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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悬疑武幻>天下孤岛>第二十章 竟是谁家之天下(上)

第二十章 竟是谁家之天下(上)

作品名称:天下孤岛      作者:柳樟      发布时间:2020-02-22 09:12:21      字数:12506

  秋意阑珊,天候转凉了。更感凉意的,怕是雄踞一方的祁连宗。尤那蓟都宗主、邺城大巴司、洛邑二巴司,作势多年,竟听闻本已支离破散的汉方武林,胆敢在自己眼皮底下搞什么大祭,这岂不是公然藐视我天赐祁连的存在吗!还有比这更打脸要命的事吗!要让他们弄成了,这等挫伤可远比往身上捅一刀还痛楚!还好各国国主已陆续应允武林之事武林办;且前头已将阴山宗压服,省得那帮娘们横插一杠子。这事祁连宗已是当仁不让、箭在弦上,干成了,扬威天下;干不好,恐怕也要步阴山宗后尘流落山野了,决绝马虎不得。也就不剩多少时日了,就等那帮乌合之众一到,落入我虎牢大网中,一网打尽、一锅端掉,哼哼!
  正紧急各方调度,又闻邺城封王大将军佘悯因往年吃了不少南朝武林的亏,仍极力主张北朝诸国联合发兵一举剿灭,火烧眉毛之际,还四处鼓动,极是可恶。看来,不教训教训这条胡家养的汉犬,非但对外难定大事,在内也会动摇主心民心。邺城大巴司传话洛邑老二,这小子深得老国主宠信,仗着打了几场硬头胜仗,兵势早已坐大,新国主一时奈何他不得。自己近在咫尺,不好动静闹大了,希望他能出手,让这厮稍稍闭嘴安坐,别坏了祁连宗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二巴司历来大度耿爽,得信立即带人火速前往,越早解决这条屡驯不服的汉狼越好。
  快马加鞭,双日即至,未进门就听里边在嚷:“废材!多少遍了!还……”边入边笑道,“老大文武双修、一支独秀,谁在你眼里、手下不是废材!”大巴司闻声迎来,两下对了几掌,也笑道:“老二是个良才!”二巴司道一声“过奖!”便要去会那厮。老大让他先别急,那小子这几年功夫颇是见长,且投鼠忌器,必要用到你老二的独门功夫,还需慎重才是。二巴司咧嘴笑言老大是不是过虑了,以前又不是没会过他,像是有点那什么地门功夫,咱这路子跟他不一样,拿下那等身手的还是不在话下。
  老大仍劝此一时彼一时,小心为好,关键只是教训一下,新国主不发话,下不得死手,人家现在可掌着大权。老二嘿嘿笑:“那到底打不打啊,不打我趁早回去,虎牢那边还多少要安顿的!”大巴司这才点头让人带他们去一个地方。边送边反复告诫攻心为上,不要乱了方寸,坏了大事。“难怪都说你像汉人,越来越阳消阴长,婆婆妈妈,哈哈哈!”老二又笑道。“呸!”老大啐一口,“对付汉人不用脑子,有你们吃亏那天!”扭头进屋。“老鬼!”二巴司轻哼一声,“谁不动脑子!”跨马带人跟着领路的,不顾劳顿,气昂昂往前进发。
  不紧不慢跑了六七里地的样子,见前边像是出了什么乱子,吆来喝去的围了一圈,带路的就要拐道错开。“躲什么躲!”二巴司不屑道,“跟阴老大学得都像缩头汉人样!”直冲冲往前去,其余人等无奈只得跟着。到了一瞧,大概只是两伙泼皮抢地盘打架而已。老二怒瞬而起,跳下马来,抢一步伸手拽出两个领头的,“啪啪”各扇一个耳光:“咋跟汉人一个熊样,就好个窝里斗!赏你个耳刮子长长记性!”
  两泼皮冷不丁被个老不死的当众打脸,刹那间哪里放得下面皮,听得进理论,登时急头白脸破口大骂;嘶吼着把手下全数招来,双方恩怨先放一边,先一块把这老胡子收拾一顿再说。见那老头也就带了四五个人,这边合起来二三十个,况在自家地盘,让人家丢耳刮子,往后在这市面上还怎么混!于是都卯足了劲,操起家伙把老头死死围住,外加几个把带来的人隔开。带路的和随从倒也实在,不下马不动手,眼巴巴的瞅着圈内,像是跟自家毫无关系一般。泼皮见这架势,甚是窃喜,要么跟了几个脓包,要么这老儿就是个无赖疯癫醉胡,谁都烦,惹事了也没人管他,那就让爷爷们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咋跟胡子大爷抬活!
  两声令下,乒呤乓啷的好一顿拳头招呼上去。到底寡不敌众,刚才还拉个臭脸教训人的红胡子老头在群殴之下,立马趴窝了,捂着脸跪地上嚎啕大哭。泼皮们哈哈大笑,上去几个又踹两脚,仍不解恨,有个拖把长刀的顺势扬起就要往老儿屁股上猛拍。这一把下去,这干巴老头岂不得像蛤蟆一样滚爬出溜到那高坎土沟里去了啊!众人绷脸咧嘴就等着“啪”那一下,解气又招笑。那刀说下就下,“啪”一声脆响也结实听着了。“哈”的一声笑到半截,硬是生生咽了回去。打是打了,响也响了,可跟想得不太一样啊,那老头光是耸了一下腰,四脚却纹丝不动啊,只是哭得更厉害了。见这模样,还挺扛打,听那声气,像小孩挨揍一般,不由得“哄”一声把余下的笑意都泄出来了。
  这边还没笑完,那马上陡然一个跟斗栽下来俩,啃了满满两口土,显是吓破胆了。群泼皮又是哄然大笑,只是还没合嘴,那两倒霉鬼竟像一片叶子被风吹起一样,直挺挺立起,木然挥刀杀将而来。泼皮们猝不及防,仓促应战,离得近的几个哪来得及,急退格挡之下已被砍了数刀,虽非致命,却刀刀见骨,狠辣凶残,中者倒地哀嚎。两个头赶紧喊几个背长刀的上前往死里砍!那三四个泼皮战战兢兢就远挥刃,还没到近前,已被抢到中间,手起刀落,长砍刀被咔咔拦腰斩断,连忙丢下木柄仓惶逃窜。本是乌合之众,哪里有心恋战,见势不对,马上要作鸟兽散。没蹽几步,耳廓砰然震来一声怒吼:“滚回来!”这是不肯放过的节奏啊!腿肚子抽筋抖索着停下往回趁趁,那趴地老头不知啥时盘腿坐下了,眼放寒光,逼得众泼皮不敢不过去。
  两小头头赶快冲前跪地求饶,又被啪啪扇了两个耳光,火辣辣的疼:“站起来!”无奈何起立勾头。只听那老儿支使随从治伤后,厉声喝问:“知道老子为什么哭嘛?”泼皮头茫然摇头。“老子是哭胡人这项远不如汉人,不懂得尊老,连胡子就变白了的也下得去手往死里打!”老头气闷斥道。离得最近那个却仍摇头:“咱胡人历来就敬重青壮鄙视老弱,那个改不了!”二巴司一怔,不怒反笑:“臭羔子!顶老子没话说,有种!跟我走!”泼皮头不肯,老头眼一瞪:“谁告诉你老的就弱啦!老子比你个青羔子强百倍,让你走就走!”泼皮无语也无奈,连随扈都那么厉害,看样子不走是不行了,让手下把自己的马牵过来,暂且跟着这死老头先去一段再说!
  边走边打听他们要去哪,旁边只含含糊糊说去漳水边上太行山,那不等于白说。泼皮仗着地形熟,看他们信马闲步向前,估摸着是地界不熟,便主动要带路,发觉没人理他,十分无趣,耷拉个脑袋,无精打采的样子。诶,哪像是有点动静,刚捕捉到几个蹄子声,立马竖起耳朵精神起来,等近了一打眼,更是哈哈大笑起来。原来碰到个汉人,那家伙可不一般,岁数不大,功夫不赖,还诙谐得很。平日就爱跟街头晃悠的厮混在一块,好吹善侃,偶尔还能在府里甚至宫里搭上话,有他在不但热闹,还能成事,是个上下左右胡汉贯通的油滑人物。瞧那急匆匆的样,跟往日闲头无脑的判若云泥,泼皮越看越发笑,反正没人理他,待那家伙靠近了,猛地一响鞭:“牛皮客!哪里去!”
  来人姓牛,本名二虎,只是时间长了外人只记绰号不记名,听到有人唤他,拉住缰绳,抬头一看,也哈哈乐起来:“长鼻子!”见夹在中间走着,前后有不认得的,随意问道:“你搞嘛子鬼?交了新的忘了旧的,啥好玩的不把我带上!”长鼻子有苦难言:“好玩得很,要不你也去吧!”二虎那是撇脱人,说跟那还真就要凑近来。前面老家伙一扭头,后边有个就来拦住:“你去不得!”牛皮客不当回事:“长鼻子进馆子逛窑子我都去得,还有啥新鲜的我去不得?你们不是要去吃野餐吧!哈哈!”赖着皮要跟着,前头立刻折回来一个,抽刀喝道:“认得这个么!来吧!好玩!”
  牛二虎一看:“哦哟,是大府里的,不好玩,不好玩,玩不起。”冲长鼻子笑,“口味高了啊,你陪着好好玩去吧!”泼皮扯嗓子干笑两声,想跟着他一块溜。刚偏一点,被带路的一瞪,只好乖乖的调正马头。牛皮客嬉笑着夸抽刀胡子的马:“长鼻子的马不行,歪瓜裂枣,不听话。还你这匹好,膘肥体壮,好畜生!”羡慕地俯身在大马额头上拍拍捋捋,转身一扯缰绳,打个呼哨,绝尘而去。
  路上再没啥大动静了,一行仍沉闷地往前慢跑。带路的倒是请示二巴司能否快点,老头十分恼火:“老子还上杆子奔他去啊!”没办法,只好踏青赏花般往前去。
  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城外弯弯绕绕、时跑时走,到了河边进了山,这都快到午间了,也没见想找的人,引路人心里也突突,说是今天出来田猎了,难道拖时间长,人家回去了?另一个同伴觉得不会,他哪次不到向晚擦黑才舍得回的?到这儿长鼻子才明白他们要找谁了,原来是寻“啥”将军来了。顿时来了兴致,早想交接,苦于投报无门,这好机会来了,又自告奋勇要带路。大巴司派出的两人转悠半天,一无所获,正陷窘境,巴不得有人接手呢,何况还是老头自己挑来的。于是做个顺水人情,让他领着摸索。要说这长鼻子不愧是打小混世面的,对这山川雨林什么的十分熟稔,特意把大家从马上请下来,牵着走。
  二巴司见这皮小子还有点小本事,越发喜欢,说出去要教他点管用的拳脚。那泼皮嘴上轻佻,不明深浅,大言不惭的说邺城街头自己那两下子还够用,搞厉害了祁连宗要么收了他,要么废了他,得不偿失,现在这样自在多好!老头呵呵一笑,问邺城祁连宗偌个霸道啊?长鼻子笑道:“看你们是外地来的,也仰慕‘啥’将军,我就跟你说句实话,这里的祁连宗阴得很,见不得别人好。你功夫好,千万别露,别着了他们的道。”老儿谢他提醒得好,也劝说有话还要把把门。泼皮说你怕祁连宗的人听到啊?老子,哦,我才不怕!二巴司笑言你胆子不小呢!泼皮不以为然:“‘啥’将军也看不惯祁连宗,给我们撑着腰,怕他呢!”巴司一惊:“他是个汉将,你这么亲他?”长鼻子不解道:“老国主的养子也算汉将?不喜欢,那你们过来找他作甚?!”老头啊啊两声,又东拉西扯的聊起别的去了。
  顺着前边的人行老印子往里去,有匹马不意间“昂昂”叫唤两声,猛的打了个大喷嚏后,竟奋蹄蹦起来,把主人愣牵拖着往前挣。这马咋了?一看是带路的狄伯支,二巴司喝令管好畜生,不得误事!老狄也十分懊恼,这青骓是自己累功所得,久于战地,从未临阵受惊,今儿个是咋的啦?生拽不住,同伴过来仍不行,没几下就被拉扯到前头去了。二巴司哂道:“老大训得没错,养了一帮废材!”不再理会,让长鼻子快快寻路。
  果然日常走狗斗马惯了的,嗅觉就是灵敏,东钻西钻过了一片密林,里面竟出现了一块蒿草丰茂的小盆地,哈哈大乐道:“老倌,瞧瞧,他们来过这里!”巴司问:“你确定?”泼皮笑道:“那还用说!大部人马围猎,都把猎物往这边赶,再搭弓放箭,不行还有陷阱大坑什么的,瞧那边压倒那片。喔唷,我滴个娘!大家伙不少!”巴司点点头,正说着,一旁有随从大喊起来。原来侧对面见青骓把狄伯支他们硬拉到草地里来了,叫他们过来,哪听得到,还一个劲地往盆底去。见那狼狈样,几个人摇头大笑。管他听到听不到,长鼻子幸灾乐祸地伸长脖子扯着嗓子提醒道:“诶——别往里去啦!掉坑里就埋那吧!”边喊边乐。二巴司闻言一敲他脑袋:“跟他们有仇啊!”
  泼皮一跳躲开呸道:“这俩熊玩意儿,打上路就没正眼瞧过老子!死了拉倒!”巴司一愣:“哈,老大府上的嘛!”话未落地,就听一声嘶鸣,远处人马俱没。“不好!”巴司带人要冲过去。“老倌老倌!”长鼻子急劝,“进不得!”老倌怒喝:“你!看好马!”带人一跃飞踏而去,眨眼间就去了十多丈。“老天!”泼皮心突突着,“这老倌厉害啊,比那保镖还强,方才瞧那哭哭啼啼样,小瞧他了!”又一凛:“莫不是祁连宗的大佬?”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溜,又怕得罪不起,只好收回提起的前脚,纠结着在那守马张望。
  老半天没见影,日头过午了,才见远处像是有人费劲巴哈爬出了坑,扛着什么东西往回来。到了一瞧,原来随从肩上是狄伯支他们,已是遍体鳞伤,好在神情尚好。老倌斜睨着被甩下滚在地上的两人:“带路带路,把自己带坑里去了!”长鼻子想笑,刚鼓一下腮,见老头黑着脸,又吞回去了。没想狄伯支转头迁怒于他:“混子!那个汉人什么来头?!”“谁?汉人?”泼皮一怔,“噢,牛皮客?”“还能有谁!”“他,他咋的啦?”另一人瞪目接上,“马中毒掌了。”“那关人家什么事,关我屁事!”泼皮赖赖道。“想死!”狄伯支挣扎着要起来教训他。泼皮哪里服这个气,操起刀就要硬碰硬。
  二巴司一挥手,一波气浪涌过,直把三人憋得通不了气:“哼哼!这就是邺城胡家?!老大坐镇的地界?谁教的你们自己乱咬的!”带路的也是个倔头,气刚缓过来,便不假思索道:“宫里都这样!”“奶奶的!”老倌抬头望着远方,“还以为你们一心对付那个汉将,原来自家个儿也在斗!还把老子拉进来,早知就不来了!”继而怒道,“起来!找不到佘悯一个都不许回去!”随从只好把那俩带路的架上马,余人仍徒步穿梭,碰上不少斑羚野猪褐马鸡什么的,也没空搭理,边走边就水啃点干粮,继续让长鼻子前头探着,一点一点往里穿梭推进。
  又走了大约两三刻钟,泼皮忽然停下,扬头使劲吸气,停下转头大叫:“香!香!闻着没?”老倌斥喝:“哪来什么香!别老一惊一乍的!”泼皮笑道:“要不咋叫我长鼻子呢!你们不行!都快饿出花了还嗅不到!”拉马快行一段,后边的才找到点感觉了,果然不知从哪飘出一股肉香!真是大出口水!脚下顿像点了劲穴一般,不由得鼓足气向那奔去。
  这太行山里倒真十分养人,待爬上一个小山峰,再看下面一个小山坳,有个小水窝旁,空出来一小块平地,有十多个人正在那架火烤野味,大快朵颐呢!莫不就是“啥”将军他们?带着两个拖油瓶,小心靠近,狄伯支趴马上侧头偷看,不觉轻喊:“是他们,是他们!”底下似乎也有所警觉,起身搭弓张望。二巴司明人不做暗事,既然找着了,那就对上号去!没几下冲到篝火前,大声问佘将军何在?还有寻到这儿的?那些人也颇为惊愕。
  一个满嘴是油的老兄叫道:“佘将军?这里哪有什么蛇将军、虫将军?你们哪里来的啊?找错人了吧!”长鼻子想早点了事能吃上两口,忙堆笑追上:“找‘啥’将军,知道吧?”“就你!”那人吐出一块骨头,“也敢乱叫,配吗!”狄伯支强撑起身来,拱手一推:“大哥,我们有要事找佘将军。”“你们?”军头不带正眼瞧的,“何方神圣?报上名来!”巴司见这人如此无礼,早不爽快了,只是记着老大的交代,才压下火气:“我不管你什么佘将军、‘啥’将军,你也别管我哪来的,把他叫出来,让老夫打个照面,留几句话就走!”后面有不耐烦的,冒一句:“将军不在,你们走吧!”吃得好好的来搅局,余人纷纷嚷嚷让他们快滚,刚垂下的箭又扬了起来。
  那黄里带红杂毛老头似乎有点害怕,往后退了退,泼皮跑向一边,两个马上的没人管,暗骂着自己驱马躲开。唯独三个随从一人执小盾短戟,一人拿弯背长刀,还一人耍着柄软剑,无所畏惧的往前去。军头见来了不要命的,传令披上甲胄,就要拼个你死我活。“嗖”一声冷不丁一箭射出,那执盾的手一挺,剪支像受磁力一般,竟中途拐弯,飞向盾牌落下。“镗”的一声击中狼头盾面,萎然掉在地上。哎哟,来了硬茬!军头手一挥,又几支箭“飕飕”而来,小盾牌晃一圈,无一射过那厮。操,见了鬼了!置箭抽刃,列阵上前。
  长刀软剑从两侧齐齐袭到,阵列即刻由一变三,分头进击。那软剑一甩,像根绳子一般,缠住一把刀刃,使劲一抽,竟生生连人带刀硬拽了过来。两指一点,胳膊麻痛,再握不住,一时间被缴了械。武器被收,颜面何存,军士拼了命的要夺回来,另几个也挥刀围上,凌风杀来。软剑左卷右扫,前翻后撩,像飞蛇般钻空游击,不多时已有三人挂彩,败下阵来。剩下两人自知不敌,无奈退后,靠着一棵大黄连,与其周旋。另两组也好不到哪去,伤的伤,倒的倒,全身而退的也就五六个人了,带刀的更是不到一半。不过还好,对方没下死手,都还给留了条性命。
  架子上不知烤的什么,火舔着向外喷香。刚窝在后头的老儿这时过来了,拿刀劈下一块炙肉,连说不赖。泼皮赶过来扯下入口,同赞好吃。叫那三随从别打了,先饱餐一顿,老倌点点头,三人便朝还欲反击的军士一瞪眼,不敢再攻后,才收器慢慢回身。连那两伤员也不请自到,悄悄下马趁过来,围着火堆,你来我往,在站着坐着躺着的众目睽睽之下,好好快活饱餐了一顿。
  直到一点不剩时,那帮人才捂着肚子,心满意足地起来跺跺脚活动活动。那老儿抹抹嘴,还不忘揶揄看客们一番:“胡汉杂编,乌合之众!”拎起身边一个喝问你们那个将军在哪?军士伤重,闭眼不语。老儿一看:“嗯,是我胡人,有骨气!”走两步拉住一个像汉人的,“别以为你能保住命,不说,把你烤了!”那军士扭头偏向一边。老头红毛像炸开一般,刚要发作,坐地呻吟的军头突然发话:“你找将军干什么?”红毛放下军士,过去蹲下:“早这么客气,还用受这个罪?”军头摇头:“我们确实不知道!”
  “嗬,嗬嗬”老头笑道:“到了地下你才知道是吧?”“我们只是一组狩猎的,将军只有近卫跟着,去了哪里,不会告知我们。”“哦?那你们猎到的野物就自己吃咯?”“留下好的,近卫会来取。”“到哪取?”“一组一个地方,放下就走,什么时候取,取哪组的,一律不准问,也不知情。”“不就打个猎嘛,为何如此大费周章?搞的什么名堂?”“我们确实不知道!”“你就这一句了是吧!”老头扬起手,渐又放下:“那他啥时候回城?!”“这些天越来越晚。”“那就等着,你们,再去猎些野物来,老子就在这陪你们一块回去!”军头无奈,支楞着起来。老头在他身上随便拍拍,顿觉畅快灵便很多,便动身招呼还能出猎的,整队挂箭出征了。
  看来还能享受一顿,泼皮实在高兴,这一趟没白来。还主动要带三个随从去弄柴火,老头儿挥手让他们自去,找块大石头坐靠在那沉思。
  天幕渐渐拉下来,打猎的回来了,把火续上,又是炙烤一番,这回倒客气多了,都围着一块儿吃,老头也和蔼不少,顺带问问佘将军的脾气爱好跟近况。军头打哈哈说大将军豪气冲天、智勇双全,就是这几年功夫跟脾气都见长。又从容问跟汉人勾搭多吗?军士愕然,这老红胡子来找事的吧?停下啃咬,都说跟南朝汉军打了那么多仗,杀了不少汉人,怕是搭不上了吧?仇倒是结上了,这次本来要去虎牢扑杀汉家武林,若不是大巴司府从中作梗,早该出发了。
  老儿干笑两声:“哪里轮得上他去!”话音刚落,就见一条长大影子压向火架子。老倌头也不抬:“不知是信报得太慢,还是人来得太晚,坐下先整两口吧!”一语未尽,“呼”一声围坐的去了大半,冲长影来向参见。“啥人找我?哦!原来是洛邑巴司,别来无恙啊!”随影而至的是个硕壮的身形:“不远数百里翻山越岭来品一顿野味,好大兴致!”这老头原来是个巴司,祁连宗元老?泼皮惊得直起鸡皮疙瘩,细缕暗忖一路亏得没得罪他,口中顿然食之无味。如此近距见到“啥”将军,不禁仰头示敬,更觉英武。只听那老巴司笑道:“这山里野味的确不赖,要不坐下再来点?哦嗬,将军是吃腻了的。”
  “啥腻了,看巴司吃这么香,我也流口水了。”噗通一声坐下,周边又走了几个。又寒暄了几句,老红毛看天色不早了,直白相问:“你们汉人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想必将军听过吧?”对面笑道:“久闻二巴司广闻博识,你的来意,我懂。不过嘛,啥‘识时务者为俊杰’,那都老套了,有句新词不知听过没有?”“愿听指教。”“啥指教,谈不上,跟你那句对着的,叫‘不识时务者为英雄’。”老头闻言心下怒起,嘴上仍在规劝:“螳臂挡车,怕要粉身碎骨哟!”将军一拍石墩:“啥怕不怕的,就那点事,你们老大威胁不成,难道老二来了我反怕了吗?!”旁边纷纷抽刀待战。
  二巴司见事已难控,仍强忍不发:“还是那句话,大敌当前,莫伤和气。既然如此,以太阳落山为限,你我各出三人,谁胜就听谁的!”“啥?三人?哈哈。”将军笑道,“不是四人吗?”“什,什么四人?”老头吃惊。“‘一气化三清’,歪学歪用,一人在后运筹输气,三个傀儡在前挡灾,无论输赢,都给自己留个台阶下,洛邑巴司的小把戏,当我不知道吧?”将军微哂。二巴司摇头:“我当常胜将军专于军务,没想到,对我等一介武夫也用心颇深呐。”佘悯摆摆手:“本来嘛,啥也不知道,但人家都打上门来了,总不能知己不知彼吧,这,也是军法!”
  “好!”巴司叫道,“透亮!老夫喜欢!不多说了,你出四个吧!”将军又摆手:“啥?四个?!不用不用,两个足矣!”“两——个?!”老头既怒且惊。“你不把我当汉将吗?那好,汉人讲究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个二嘛,一阴一阳。我大营中就有支双星战队,乃是一对老夫妻,号称专克不三不四的对头,一直没派上用场,恰好今天也随从田猎,听闻大酋来访,正欲一会,二巴司不会不见吧?”老倌本来脸红,这下更红了:“只要将军不嫌以众击寡就行!”“哦,那指定不会!老二比老大讲理多了!”佘悯笑道:“再说,你那四个,归根结底也就一个,一对二,你还吃亏呢,那啥咱就两清了!”巴司听言,直楞站起:“那就请吧!”
  映着晚霞余晖,一汪水洼旁,洛邑巴司倚树伫立,三个打手严阵以待,看那双星战队从何而来,有何领教。佘将军轻轻咳嗽两声,不经意间,一晃闪过两道光影,两个清瘦冷峻的老家伙就进场了。地方不大,还支着篝火,除将军仍安坐啃肉,五人之外都纷纷往外散开。这俩老东西,轻身功夫实在了得,二巴司不禁凝神提气,收拢三人,形成个往外抄的小弧形,像把钳子一般,要把这双星战队夹紧不放,聚气攻之。
  那两夫妇像是中了计,也不分开,双双冲进三人阵中。见那提刀的气势汹汹,十分不快,二话不说包抄过去,一人出掌击胸,一人出爪夺刀。正要得手,刀客稍往后一退,柔剑刷刷搅和进来,剑尖不偏不倚刺向天突、气口、人迎等喉颈大穴,双星不得不避,一闪让开,遏住使剑的,先把这个捣乱的拿下再说。地一路功夫刚性强,女星一抖手,袖中甩出一个带伸缩柄的镶金白玉环,想必极是坚韧,一挥拉长正套住软剑,向后一扯,又差点把剑柄夺过来。奇怪的是跟那刀一样,刚拽出一点就被一股大吸力给收回去了,莫不是那个老红毛在那搞鬼?一分三,三归一,打谁其实都是跟他斗,好邪门的功夫。
  男星以隔空打穴的人和千夫指手法直取剑客的期门、水分等要穴,那人似乎有所警觉,一侧身竟避过去,小盾牌及时赶上,短戟横扫下三路,双星迅即后撤。一轮下来,双方各有胜负,都没占到什么便宜。眼看红日距那山尖不过一丈高了,时不可待,老倌在树底下手舞足蹈了几下,像是伸了伸懒腰,前边仨哥们也挥舞着双臂,嗷嗷叫着攻上来。行,有两下子!双星双目余光一碰,一弹分开,男星揪住刀客,女星紧盯剑客,又是一番缠斗。盾牌左冲右突,实在不得消停。
  篝火正旺,烤架上所剩却不多了,泼皮无心观战,披着晚霞,含着口水,盯着鹿肉,好在“啥”将军不怎么吃了,手持着一块带骨的,眼里紧盯着前方。那儿仍在激斗,上百个来回后,双方仍胜负未分,刀剑盾似乎熟悉了双星的套路。一会儿分,一会儿合,把二老压在圈内,侍机出手、趁隙出击,险象环生。幸得双星身形神出鬼没,如影似魅,三人并未得到什么便宜,但要反制,却不知红毛在外搞得什么鬼,圈内气场越来越强,竟把二老气路死死封住,以致功力大减,渐渐只有招架之势,哪有还手之力。
  二巴司不发一语,望望山外,双掌加快盘旋,时不时变化不同样式,稍一间隔便往圈内推送。你来我往不下二三百招,双星心急之余,四眼一对,双掌一合,瞬而向上一闪,跃出圈外。尚在空中,另两掌往大水洼中一照,就势一挥,人没落地,早有两股水柱伴着泥石冲天而起,激旋着一股射向老倌。一股扑往三人,猫在树后的无论敌友,纷纷叫好称奇。刀剑盾目瞪口呆、避让不及,顿被水柱石子冲垮打中,翻身泱在地上滚爬,十分不堪。扑打之间,殃及火堆,泼皮极是心疼。
  “好一个‘地龙御水’加‘人见封喉’!果真是涞水双魅,杨八哥、门五妹,多年未露面,今天老子是大开眼界啊!哈哈!”洛邑巴司耸立合掌,向外一推,水柱立刻像撞上堵墙,打个弯拐向密林,所到之处,枝叶四散溅飞,把不少看客都打湿冲倒了。这边二老翩然落地,杨八哥忽然欺身前去,五妹一下没拉住,只见八哥双手十指直插老倌胸肋。巴司不明所以,后边还靠着树,仓促间也展开十指对扣,四掌相对,一震而开。
  二巴司晃了晃,杨八哥弹出一丈,怒目而视:“红毛老儿,你怎会玉蝶密卷功夫?”“密卷?什么密卷?”老倌整整衣领,“哪家没几件压箱底的,况我祁连宗巴司团历来博采众家之长,不像你们汉家武林,门户森严,藏藏掖掖,我们只有明卷,没什么密卷!”门五妹快跟过来,扶住气得发抖的八哥。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日头落山了!”在场的这才想起还有日落之约。二巴司抬头问:“佘将军,刚才一场胜负如何?”佘悯站起来,扔掉已凉了的烤肉:“你赢了,请吧!”“哈哈!”老头大笑,“将军果然豪气,待我祁连宗虎牢建功归来,一定重谢将军抬举!”“不用!不送!”佘悯悍然逐客。
  二巴司得偿所愿,也不计较,转身前仍喋喋不休:“佘将军累建大功,实为邺城栋梁,何苦招那些顽冥不化的老汉民,坏了将军名望,堕了胡家威风呢?”佘悯怒道:“啥风?劳你操心了!还想摸黑再战一场吗?!本将倒想领教领教玉剑雄风!”二巴司叹口气:“玉剑只对敌,不对己。”言出暗惊:“这条汉狼对阵从不认输,往常都死咬不放,今日咋荏痛快?”带着重重疑惑,挥手召集人马,自从原道返回了。八哥对着远影又痛骂几句后,才与五妹冲着龙悯相视而笑。
  洛京诸贤隐隐散开文祭声息,待时而发。虎牢各路好汉也悄悄八方云集,以卷叶为笛,以“曲笛”为号,遍布市井关隘,纵是大兵重地,亦欲绝处得生。距月圆夜尚有七八日的样子,大伾山上人影渐多、笛声渐盛。有一小堆人在一株大榆树下相互取笑。千里不留行识人最广,早被围在中间,晋阳子的长笛被人夺过来,硬要掰成“曲笛”。洞箫客见状连忙护住自己的家伙什,众人笑道:“谁稀罕你那根烧火棍啦?那玩意儿弯了还用得啦!哈哈!”何满子脸一热,讪讪回击:“你侬那切菜刀杠杠厉害,对付屠各奴绰绰有余,我侬个长杆子不行,只能打打地头蛇!”
  一语点醒群豪,想起这几日虽有惊,却无险。按说汉家武林在胡子眼皮底下搞荏大动静,本以为障碍重重,都预下了闯关大战的念头。没曾想一路踏来,非但诸国军方无视,北朝两宗也不见踪迹,这几日也就些地头蛇,最多算个山贼什么的,对外客云集很是不爽。各处没事挑事,早被收拾得屁滚尿流、四散乱蹿。屠各奴都哪去了?也晓得怕了?这情状倒是十分诡异。一堆人转而热议起来,以往武林各支被分离割开,势单力薄,吃了大亏。现今大家伙儿一聚起来,人多势众,在这虎牢跺一脚,洛京都能震三震,想是真的怕咱了,屠各奴也不太傻。众人碰到这一层,颇为畅意,都哈哈大笑起来。一时豪气万丈,继而又论起谁该当这个祭主来,均感叹老的老,远的远,眼近前还真挑不出几个大顶事的来。
  吵吵半天没个定论,便又顺问千里不留行见多识广,一路有发觉什么上德高人没有?铁筝哥嗓门大,猛一撩弦:“那指定有啊!”便唾沫四溅的演义出海天同啸万良夫、力拔红杉两杜子、半阴半阳牛半仙、幽怨无双柳寒月、轰然一震大地崩之类,东牵西拽、添油加醋,小半天停不下来,夏方子想拦都拦不住。那八方来会的好汉哪缺这些个噱头,早有不耐烦的吵吵打断道:“你们惯常走足,长年打转少不得几千里,见识这些不稀奇。我们过来就半个来月,几百里路,听鸣皋一带老百姓乱传,说什么新近出了个‘板凳大侠’,专挑强抢汉家女子的胡子下手,来无影去无踪,留在胡窝的汉人是拍手解气。”
  有人疑问:“搞这一行当的不少,怪道这‘板凳’啥讲头?”,又一个接过说:“先前搞事的往往一拥而上,哪次不是抢回来一个,还要撂下几个半死不活的?听说人家那大侠,自带横个长条板凳往厅堂里一坐,多少胡子都近不得身,最后都乖乖把人交出来,还得好声好气的送回去。”这等奇人怪事甚是少见难闻,一众武师一时纷纭。琵琶精见这风向要变,恐堕了千里不留行名头,不屑摆手道:“鸣皋那小地方,也没啥硬手,我们都不稀得打探,最多算个乡土小虾,哪来什么大侠!还板凳,木匠吧!哈哈!”溜一眼石木子便自顾笑起来。铁筝哥卡着正难受,顺劲又抹嘴胡侃起来,众人目光游移,不一会儿有个蹲在树上的惊呼:“瞧,瞧!嘿!怪物,活怪物!”
  唰唰的扫眼过去,可不是嘛,黄里透红一番人,宽衣高帽两髻飘,甚是好笑。四圈跟着几个扮相怪异的小番子和一众地痞,气焰不小,显是寻不是来了。打跑过地头蛇的数位好汉顿时警惕起来,攥紧拳头操起家伙什严阵以待。
  到了近前,那帮人对他们视若不见,一掠而过,直冲前去。众家和千里不留行甚是怪道不满,尾随涌进。过了几道山坎,钻进一方树林,打头的边闯边嚷:“冇日头生的混球!滚出来,快滚出来!缩头缩脑,怕死就别嚣张!快滚出来受死!”吵吵了半天,也不知道找谁,对家也没见个影。转而迁怒跟上来的好汉,一个痞子骂骂咧咧甩手扔过来个东西,琵琶精下意识一挡,砰的一声反弹回去。巧的是那厮正张嘴要看笑话,那果子般物什飞抢塞进一个黑黄牙口,痞子顿然满脸通红、手舞足蹈、呜哇乱叫。
  众人哈哈畅笑,一时没留意夏方子如梦游般漂移而去,相距快一丈时铁筝哥猛然察觉有异,千里不留行向来心神相通,同进共退,大吼一声招呼三人跟追上去,余众也操家伙围上来。先到的石木子伸手一拉,突感有股阴劲如短鞭抽过,一下刺痛缩手。那力道显非琵琶所有,再看老大眼神迷离、肢体僵硬,像是被什么邪术制住了。边让大伙拦住边往对头望去,那头倒没见什么大动静,山果已被抠出扔在地上,痞子虽怒,却只躲在后头嚷嚷。丽装番人闭目合掌,似置之度外。可怕的是,数重人墙竟挡不住夏方子一力游移,一时不像众人推他,倒像他推着众家一般,步调虽缓,力势却实沉。好汉们有禁不住火的,照其脸面啪啪就是几个耳光,仍是毫无动静。这下轮到地痞们哈哈大乐了,刚才被堵嘴的重又回到阵前,指手拍脚,含混不清地叫骂,一副大仇得报、洋洋得意样。
  正无可奈何之际,突然“嘡啷”一声巨响,不知从哪杵来一根两头箍铁的大木杖,歘一下砸在一块硬石上,金光四溅,气势生猛。双方一惊,齐望来处,早见有个铁塔般的汉子,威风凛凛的竖在那,紧把粗杖,怒目横视。群痞脚下滑颤,下意识冲后一缩,哇啦一阵又打起精神,靠近番人压着嗓子喊:“冇日头生的!就他!揍他!”那领头番汉侧耳听听,瞧瞧,才点点头,转而拂袖朝铁汉一拜。琵琶精顿然舒了一口气,停住脚,骂出声来,转而一拨弦,扭身喊道:“暮大哥,小心番鬼!”那汉子像是没听到,仍伫立不动,只是额头青筋翕动,腿脚稍在轻抖,怕要盛怒冲杀了。痞子们也不敢再点火了,反怪番子们咋还不动手。众好汉倒瞧出点门道,攥拳含掌严阵以待。
  这边暮大哥虽拉着架子,却有股大劲使不到顶的尬急。方才听童子报说山下的地痞又带外人来闹,抢上头来要痛快收拾一番,未料这次痞子带的不是北胡,倒像是西番。刚那一鞠拜,猛觉一道戾气袭来,稍一格挡,才发现那柱气像根麻绳,先把自己死死捆住,再生生往回拽。把好个大块头弄得毫无脾气,全神凝抗,不敢稍动,只能心里暗骂痞子前头还没往死里打,竟敢勾动不知哪来的鬼佬,摆浪到虎牢来动土!虽是如此,眼前这难头可得先过去。打眼跟千里不留行混在一块的武师,倒是都有两下子,但要纾难,恐是不易。
  铁汉死命硬顶,不知还能撑多久。再看那丽装番人见这汉子还真有几分蛮劲,强拉不动,也撤了势头,改从袖中取出一串黝黑的珠子,念念有词,忽而向上一甩,哗啦啦几声过后,那珠串围着正喘气的汉子绕了两圈,又哗啦啦的转回番人的手中。这是干嘛呢?不要说好汉们发蒙,群痞也不爽然,就盼着快快把对头打趴下出口恶气,这么文绉绉拜来绕去的,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不就完了!问小番子咋回事,理都不理,讨个没趣。正踌躇间,不远处陡然“噗通”一声,偌大个铁汉像是杖子没扶住,直挺挺卧扣山地上,头破血流,把后面刚跟来的童子吓得哇哇大叫痛哭。众好汉也快拢冲来,一摸不好,汉子全身冰凉,好在还有脉,气尚存,赶紧搭手架起来,把暮大哥抬到他住的不屈堂疗救去,哪管身后狂笑奚落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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