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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底层人生>第五十七章 悲痛地离开

第五十七章 悲痛地离开

作品名称:底层人生      作者:魏则鼎      发布时间:2020-02-23 18:48:43      字数:5436

第57章
“既然你不爱我,为何愿意嫁给我?这我就不懂了。”
“我不想嫁给我爱的人,我觉得太累。不过你放心,一旦嫁给你,我会把心慢慢给你。”
“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就愿意娶你。但恐怕我哥哥不会接受,因为他也爱你,明白吗?”
“一开始他可能接受不了,一旦形成事实,他不得不接受了,不过腹中的小孩怎么办?”梁静为难地说。
“留着啊!我不会介意的,因为这是我们黄家的骨肉,再说我也没有生育能力,正合我意。你放心,我会当儿子对待的,侄子和儿子没有多大的区别。”
梁静扑进他怀里眼泪又来了,哽咽着说:“你真好。”
这时,黄庆的手机骤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着“哥哥来电”的字样。黄庆看看梁静,又看看手机;看看手机又看看梁静,不知是接还是不接。铃声还在反复地响着还伴随着振动。黄庆犹豫再三还是接通了。
“喂,哥哥。”
“小庆,别骗我了,我知道你们现在一定在一起了,让梁静接个电话好吗?”是黄健的声音。
“哥哥,你发什么神经,别乱猜疑了,她怎么会在我这里?天大的笑话。”黄庆平静地说,没有一丝的紧张。
黄健无奈地挂断电话。在这间让他几乎窒息的小屋里,他咀嚼着思念的痛苦。手机上的MP3反复播放那首《木棉花的春天》的插曲《花开花落》,这是他们一起听过的歌,忧伤婉转的旋律在屋内回荡。他的心像泡在了盐水里,他深深地体会到思念原来是如此的痛。他抬眼看到她的行李箱还在西墙根放着,他下床穿上拖鞋来到行李箱前,他慢慢地蹲下来,轻轻地打开行李箱。里面整齐地叠放着她的四季的衣服,还有一个手提袋在最上面放着,他打开手提袋,发现一本相册和一本电话本通讯录。他翻阅着相册,里面全是一个胖男孩的照片还有她和男孩的合影,胖男孩显得精气可爱。他断定那男孩就是她儿子天寒。相册很精致,过着塑模。他放下相册,又翻那本电话通讯录,发现有孟丽的手机号。他想,梁静肯定和孟丽联系着呢,从孟丽那里也许能打听到她的消息。
他拨通了孟丽的电话。
“你好,请问你是孟丽吗?”黄健问道。
“哦,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是这样,我是梁静的男朋友,她失踪了,请问她给你联系过吗?”
“没有啊!怎么会这样啊?从走了,她一直没有给我打过电话。”对方的声音也显得很着急。
“那谢谢了,我再找找看。”黄健挂断了电话。他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了,甚至是怀疑自己马上就要疯掉了。他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奔出砖厂。开始了漫漫寻找梁静的征程。首先,他乘坐着公交车找遍了和梁静一起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没有她的身影。穿过茫茫人海,他含着泪奔跑着,逢人就问:“您见到一位长头发的女孩吗?”路人以为是一个精神异常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渐渐离他远去,像躲避瘟神似的。他从没有想过放弃,尤其是梁静曾经待过的那家服装厂,他去了很多次,他幻想她会回到那服装厂上班。但无论他去了多少次,服装厂的老板仍是一成不变地回答:“同志,那女孩再也没有回来过,来了我第一个给你打电话好吗?”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那家服装厂,又在附近许多服装厂挨家打听,那梁静还是毫无音讯,似乎永远被蒸发掉了一样。他已经两天没有正式吃一顿饭了,不是不饿而是没有胃口,他的心像被条毒蛇残忍地撕咬着,使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他万念俱灰地蹲在和她最后分别的那个山坡上,暮色降临了,月亮升起来了,星星如同闪烁的珍珠开始撒向暗蓝色的天空。远处的群山和原野在月光下像起伏不平的浪涛涌向了遥远的地平线。凄凉的北国他乡,他突然像被抛在了一个荒无人烟的沙漠里。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脸上的肌肉都已经消磨殆尽,唯有两个颧骨高高地耸立着,他怀疑自己马上就是一具“干尸”了,更担心马上就会孤独地死去。
此时的心情,他很想念亲人,很想和亲人团聚一下。在这关外,谁是自己的亲人呢,只有黄庆,他的亲弟弟。他拨通了黄庆的电话。
“弟弟,我很想和你在一起说说话,否则我就快死了。”黄健悲伤地说。
“说什么呢!你。净说鬼话。这样吧,我在‘东北人’饭馆等你,你现在就过来吧!”黄庆说。
“那好吧!”黄健说完,挂断了电话。
黄健走到“东北人”饭馆时,黄庆早已在哪里等候多时了,并点好了菜。一盘红烧牛肉,一份回锅肉;另有一份空心青菜和一份土豆丝。黄庆知道这都是哥哥爱吃的菜。另加一瓶“老村长”也是黄健爱喝的,对黄健来说这种酒平和不上头,不像“二锅头”那样烈,噙到嘴里又辣又苦,难以下咽。
黄健抱住弟弟,禁不住泪如雨下。
“好了,来吃饭吧!”黄庆把哥哥扶到座位上说。
黄健一杯酒下肚,就感觉头晕目眩了。
“你说她到底去了哪里呢?人家跟我来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失踪了,万一有什么闪失和意外,我良心上的受伤将永远也不能愈合啊。”黄健漫不经心地夹着菜说,泪水已不知不觉滑到面颊。
“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成年人了,再说她也不是第一次受这种伤害了,应该适应了。”黄庆安慰他说。
“弟弟,我拜托你帮我找找她,找不到她,我良心上永远也无法安宁。”
黄庆竟然咧嘴笑了,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说:“你不是不让我和她联系吗?”
“我没说不让你给她联系,我是不让她和你联系,好不好?都什么时候了,她生死不明,你还笑!”
“好吧!我找到她,第一个先通知你。对了,咱大大明天就从关里赶来了。”
“他来干什么?”
“我承包了一个建筑工地,我一人忙不过来,让他来搭把手。”
“什么样的工地?”
“一所二层楼的民房,大约一个月的工期。”
“到哪里去找民工呢?”
“这个不愁。劳务市场‘蹲坑’的多的是。”
“那我也辞掉砖厂,给你帮忙怎样?”
“你这文化人哪适合干这个,再说工期一到,又没有事做了,在砖厂先干着吧!抽空到人才市场看看。”
黄健给黄庆的这一次相见,并没有给他的心情带来多大的改变,回到砖厂心仍然在痛,思念仍然在蔓延,对她的担心仍在持续。在煎熬中他又度过了一个漫长的白昼和黑夜。
清晨,窗外一场绵绵的春雨从天而降,远处的原野和群山都笼罩在这场雾蒙蒙的春雨中了。屋外虽然还春寒萧瑟,屋内却温暖安适。由于下雨,朱才道的砖坯生产被迫停产,工人们都停工休息了,他们都躲在自己的寝室里,终于有了一次难得的清闲。他们有的聚在一起打扑克,有的在一块喝酒猜拳。黄健却没有心思和他们同乐,而是躲在自己的单人寝室里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咀嚼着这场情感带来的痛。回味着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尤其想起他被电焊打眼时,她对他的悉心照顾;想起在黄庆住房她说的话:“你要回天津,也给我买一张票,我也去。”;想起在服装厂她给他的信息:“对不起,有时间去看你…”;想到她追到他北京西客站,两人相拥相抱时,听到的那首歌曲《花开花落》。他的心又痛的无法自拔,为什么一个人不在身边时,就能处处想到她的好?人啊!真是琢磨不透,他越痛苦,越用手机反复播放着那首忧伤的《花开花落》。
这时,朱才道推门进来说:“黄健,你看谁来了。”谁来了,难道是梁静吗?他睁开眼睛,兴奋滴猛然坐了起来。可是不是梁静,竟然是父亲,从朱才道身后闪现出来。他突然想起黄庆说的父亲今天来的事。他下床迎接父亲,他扶着父亲坐在床上,不停地问寒问暖。尤其这个时候,能看到亲人,更给他的身心增添许多慰藉。朱才道说:“你们爷俩说话,我还有点事,要先出去了。”
黄健送走朱才道,又坐到父亲旁边,端详着父亲。他发现父亲明显地老了,小时候,父亲单手就可以托起自己整个身躯,现在那双手已经布满了老茧,手背上已是青筋裸露;父亲的头发已经败落到头顶,两鬓已经染霜,无情的皱纹已经爬满了清瘦的脸庞;一双眼睛却变得非常浑浊了。看到这些,他的心在不停地纠痛。岁月不饶人啊!历经千难万苦地父亲展眼已经到了暮年,老境却还如此的颓唐,两个儿子两个破碎的家庭,已使他心力交瘁。和父亲在一起的万千往事,如电影般地在他脑中争相闪现,此时,他觉得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
“健儿,在这里还好吧?怎么那么瘦?”黄福超也细细地瞧着儿子的面容说。
“大大,没什么,就是吃不胖。”黄健挤出一丝微笑。
黄福超和黄健说了一阵话。决定要回到黄庆那里去了,因为黄庆的工地快开工了,正在测量地基。他是赌气从关里老家来到关外的,其实给黄庆的工地帮忙也是一个借口,还是另有起因的。
七天前的一个下午,黄福超正在门口看大柱和黄婷玩耍。黄槐却对着黄福超的大门就栽树。这也欺人太甚了,也许是黄福超两个儿子家庭的破碎。那狗日的黄槐又昂头了。
“黄槐,你把树载到我门口,我怎么走路?”黄福超上前说道。
“我的地,我为什么不能栽树?”黄槐说着,也没有停下来挖树坑。
“谁说是你的地?”
黄福超边说边填黄槐挖好的树坑。黄福超填了,黄槐再挖,黄福超再填。两个六旬老人斗了一辈子了,还是在斗,尤其这场战斗简直是一场滑稽的表演。
看似滑稽,其实黄福超内心像刀绞一样的痛。想到这些他内心已经愤怒到惊涛骇浪了。他上前一脚就把挖坑的黄槐踹了有两米远。黄槐啃了一嘴泥,爬起来,哇哇叫地向黄福超扑来了。邻居们都闻声赶来了,大家嘻嘻哈哈地把架拉开。但两个老头还是来到了派出所找政府评理。
两天后,派出所说:“文革是历史的错误,那时候的一切行为和决定全部失效。”
黄福超胜利了,这说明,门口的宅地将属于自己的了,历史最终还是公正的。但善良的单爱英却买了十斤鸡蛋瞒着黄福超偷偷地给黄槐家送去了。单爱英说:“人家把宅地还给咱的了,哪能白着人家啊!”黄福超却气坏了,他放弃宅地是党和政府公平公正的决定,为什么还给他送鸡蛋!愤恨交加的黄福超在大街上不停地骂着:“谁吃我的鸡蛋,谁得不了好死…”
他很生单爱英的气。心胸本来就狭窄的黄福超,再也不想和妻子生活在一起了。他认为妻子这种行为是一种软弱和愚昧。当他接到黄庆的电话问他能能不能帮忙时,他本来是打算从此不再出外奔波的了。由于这件事,他决定再下一次关外了。
黄健送走父亲,返回屋里,一眼又看到梁静的行李箱。见屋思人,怎么也走不出思念的牢笼,无法忘记她的好,他又陷进深深的伤痛之中。一躺下来就有那种窒息的痛,坐起来还是痛,站起来还是痛,无论怎样都是痛。他中了爱情的毒,爱情有时就是一棵毒蘑菇,吃的时候很鲜美,中毒后则是撕心裂肺的痛了。
现在,他不奢望她能回到他身边,只求能知道她的下落,能平安无事就好。可是他无法知道。他毫无希望地翻阅着手机上的电话本,就两个电话号有希望知道她的下落,一是黄庆的,二是孟丽的。给黄庆打,对方永远是:“不知道,知道了就通知你。”那种一成不变的回答。他又拨通了孟丽的电话。
“孟丽,请问你有梁静的下落了吗?”他仍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没有啊!她不会有事吧!她一直没有和我联系过。”孟丽的声音很真诚。
他挂断电话,痛苦地望着窗外,春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那霏霏的雨丝夹着朦胧的烟雾,遮掩了远处的群山和原野。突然一条短信打破了一切。是黄庆发来的。
“请允许我最后叫你一声哥哥吧!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做你的弟弟了,因为我不是人。我不想再骗你了,你也别给孟丽打电话了,其实那天我就和她在一起了,以后就当你没有我这个弟弟,咱井水不犯河水。”
黄健的血液都快停止流动了,他恍惚地拨通了黄庆的电话。
“小庆,你发的信息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们断绝兄弟关系吧!我不是人,我没有资格做你的弟弟了。”黄庆的声音有些悲哀。
“小庆别这样,亲兄弟哪能割断呢!照顾好她,并且是一辈子。不许你中途不要她,不许她再受第三次伤害。祝你们幸福。”黄健说完,接着就感觉一阵眩晕,手机从他手里滑落下来,掉在地上,手机破裂了,电板崩了出来。他没有去捡手机,而是一手扶住了床帮,一手从床底下拿出了那半瓶“老村长”一饮而尽。他狠狠地把空瓶子扔到了西墙跟,空瓶子像他的心一样一起发出震耳的破碎声。他像一匹受伤的雄狮失魂落魄地冲向雨中,他踏着泥泞的土路在狂奔,他也不知道到哪里去,只想让这雨水冲刷一下这颗伤痛的心和灵魂。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和头发。这时,他想起梁静讲的,她被孟庆堂伤害后雨中奔跑的事,此时不也是在雨中奔跑吗?他觉得他的心像是一把钝了的锉刀被残忍地割开了。其中纠结着疼痛,绝望和愤怒。他的脚上粘住了许多泥巴,沉重的再也抬不起来脚了。像一只陷在沼泽中羔羊寸步难行了。他感觉软绵绵的没有一丝气力了,他只好无奈地蹲下来,泪水随着雨水滴在脚下这片北国的土地上。他脚的力气渐渐不支,终于坐在了泥水里。他索性仰面躺了下来。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全身的热量向四处散去,自己渐渐融进了一个宽大无边的黑暗之中了……

从无限的伤痛中走出来的黄健决定要离开这座让他心碎的城市了。
从关外开往关里的列车上,黄健坐在靠车窗的座位上,车速带起来夜风从敞开的车窗呼啦啦地吹进来,吹拂着他蓬乱的头发;此时,车厢内的广播里正播放着任贤齐的《再见黄鹤楼》:
等待的时间里
长沙的列车带着我离开了你
一段段的越过却不留痕迹
眼中藏着我欠你的泪滴
望着你渐渐消失的身影
挥手再见我已飞了好远
飞过了片片的油麻菜田
望着窗外越想越飞远
望着你的脸望着你的美
忘不了你那迷人的容颜
再看长江一遍再看长城一遍
再跟黄鹤楼它说再见
在你我不同的世界
像是长城已崩裂的台阶
要多少时间来连接
要多少时间来面对
歌声中,他的泪水再一次潸然而下。
经过三十多个小时的昼夜颠簸,火车停靠在银寨县火车站。黄健随着拥挤的人流出了车站,像一颗尘埃又飘回到这个曾经混迹的熟悉小城,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气息。生活啊!给他划了一个大大的圆,让他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走向桥头,一股物是人非的无限伤感顿时如潮水一样涌向了他的心头。
一位似曾相识的伙计正雕像似的坐在桥头,打发着他廉价肮脏的人生。
“伙计,有没有和尚的下落?”黄健向伙计打听道。若能找到老朋友,他的心里也许会有一丝欣慰和依托。
“他呀!”这伙计邹了邹眉头说,“摔死了,不摔死好几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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