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未识风雨、被害拘传(3)
作品名称:阳光路上 作者:陈越隆 发布时间:2020-02-25 10:09:35 字数:5768
3、“散伙”证明、被害拘传
2018年一季度,光伏行业一如既往地清淡。国家级光伏领跑者基地投标失利后,经营困境,让新能源板块不得不重新审视整个板块的投资战略,各省分公司放缓了项目储备的步伐。新能源板块第六次变革已然开启,
高层权衡的是组织架构,下面是人事的暗流涌动。
华东区域分公司正式成立,以江陵省分公司为主体,相铭出任华东区域分公司的总经理,这是意料之中。谈不上百废待兴,充其量只是简单粗暴的整合,原上海、浙江等分公司合并至江陵省分公司。
中层管理干部竞聘上岗,基层人员根据新的岗位编制重新整合,多余的人员采取分流或劝退的方式,似乎这些是此次变革的主线,从而达到精简机构,降低经营成本的目标。
子鸿所管理的团队价值还是有的,此时最大的价值便是牵头组织接收合并过来省分公司的项目。
为保证变革的平稳过渡,新能源板块未采取激进的方式,只是先行组建架构和高层管理人员的任命,包括中层干部在内的其他人员的变革办法迟迟未出台,只道是人心惶惶,又是一番麻木。也许这一段日子本就不以发展为重点。
不忙的时候,子鸿、文清、王玺还是会聚聚的。此时的王玺早已完成邮城谐力二期15MW光伏项目的开发工作,同时在一家市政园林公司从事着PPP的业务开拓,也算是干得不亦乐乎。
王玺总喜欢吹嘘着新行业中的见多识广,文清更是对他所描述的“传奇”饶有兴致。也许子鸿的内心时刻都没有忘却“鸿诺”的初衷,正如偶尔还会惦记当年的“信诺”,一番怀旧罢了,那才是三人共同的岁月。
谈到了“鸿诺”的发展,也许算是对王玺的谏言,然而王玺关心的则是二期开发包干咨询费获取后该如何避税。一番讨论后,购房是最合理的方式,似乎也是增值潜力最大的。
也许是子鸿的一时疏忽,房产作为固定资产以折旧计入费用,对“利润”的减少贡献并不是很大,所得税赋降低并不是很多。真是白学了几年的财务,三人竟异想天开地把房款支出理解成了经营费用。
邮城谐力二期的开发包干咨询报酬公司尚未支付,“鸿诺”账上的现金不足以支付房款。子鸿和文清有意于借款投资,三人竟一拍即合。几处地段考察后,没几天三人便决定购置桥北商业圈的一套商铺。
也许是大家对购房的预期收益有了不同的理解,不是不信任王玺,出借金额大有投资之意,不仅仅限于借款的范畴。子鸿和文清担心王玺见房产行情利好,短期投机盈利,如若子鸿和文清的资金仅仅作为类似于银行利息的债务处理,这是子鸿和文清不情愿的。
“还不如我自己单独投资呢?何必花在‘鸿诺’里?”文清一语点破。
投机盈利的好处不能让王玺一人独占,在子鸿的建议下,三人商讨出了一个合理的机制:如作为纯借款方式,按照15年“鸿诺”的散伙约定,年利率不低于15%,如若王玺嫌高,大可邮城谐力二期的开发包干咨询报酬收到后第一时间偿还。如若作为共同投资的方式,则参考当年“鸿诺”的股权比例折算成类似当年出资还款的计算公式,以此计算各自的投资金额和享受权益。
至于采用哪种方式,尊重王玺的意见,三人签字为证。当然,对于文清和子鸿来说更偏向于共同投资。
购买商铺再次涉及到了“鸿诺”,子鸿在这个时候还是比较敏感的。2018年3月27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三人决定把2015年6月份的“鸿诺”散伙约定形成书面证明并签字为证。也许也正是有了这份证明,方才澄清了子鸿、文清和“鸿诺”的关系;否则百口难辩,被陷害的罪名必然成立。
这一段日子的工作以项目的交接为主,相较于工作所带来的体会,出借资金至“鸿诺”购买了一套商铺,才算是一种满足的成就感。子鸿出借了67万,文清出借了54万,代价都挺大,但三人似乎觉得桥北商圈带来的回报将会更大。这也算是家庭的投资理财了,更何况都还有一份差强人意的工作。
子鸿的工作量不是很大,得益于那两个分公司这几年的发展滞后;尤其是浙江省分公司,除了集团内其它板块转移过来的一个项目,至今也只有一个子鸿和文清当年开发的杭州舒光太阳能分布式光伏项目。
谈到这个项目,真的让子鸿唏嘘不已,自从子鸿和文清离开后,后来的浙江省分公司和舒光能源之间的合作纠纷不断,那9%的剩余股权迟迟未开展收购,舒光能源的曹总更是把后来的相关领导贬得一文不值。
舒光太阳能分布式光伏项目的交接工作,问题还是比较棘手的。原浙江省分公司的管理团队束手无策,公司内谁也不想摊上这块硬骨头。鉴于子鸿和舒光能源的曹总曾有过一段交情,所谓的分布式业务部已是名存实亡,相铭总唯有指定子鸿作为代表对接曹总,争取妥善地解决好项目的遗留问题。
子鸿自然是当仁不让。
只是这份“当仁不让”再也没有机会去实现,干了十来年的光伏,对这个行业的熟悉和热情一下子烟消云散。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日子,子鸿也只能默默地关注着这个行业的发展。
该来的终究来了,只是如洪水猛兽一般一下子就把子鸿和文清吞噬了,甚至都来不及呼救。也许代表正义的并非正义,只是披了一身正义的皮。有过惊慌失措,残酷让子鸿渐渐清醒。能帮自己的只能是自己,能帮自己的是拒不认罪,澄清必要的疑点,挖掘对自己有利的疑点。
在看守所拘留时,子鸿一直在想,只要自己能够出去,必能挽回自己的清白。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让子鸿连博取同情、痛骂这些小人的机会都没有。这次并不是集团监察部的内部审查,而是直接至公安经侦大队立案侦查。集团监察部为首的那人仗着他父亲在苏城公安系统的资源,竟动用了花山区的经侦大队长、副队长亲自审问子鸿。从他们的眉来眼去中,子鸿可以辨识出这些人早就相识,甚是交情不浅。
那为首的人叫程威——周诚心岳父的下属,据说依仗他父亲的背景来到谐力集团的,刚来的时候颇受老板青睐。子鸿对他并不熟悉,取保候审后,子鸿故意和其他的经侦警官搭讪,方才得知此人也曾在公安体系,且家庭背景颇深,大部分警官都认识此人,且和案子的主办警官相熟。
甚至有个警官直言相劝:“就算你是冤枉的,也不要闹。以程威的背景,告他或谐力集团诬告立案的可能性不大。”
已近暮春,苏城的春总是如此的短暂。还有一段日子入夏,闷热的躁动,却顷刻间席卷了整个城市。
上班高峰期的拥堵总是让人异常烦躁,自从苏城大桥封闭维修后,过江隧道便是通往主城的唯一通道。在油门和刹车的不断替换中,技术还是有些生硬,一路行驶,一路抱怨。天气真的有些异常,似乎过早的有了点梅雨前奏的味道。
以子鸿的职级,倒不是担忧所谓的迟到。烦躁的是今日的工作安排存在很多的不确定性,尤其是预约拜访舒光能源曹总的事情心里着实没底,毕竟好几年未曾联系了。
当年拒绝了曹总推荐工作的美意,两人之间早已生疏。子鸿一边小心翼翼地在隧道中行驶,一边思索着该以什么样的名义预约曹总不至于让他一听到“谐力”二字便反感。
让舒光能源的戚副总提前知会下,也许是最好的缓和,毕竟子鸿和戚副总当年相处颇佳,他对子鸿的团队更是有所关照。
曹总的预约是否成功,直接关乎到相铭总本周的行程安排。双方的纠纷已然影响到另一个在建项目的实施,解决历史遗留的问题迫在眉睫。促成双方的友好协商,是相铭总对子鸿的交待,亦是一份期待。
2018年4月25日,子鸿和往常一样刷卡进入公司,韩菲和汪晨一如既往的早到,习惯性地和子鸿问好。子鸿一进入办公室便关上了门,子鸿很少有关门的习惯,一旦关上便代表着不宜打扰,部门的人早已心领神会。
稍稍酝酿了一番,子鸿便拨通了戚副总的电话,沟通的效果很好,以至于不断嬉笑着话起了当年的战斗情谊。遥想过往,抓住手机一时不舍挂断,却忽视了有两个人推门而入。
当那瘦高个不耐烦地敲打了两下桌面,子鸿方才意识到,便摆摆手示意二人先行坐下。另一个人似乎颇为沉稳,便坐了下来,嘴角挂着一种耐人寻味的笑容。
“我是集团监察部的孙真,这位是我们监察的程总。把电话给我赶紧挂了。”瘦高个冰冷地说道。
“集团监察部?”子鸿微微怔了一下,一种不屑的心情油然而生。“看来该来的终究来了!”不屑让子鸿并没有多想,也不屑去想,此时和戚副总的话别似乎才是更重要的。
算是维护企业的形象吧!就这两个人过来了。瘦高个叫孙真,真是一副孙子的模样。见子鸿即将通话完毕,竟上前欲夺子鸿的手机。此举算是惹怒了子鸿,本就对所谓的“监察”没有什么好印象,子鸿一把推开了他故意和戚副总又韶韶了几句。
“出去聊几句吧!”姓程的站了起来说道。
姓程的言语还算是中听,毕竟是监察部的领导,子鸿瞅了他一眼,算是应了他的面子,边韶着边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三人一起走出了公司,太正常不过了,公司的人谁也没有在意发生了什么。在办公区域也许算是给子鸿的面子,亦不想对公司正常办公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只是到了电梯口时,姓孙的又准备夺取子鸿的手机。子鸿尚未挂断电话,只觉得这孙子太为过份了,朝他挥了下胳膊后牢牢地抓住了手机。
电梯到了一楼大堂,本以为出去聊聊就聊聊,就算是所谓的“监察”又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呢?子鸿还真未惧怕过。只是眼前的一幕让子鸿彻底懵了,一楼大堂有一批人严阵以待,这阵势让子鸿着实吃了一惊。
一个经侦警官在子鸿的面前随意地晃了下证件,来不及细瞅,两名特勤便一把按住子鸿,一人夺下了手机,一人直接铐住了子鸿的双手。
只道是这帮小人玩得太绝了,压根不让子鸿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或向公司澄清的机会。很明显此次监察部的行动是吸取了16年初的教训,那时板块有好几名高管为子鸿发声,分公司以邹光总为主,当然也包括相铭。
刚准备押解上车,子鸿猛然抬头发现相铭竟也随行,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本想和相铭要个说法,见他一脸的茫然,子鸿微微感觉到姓程的和姓孙的和16年如出一辙,又是绕过了新能源板块直奔自己而来。
坐在警车上看着窗外,万分委屈涌上心头,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更不敢相信这发生的一切是事实,只有手腕上那沉甸甸的感觉如针刺一般刺痛着自己。
“你们凭什么抓我?公安抓人难道不出示相关的文件吗?”子鸿不解地问道,只是语气显得很是无力。
“抓你还要理由?”那名警官反问道。“好!想要文件是吧?我写给你。”边说边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已盖好章的空白拘传证明。
很快便填写完整了,子鸿无语。
终点是西桥派出所。随身物品清点确认,信息采集,完成了一系列的流程后,子鸿便被铐着关进了拘留室。不足一平米,一面墙,三面只能看到自己影像的镜子,隔壁是简陋的卫生间,随时可以听见冲厕的水声,伴着一股强烈的味道。
那名警官叫鲁星,三十出头,偏胖,一身浅黄色的便装。来到西桥派出所子鸿很是不解,在几名特勤的嘴中方才了解到花山区经侦大队常借用此处用来办公。鲁星隶属于经侦大队,刚升任至副大队长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此时的子鸿什么也做不了,在不清楚对方的意图时,只能尽可能地回忆自己容易被别人抓住的把柄。邮城谐力项目,“鸿诺”的开发包干合作——子鸿很清楚这帮人就是冲这个来的。稍稍整理了下思路,心态便渐渐地静缓了下来。
也许唯一的担忧便是不知情的欣萍。昨日文清出差了,应该不至于如此的被动。
一上午子鸿就这么被关着,隐约可以听到姓程的、姓孙的和鲁星的欢声笑语,这些人早已相识,这是意料之中。
“难得来我的地盘,你们出去混肥了,只要还看得起我们这小地方,中午我请你们吃个便餐。”鲁星热情地朝程威说道。
“哪能呢?鲁队。是我们有求于你,中午我们来。”程威笑眯眯地说道,姿态颇为清高的样子,派出所这种地方也许对他来说真的是看不上的一座小庙。
“你们手里的材料很齐全了,估计这小子定罪应该没有问题,只要把王玺传过来核实一下,便可以上流程。”鲁星自信地说道,言语中尽显让程威放心的味道。
“这小子嚣张好几年了,得罪我们的老领导不说,关键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还真以为我们不敢动他。我们小老板对这种事最为敏感了,这次我们还就动他了。”孙真故作义愤填膺的样子,却又是一副冠冕堂皇的高大姿态。
程威、鲁星等人既是公干又是叙旧,这一顿饭吃得挺有滋味。子鸿着实可怜多了,没有一个特勤去安排午饭。
下午一点多,隔壁的一名警官吃完饭回来后想到了子鸿,在征得了子鸿同意动用随身现金的前提下,才安排了一名特勤在食堂打了些残羹冷炙回来。
良久,不是不饿,是着实没有口味,外头一阵喧闹,更是难以下咽。文清也被拘传关了进来,文清的言辞较为激烈,可以感觉到文清是被强行推进拘留室的。
文清不至于乱说,但文清有时说话的确不过脑子。针对这一点,子鸿多少有些隐隐地担忧,毕竟“鸿诺”的股权未做变更的法律形式着实对文清和子鸿不利。子鸿一时还想不到王玺是否会被拘传,只是一度幻想只要王玺按实际的情况交待清楚,压根不存在任何违法的事宜。
危机真的到来时,文清还是有较强的敏感度。在宿城出差刚办完了事便接到了孙真的电话,并没打算迁就所谓的监察部,但接到花山区经侦大队的电话时,只能无奈地选择返回苏城。
子鸿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文清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只是没有想到以子鸿在江陵省分公司的份量也会落得如此下场。必然和“鸿诺”有关,子鸿前些日子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劝诫过他对于“鸿诺”需慎言慎行。一不做二不休,文清把手机中所有关于“鸿诺”的资料全部删除了,主要是一些“鸿诺”还款签字证明的照片。
侥幸心理还是有的,毕竟经侦的人电话中说的是配合调查。然而,文清一到达苏城,经侦的人便一把按住了文清,强行铐了起来,这让文清十分愤怒。也正是这份愤怒,惹毛了这帮经侦的人,到了西桥派出所时,硬是把文清的双手反铐了起来,这明显难受多了。
“坚持住,未做亏心事,是非总有公道。”子鸿在被放出来解手时故作感叹道,也算是给文清的示意。
“我没犯法,我才不怕。”听到子鸿的声音,余怒未消的文清一下子缓和多了。顺着子鸿的声音看了过来,只是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镜子中自己的疲惫。
“肯定是周诚心这帮小人以‘鸿诺’的事来整我们,只怪我们没在意,一直没做变更。”子鸿有意提醒文清道。
“就算是我们家的公司怎么了?不偷不抢,更何况这也叫投资的回报。”文清有些不解地问道。解释不清那未变更的法律形式,正常的投资回报也不至于违法,文清是如此理解的。
一开始,子鸿也是如此理解的,虽说工商形式上,欣萍和小鹤还是股东的身份;但当年子鸿和文清在“鸿诺”的注资早已是借款的实质,王玺所支付的款项也都是偿还借款的本金和利息罢了;更何况邮城谐力光伏项目一直是“鸿诺”及王玺按照双方签订的合作开发协议精神去完成项目开发的,法律不应该重实质而轻形式吗?
“你们两个不要交流。”一名特勤喝止。
里面好一阵沉静,闭上双眼不仅可以感受到外面车水马龙的嘈杂,甚至也可以静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