人,都默默忍受着。今天她见心上人遭难,不顾一切地跟来了。她内心里比谁都害怕岑玉来会走极端。这时,他也深深同情起这个一直用言语冒犯自己的女同学、女同事,想到她一直扛着多大的痛苦和屈辱啊!他甚至为这个同学感到愤愤不平起来。他多想走过去告诉岑玉来这个他刚发现的秘密,要好好告诉他:你有这样一个爱你的人,你就没有任何一点理由可去走极端的。不过,他也不认为岑玉来会走什么极端的,多少年的相处,知道岑玉来的内心是足够强大的。
“喂,”殷瑛突然对他道,“不许你对人说我流泪什么的!”
他看着她想,殷瑛还是殷瑛,一个冷美人,一个冷血动物!便道:“谁说你流泪了?流泪也是你自己说的,嗯?”
“我可没流泪。”殷瑛道,“我怕你瞎说。”
“他不会自杀了,我们回去交差吧!”他建议道。
“我不回去!”殷瑛道,“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还不放心?”他又叹道,“他也该很满足了!”
看着连天碧波,岑玉来的心已慢慢平静下来。他自我安慰地想,古人说过,“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必苦其心智,饿其体肤”(出处于《孟子•告子下》)。他记得,毛主席也说过,升调降迁也是一种锻炼(他是在当时流传过的小报上看到的)。那未,去知青连又有什么?。想到大老汤还等着自己一块回(连队)去,他慢慢转身,走下了湖堤。他已看到孟立军与殷瑛,他不好意思地一笑,可心头一热,差点儿掉下泪来。
“不要躲了,”他装着平静地道,“我都看到了,一块回去吧!”
“我是大老汤派来的,”孟立军暗示道,“她是自己来的。”他清楚这样说,毫无积极意义,甚至(对卫燕南来说)是不道德的,但还是说了出来。
“走吧,”岑玉来似乎没听懂其中意思,或不为所动地道,“我已再三想过,不能让大老汤作难人,我明天就去战斗连。”
“迟早要去,早点去也好。”孟立军又问殷瑛,“你说呢?”
“你们是英雄,略见所同。”殷瑛道。
“你是什么?”孟立军问。
“我还能是什么?女流之辈。”殷瑛道。
“不必讨论,”岑玉来道,“我决心已下定了。”
“明天就去,是不是太急了点。”大老汤听了他的决定后道,“你还有东西要理。”
“我没有多少东西,回去就理。就是有些团支部的资料要移交……”他想到包括孟立军在内的其他四个支委都在这开河工地上,便道,“让孟排跟我回去一下,明天让他再回来。”
“这倒不必了。”大老汤道,“你理好后,写好、封好,交给郑源收着就可以了。”
“也好。”他点了一下头道。
“我要跟你们回去!”殷瑛这时用冰冷的眼光看着大老汤道,“我要送送我同学,明天陪他去知青连。”
“大老汤,让她去吧!”孟立军帮她说话。
岑玉来惊讶地瞪大着眼,注视着她,渐渐热泪盈眶。他想不到这位被同学们视为冷血动物的冷美人,在冷冰冰的外表下,竟有一颗如此火热的心。
大老汤在沉吟了好一会后道:“也不必了,你们谁去都不妥当,只有我自己送他去,或许还能碰到老顾。”大老汤说的老顾,是一位老农,也是农场的老职工,前一时期听说是到战斗连当生产顾问的。
岑玉来这时看看殷瑛和孟立军,深动感情地道:“谢谢,真的要谢谢!”他由于处在与卫燕南的热恋中,根本不会想到殷瑛表现出超乎正常热忱、勇气,另有深意的一面。
“你不要忘我们,特别是她!”孟立军道。
“谁要你瞎说?”殷瑛对孟立军白了一下眼睛道。
“不,”他道,“孟排说得对,我不会忘记你们这些同学,特别是你们俩位。”
大老汤提醒他们道:“小岑真要明天去的话,今天还是早点回(连队)去。”
“嗯。”岑玉来点点头道,“等我一会,我去要一张纸,写封信,路过场部附近时,我可以弯过去寄掉。”
“写,你写,”大老汤道,“你想好怎么写吗?”
“会想好。”他边道边站起了身。
“让王班(炊事班)长送纸过来。”大老汤又对着门口叫了一声,王班长就进来了。
“你去找几张纸来。”大老汤又问已坐到一边去的岑玉来,“笔有吗?”
“笔我有。”岑玉来从口袋摸了一支笔出来。
一会儿,炊事班长送来了从记账的硬抄(当时的一种本子)后面撕下来的几张纸。
岑玉来谢过后,就急速他写起来。他已打好腹稿,他主要想告诉卫燕南,去知青连后,恐怕不能再与她通信,请她不要为收不到他的信而着急,也让她不要写信到农场来。
接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折得很小的一页纸,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字迹,是改定的《渔人传——云梦湖的传说之二》的手稿,他把它认真地抄了下来。
他签上了名后,重重地写上“一月十九日”。
“大老汤,我好了。”他抬起头来,见大老汤正与孟立军、冷瑛说着什么。
“我们走。”大老汤站起了身。“老陆!”大老汤又大声呼叫着赶牛车来的老陆。
这时他心潮起伏地看着孟立军、冷瑛,伸出了手。
冷瑛握着他手时,对他道:“他们打你,你就逃。”
“我会逃。”他以为冷瑛只是在开玩笑,因此也开玩笑地回答。其实,他也知道,知青连像人似的有着“双重性格”,一方面,是白手起家、艰苦奋斗的典型;另一方面,有着极左“红卫兵”的深深烙印,有一些老干部在那里接受“监督劳动”时,挨过打、挨过骂。还死过两个知青,一个因不服作反动分子处理而几次出逃上访,最后在边境被抓获,被判叛国投敌罪枪毙了,另一个自杀于连队的一条水沟中。当然,他也听说过“现在好多了”的说法。
他与孟立军握着手时,却有点哽咽地道:“不知何时再见了!”
“但愿我能去看你。”孟立军有点伤感地道。
“你不能去!”他怕连累了孟立军,又不好意思地道,“是我不好,弄得像生离死别的,我不过是去那里‘劳动锻炼’。”他还勉力地一笑,是够凄凉的一丝笑容。
大老汤见老陆已来了,对他道:“走吧!”
“再见!”他回头不见了冷瑛。
“我见她刚才离开的。”孟立军道,心中很明白冷瑛的心理,但道,“这个冷血动物,不要管她了,你走吧!”
他和大老汤和老陆都坐上了牛车,再次与孟立军和此时跑出来几位“火头兵”摇手告别。此时,冷瑛躲在一茅棚后面,目送他的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