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小灯打开衣柜，仔细地翻看，挑出一些看起来比较新的衣服，整理好，然后又把准备好的食品干货、糖之类的和衣服一起打包。章海涛也帮忙她整理打包。每次他们不管装了多少东西，夫妻俩总觉得不够，不停地往包裹里塞东西。小灯和章海涛经过十年的辛苦，终于在前两年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一家四口不用挤在店铺的阁楼上，而且手头也宽裕了些，加上现在“形势”好一点了，她可以时不时地寄东西给恒秋老家，给在东平县的小珍，给在幸福县的小芬，每次都分成四份，给父母、哥哥、姐姐各一份。小灯知道亲人们的生活并不富裕，自己能帮多少算多少，都是自己的一点心意。
　　夫妻俩正在整理，女儿阿薇进来了，说：“爹地妈咪，你们又要寄东西回老家。”小灯说：“你也知道阿公阿嬷姨姨舅舅他们生活没我们好，我们要多帮他们。”阿薇翻了翻被挑出来的衣服，从里面抽出一件粉色的连衣裙，不高兴地说：“妈咪，这件裙子怎么也要给他们啊？我才穿过两次，我很钟意这件裙子。”小灯说：“上次我们回老家的时候，阿梅表姐很喜欢这件裙子，你不愿意给她，现在你穿过两次了，也不是新裙子了，就送给阿梅表姐吧，妈咪再给你买一件更好看的。”阿薇撅起嘴说：“不要，我就是不想给表姐。”小灯也有点生气了，从阿薇手里夺过裙子说：“不给也得给！”阿薇哭了起来：“爹地，你看妈咪，她不讲理。”章海涛边擦女儿的眼泪边安慰女儿：“阿薇乖，不要哭了，裙子就送给表姐吧，她会很开心的，她一定会写信来谢谢你，你看看，你做了一件好事，来，爹带你去吃冰淇淋。”阿薇点了点头，章海涛趁机把她带走。小灯摇摇头，继续打包。
　　
　　郑安全下班回家，儿子郑田和女儿秀玲正在做作业，小珍在忙着做菜。看到郑安全回来了，小珍说：“小灯又寄东西来了，我放在房间里还没拆开，你去打开看看是什么。”郑安全“哦”了一声，进了房间，两个孩子也跟着进去，每次在香港的小姨寄东西来，对他们来说，都像一次节日。他们满心期待地看着爸爸拿着剪刀，一下一下拆着包裹，等待里面会蹦出好吃好玩的东西。包裹完全剪开了，漂亮的衣服，花花绿绿的糖果，糖果罐上写着英文“SUGUS”，他们看不懂，他们只知道小姨每次都会寄这种好吃的糖给他们，还有一些吃的，散落在桌上。
　　郑田和秀玲兴奋地翻看着有什么，郑安全看着孩子们开心的样子，自己心里也很高兴，在眼下这个物质并不丰富，大家的日子都还不富裕的时候，小灯每次寄来东西，都像是一次及时雨，给孩子们一点盼头和快乐。他把食品干货拿到厨房让小珍过目后收好。小珍正好炒完最后一道菜，冲房间喊两个孩子出来吃饭。郑田和秀玲捧着糖果罐子出来了，嘴里还嚼着糖果。小珍说：“快把糖吃完，要吃饭了。”她从秀玲手里拿过糖果罐，收进碗橱里，说：“这糖不能不一下子吃掉，要慢慢吃，不然明天后天就没得吃了。”两个孩子点点头，看了橱子里的糖果罐一眼，坐下来吃饭。
　　
　　阿兰拆开小灯寄来的包裹，看到包裹里还有两个小包裹，小灯每次寄东西来，都会分成两份，一分给父母，一份给哥哥。阿兰叫来田俊安，让他把他的包裹拿走。
　　田俊安把包裹交给燕燕，让她拆开。田小军、田玉和田梅三个孩子跟着父亲一同进了房间，等待母亲拆开包裹。燕燕拆开了包裹，三个孩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开心地“哇”了一声，燕燕在包裹里看到一封信，交给田俊安看，田俊安看了看，从衣服里挑出一件粉红色的裙子给田梅，说：“这是给你的，上次小姨带阿薇表妹回来，你看到人家穿这件裙子，就一直想要，现在阿薇把裙子送给你了，你记得要写信谢谢她。”田梅开心地拿着裙子在身上比试，田玉羡慕地说：“阿姐，你穿完，能不能也给我穿一穿？”田梅说：“你现在才五岁，等你再大一点就给你穿。”
　　孩子们拿了属于各自的东西走了，田俊安说：“小灯每次都寄这么多东西来，怪不好意思的。”燕燕说：“那我们也寄点东西给她吧。”田俊安点点头说：“对，我们就寄点茶叶给她吧，咱们家别的东西没有，茶叶倒是有的。”燕燕听了，立刻去准备茶叶。夫妻俩准备好东西，田俊安写了信，还让田梅也写了信，谢谢阿薇。
　　
　　小芬拿着妹妹小灯寄的包裹回家，她先在厨房外瞄了一眼，看到郑林氏在忙着做饭，没注意到她，她就放心了。她不愿让郑林氏看到。每次收到妹妹的包裹，郑林氏都不高兴，冷嘲热讽她是捡人家的破烂。
　　小芬看到郑雪和郑雨在一边帮郑林氏的忙，儿子郑重在摇篮里，就冲女儿招了招手，示意她们悄悄出来。郑雪放下手中的活儿，抱起郑重，说：“奶奶，我带弟弟出去走走。”郑雨说：“姐，我跟你一起去。”两人没等奶奶反应过来，就抱上郑重走出了厨房。郑林氏正坐在灶边看火势，发现两个女孩不见了，骂了几句，又去拨灶火了。郑雪和郑雨一溜烟跑出了厨房，小芬从郑雪手里接过郑重，四人一起跑回了房间。
　　到了房间，小芬向她们晃了晃手中的包裹。郑雪高兴地说：“小姨又寄东西来了。”郑雨说：“不知道还有没有上次的那种糖。”小芬把包裹递给郑雪，让她拆开，自己抱着儿子拿了夹在包裹里的信在一旁看。
　　包裹里的东西像往常一样，有衣服、食品、糖果，还有一包黑乎乎的东西。郑雪不知道那包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就交给了小芬。小芬看了夹在包裹里的信之后，知道那是灵芝——小芬曾写信告诉小灯，自己生完郑重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小灯便寄了一包灵芝给她。小芬连忙把灵芝用一个铁罐子装好收进了五斗橱里，交代两个女孩不要跟外面的人说，给了她们一人一颗糖。两个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时，小芬发现门口有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原来是郑节站在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自从上次挨打之后，郑节便不怎么理会小芬，小芬也没在意这个五岁女孩的心里在想什么，两人很少说话。看到郑节一副冷冷的表情，小芬心里不太舒服，但她还是招呼小女儿来吃糖。郑节走到桌子边，在一堆花花绿绿的SUGUS糖果中拨了一下，挑了一颗绿色的，转身就走了。小芬望着郑节离开，“嗤”了一声，然后对郑雪和郑雨说：“不管她，我们看看有什么衣服可穿的。”两个女孩各拿了一件衣服开心地走了。小芬把剩下的东西都收进了五斗橱。
　　晚上天亮回来，小芬把小灯寄的灵芝给他看。天亮说：“这可真是好东西，你有时间就熬一点吃，多弄点，给阿母也吃吃。”小芬不高兴了：“她每次都讲我是捡破烂，我还要给她吃灵芝？”天亮皱了皱眉说：“都是一家人，你不要这么小气了，再说，阿母也一直在帮我们带孩子。”小芬说：“好了好了，这灵芝是很贵的东西，要收好，以后慢慢吃。对了，小灯也有给阿母买东西。”说着，小芬把灵芝重新放进五斗橱，又从五斗橱里拿出一块布料，对天亮抖了抖说：“你看，小灯买给阿母的布料，非常高级的，说是给阿母做几件新衣服。可是你看她每次怎么说我说小灯的？不是说我捡破烂，就是说小灯把破烂扔给我们，这么好的布这么好的衣服，还有这么好的糖，这么好的灵芝，这是破烂吗？阿母就是心眼小，生在福中不知福。”天亮说：“算了，她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你还跟她一般见识？都怪我，没有让你们过得好一点。”小芬把布料收起来，说：“你呀，就会说这些没用的。算了，过两天带阿母去街上的店里头量一下尺寸，把衣服做了。说来说去，还是我娘家人对我们好。”天亮说：“是啊是啊，你娘家对我们最好了。”小芬关上橱门，说：“谁说不是呢？你看小灯三不五时就寄这寄那的过来，你们家呢？”天亮说：“是是是，你们家好，我们家穷，没东西可寄。但是我们也出人出力啊，阿母不是来帮我们带孩子做家里的事情吗？好了好了，去吃饭吧。”小芬还想说什么，看到天亮有点不高兴了，就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和天亮一起去吃饭。
　　第二天，小芬就带郑林氏去了街上的裁缝店做了两件新衣服。郑林氏知道小灯寄来的布料都是高级的，也就不再说什么破烂之类的话，全程笑嘻嘻的。小芬也莫名地有些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