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帝王骚客之秦汉（7）——汉少帝刘辨

　　汉献帝时期，有童谣曰：
　　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唯有此中可避世。
　　这首童谣最初记载于袁弘的《后汉纪》。《乐府诗集》收入《杂歌谣辞》。其大意为：“燕国南陲，赵国北境，中间有一块如磨刀石一样大的地方，唯有此处可以避开乱世。”
　　众所周知，汉献帝时期，天下动荡，农民起义此起彼伏，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正如陶渊明的《桃花源记》里描述的，每逢乱世，人们都希望找一个“桃花源”，不奢求过多，但求保命。相传，公孙瓒就对这首童谣深信不疑，《乐府诗集》解释：“公孙瓒以为易地当之，遂徙镇焉。乃修城积谷，以待天下之变。”公孙瓒认为易州就是童谣中可以避世的所在，遂驻扎此地，结果“建安三年，袁绍攻瓒，瓒大败，缢其姊妹妻子，引火自焚。绍兵趣登台，斩之”。
　　苏轼有诗《送将官梁左藏赴莫州》感叹此段历史：
　　燕南垂，赵北际，其间不合大如砺。
　　至今父老哀公孙，烝土为城铁作门。
　　城中积谷三百万，猛士如云骄不战。
　　一朝鼓角鸣地中，帐下美人空掩面。
　　岂如千骑平时来，笑谈謦欬生风雷。
　　葛巾羽扇红尘静，投壶雅歌清燕开。
　　东方健儿虓虎样，泣涕怀思廉耻将。
　　彭城老守亦凄然，不见君家雪儿唱。
　　这里的燕南垂，赵北际，如今简称燕南赵北。当初写这首童谣的人怎么也想不到，千年过后，这里变成国家重点打造的新区——雄安新区。
　　童谣，即儿童传唱的歌谣，古人认为童谣能预示未来。因此，历史上很多有心计之人，都会编一些童谣，让孩童们传唱，以达到一定的政治目的。尤其是在战乱年代、朝代末期，童谣流传最为广泛。
　　如《三国演义》第九回中，董卓回京路上听到有童谣“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北宋末年，针对官府的卖官行为，有民谣流传：“三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又有童谣曰：翻了筒（童贯），泼了菜（蔡京），便是人间好世界。”
　　
　　当然，民谣与童谣有所区别。民谣，顾名思义，指民间传颂的歌谣。这里不再多作区别。回过头去看东汉末年这段惊心动魄的历史。
　　在宦官与外戚两大集团的长期斗争中，东汉王朝形成了政局不稳、官场腐败的局面。再加之恒帝、灵帝的荒淫无度，朝政越加黑暗，百姓怨声载道，名不聊生。终于，在汉灵帝中平元年（公元184年），在太平道的创始人张角的号召下，发起了中国历史上一场大规模的农民运动——黄巾起义。
　　由于百姓早已苦不堪言，张角运用《太平要术》中的经典，声称救民水火，高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各地纷纷揭竿响应，起义军头扎黄巾，因此被称为黄巾军，这场农民起义被称为黄巾起义。
　　虽然黄巾起义在爆发后不到一年时间便在官军的强烈镇压下瓦解，但黄巾起义深深的冲击了东汉统治政权。此后，各地百姓纷纷起义:
　　公元184年，凉州的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边章等人又起兵叛乱。
　　公元187年，渔阳郡人张纯、张举联合乌桓在幽州发动叛乱，斩杀护乌桓校尉箕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
　　这些起义军虽然规模不一，却还是让东汉政权面临着巨大的威胁。在各地农民军的打击下，东汉王朝摇摇欲坠。
　　公元189年，汉灵帝结束了他花天酒地的一生。十五岁的刘辩即位，是为东汉后少帝。
　　刘辩即位后，其母何太后临朝听政，朝政大权掌控在何太后与国舅、大将军何进手中。何进为了彻底铲除宦官“十常侍”的势力，与袁绍等人密谋。但何进一意孤行，引并州牧董卓入京勤王。不料董卓还未到京城，何进反被十常侍诱骗至宫中，惨遭杀害。
　　何进遇害后，虎贲中郎将袁术放火烧毁了南宫，追杀张让等人。张让和中常侍段硅慌忙劫持少帝刘辩和陈留王刘协半夜出逃至黄河渡口小平津（今河南省巩县西南）。正好董卓也到了京城外，遥望京城起火，打听得知少帝的去向，急忙领兵追赶。
　　相传，董卓回京勤王的士兵与少帝不期而遇，少帝被蜂拥而来的士兵吓得惊慌失措，当董卓问及事情原委时，少帝语无伦次。相反，年仅九岁的陈留王刘协却对答如流。因此，董卓不喜刘辩，在后宫后仅三天，董卓逼迫何太后下诏废少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刘协，即汉献帝。
　　董卓将少帝和陈留王迎至皇宫，从此挟天子以令天下，控制了整个朝政。公元190年，袁绍在山东召集十八路诸侯共抗董卓。董卓担心十八路诸侯立弘农王刘辩与他对抗，因此派李儒赐毒酒给刘辩。刘辩无奈，被迫喝下毒酒。临终前，刘辩与爱妻唐姬宴别，作了一首《悲歌》：
　　悲歌
　　天道易兮我何艰，弃万乘兮退守蕃。
　　逆臣见迫兮命不延，逝将去汝兮适幽玄。
　　这首诗是少帝的绝命诗，也是少帝唯一的一首诗。从诗中我们不难体会，少帝的这首《悲歌》唱出了亡国殒身之恸。相传刘辩歌毕，令唐姬起舞，姬抗袖而歌曰：
　　皇天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兮命夭摧。
　　死生异路兮从此乖，奈何茕独兮心中哀。
　　歌竟，泣下呜咽，坐者皆欷歔。王谓姬曰：“卿王者妃，势不复为吏民妻，幸自爱！从此长辞。”遂饮鸩死，此时刘辩年仅十五岁，在位不到五个月。
　　据记载，唐妃后来回到家中，其父让她改嫁，她坚决不从。汉献帝知道后，把她接回宫中，封为弘农王妃，居住在刘辩的墓陵里，一直相守到死。
　　相比汉少帝刘辨，汉献帝刘协的命运并没有好多少。在他做了31年的傀儡皇帝后，公元220年，刘协禅位于曹丕。这段历史，被后世的不同文学作品书写做无数次。在电视连续剧《新三国》，刘协继位后，派司马懿前去给献帝送行，献帝说道：
　　百尺竿头望九州，前人田土后人收。
　　后人收得休欢喜，更有收人在后头。
　　这首《投坑伎诗》本是辽国亡国后遗民所作，电视剧为剧情需要，为后期晋篡汉作伏笔才加入。不过我相信，经历了这几十年的傀儡生涯，经历了几十年的战乱。汉献帝看清了历史的兴衰，看清了朝代更替，这完全可以理解。
　　不过历史上的献帝与电视剧中不一样，并没有沉江而死。献帝禅位后，被封为山阳公。他在封地又生活了14年，公元234年，献帝逝世，享年54岁。历史上，像他这样的亡国之君，还得以善终的，确实不多。
　　据日本相关史料记载。西晋太康十年(公元289年)，汉献帝玄孙刘阿知见当时天下混乱之像已生，遂于289年率子刘都贺等男女共两千余人东渡。时值日本应神天皇在位，任命他担任朝臣，赐号为“东汉使主”，又称阿知王、阿知使主。而其后人世袭爵位，成为九州豪族。当今居住于九州的原田氏至今保存着代代相传的族谱，而且在九州福冈市立有“汉太公庙”，以表明自己为汉高祖刘邦后裔。
　　少帝的这首《悲歌》是典型的汉楚歌，曾有学者云：“汉楚歌始于项羽，终于刘辩。”汉朝是楚歌的一个重要时期，在汉朝之前，楚地一度盛行。
　　在中国文学史上，楚歌源远流长。文学史家认为“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的《沧浪歌》乃是屈原之前唯一可靠的楚地民歌。跟据孟子说孔子已经听到过，那就是在屈原生前一百多年曾经流传过。”
　　春秋战国时期是楚歌发展的一个重要时期，其中以屈原的骚体诗和诗经中的“周南”、“召南”最具代表性，形成了具有浓郁感情色彩的民间曲调。
　　到了汉朝，楚歌的辉煌时刻已经过去，然而，汉朝的人民却还是恋恋不忘那悦耳的楚歌。两汉期间，楚歌更是陈出不穷。而且从民间走入了统治阶层，深受帝王将相的喜爱。高祖的《大风歌》；武帝的《瓠子歌》、《秋风辞》、《天马歌》、《西极天马歌》、《思奉车子侯歌》；昭帝的《黄皓歌》、《淋池歌》；司马相如的《琴歌》、《美人赋》；李陵的《别歌》；刘细君的《悲愁歌》；班固的《论功歌诗》、《宝鼎诗》、《白雉诗》；灵帝刘宏的《招商歌》；徐淑的《答秦嘉诗》；仇靖的《李翕析里桥郙阁诵新诗》；蔡琰的《悲愤诗》、《胡笳十八拍》；少帝刘辩的《悲歌》等等，以及民间的许多民歌。都反映出楚歌在当时人民心中的重要地位，也能看出其在中国文学中的重要价值。
　　除了汉楚歌，汉朝诗歌以两汉乐府和东汉末年的文人五言诗成就最高。乐府诗中的《病妇行》、《饮马长城窟行》、《孔雀东南飞》、《白头吟》、《陌上桑》、《十五从军征》等等；都成为了中国文学史上不朽的篇章。乐府诗的发展孕育了五言诗，自班固的《咏史》之后，张衡的《同声歌》、秦嘉的《赠妇诗》、赵壹的《刺世疾邪诗》，以及《古诗十九首》等，代表了汉朝无言诗中的最高水平。
　　两汉过后，中国文学迈入了魏晋南北朝这个充满活力也创新的时代，诗词在这个特殊的时期也得以飞速发展，奠定了近体诗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