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帝王骚客之魏晋（2）——魏明帝曹睿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
　　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
　　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
　　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出亦复何苦，入亦复何愁。
　　边地多悲风，树木何翛翛。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这首《塘上行》是文昭皇后甄夫人所作。甄夫人原是袁绍之子袁熙之妻，曹操打败袁绍后，甄夫人被曹丕纳入自己的后宫。甄夫人后来给曹丕生下明帝曹睿和东乡公主。甄夫人才貌出众，民间有“江南有二乔，河北甄宓俏”称赞他的绝世美貌。又加之她原本品行端庄，深得曹丕宠幸。但后来曹丕登基后，甄夫人失宠，这首《塘上行》就是作于她失宠之时。
　　有一种说法说，曹植原本喜欢甄夫人，所作《洛神赋》便是他因思念甄夫人而作，其中的洛神便是甄夫人。民间有关曹植和甄夫人的故事和一些艺术作品中的描写更是离奇，不足为信。
　　《塘上行》是一首典型的闺怨诗，诗中通过女主对丈夫的思念，表达出诗人对“失宠”的不满和怨愤。诗人以沉痛的笔触抒发了被弃的哀愁与悲痛，整部作品于阴云密布中透露出一种刻骨的悲伤之情，读起来令人肝肠寸断。众所周知，古代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人”，失宠是多么平常的事情；但是这对于女主人来说，得而复失，定然是极其伤心难过的事情。据说，曹丕看到这首诗后非常生气，不久，将其赐死。明帝曹睿继位后，追封为文昭皇后。
　　有一个才智双全的爷爷，才华横溢的父亲，才貌绝佳的母亲，曹睿自然也不会自甘落后。
　　曹睿与曹丕、曹操合成为魏氏三祖，但文学成就不及曹丕和曹操。
　　短歌行
　　翩翩春燕。端集余堂。
　　阴匿阳显。节运自常。
　　厥貌淑美。玄衣素裳。
　　归仁服德。雌雄颉颃。
　　执志精专。絜行驯良。
　　衔土缮巢。有式宫房。
　　不规自圆。无矩而方。
　　《魏书》曰：“帝生数岁而有岐嶷之姿，武皇帝（曹操）异之，曰：‘我基於尔三世矣。’”可见，魏明帝深得曹操喜爱，或许这也是曹操最终立曹丕为世子的原因之一吧。但是曹睿早年并不被曹丕看重。而且因为其母甑妃的缘故，一直不喜欢曹睿。直到有一次：“帝常从文帝猎，见子母鹿。文帝射杀鹿母，使帝射鹿子，帝不从，曰：‘陛下已杀其母，臣不忍复杀其子。’因涕泣。文帝即放弓箭，以此深奇之，而树立之意定。（《魏末传》）”黄初七年（226年）五月十六日，曹丕病危，才正式立曹叡为皇太子，托孤于曹真、司马懿、陈群、曹休等人，次日曹丕驾崩，曹叡继位。
　　种瓜篇
　　种瓜东井上。冉冉自逾垣。与君新为婚。瓜葛相结连。
　　寄托不肖躯。有如倚太山。兔丝无根株。蔓延自登缘。
　　萍藻托清流。常恐身不全。被蒙丘山惠。贱妾执拳拳。
　　天日照知之。想君亦俱然。
　　这首诗写一位新婚女子向丈夫表明心意，她担心遭到遗弃，希望得到丈夫的垂怜。起首四句，以瓜藤的生长作比，喻示了婚姻之事乃自然之理，而二人一旦成婚，就如同瓜藤一样连接在一起。
　　诗中处处充满对丈夫的期望、感激之情，又处处透露出女主人共的一片痴心。封建社会，妇女的地位低下，她们只要被抛弃，能有丈夫真心的守候，就有感情的归宿。因此，不难体会出新妇对丈夫强烈的依赖之情。
　　妇女的心声是乐府诗永恒的话题，而曹睿此诗却别出心裁，既非毅然决绝，也非逆来顺受，含蓄地向丈夫表达希望得到怜爱的心理，新妇这一人物形象耐人寻味。
　　历史上，不少诗人皆有以妇女为题材的作品，大多以妇女的角度反映民间疾苦。曹操、曹植、曹丕皆有类似诗篇传世。但曹睿，恐怕是在继位之前有心思作这样的诗歌。
　　曹睿继位之初，孙权进犯江夏，江夏太守文聘坚守抵御。大臣商议发兵救援，曹睿则认为：“权习水战，所以敢下船陆攻者，几掩不备也。今已与聘相持，夫攻守势倍，终不敢久也。”初登大位，二十二岁的曹睿能有如此判断力，足见其卓越的军事才能和政治目光。而他敢如此自信，也并不是没有依据的。在此之前，曹睿已经派治书侍御史荀禹慰劳戍边将士，荀禹听闻孙权进犯江夏，一路招兵买马，来救江夏，荀禹到江夏城外，趁山势率千余士兵举起火把，发起攻击。孙权见久攻不下，魏军援军又到，只得退兵。
　　同年，东吴将军诸葛瑾、张霸等又率部进犯襄阳。曹睿命抚军大将军司马懿指挥魏军大破吴军，斩杀东吴大将张霸。次年，西平郡（今西宁市）麴英反叛，连杀临羌令、西都长等地方官员，曹睿派遣将军郝邵、鹿磐率兵平定叛乱，斩杀了麴英。
　　由于南有东吴孙权，西南有蜀汉政权，还不时防御北方少数民族的入侵。因此，曹睿在位期间进行了一系列的战争。其中包括抵御诸葛亮的多次北伐，大司马曹休与东吴大将陆逊的石亭之战（魏败），讨伐公孙渊等。
　　受《三国演义》的影响，我们今天多对诸葛亮北伐“六出祁山”的事迹津津乐道，反而忽略了这一系列北伐战争的成功者。曹睿是总决策者，无论是任用谁为将，都在他的一念之间。总体来说，他的决策是正确的，正因为他的正确领导，导致诸葛亮的“出师未捷身先死”。
　　善哉行
　　我徂我征。伐彼蛮虏。练师简卒。爰正其旅。
　　轻舟竟川。初鸿依浦。桓桓猛毅。如罴如虎。
　　发炮若雷。吐气如雨。旄旌指麾。进退应矩。
　　百马齐辔。御由造父。休休六军。咸同斯武。
　　兼涂星迈。亮兹行阻。行行日远。西背京许。
　　游弗淹旬。遂届扬土。奔寇震惧。莫敢当御。
　　权实竖子。备则亡虏。假气游魂。鱼鸟为伍。
　　虎臣列将。怫郁充怒。淮泗肃清。奋扬微所。
　　运德耀威。惟镇惟抚。反旆言归。旆入皇祖。
　　善哉行四解
　　赫赫大魏。王师徂征。冒暑讨乱。振耀威灵。
　　泛舟黄河。随波潺湲。通渠回越。行路绵绵。
　　彩旄蔽日。旗旒翳天。淫鱼瀺灂。游戏深渊。
　　唯塘泊。从如流。不为单。握扬楚。
　　心惆怅。歌采薇。心绵绵。在淮淝。
　　愿君速节早旋归。
　　三国时期，吴蜀弱而魏强，因此吴蜀联盟而攻魏，是吴蜀许多谋士的共同心声。然而，立场不同，对事情的看法自然不一样。这样的联盟在曹睿眼中，只不过是“权实竖子。备则亡虏。假气游魂。鱼鸟为伍。”其实曹睿是明眼人，吴蜀联盟本非牢固的“利益共同体”。其实，吴蜀本来就是为利益而联盟，不说有夺荆州、杀关羽之仇，又有失黄忠、兵败武陵之恨。若非为利益，怎会结盟？
　　毕竟是盟国，因此，每一次诸葛亮的军事行动，定会让吴国协助。
　　黄武五年（226年）七月，孙权听闻曹丕病逝，乘机攻江夏，不克而还。
　　黄武七年（228年）八月，“石亭之战”爆发，孙权命大都督陆逊督率诸将大败曹休。
　　黄龙元年（229年），孙权称帝，国号吴，建都武昌，后迁都建邺（南京）。
　　嘉禾三年（234年），孙权亲征合肥。
　　赤乌三年（241年），孙权派卫将军全琮攻淮南、威北将军诸葛恪攻六安。全琮与魏将王凌在芍陂交战，不利而还。同时，车骑将军朱然围攻樊城。
　　魏吴的一系列战争中，合肥之战最为有名。赤壁之战后，一直到吴国被灭，魏吴在合肥展开过多次战争。期间，有孙权亲自参与的，也有曹睿亲自督战的，多以吴国失败而告终。可以说，被曹操赞誉：“生子当如孙仲谋”的孙权，一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一直未能攻下合肥。合肥之战也成就了魏国大将张辽，是张辽战斗生涯的巅峰。致使吴人闻之胆寒。多年以后，在张辽年老体病，孙权仍然心有余悸的说：“张辽虽病，不可当也，慎之！”
　　这首《善哉行》和《善哉行四解》是曹睿在与吴蜀战斗时的心理写照。诗中不乏王者肃清寰宇的气势，这种气势，在曹睿的作品中屡见不鲜：
　　棹歌行
　　王者布大化。配干稽后祇。阳育则阴杀。晷景应度移。
　　文德以时振。武功伐不随。重华舞干戚。有苗服从妫。
　　蠢尔吴中虏。凭江栖山阻。哀哉王士民。瞻仰靡依怙。
　　皇上悼愍斯。宿昔奋天怒。发我许昌宫。列舟于长浦。
　　翌日乘波扬。棹歌悲且凉。太常拂白日。旗帜纷设张。
　　将抗旄与钺。耀威于彼方。伐罪以吊民。清我东南疆。
　　“伐罪以吊民。清我东南疆。”其实，曹魏政权一直就有统一天下之志。否则曹操也不会浩浩荡荡的率军南下，只是他没想到会有赤壁之败。赤壁战败后的曹操一直致力于北方的统一，直到曹丕时期，北方疆域基本得到巩固。曹操和曹丕在位期间，吴蜀经历了吕蒙奇袭荆州、武陵之战等，使得吴蜀政权出现很大的裂痕，再加上曹睿时期对北方政权的巩固，为后期攻克吴蜀奠定了基础。
　　曹睿也有“清我东南疆”之志向。无奈登基以来，一直内忧外患，更悲哀的是天不假年。公元239年，年仅36岁的曹睿病逝。
　　著名历史学家马植杰评价曹睿：“综观曹叡之行事，优缺点各占一半，其优点是善为军计、明察断狱、比较能客人直谏。曹叡在容受直言、不杀谏臣方面，在古代封建君主中是少见的，这算是他的特色。曹叡的最大缺点是奢淫过度，还有一个重要的失误，则在确定继承人和辅政大臣方面。”
　　曹睿在位期间，能接纳忠言，军事上行事果断，是曹魏政权的巅峰时期。但他大兴土木，扩建宫殿、园囿，他执政以来，宫殿比之前规格大了、多了不止一倍；而且装饰华丽，又不断“充实”后宫，挥霍国库，导致曹魏上层阶级风气腐败。朝野议论纷纷，民怨沸腾。
　　《三国志•魏书•明帝纪》：“是时，大治洛阳宫，起昭阳、太极殿，筑总章观。百姓失农时，直臣杨阜、高堂隆等各数切谏，虽不能听，常优容之。”
　　《水经•颍水注》记载：“汉以许失天下，及魏承汉历，遂改名许昌也。城内有景福殿基，魏明帝太和中造，准价八百万。”大臣何晏等有《景福殿赋》赞颂宫殿设计、环境布局、设施之精美。
　　与曹睿的奢淫生活相比，最让后人唾骂的，是他选错接班人和辅政大臣。
　　历史总喜欢跟很多皇帝开玩笑，虽然他们过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生活，但总是有许多不如意之处。曹睿也不例外，他也算是英年早逝，可他的三个儿子比他去世得更早。只能在同宗领养两个儿子：曹芳、曹询。
　　曹睿临终之时，听信佞臣刘放、孙资的建议，免除宗室旧臣曹宇、曹肇等，托孤于毫无谋略的曹爽和老谋深算的司马懿，为曹魏走向灭亡写下了最刻骨铭心的一笔。
　　曹睿去世后，葬于高平陵。曹芳继位，时年八岁。不久，司马懿被夺去实权，称病在家。
　　公元249年，司马懿趁曹爽陪同曹芳前往高平陵扫墓之机，发动政变，控制京师。经过一番游说，优柔寡断的曹爽投降，被免除官职。不久，被诛灭三族。自此，曹魏政权落入司马氏之手。中原大地也进入了长期的战乱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