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长篇小说〕隔不断的情缘十六 、手绢绣像

　　
　　
　　谢莲回到家里已经是掌灯时分，父母还呆坐在椅子上，守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回来了，老俩口的笑声又响了起来：“谢莲，今天怎么晚回来干啥去了？”母亲卜青春又像往常一样唠叨了起来。
　　“妈，你这就不用管了，我已是大人了，会安排好自己的的，以后我晚回来些，你们就早点吃饭、洗澡，饿了会得胃病的。”谢莲说着，赶忙洗好手就在桌边坐下，她第一个任务就是给父母挟菜。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她是个孝顺女儿，家里有她在的时候，屋里总是充满着笑声，给屋子里带来无限的生机。
　　“谢莲，这几天志春怎么啦，他可好？请他常来走走，我和你爸也都想着他，这孩子看上去人品好，也很有修养。”母亲又像前几天一样品头论足地说了起来。
　　“妈，你这就别管这事了，我自己的事会安排好的。”
　　父亲接过话头：“这就好，这就好，咱女儿必竟是已经长大了。”三个人说着，吃着，屋顶上的电风扇在转动着，摇动着，似在唱着一首“伊呀伊呀”的动听歌曲。
　　这是周末的晚上，这样聊了好长时间，父母回房间去睡了。谢莲却怎么也睡不着，想起和洪志春认识的这些日子，她觉得特别奇怪，自已怎么天天被洪志春在吸引，似乎不看到他的影子好像是心中丢失了一样珍贵的物品似的，心里总不是嗞味。她想到了后勤的李叶对洪志春的痴情，想到李叶所做的一切蠢事，不禁觉得又气又好笑。可不是吗？人家洪志春的眼里和心里根本没有她，她却死皮厚脸地懒着他，还要耍出花样，设了圈套，想用美色来迷惑洪志春。其实呀，人是有缘份的，缘份就是一种天意在安排，这就是人生的命运在牵着一根红线，这根红线谁也拉不断。她总是感到奇怪，为什么原来和洪志春从不相识，两人却有了深深的爱意。这爱也真的很奇怪，装在心里了就怎么也丢不掉，每到晚上躺在床上，眼前就会呈现出洪志春的笑脸，有时梦中也会有携手散步的幻景出现。这到底是什么在牵动自己的神经？她捉摸不透。
　　她也想到过这样的一些令她烦恼的事，心理上确实有过徘徊。原因很简单，因为洪志春现是台湾籍，现在两岸还不能通讯、通航等，如果以后万一洪志春回到了台湾，一矣产生了突发因素，两人该如何联系？一条海峡锁住了两岸的交往？不，这不可能的，人心所向的人们盼望着统一，任万水千山也隔不断。人，总不可能去锁住中华民族神圣的情感，或者随意地去挖掉自己的根。想到这些，谢莲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想起大学有位同学叫黄蓬蓬的，毕业后去了广州的医院工作，找了一位先生是台湾籍的，后来结婚后因为两岸受各种因素的阻隔，一直不能去海岛圆梦，只能移居去了加拿大的多伦多……想到这些，她又觉得十分为难。自己的父母年岁都大了，如果因为婚姻而离开他们，作为女儿是愧对的，从心里面感到不妥当，是要受到良心的遣责的。但是她知道洪志春爱着她，她也爱着他。她的心里十分矛盾。辗转反侧，又是难眠。她又想到：过几天吴秀娟和洪志春都要回香港了，这样的恋爱究竟能行吗？想着想着，她的眼前又出现了洪志春，只见洪志春捧着玫魂花来到了她的面前，大大方方地把鲜花送到她的手里。那花是火红的，是多么香呀，香得似乎醉人。睁开眼睛，眼前黑黑的，只有屋外的汽车声音还在响着。
　　都市的夜，马路上各种汽车来来往往，一直要开到天亮。她睡不着了，爬起身一看，还只有十一点钟。她从抽屉里取出那张由洪志春画的肖像画，她在灯下仔细端详着，觉得洪志春真的很有天赋，把她的脸、鼻子、眼睛、头发……画得十分逼真。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她又打开了一盏床灯，仔细地品味着自已眼睛、鼻子、耳朵、脸型。太像了，画得很有韵味。
　　床头的桌上，放着她喜爱的一块新买的丝绸织的红色手绢，谢莲喜欢用手绢擦汗。她捏了一下手绢，忽然，脑海里跳出了灵感。对，就这么办。
　　她东想西想后，又完全沉浸在一种悠悠的爱意之中了。她在问自己：难道我的神经搭错了吗？如果真的爱他，就送条红手绢给他，当作永恒的纪念。她干脆不睡了，她要把画用针线绣到红手绢上去，因为绣是她从小的拿手好戏。
　　她从写字台抽屉里取出了银白色的丝线和绣花针，开始了她的精心创作。她把洪志春的那张画用粘纸贴在手绢上，然后以样画葫芦地用针线把画构勒出框图，这样绣了一遍，然后用针剔去纸，再细心地用丝线做文章。这样上上下下地绣着，天亮之前，自己的画像绣好了，越看越像，不由发笑。
　　她也许是太累了吧，一不小心，针刺着了她的手指头，一滴血落在绣好的帽沿边上，她赶忙去擦，没想到已经擦不掉了，还留下了影子，像淡淡的花朵。啊，这是怎么啦？她揉揉双眼但又觉得无关紧要了，这好比是一颗心，不解释，还以为是有心粘上去的哩！谢莲忽然也自我欣赏起来了。稍稍等一下，她马上又绣了起来，一直把自已的像绣全部成功，看了满意为止。至于为什么这样的冲动去绣，她自已也弄不明白，她仔细端祥着绣好的画，忽然笑出声来了。
　　借着淡淡的灯光，清晰地看到了红手绢上绣着的洁白色彩的自己的画像，这是她绣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杰作呵，凝结了她多少朦朦胧胧的情缘？看着手绢，谢莲暗自高兴，她想：洪志春看到了一定是喜欢的。其实生活中这样的故事有很多，早在古代，一些文人墨客常有用爱情的信物手绢作证或作媒的，现代人再用手绢传情也有过一段时间和佳话。采用传统的方式许看上去似乎有点落后，但这种落后是真诚值得的，这针针线线凝结的真情是一种超越，这是一种感情的流露，是时代青年对认定的恋爱升华。谢莲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像越真，越看越觉得绣得太棒了。真是太有意思的一条手绢呵，为了它竟然一夜没睡。她把针钱放在柜子上，兴奋之后眼眶突然觉得有点沉重起来了，她靠在床架子上，在朦胧中睡着了。
　　她作梦了，这梦太有意思：红光一闪间，梦中的红手绢在她眼前悠悠然地飘动起来了，她坐在手绢上，在微风的吹拂下飘到了蓝天上。啊呀，这蓝天真美呀，这才是真正的蓝天和白云的世界，这才是人间如仙似画的美丽世界。红手绢飘呀飘的，飞过高山、草原、森林，忽然间，它转了一个弯又飞到了大海的上空，眼前出现了一片蔚蓝的大海，海水是碧蓝的，浪花是晶亮亮的，望下看，唷，这不就是宝岛台湾吗？它像一条金瓜浮在海峡上，美丽的阿里山绿树葱茏，景色如画，这景就像是中学地理课上老师讲的一模一样。太神奇了，谢莲觉得自己在做梦，但又是朦朦胧胧的。
　　红手绢转个弯，忽见一条小舟正从浪花丛中划过来。小舟上坐着一个挥桨的小伙子，身穿奶黄色的丁恤衫，白色的标准的平脚裤，面满红光，多像神话中的白马王子来到了面前。他，他就是洪志春。“志春哥——”谢莲惊喜得差点儿喊出声来。突然，谢莲坐着的红手绢落到浪花飞溅的大海里。“救命呀—”她大声喊叫着。就在这危险之际，那红手绢突然变成了一条小船，变成了一条长翅膀的船，在波涛汹涌的浪峰中颠簸不息。
　　也就在那一刻，洪志春驾着小舟从浪谷里飞穿出来，靠近了谢莲的手绢红船。此时的谢莲已经被海水搅打得浑身是水。“谢莲，我来了—”洪志春的小船划过来的那一刻，她的手绢又突然飞上高高的天空。金灿灿的太阳，红光闪烁的天际在眼前又一次划过，红手绢象一只会飞翔的天鹅，又突然生出了翅膀，在那森林和高山上空飞呀飞的。飞了一圈之后，又转向大海的方向。
　　它飞呀飞的，飞到了浪谷中的小舟上，小舟上的小伙子突然又变成了洪志春。“啊—是他？他怎么在这里？谢莲正在凝视，洪志春双手托住了红手绢。就在这一瞬间，洪志春手中的桨板突然长出了翅膀，倾刻之间飞起来了。他们很快飞到了海滩边的草地上。
　　这里是一个清静的世界，没有人，四周红花盛开，静静的，空气是那么的新鲜，阳光是那么灿烂。这是什么地方？仿佛就是陶渊明先生笔下的“世外桃源”。谢莲想观察个仔细，洪志春却收住了红手绢往自已的口袋里塞。“你—？”谢莲见红手绢魔术般地被装进了洪志春的口袋，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谢莲，我向你发誓，今生今世，这条红手绢只属于我洪志春的。”“不，发誓赌咒我不信。”“你不信？我就剖开心。”说着，洪志春张开双臂扑向了谢莲身边，她紧紧地被他抱住了。“洪哥，请不不要这样，这不是台湾和香港，这儿的女孩不兴这个，我们没见过那彩色的世界，我们只是在大学读书听到过什么叫浪漫。洪哥，咱们还没有订婚，我很害怕的。”“不，你不用怕。我宽大的胸脯是你的靠山，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洪志春爱你和追你，就是为了娶你。我会用真情对你好，用中国人的名言说，我会‘海枯石烂心不变’的。”“真的吗？”谢莲微微抬起头来，用一种莫名的眼光凝视着洪志春，这一刻她不再犹豫，扑在了洪志春宽阔的胸膛上……
　　洪志春对她说：“莲，我要回香港了，回去以后要去一次台湾，把你介绍给我的父母，还要把咱们合影的照片给他们看。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真的吗？你是真情？”
　　“谢莲，请你想信我，我一生只爱你一个。”
　　谢莲的心里泛起一阵难受的味儿，她该说什么呢。她拿出小包里藏着的红手绢，递到了洪志春手里。洪志春拉着她的手：“谢莲，今生有缘，唯你不娶。”谢莲听了，从心底里发出笑声。
　　“莲，你在笑什么？你看已经什么时候了？”父亲见她没起床，走进小房间唤她了。谢莲睁开眼，知道自已刚才在作梦，又见太阳已探在窗口了，她赶紧起床。母亲走过来，嚷着：“老头子，今天是什么日子，孩子干了一星期活，你让她多睡一会吧。”说着，她忽然看到了桌上绣着的一条红手绢。弯腰一看，只见上面绣着的人物像女儿谢莲，便吃吃地笑了：“这孩子，把自已绣到手绢上多有意思。不过，还缺少二个字。”
　　妈，你说还缺什么？“
　　“谢莲。”母亲笑了，她见谢莲已躺下了，她又仔细看了又看那条红手绢，觉得女儿绣得很好，绣的水平还真高。早在读小学时，谢莲就参加了少年宫的刺绣班，她认真学习，绣的人物图案常常受到老师表扬，还参加了市的比赛与展览呢。“这姑娘，还记着刺绣这门艺术。”母亲的心是和女儿相通的，她知道女儿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是不是这条手绢要送给洪志春？
　　她把手绢轻轻地放在桌上，心想：女儿绣这手绢一定是派用场的，要不就是单位在开展手艺展示作品展览……她退出小房间，与谢坚一块去了菜场。
　　母亲走了，谢莲躺了一会儿又醒来了，她睁开了眼，忽然又坐起身，又仔细地端详了自己绣的图案。然后，又在图的下角认真地绣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年月。红手绢上的图似乎在慢慢地动着，人似乎在行走似的，她对自已的作品十分满意。她笑了笑，就小心翼翼地把她折好，放进了小包包。她要把红手绢送给她心中喜欢的洪志春，她认定洪志春一定会高兴的，因为这不仅只是一条手绢，而是一颗诚真的心。。
　　谢莲把手绢放好。下床、涮洗完毕，父母从莱场回来了。买了鱼和鸡、鸭。母亲对谢莲说：“莲，今天天气不是太热，傍晚请志春来吃饭吧。”
　　谢莲听了说：“妈，您别多操心了，我今天要去外贸公司招待所看洪志春的。”母亲一听说女儿要去洪志春那儿，笑着点点头：“那好吧，多去和志春聊聊，互相多了解，这就很好的。再说，以后路途遥远，你不仅要了解他的家庭情况，更要了解他的个性特点和品行。多接触会看得到内在的品行的，不要只看表面上很好，以后假如成了家，就全会看到他的缺点了……这是妈的经验。妈也希望这门亲事定下来，你爸年龄也大了，你的事定了，咱俩口子的心上事也舒心了，妈支持你，你去吧，早点回来，免得爸妈等你。”母亲说完，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谢莲也觉得母亲的话是对的，她要抓住时间多和洪志春多接近，多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