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冬季太阳落山很早，才晚上五时许，天色就十分阴暗。洛志伟揿亮电灯，侧歪在床上看书。最近住院闲极无事，他便翻看一本关于《论语》的通俗读物，那书讲得浅显易懂，他读来每每有所心得。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两个男人走进来。洛志伟闻声回身，马上丢下书本跳下床。
　　“季主任、姚总，你们来了！”洛志伟略微有些慌张迎上前。
　　来人是商贸委副主任季明轩和公司总经理姚龙成。对于姚龙成的到来，洛志伟觉得很正常，毕竟两人关系不错，现在自己又是公司副总，虽然他已经来过一次，再次过来探望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季明轩屈尊探视让洛志伟倍感诧异，也有些受宠若惊。
　　“季主任关心你嘛，抽时间让我陪同过来看看！”姚龙城殷勤地说。
　　“小洛，怎么样？”季明轩扫视一下病房环境问。他有些奇怪，自己上次因病住院，也没有如此好的条件，估计这不是一般的干诊病房，应该是更高一层的待遇。
　　“两位领导请坐！”洛志伟让季明轩和姚龙成坐在两张单人沙发上，“还好的，就是有些坐不住，想早点回单位工作！可医院方面说是需要观察……”
　　“哦，不急，治病要紧，身体健康了，再工作也不迟嘛！”季明轩慢条斯理地说。
　　“身体没大问题吧？”姚龙成一脸堆笑问。
　　“大问题没有，就是眼睛视力还有些模糊，看看书都很吃力！”洛志伟指着床头摊开的书本说。
　　“咦，就你自己啊，老婆呢？”姚龙成问。
　　“出去买晚餐了……这不，回来了……”
　　欧阳若岫领着一个保温餐桶推门进来，洛志伟急忙把两位领导介绍给欧阳若岫。欧阳若岫放下餐桶，一边给两位来客倒水，一边说：“不好意思，给两位领导添麻烦了，也影响了工作，请领导谅解！尤其季主任工作繁忙还过来，这……”
　　季明轩一边打量着欧阳若岫一边说：“没什么，小洛出了这事，我们领导也应该慰问一下嘛！你父亲还好吧？”他虽然没见过欧阳若岫，但与她父亲很熟稔，当初把洛志伟从一个普通技术员提升为市场经理，就是欧阳若岫的父亲找到季明轩运作的。所以，季明轩多少有些优越感。
　　“挺好的！谢季主任关心！”欧阳若岫嫣然一笑，把两杯茶水放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鉴于姚龙成在场，她没有进一步说几句感激话。
　　“这件事情也应该有个了结，目前进展怎么样？”姚龙成问。季明轩也投来关切的目光。
　　“哦，现在还没考虑结局呢……”洛志伟挠挠头。
　　“太嚣张了！小洛，我看这次一定要让这些人多出点血，给他们一个教训！”姚龙成忿忿说。
　　洛志伟若有所思点点头。欧阳若岫眉头微蹙，马上说：“姚总，那倒是次要的，我们不希望用钱来弥补身体痛苦，要让这种人吸取教训，只有法律的惩罚！”
　　姚龙成扭头看看季明轩，尴尬笑笑没有说话。
　　季明轩沉吟片刻说：“是这样，今天我来有两个目的，一是看看小洛，二呢，正好你们夫妻都在，我也直言不讳，就是受人之托来调解此事……”他停顿一下，看看洛志伟和欧阳若岫的表情。
　　“我是这样考虑的，首先，听到这件事后，我第一反应就是非常气愤，对于这种野蛮的行径必须严加惩处，所以我十分理解你们夫妻的心情，是可忍孰不可忍嘛！当然，这也是从感情角度出发，而我们处理事情却又不能仅凭感情，更多的还是要靠理性，就拿这件事来说，解决的途径不仅有诉诸法律，也有很大的调解空间，毕竟，我们都生活在具体的现实之中，也都可能受委屈，倘若事事都要遂自己心愿也不可能，所以就有了隐忍，我看小洛在读孔子的书，这很好，其实儒家就很讲究隐忍的，也提倡和为贵，这也和我们现在建设和谐社会有契合，当然，我说这些不是提倡容忍，我是说，只要能更为和谐地解决问题，就没必要走极端的路径。”
　　姚龙成和洛志伟笑着侧耳倾听，也在不停点头。欧阳若岫也微笑着，她承认季明轩的观点有道理，但属于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没有设身处地的感受，更多的倒是冠冕堂皇。只是，她不能反驳，从哪个角度都不能反驳。
　　季明轩继续说：“其实这是你们的私事，我是不好说话的，所以，人家找到我开始我是推辞的，后来又考虑到小洛是我们的干部，我们也有责任帮助他更好地处理这件事，尽快了结此事，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之中，毕竟，小洛这个副总经理还没上任呢，路还很长，没必要在一个坎上过不去！对不对？对方说了，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有一个希望，就是不要走法律途径，我觉得还是蛮有诚意的，这也是认错的一个表现吧，我的意见呢，就是希望能够双方和解，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仅仅是我的个人意见，既不代表组织，也不代表对方，仅供参考，至于如何处理这件事，还要你们自己拿主意，我呢，也尊重你们的选择！”
　　季明轩觉得该说的都说了，才喝了口茶水，然后看看几个人。
　　“季主任真是推心置腹，苦口婆心啊，连我这局外人都很感动，小洛，我想也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嘛，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只要他们赔偿到位，我看也就算了……”姚龙成看着洛志伟说，但最后一句话，却扭脸看欧阳若岫。他清楚，关于这件事，洛志伟肯定要听欧阳若岫的。
　　“哦，谢谢季主任从中斡旋，这也是对我的关心，我们会认真考虑的……”洛志伟边说边看欧阳若岫。
　　“真不好意思，让季主任跟着操心，”坐在床边的欧阳若岫说话了，“按理说，这件事我不应该插嘴的，不过，作为当事人和受害者的家属，我觉得也应该说几句，请两位领导不要见怪，季主任的看法确实推心置腹，让人感动，有这样的领导，我也替志伟感到欣慰，其实呢，我们也不是那种得理不让人，或者说是睚眦必报的人，既然人家认错了，也做出姿态来，还请季主任出面，这个面子的分量我们是清楚的，所以，调解解决不失为一种选择，问题是……”
　　欧阳若岫戛然而止，正在不停点头赞许的季明轩和姚龙成，都不约而同愣了一下。
　　“是这样，你们也知道，当事人不仅仅是我们，还有市教委主任沙默和市委宣传部的崔雪，他们对于这件事也是非常气愤的，即使我们同意调解，他们不同意我们也不好私自解决，所以……”
　　欧阳若岫再次戛然而止，只是，这次停顿没有任何悬念，谁都明白她没有表述的是怎样一种态度。
　　季明轩的脸色有些尴尬。欧阳若岫的表述无可挑剔，可谓面面俱到，严谨缜密。他在接受这个委托后也曾有过这方面的顾虑，觉得插手这件事不太适合，但又觉得作为当事人的领导出面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做和事佬，并不构成对任何一方的伤害。如果换了其他人，他也会拒绝。求他斡旋他的人是东辰酒店的经理、范方东的妻子金凰。
　　金凰和季明轩的妻子是要好的同学，上周日，季明轩儿子结婚在东辰酒店办了几十桌酒席，每桌一千元标准，总共四万元。办过喜事，昨天季明轩去东辰酒店送包席款，金凰只收了两万元，她把两万元塞进季明轩的皮包，说我有事求你。季明轩本想自己不出面，让自己的心腹姚龙成去做洛志伟的工作，但姚龙成告诉他这件事很棘手，涉及市里另外两个大人物，他去说服人微言轻，可能连欧阳若岫这一关都通不过。季明轩这才意识到自己接了个烫手的芋头，可又不能回头拒绝，只好硬着头皮亲自出面。
　　现在，欧阳若岫提出这个问题，确实让他无比难堪，深感自己作为一个调解人的层次委实低了些，此时进退维谷，如坐针毡。倒是姚龙成善于察言观色，见顶头上司处境困窘，便出来解围。
　　“弟妹说的不无道理！”姚龙成眯缝着眼睛说，“不过，小洛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他们也肯定要尊重你们的意见，你们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所以，季主任才会亲自过来的，另外呢，我觉得，你们如果有意调解的话，也可以和他们做些工作嘛，毕竟，最终还是你们接受赔偿的……你们看，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是的，”季明轩这才走出尴尬，松了一口气，一边在心里感激姚龙成，一边接过话说，“他们处于那个位置所持的态度，也是为了给你们出口气，这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作为具体的受害人，我想还是现实一些，息事宁人为好！”
　　欧阳若岫想了想，笑了说：“季主任特意为这件事跑一趟，也是为我们好，这么大的面子，我们会考虑的！”
　　尽管欧阳若岫对于季明轩以这种角色出现在这个情景中有些反感，但她不想过于坚持，让季明轩难堪。而且，也更不能因为此事而得罪这位丈夫上司，更何况，季明轩还曾对丈夫的进步有过提携之恩。于情于理，这个面子都是要给的。
　　洛志伟也忙不迭地说：“是的，重点考虑，一定重点考虑！”
　　刚才欧阳若岫后面那番话，让他一阵紧张，他担心就此得罪了季主任。见欧阳若岫及时把话拉回来，这才如释重负。
　　送走两个人，夫妻俩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看来，季主任这一掺和，调解这条路还真得多考虑考虑！”洛志伟心事重重说。
　　“是要考虑，可是，沙老师和廖局长那方面怎么解释，我们张得开嘴吗？”
　　“张不开也要张呀……”洛志伟一筹莫展地看着欧阳若岫说。
　　“要说你去说，我不管！”欧阳若岫把筷子一放，赌气地扭过脸去。
　　“看你，又来了，至于吗？”洛志伟急忙陪笑脸，“我们俩现在可都是正经八百的处级干部了，不能再动不动就来孩子气，显得多没层次！”
　　“狗屁处级干部！”欧阳若岫继续任性，不过，说完后又扑哧笑了。
　　晚上，欧阳若岫还是给沙默挂了个电话。叙述了季明轩过来调解的情况。她以为沙默会明确阻止和解，没想到沙默表示当然可以考虑，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让他们沉住气，暂时不要松口，等待司法鉴定出来再谈及这个问题，即使是调解，司法鉴定也是一个谈判桌上最有分量的砝码。
　　欧阳若岫这才明白，从开始沙默就有走法律途径和私下和解的两手准备，甚至不排除就是为了最终的调解。那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呢？欧阳若岫片刻之后，便悟出其中道理。
　　确实，对于这件事的结局，沙默早有思想准备。他在和廖广德的私下谈话中就已经给这个事情安排了一个结局。
　　那天晚上，两个人聚到交警支队食堂饮酒，暂时代理交警支队长工作的卞江作陪。喝酒中廖广德问沙默这件事该如何收场。沙默反问，你推测一下会是怎么个结局。廖广德想了想说百分之八十和解。沙默又问何以见得。廖广德说，依我看，即使没有方方面面的人来斡旋，单是那个洛志伟就足以用钱来驱动，还不如欧阳有原则。沙默笑了说，老兄果然洞幽察微、见微知著，我这个老弟确实如此，好在现在人们对此并无非议，只是目光短浅、过于现实而已，既然他有那个意思，我们也只能让他遂心了。廖广德说，虽然这样，也不能轻饶了那些人，至少让他们心惊胆战屁滚尿流一阵子，后半生想到此事就后怕，这也是一种法律的警示和威慑。沙默点头说，对，狠狠打压他们一阵子，我们都出出这口恶气。
　　廖广德多少对那几个人骚扰崔雪还难以释怀，不过又想到崔雪也狠狠地踹了那人一脚，心里又很解气，觉得自己这个小老婆的那种泼辣劲儿很美，便兀自惬意笑了。沙默不解，便对身边的卞江说，你们这个领导总是莫名其妙地笑，你们适应吗。卞江也笑了说，我们习惯领导的这种风格了，还真没有什么不适。沙默点点卞江说，看来你们搞公安的都一个品性，我怎么总觉得笑得有些瘆人呢。之后，三个男人开怀大笑起来。
　　第二天上午，一个粗壮的光头男人和一个少妇模样漂亮女子走进病房，男人倒还谨慎，女人却多少有些傲慢。
　　欧阳若岫和洛志伟面面相觑，他们都不知所来何人。
　　范方东做了自我介绍，并指着同来女人说，这是他的妻妹。
　　年轻女人是金家的幺妹金鹭，闲着无事在东辰酒店里消磨时间，见范方东来医院探路，便动了心思。她听说二姐夫手下几个人在音乐厅调戏两个女人，那两个女人很是窈窕美丽，这让一直自诩为足够美丽的她心生好奇和某种女人的嫉妒，便要随同前来，范方东拗不过，只好由她。范方东本想带些水果类的过来以示慰问，但又一想，显得有些低气，与他大老板的身份不太吻合，不如适当的时候丢下两万元更为气派。
　　欧阳若岫已对两人的来路有所明白，但还是礼貌地让座。不过她觉得挺奇怪，这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从进门开始，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始终是一种品评的表情，这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对陌生人的视线有一种预设的警觉和排斥，她认为这是一种不礼貌的侵犯。
　　范方东说：“我今天过来探望一下洛经理，也是来道歉的，我的几个员工太没素质，做出这种丢人的事，让洛经理受苦受惊了，还请洛经理海涵，我已经严肃地批评了他们，他们已经认错，也想来当面给洛经理赔礼道歉，不过，我觉得他们暂时还不适合过来，不过，以后会有机会的！”
　　洛志伟冷漠地说：“即使他们来，我也不会接受的，出了这种事，道歉恐怕没有什么意义吧！”说完，他看看欧阳若岫，欧阳若岫微微颔首，对他这番话表示肯定。
　　“洛经理现在这种心情，我是理解的，”范方东摸摸光亮的头顶说，“将心比心，完全可以理解嘛，其实啊，洛经理，莲城是个小地方，通过这件事我一了解，我们在很多方面都是可以联系的，譬如你们公司的姚经理，就经常去我们东辰喝酒，算是我们的老客户了，至于商贸委的季主任，也是我的老友，这不是都在一个圈里嘛，如果没有这件事，说不准哪天我们就坐在一张桌上喝酒了呢，对吧，这就是河水冲了龙王庙，哈哈，误会啊！”
　　范方东兀自笑了几声，见洛志伟和欧阳若岫没有丝毫笑意，便收住笑声，继续说：“昨晚，我委托季主任过来表达一下我们的态度，也算一块敲门砖吧，不然，我也不好贸然登门拜访……”
　　“范总，我这样称呼你对吧？”欧阳若岫打断他的话，“您来的意思是……”她不愿意听这个社会油子绕来绕去，她对这种混社会的男人历来十分反感，避而远之。
　　“哦……好，好，那我就直言不讳了……”范方东尴尬一下，马上说，“事情已经出了，我看你们还是高抬贵手，我们协商解决吧，至于赔偿嘛，你们开个价，最终还是要用钱来说话的，我范方东怎么也算是面上人，还是拿得出几个钱的！”说完，他的眼睛在洛志伟和欧阳若岫脸上来回逡巡。
　　洛志伟扭头看向窗外，没有回答，他觉得这番话不怎么受听。欧阳若岫平静地说：“范总，我们可没说跟你要钱，我们历来都是希望从法律渠道解决这件事，即使昨晚季主任过来，我们也只是说考虑考虑的……”
　　洛志伟马上不满地说：“对的，你这意思好像我们是为了讹几个钱似的……”
　　“哎，洛经理，这是现实嘛，我们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如果你们不信，那今天我放下两万，以示诚意，说实在的，这是你们，都是官场人懂规矩，换了别人我还信不着呢……”说完，范方东从皮包里抽出两叠人民币丢在茶几上。
　　“范总，请您收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呢？别说我们还没有答应和解，即使同意了，现在也不是谈赔偿的时候，你们还是先请回吧！”欧阳若岫下了逐客令。
　　“干啥呢？”一直没有说话的金鹭插了进来，“是不是有些过分，得理不让人啊，说良心话，这就够给你们面子了，还装什么呀……”
　　欧阳若岫陡然愠怒，杏眼圆睁说：“你是干什么的？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请你们出去！”她朝门扇方向伸出愤怒的手指。
　　金鹭从沙发上跳起来，还要上前理论，范方东拦住她。他一边把钱装进皮包，一边乜斜眼睛阴笑说：“你们别和她一般见识，不过，也别逼人太甚，我可是有底线的人，我是干什么的你们去打听一下，撕破脸来恐怕对谁都不好……”
　　金鹭退到门口，尖声叫道：“就是给脸不要脸！”
　　几个闻声赶过来的护士，急忙一边劝阻，一边将两人送进电梯。一进电梯，范方东瞧着怒气未消的小姨子，垂头丧气地说：“得，你非要来，到底把事情搞砸了！你哪来这么大的脾气呢？我这一切都白忙活了！”
　　娇蛮惯了的金鹭嘟囔道：“我就是看那个女的生气！”
　　范方东深知小姨子脾性，骄横野蛮，容不得别人比自己好。便恼怒地说：“是不是看人家比你美受不了了！你们这些老娘们，你和你姐去解释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范方东说的没错。金鹭还真是出于极度嫉妒的心理才和欧阳若岫吵起来的。她是家中小女，人又漂亮，从小便养成娇蛮脾性，结婚后自恃“财貌双全”，更是傲慢张扬。刚才见欧阳若岫果然貌美如花，且气质非凡，心中已有浓浓妒意，又见欧阳若岫态度矜持，言辞犀利，并没把他们当回事儿，便坐不住了，借着话茬把满腹妒意释放出来。
　　此时见范方东怨怼，自知坏了大事，便兀自嘟囔说：“能咋样，不就多花几个钱呗！”
　　范方东越听越恼，又不好跟小姨子过分发火，便扭头歪着脖子兀自憋气。
　　欧阳若岫也气得掉了眼泪，没顾忌在旁边劝慰自己的洛志伟，抓起手机就给沙默挂了电话。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一边讲述事情的经过。正在于调整干部谈话的沙默，自然听出她的愤怒和委屈，就简单结束谈话，然后告诉廖广德这件事。廖广德一听笑了说，这就是这些社会混子办事的方式，总忘不了无赖一下，或者恫吓一下，他才不会老老实实拿钱出来的，要是那样，他也不会惹事了，你放心，我保证明天这个范方东就会去赔礼求饶，对付这种人我们有的是办法。
　　当晚十时，东辰集团下属的洗浴中心、歌舞厅、游艺厅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突然全副武装的警察涌入，进行突袭检查，所有涉嫌参赌嫖娼卖淫人员一律带回市刑警支队等候调查处理，作为法人代表的范方东半夜也被传唤到市局询问。
　　范方东一时懵了，从市局出来后给一向关照他的路东区公安分局副局长刘长路挂电话，问怎么回事。刘长路说我哪里知道啊，这是市局安排的行动。范方东说，那也不能事先一点迹象也没有，怎么就专查我呢。刘长路说，我看，这是一项专门行动，就是针对你的，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吧，会不会是上次打人那件事你没处理好，你还是认栽吧，有些人你是得罪不起的，我看这就是给你个警告，要不然这个时候，早就把那些抓起来的人该送的送，该罚的罚了，你赶紧去把人保出来该花钱的地方也别心疼，你这么大的买卖应该明白轻重缓急，需要我做什么就尽管说话。
　　挂了电话，刘长路笑了笑，心里有些痛快。其实他事先知晓了这个消息，但并没有告诉范方东，他想让范方东吃点苦头。范方东一直在他的辖区内经营，也蒙他多年关照，不过最近范方东买卖大了，有些趾高气扬，不像以前那样对他毕恭毕敬。上次刘长路带几个人到东辰酒店吃饭，虽然依旧免了单，但有些勉强，而且范方东夫妇都没有过来敬酒，这种暗示性的怠慢让刘长路心有不悦。
　　范方东这才明白，这就是白天那场争吵的直接后果。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下手迅捷凶猛，毫不留情，一下子断掉了他旗下的几个买卖，这才想起沙默曾经提及自己的身家警告过自己。他清楚，把这件事摆平，还需要一笔钱，再加上替那些赌客嫖客交罚款，又要拿出十万八万，不由得在心里痛骂小姨子金鹭是个败家的女人。市局刑警队答复他，明天处理这件事。他一边处理这件突发事情，一边给金雀和乔海东挂电话。乔海东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明天尽早去找那个姓洛的，赔礼道歉，让商贸委的季主任陪你去，只要他们不发声，公安这边估计也就迎刃而解了。
　　回到家里，范方东当着金凰的面在电话里把金鹭大骂一通，骂够了，颓坐在沙发里。想了半天，跳起来又给乔海东挂电话只说了一句话：老弟啊，我明白了，钱狗屁不顶，还是当官最管用。
　　把睡眼惺忪的乔海东弄得一阵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