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帝王骚客之魏晋(3)——魏高贵乡公曹髦
作品名称:帝王骚客 作者:隐居凡尘 发布时间:2020-02-25 10:25:19 字数:3615
高平陵事变是曹魏政权的一次大洗牌,此后,司马氏成为曹魏政权的实际操控者。然而,文帝、明帝以来,曹魏政权的那么多拥戴者,难道他们如今都甘愿效忠司马氏吗?自然不是。
在淮南,寿春的统帅先后发生三次反抗司马氏的兵变。这三次分别为王凌之叛(251年四月)、毋丘俭文钦之叛(255年正月)及诸葛诞之叛(257年五月-258年二月)。史称“淮南三叛”。这三次兵变先后皆司马氏平定,自从,司马氏基本肃清曹魏政权中的敌对者。
伤魂赋并序
王师东征,宗正曹并,以宗室材能,兼侍中从行,到项得疾,数日亡,意甚伤之,为作此赋,
宗臣充于常伯,体材艺而中良,何旻天之不怙,遘暴疾而陨亡,惟厥疾之初发,若常疾之轻微,未经日而况笃,气惙而耗衰,歧鹊骋技而弗救,岂药石之能追,精魂忽已消散,神眇眇而长违。
这篇赋是在诸葛诞反叛后,皇帝曹髦纪念随行病逝的曹并而作。当时,司马昭亲帅大军平叛,又恐朝中有变,便挟郭太后及曹髦东征。安排太后、皇帝暂住项城。
这篇《伤魂赋》是悼念亡者曹并而作。在中国历史上,悼亡赋自成一类。著名的有潘岳的《悼亡赋》(2016年,海昏侯墓发掘出《悼亡赋》竹简)、曹丕《悼天赋》、曹植《思子赋》、王粲《伤天赋》《思友赋》、汉武帝《李夫人赋》等。其中,汉武帝的《李夫人赋》是中国文学史上悼亡赋的开山鼻祖,汉武帝是西汉唯一一位有辞赋作品传世的皇帝。
在曹髦的文学作品中,其文《颜子伦》备受后人推崇:
心不违仁,行无贰过,用行舍藏,与同进退,听承圣言,罔有不喻,叙之於《易》,以章殊异,死则悲恸,谓“天丧己”。所以殷勤至於此者,圣人嘉美良才之效也。设使天假之年,后孔子没,焉知其不光明圣道,阐扬师业,有卓尔之美乎?百虑之所得,愚者有焉。愿后之君子,详览之焉尔。
本文讲述颜回与孔子的事迹,从而启发后人。文中有诸多孔子与颜回的典故:
《论语•雍也》: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
《论语•述而》: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论语•子罕》:子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与!”
《周易•系辞下》:子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
《论语•先进》:颜渊死,子哭之恸。
《论语•先进》: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
……
儒学大家程颐在18岁时,作《颜子所好何学论》,开篇曰:“圣人之门,其徒三千,独称颜子为好学。”又曰:“君子之学,必先明诸心,知所养,然后力行以求至。所谓至明而诚也。故学必尽其心,尽其心则知其性,知其性,反而诚之,圣人也。”“视听言动皆礼矣,所异于圣人者,盖圣人则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从容中道。颜子则必思而后得,必勉而后中。”
在孔子的三千弟子之中,颜回是他的得意门生,七十二贤之一,孔子与颜回的诸多故事,被后人津津乐道。颜回在后世的地位一直很高,被尊称复圣颜子。他谦逊好学,是后世读书人的楷模,正如曹髦所以:“愿后之君子,详览之焉尔。”
历史总是和很多人开玩笑,皇位,有多少人为这两个字费劲心机,却到死未能如愿;有的人没有费半点心思,却被推上了这个人人都梦寐以求的宝座。有的人没有坐在皇帝的位置上,却做皇帝做的事;有的人坐在皇帝的位置上,却还得看别人的脸上行事。
司马懿死后,大儿子司马师掌控朝政。
曹髦,他是曹丕的孙子,司马师废去曹芳后拥立他做皇上。
公元255年,镇东将军毋丘俭、扬州刺史文钦起兵声讨司马氏,二十五日,大将军司马师督师征讨淮南。经过几番激战,毌丘俭战死,文钦逃往孙吴,然而司马师也在这场战争中被文钦之子文鸯惊得眼球掉落,病上加病。
叛乱平息不久,司马师在许昌已一病不起。他自料性命难保,派人从洛阳招来弟弟司马昭,命其接管大将军之职。消息传到宫中,曹髦大喜。他意识到这是夺权的好机会,于是一面下诏命司马昭留守许昌,让尚书傅嘏“率六军还京师”,一面着手筹划宫廷政变。不料,他的计谋被司马昭识破,接管大将军印后领军返回洛阳。曹髦的计划落空。为避免引起更严重的祸乱,他只好接受既定事实,封司马昭为大将军。从此,司马昭独掌大权。一次宝贵的翻身机会,就这样与曹髦失之交臂。
路人皆知,司马昭之心。什么心?野心!司马昭权倾朝野,为称帝做出了一切准备,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还未当上皇帝就死了。不过这些曹髦是不知道了,他只能在阴间等待这个让他受尽屈辱的人……
那年,他二十岁。或许是因为长大成年了(古代男子二十岁加冠,算成年),亦或许是因为忍耐已久的心终于爆发,他干了一件在再平凡不过的事——写了一首诗。这确实是一件平凡不过的事,乾隆皇帝一天平均要写好几首事呢!但是他这首诗却不是一首平凡的诗,名字就不平凡——《潜龙》,
伤哉龙受困,不能跃深渊。
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
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
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
明明是一条龙,该潜于大海,或翱翔于九天,却受困井底,被泥鳅鳝鱼所戏弄。哀哉,悲哉。
二十岁时一个意气风发的年华,是一个迷茫的年华,也是一个冲动的年华。曹髦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真难想象曹髦是多么的糊涂,勾践能够卧薪尝胆、韩信能够忍受胯下之辱,你就不能忍受住不写一首诗?就算灵感实在是好,在心里写写就行了嘛。写就写吧!皇宫大内奇花异草、奇珍异宝还有美女如云,写什么不好,偏偏写什么“潜龙”。退一步讲写了就写了嘛!写完自己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藏起来,或者干脆烧掉,又不是不知道身边到处都是司马昭的眼线。又不是不知道“司马昭之心”!
果然,司马昭见到这首诗后,勃然大怒:
“什么?你是龙?我们是泥鳅、鳝鱼?”
曹髦听了,吓得浑身直发抖。司马昭见他不敢作答,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司马昭以他父子对魏国有大功为由,反复勒索曹髦,要求封赏。曹髦总是默言无语,最后被逼急了,就说:“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吧,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从大将军升到相国,升到晋公,一直升到晋王,还不满足。曹髦又赏赐无数珍品宝物,司马昭总是一幅瞧不起的样子,辞谢不受。曹髦自然明白:无论怎样封赏,都不能满足司马昭的野心。他要的不是这些,是主宰天下的皇位。
但无论如何,皇位现在还在他曹髦手里,如果看准时机,未必就做一辈子的傀儡。
然而,曹髦也实在不是一个成大器之人,只能是在宫中弹弹琴、画点画的角色。弱冠年华的冲动在曹髦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一日上朝,司马昭当众侮辱曹髦,曹髦回到后宫,愤愤不平,于是召集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等大臣密谋对策。说是商量对策,实际应该是实施对策。因为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已经无法在忍受这种日子,作为乱世奸雄的后代,他怎么能苟且偷生?
不理会别人的劝谏,他拔出宝剑,登上马车,带领宫中侍卫、奴仆等三百多人,不问风萧萧,不管易水寒。带着自己的队伍,浩浩荡荡直奔司马府。
他想到了自己此行是凶多吉少,他也知道宁同归于尽都不可能。但他万万没想到,他此行宁司马昭的面都没见着。途中,他遇到司马昭的亲信贾充的数千卫兵。但他没有慌乱,他还保持着天子的威严,冲到前面高声喊道:“我是天子,你们想弑君吗?”
此刻是卫兵们傻眼了,他们有多大的胆量,敢阻挡天子,那至少应该是杀头的罪名吧!也说不定株连九族呢。他们不知该怎么办,便向后退却……
将与兵是有区别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害怕的不是敌人,甚至不是死亡,而是上司!在敌人面前,他们可以通过自己的英勇杀死对方,最后活下来。但面对上司,他们就无能为力了,上司要他们往东,他们绝不敢往西;面对上司,他们的心中已经没有了对与错,没有了生与死,只有命令。否则,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对于一个将领,尤其是像贾充这样的西晋开国元勋。他们有着军人最基本的素质,面对敌人,他们的内心平静如水;面对上司,他们也能沉重应对。就算遇到皇帝,他们也不会慌得不知所措,尤其是遇到曹髦这样的傀儡皇帝。曹髦的喊声吓到了士兵们,没有能吓到贾充,他当机立断,大喝道:“司马公养你们何用?正为今日之事也!”手下的成济绰戟在手,问道:“是杀掉?还是捉住?”充曰:“司马公有令:只要死的!”
成济便挥戟直奔天子辇前,曹髦大喝道:“匹夫安敢无礼乎!”言未讫,被成济一戟刺中前胸,撞出辇来;再一戟,刃从背上透出,死于辇傍。将天子左右都绑了,报知司马昭。
不管他司马昭为曹髦之死如何猫哭耗子,曹髦为他的冲动付出了代价,这次冲动的代价有些大,不仅仅是他这条年轻的生命,还有许多的“陪葬”人……
尽管曹髦行事实在让人汗颜,但以死来换取苟且偷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他做到了!这次宫廷政变他输了,他也赢了,赢在这条被困井底的龙虽身陷绝境,亦不愿被鳅鳝所其辱,只好用生命来捍卫龙的尊严……
若是曹髦能隐忍些时日,或许还能有可乘之机。他用行动给他的人生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也为曹魏政权最后的希望画上句话。
曹髦去世后,司马昭立曹奂为帝。公元263年,司马昭命钟会、邓艾、诸葛绪三路进军,灭亡蜀汉,受封晋公。公元264年,进爵晋王。封司马昭为晋王。次年,司马昭去世,其子司马炎继承其晋王位。数月后,司马炎接受曹奂禅位,建立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