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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黄庆的婚礼

作品名称:底层人生      作者:魏则鼎      发布时间:2020-02-22 23:52:32      字数:6061

  “啊!怎么摔死的?”
  “那天,俺在一起搭伙装一辆斯太尔挂栏大车,装完车和尚还没来得及下来,司机就猛地启动车,那和尚从五六米的车厢顶上仰了下来。狗日的司机停也没停就走了。大伙把他送到医院,诊断出脑积血,当天就死了。这事怎么处理的,我就不知道了。”
  黄健低下了头,巨大的悲痛攫住了他心,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和尚的死让他感悟了许多,原来身边的亲人朋友并不是永远存在的,她们都是匆匆的红尘过客,都在慢慢地离他而远去。此时,他脑中立刻又闪现出孙姑奶奶、黄曦,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她们了。一个人的理论生命也许会很长,但就这样一部分一部分被失去的亲人,失去的朋友,失去的情感所分割,生命所以就变得短暂了。想到这些黄健很想给母亲打个电话。
  “娘,我是你的健儿,您还好吗?”黄健听到母亲的声音后问道。
  “健儿啊!你还在东北干着活了吗?累吗?”
  “干着呢,娘,不累,我现在感到很幸福。”他说着,掏出手帕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那就好,健儿,好好干。”
  “娘,黄婷和大柱还都好吗?”
  “都很好,跟着我,你就放心的在外面干吧!”
  “娘,咱村里有没有什么新闻?”
  “哦,黄槐死了。”
  “是怎么死的?”
  “开始是,他的放高利贷的账本无故失踪了,满世界都找遍了也没找到,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最后还报了警,派出所的来了也没查出来。一个月后找着了,在老鼠洞里扒出来了,却被老鼠嚼成粉末了。这账本上还有你兄弟贷的款呢!这件事就让他蜕一层皮了。谁知道,紧接着县纪委来查他的帐来了,什么帐呢!上级不是有一项小麦补贴款吗?黄槐还是村主任,小麦的亩数由他来统计。有人举报,他虚报了很多亩数,又用村民的身份证办了信用社的折子冒领小麦补贴款二三十万。县纪委很快就查明了事实,镇政府很快免掉了他的村主任,并带调查小组来追回赃款,然后再在县人民法院提起公诉。这笔赃款呢都让他用高利贷放下去了。目前又丢了账本。可能是他心理负担重,得了脑溢血,做手术也很成功,谁知道出了院回到家,突然又复发了,没来得及送医院就不行了。”
  “娘,他这一死,是黄家坪村民的一大快啊!我兄弟也不用还他高利贷了。”
  “黄全也没了,想还也找不着人啊!”
  
  时光停留在2009年的冬季,仍在银寨县小城虚度光阴的黄健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健儿啊!你兄弟和梁静马上要在镇酒店里举行婚礼了,你当哥的要有度量要到场啊!”
  “大大,我的意见是还举办什么婚礼啊!大操大办多浪费啊!两人就这样凑合着过去呗,我还参与什么啊!这不是往我的伤疤上撒盐吗?”
  “健儿啊!开始我也是这样想,后来呢,又想你兄弟找那么多女人都没留住,感觉有愧对于他。另一个原因,是梁静的强烈要求,从梁静的角度考虑呢!她很想以隆重的方式实现她走进婚姻殿堂的愿望,当然有故意让你不舒服的成分,但你必须不能表现出来。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是她肚里的孩子也快生下来了。说那么多,就是希望你能理解。你是咱家的顶梁柱,要承受得住天大的委屈。”
  
  镇酒店里大门口,吹风机顶起来的拱门上,赫然写着“黄庆先生和梁静小姐新婚之喜”。钢琴曲《梦中的婚礼》缓缓响起,婚礼主持人新上任的村主任黄川走上舞台,用特有的童话故事的开场请出新郎:传说中,王子用深情的吻吻醒了沉睡的公主,而在同时,世界上最美的玫瑰也开满了他们生命中每一个角落。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今天的我们将一起见证一段美好的爱情,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后,我们已忘了具体的时间与地点,但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对新人的甜蜜誓约,以及幸福永伴……现在有请我们今天的王子闪亮登场!黄庆带着笑容从容地走过来,全场无声,只有音乐还在忘我的飘荡,当黄庆在全场人面前问道:梁静,你愿意嫁给我吗?的时候,世界静止了,所有的耳朵都在等待着地毯那一头的回音。“我愿意!”简单的三个字,却承载了所有的诺言,公主的微笑在这个时候换来了全场的掌声。在赞美歌的旋律下梁静踩在小天使为她撒下的花瓣上款步走向象征幸福的鲜花拱门,她身披着洁白的婚纱,头上戴着美丽的鲜花。钟声响起,然后是所有人都熟悉的结婚进行曲,公主挽着王子的手,也挽着她一生的幸福,踏着铺满幸福的花瓣走向婚姻的舞台。
  黄川继续讲道:各位来宾,各位领导,今天是公元两千零九年腊月初九,现在是北京时间八点四十八分。据擅观天象的权威人士说,此时此刻这是成婚的黄道吉日,是个非常吉祥的日子,那么今天哪我们的黄庆先生和梁静小姐怀着两颗彼此相爱的心,终于走上了这庄严神圣的婚礼圣堂!接下来请允许我向各位来宾介绍一下今天的二位新人,站在右边的这位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的这位小姐就是今天的新娘梁静小姐,向前一步走让大家来认识一下。翘首望,看新娘,美妙佳人人向往,风姿翩翩似鹤翔,有如出水芙蓉娇艳美,赛过五彩金凤凰,大眼睛高鼻梁,唇红齿白体透香,真是要说多美有多美,要说漂亮赛秋香,风流才子唐伯虎,为点秋香愁断肠,三点秋香真情在,春心拥抱入洞房,且看小伙儿有绝招,梧桐引来金凤凰。介绍完新娘我们看新郎,新郎就在新娘旁,站在新娘旁边的这位美滋滋乐颠颠的小伙子就是咱们今天的新郎黄庆先生,向前一步,让大家来认识一下,好,看新郎,也漂亮:英俊潇洒,相貌堂堂,浓眉大眼,落落大方,比阿兰德龙有魅力,比施瓦辛格体格棒。这正是,才子配佳人,织女配牛郎,花好月圆,地久天长!
  新郎新娘请听真,水有源,树有根,儿女不忘养育恩,今朝结婚成家业,尊老敬贤白发双亲,接下来是二拜高堂,父母双亲,一鞠躬,感谢养育之恩,再鞠躬,感谢抚养成人,三鞠躬,永远孝敬老人!
  好接下来是夫妻对拜,二位新人向左向右转,在咱们鞍山有这么一个风俗,夫妻对拜的时候啊谁鞠躬鞠得越深说明谁爱对方爱得越深,一鞠躬,谢谢您选择了我,再鞠躬,白头偕老,三鞠躬,永结同心!
  接下来拜见请新郎新娘向来自祖国各地四面八方大街小巷的: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各位领导、各位同事、各位亲朋、各位挚友、各位大爷大娘、大叔大婶、大哥大嫂、大姐大姐夫们深深的三鞠躬!首先是我们这边的朋友,一鞠躬,中间的朋友,再鞠躬,这边的朋友,三鞠躬!朋友们,掌声代表回敬啊!好,谢谢。
  宾客宴席上,红酒佳肴,觥筹交错。黄健坐在一个角落,只喝酒不夹菜,顿时感觉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渐渐变成了虚幻。他看到新娘新郎挨桌敬酒来到了他的桌子旁。
  “大哥,弟媳妇敬你一杯。”梁静双手举酒向黄健敬酒,声音清脆嘹亮。她雪白的婚纱下怎么也掩饰不住高高隆起的腹部。
  恍惚中,黄健起身举杯一饮而尽。黄庆也举杯说道:“哥哥……”黄健再次举杯一饮而尽,说道:“祝你俩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哥哥保重。”梁静用幽怨的眼神望了一眼黄健,一串泪水滚出眼眶,转身往下一桌敬酒。
  宾客还没有完全离去,黄健已经烂醉如泥……
  当他醒来时,发现在自家的床上,母亲正坐在床边,床上方木架子挂吊瓶,清澈的液体缓缓地滴答着,通过透明的塑料管注进他的体内。
  “健儿啊!你怎么喝那么多,都把娘吓死了。几个人才把你抬来了。”母亲说道。
  “娘,我兄弟终于成家了,我可能过于高兴了,才喝高了一点。”黄健苦笑道,“娘,你大儿子是一条困龙,在家啊,又盛不下他,只能到外面去。所以啊娘,我又该走了。” .
  
  在凄凉寂寞的夜晚,梁静坐在窗前在怅惘中,窗外天上布满了星星,一弯上弦月孤零零的悬在空中,夜风吹了过来,带着初冬的凉意。对于她来说,终于实现了她有个合法丈夫合法家的愿望。尤其,隆重的婚礼,红酒宾宴和婚纱,让她极度的虚荣心达到了狂热的高潮,但到达高潮之后紧接着就是无情的坠落,一直坠到最深最黑的地方。那就是在她马上就临产的这个月,黄庆和公公又赶回了工地,因为项目部给的工期很短,必须在春节前竣工,否则将拿不到工费。民工们还要等着拿工资呢!这意味着,生这个孩子仍然没有丈夫在身边陪伴,想到她为孟庆堂生第一个孩子时的情景,她抚着腹中这个在激烈胎动的孽种她的心再次达到了冰点。她又默默地祈祷,这个孽种模样千万别像黄健,最好能像自己。因为,农村许多闲着没事干的平辈妇女们会开一些无聊而无恶意的玩笑,偏说母亲怀中的孩子仿他大爷或者他叔叔,以此来取乐。若这孩子真的很仿黄健,该怎么办呢!
  这时,婆母领着大柱这个六岁的小家伙进来了,婆母俯身往着小家伙的脸说:“大柱,这是你妈妈,快叫妈妈。”这小家伙一脸的冷酷,绷着小嘴,眼睛里放射出冷峻的光芒,像一把利剑穿透了她的五脏六腑。
  “大柱,就是乖,快叫妈妈,快叫,这就是你妈妈。”婆母再次催促道。
  小家伙仍然一声不吭,用那锋利的眼神望着她,梁静的心一阵颤抖。她心底里对这小家伙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她对婆母说道:“娘,别就强迫他了,小孩子时间长了就自然会叫了。”
  “谁是小孩子,你是狐狸精!我要让所有的人知道你的一件事!”大柱突然大声说,声音如雷。
  “什么事啊?大柱。”梁静笑着问。
  “我告诉人家你那里有一些毛!”
  “你说什么啊?”梁静收敛了笑容说。
  “咋不让俺爸爸……”大柱狠狠地说。
  梁静惊得张开了嘴。婆母脸色阴沉下来对大柱说:“大柱不准无礼,是谁教你的变成了这样。”说着领着这小家伙走了出去。
  她面色微白,黯然神伤,孤零零地仿佛一个失了魂的美丽的空囊壳……
  镇医院里,梁静顺利生下来了一个男婴,单爱英取名为“二柱”。在孩子出生后的第七天,黄家坪村民正陆续来送鸡蛋来庆贺时却得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这消息也是黄川挨家挨户通知的,说是黄庆死了,一家出一个人来办丧事。村民们都吃惊的同时来到了黄福超家。黄福超是一路抱着骨灰盒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到家的,他把骨灰盒挂在了大门外的枣树枝上,进了院子就瘫坐在槐树下悲痛欲绝地哭起来:“我的娇儿啊!我的娇儿……”单爱英哭昏过去了几次,悲恸的哭声在院子上空回荡。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夫妻俩,想开点,再哭也没什么用了,还伤了自己的身体。
  单爱英许久才从哭声中缓过气来问丈夫:“咱儿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黄福超只说三个字,再也不说什么了。
  “那得病不会去医院啊!”单爱英又哭道。
  梁静抱着孩子跪在婆母身边说道:“娘,为了你的小孙子,你要保重身体,别过度伤心了,我会把你当亲娘永远不离开您,把你孙子养大……”
  单爱英抱住儿媳哭得更痛了……
  黄庆到底怎么死的,在黄家坪有三种版本。有人说是得急病死的,有人说是没开清民工工资被几个民工打死的,还有的说黄庆和一个有妇之夫偷情被对方男人打死的。具体是哪种版本,除了黄福超没有人知道。
  
  坟墓上,暮鸦声声,衰草摇曳,彻骨的寒风肆意的撕扯着萧条的枯黄的白杨枝叶;阴霾的天空,开始飘落冰冷的雪花。黄健伫立在坟前,和黄庆有关的万千往事在他的脑海里翻腾。人生是什么?人生是一场梦吗?
  黄健掏出手机在凛冽的寒风中给梁静发了一条短信:“今后你有什么打算?你有没有勇气冲破世俗的眼光与我破镜重圆?黄健。”
  短信很快就回复了:“对不起,破镜是不能重圆的。如果你应该说我错的话,那就是我不该走进你的生活。不是有勇气没有勇气的问题,而是我连和你在一起资格也没有了。”
  “那你就这样孤儿寡母的过下去吗?”
  “不是,在宝宝会吃粮饭的时候,我还要离开,选择漂泊。希望你多看看宝宝,他是你的孩子你是知道的。”
  
  黄健仍旧像一条孤零的野魂,飘荡在色欲暗涌的银寨县小城,游离在柳桃和欧阳利两个女人之间,偶尔也会去张贵娟那里坐坐。他也开始到网吧去打着两块一小时的暴力和满足,用游戏里的繁华虚无来诠释着他要的虚荣,逃避着一时的现实残酷。岁月就是一把杀猪刀,杀掉了多少繁星璀璨,花前月下的美好时光。年轮的增长却没带动心智的多少增长。
  银寨县小城转眼又是一个沉闷的夏夜,无月的夜空影绰绰,充满了一种山雨欲来的躁动和不安,好像有鬼鬼祟祟的身影蛰伏着蠢蠢欲动。黄健同往日一样从网吧里出来,感觉肚子十分空,脑袋沉沉的晕晕地蹒跚在通往桥头的坎坷街道上。突然,口袋的手机伴随着震动响了起来,他有气无力地掏出来按了接听键,话筒里传出来母亲的低啜声:“健儿啊!你快回来吧!你大大被查出了肺癌晚期,医生说撑到年底是一大关。你兄弟和你妹妹都没有了,就你自己了。你最好回来陪陪你大大吧!否则就没有多少机会了,对了医生说不要告诉你大大本人病情,你千万别让他知道。我现在也是避着他给你打的电话。”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啊!黄健挂掉电话顿时石化了,满脑子都是这句经典的古语。原来亲人之间的缘分是如此的短暂。他失魂落魄地赶回家,他决定陪父亲走完这短暂的夕阳人生。
  父亲坐在院子的槐树下已经病入膏肓,当年那个高大粗壮的汉子,如今已经变成一位瘦骨嶙峋而且眉毛、睫毛以及胡须头发全白的沧桑老人。他的胳膊上暴露着像豆角似的青筋,像多年的老树根;他的眼神空洞而浑浊而且噙着泪水。父亲见到儿子归来,急忙起身迎接但引来一串长长的咳嗽,他那苍老的脸庞立即变成了紫茄子。父亲许久才平静下来紧紧地抓住黄健的手说道:“健儿啊!哪儿也别去了,好好的陪陪我吧!就剩下你自己了。你娘还要伺候黄婷和大柱二柱忙得没有头绪。”
  “行,大大。我哪儿也不去了,一定好好的陪陪你。小时候最爱听你讲故事,我现在还想听。”黄健以最近的距离坐在了父亲的身边,他好像又回到了在爸爸呵护下的童年时代。
  “健儿啊!故事给你讲不了了。我这病啊可能好不了了。你娘带我在城里大医院里也验血了,也做什么CT了,反正全身都检查了就是查不出来啥病。你不知道我一夜难受的,像进鬼门关似的。”
  “大大,明天我带你再换一家医院查查,会看好的,您不要担心,现在医学水平那么高。”黄健强忍住泪不流出眼眶说道。
  “健儿啊!我现在才感悟到:人世间啊!到头来就是一场大梦,当梦醒了,人间的什么荣华富贵,名誉和利益等等都不过是过目烟云,什么也带不走。”
  “大大,本来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要看淡些。”
  
  两个月后的一个傍晚,如血的夕阳透过后院的老槐树洒下来,形成无数条金色的光柱,孤独的,瘦长的落在一把古老的椅子上,椅子上躺着满头银丝的黄福超,老人已经处于人世间的弥留之际!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黄健抚着父亲体温尽失而依然柔软的手,他默念:大大,您起身奔往另一个世界之际,请回眸一顾,听儿一言,谢谢您从父爱醴泉赐儿的点点滴滴幸福水!
  “健儿啊……”老父亲的声音已经微弱到最低点,黄健只好把耳朵贴近他嘴旁。
  “健儿,现在我眼前就你自己了,可惜啊咱爷俩的缘分可能快到了,昨夜啊,昨夜我在梦中又见到了那个白胡子老人,就是在生你时梦到的那个,他说我没有改造好那条困龙,让我回天给龙王一个交代,你说到了那里我怎么说啊……”
  “大大……”黄健已经泪如雨下。
  “健儿啊!你是一条困龙以后的路可能会更坎坷,希望你一定要走好,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拿出勇气去面对,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要奢望任何人对你提供经济上的帮助,钱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够用的,要靠自己;还有啊,要控制欲望,干出一番事业来!”
  “大大,我知道,知道的!”黄健看着父亲渐渐合拢的眼睛,他发出一声呼天抢地的哭声……
  
  眼前一片洁白,云非云,雾非雾,似涌烟,似团絮。父亲飘飘地立于氤氲中,他,不是近年的满头银丝,不是近日的病骨支床,他,满头青丝,高大伟岸,若喜若悲。黄健忍不住喊了一声:“大大……-”
  猛然精寤,才知父亲已经辞世半年了,自己还在银寨县小城的客店里,此时但见窗外云晦云暗,弯月斜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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