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创业KTV
作品名称:底层人生 作者:魏则鼎 发布时间:2020-02-23 12:32:39 字数:5835
黄婷已经顺利出院在家休养。假结束,晓婷也打算离开准备入校了。母亲抓住干女儿的手一直感动地流泪。
“孩子啊!你这一走啊!我这心里啊!不知道有多难受。”
“干娘,俺学校离这里很近,星期天的时候我会来看望您的,也顺便给黄婷补补英语。”晓婷说道。
黄健摆了一桌子菜给晓婷送行。除了梁静和黄贝贝大家都已到位。可是气氛有些悲凉,虽然黄婷已经康复,黄健却因为梁静的失踪而愁闷;孔荷由于黄贝贝更是满脸惆怅,似乎又老了好几岁;欧阳利痛失男友,脸色苍白,声音沙哑,显然夜里偷偷地哭过。
母亲说:“黄婷的命啊都是晓婷救的,是主赐给我的一个如此好的干女儿。”
“娘,是你求的主显灵了。”黄健说。
“我知道,工地上出了大事。咱家目前面临着经济上的困难。但相信,只要大家拧成一股绳共同想办法,总能闯过去的。”母亲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行卡接着说,“孔荷,这是平时你们给我的钱,我没花完,还有一万块。收下吧!高利贷多还一点是一点。”
孔荷感动的说:“不用,真的不用,我哪忍心要您那一万块钱啊!”
柳桃也拿出一枚银行卡给黄健说:“大哥,你给我的这十万还没动。医生说黄庆是脑组织受伤导致的失忆很难恢复,可以试着用针灸的办法,但希望不是太大。所以这个钱还是先还高利贷吧!”
黄健含泪接了过来递给了孔荷,孔荷仍在推辞。
赖禾月也拿出一枚卡来说:“这是俺家老张的赔偿款,还有20万也奉献出来。我认为孔荷姐应该把大家的钱都收下,有困难大家共同承担,压力就小了。我坚信孔荷姐和黄健会东山再起,到那时可要加倍还给大家的哦。”
孔荷扭过脸去,偷偷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黄健开车把晓婷送往学校,帮他交了学费,办妥了一切入学手续。直到晓婷住进了宿舍,黄健才乘着夜色离开了财经学院。车子开到了那个他来过无数次的黄浦江岸边,禁不住又停下了车子。透过车窗凝视着滔滔江水,他又想起了梁静,她去了哪里呢!他的心难受起来了。其实她的要求不高,仅仅需要一个让她感到安全、稳定的家而已。自己最终还是没有给她。当初在天津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期待的,她需要一段能变成婚姻的感情来拯救自己那份伤痕累累的人生。在她经历的三个男人中最终都没有能拯救了她。也许需要被拯救的只是那疲乏的身体,而给予思想中的感情,是不可能被拯救的,它要么化为灰烬,要么浴火重生。
思绪中的黄健突然看到欧阳利在远处岸边失落地踱着步,落寞的高跟鞋敲击着江岸边的青石地面,江风吹拂着她凌乱的长发。黄健把车子缓缓地开到她身边,停了下来。
“小利,你一个人在干什么呢?”黄健把玻璃摇下来往车窗外喊道。
欧阳利听到黄健的喊声,径直走了过来,拉开黄健的车门上去了。
“健哥哥,我的心真的很痛。我无法忘记他。虽然他属于我的时光很少,但如果想要忘记他,我真的做不到。我们爱得很深,我们一起憧憬了美好的未来!可是一切都随着这场事件而烟消云散。我是不是做了一个梦啊!我大概还没有从梦中醒来。”欧阳利说着便不由自主地靠在了黄健的肩膀上。
“小利,也许这就是命,就注定你俩的缘分走到了尽头。你必须从这种悲痛中走出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黄健劝道,“因为这辈子你身边的人都会离开你,没有人会陪你走完这一生的。谁都是孤零零地来最终都是孤零零地去的。这尘世间,每个人都是红尘过客。人与人的交往很多时候没有下一次,没有机会重来,没有暂停、继续。有时候错过了现在,就永远永远地没有机会了。比如梁静,现在能和她再待上一分钟的机会也没有了。”
“她毕竟还活着,起码还有希望见面,无论希望大小。可是刘允呢,是生死相隔,永远没有希望了,除非真的有轮回,有来世。”
“小利,想点别的吧!也许能转移或者淡化悲痛。”
“想什么别的?对了,健哥哥咱做一次吧!也许沉醉在那种欢愉的肉体中才能暂时忘记悲痛。”
黄健没有吱声,他默认了这种忘记悲痛的方式。
他们摇上了玻璃,他们相互赤裸了自己的灵魂。两具受伤的躯体缠绵在一起,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猛烈地冲击、翻滚。在激烈的运动中他们确实忘记了悲伤,忘记了烦恼,忘记了艰难的生存。
这种短暂的欢愉瞬间过去,紧接着又继续掉进生存的漩涡中苦痛挣扎。他再次拨打曾无数次拨打的工程部项目经理的电话,项目经理依然还是老话:“其实我比你还急,我们那么大的资金压在那里不能竣工。特别那些交了定金的买房商也在天天催。出那么大事,上级不让干啊!兄弟。”
黄健放下电话,又想起了孔荷的身上还有几十万的高利贷。还有那个植物状态的黄贝贝,还有全家老小的衣食住行。无形的压力像一把利剑架在了脖子上。很多时候,他想纵身跳向这滔滔江水中!
一夜的辗转反侧,窗帘上发亮,再次证明新的一天的到来。他决定去工地上当建筑小工了。也许只有让那种在社会最底层最繁重的劳动,才能解除他精神上的痛苦和压力。人生啊!就像漂流在跌宕起伏的浪尖上的小船。
此刻,传来了敲门声。他开门,竟是柳桃和黄庆。他们扛着行李,都身穿红色卖艺礼服。两人眼里都噙着泪水。
“您俩这是走啊?去哪里?”黄健神情慌张地问。
“大哥,我决定跟黄庆去卖唱了,挣点钱咱全家好吃饭啊!”柳桃笑道。
黄庆也傻乎乎地点头笑着,眸子里仍旧是陌生两字。这让黄健更加的感到心酸。他试着问:“小庆,咱小时候的事难道你就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
黄庆矜持地笑道:“能想起点,能想起点。”
“对不起,小桃。当大哥的又落魄了,让你俩再次受颠沛流离之苦。”黄健抑制住内心的难过叹了一口气说。
“没事大哥,你为俺已经付出了不少了。我和黄庆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回来看你和妈妈的。俺走的事没敢告诉妈妈,怕她难过流泪。大柱就交给你和妈妈了。对了,大哥。期间我俩会打听嫂子的下落,一旦有消息,俺就给你打电话。”
“谢谢你小桃,江湖险恶,小庆的身体还没好,你们俩要相互照顾,不要吵架。手机和微信都保持畅通,否则我会担心。”
“知道了,大哥我俩走了。”
“等一下我开车送你俩。”
“不用了大哥,俺又没有目的地,边走边唱,徒步行走,也许半年也走不出大上海呢。”
“想家了,想孩子了,就随时做公交车回来。”黄健最后叮嘱。
黄健茫然地站在小区大门口,望着柳桃和黄庆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此时,他禁不住仰首哽咽,城市的天空的在他眼中立即模糊起来。人生啊!到底多少离别愁恨。身边,无数温湿气流随着车辆经过,卷起城市的风光,搅动着逆光的颜色,让人看不见眼前看不见身后,看不见人的表情……
黄健迈着沉重的步子返回自己的房里,人去楼空,不禁万分伤感。此时,孔荷来了电话。
“现在在哪里?”孔荷问、
“我刚把柳桃和黄庆送走,回到房里。工地上怎样啊?”
“工地上重新开工的希望不是太大,再说工人都被算清工资走了,即使让开工也一时找不着工人啊。不过我有一项新的决定。”
“什么新的决定?”
“我打算开歌舞厅。”
“你是说承包办公区后面那个要转让的风月歌舞厅?”
“对,我已经签完了合同。”
“不会吧!这赌注太大了,一点没有经营经验,太盲目了。再说也没有那么多的资金啊!”
“我又贷了50万的高利贷。”
“共贷100万了啊!”黄健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黄健跟着孔荷来到了滨江公园,把车又停在了滨江大道上,两人都静静地坐在车座上。
孔荷指着那栋关闭了好久的大酒楼说:“就是那个,我打算重新装修一下,一楼打算装置唱歌舞台;二楼装置舞厅,三楼打算用过铝合金板分割成情侣包间。”
黄健放眼望去,见这栋酒楼外饰豪华,欧美式的建筑风格。据说,这酒楼昔日是“公仆”们公款消费的理想场所,但由于近二年中央反腐力度的加深,大批量的腐败大老虎落马,这酒楼自然就没有了生意,最后不得不关门,终于贴出了“吉楼转让”的标语。
如果把此楼改饰为“KTV”,能针对哪些消费群体呢!公仆们自然还是不敢来,只能是那些开着宝马的中产阶级们和一些企业高管。至于他们的认可度到底有多大,又何尝知道,对孔荷和黄健来说,这无不是人生的一次大赌。也许人生就像一次大赌,最精彩的时刻往往不是公布结局的那一刻,而是选择下注的那一瞬间。黄健进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想什么,健哥哥,是不是感觉我赌大了?”
黄健没有说话,嘴唇绷得紧紧的,凝视这这栋酒楼。
“健哥哥,我想好了,失败成功在此一举,如果失败了,我将卖掉房子,回黄家坪过隐居生活。但期间,你一定要帮我经营策划,黄贝贝不行了,只有靠你了。对了,健哥哥还记得咱高中毕业时,我给你的一封信吗?其中我提到了‘赌’,你一定还记得吧?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是在赌,赌我的爱情,开始我选择了你,但当我生下孩子时知道了你的肩膀上依靠的不只是我,才知道我输了,因为我不喜欢那种被别人分享爱情的生活。我只好再次去赌,我去了这座大城市和黄贝贝走到了一起。这些年,在这座城市有我和他洒下的汗水以及奋斗的足迹。如果现在让我卖掉房子还上高利贷,离开,健哥哥我做不到,我不甘心,所以我必须再赌一把。再过一些年,我们都老了,也许就永远也赌不起了。其实人生谁也不是赢家,在人世间走一遭,都要终归黄土,那时谁有多少财富也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好吧!黄庆和柳桃刚走了,我立即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返回来,让他俩负责唱歌舞台。另外欧阳利和赖禾月也全部上阵。”
黄健给柳桃打了电话,又给欧阳利和赖禾月打了电话。六人一起聚在了办公室。孔荷把开歌舞厅的计划向大家阐述了一遍。柳桃高兴地跳了起来说:“太好了,太好了,我和黄庆终于有唱歌的舞台了。”
孔荷说:“大家一定当成自己的事业来创。对了,小月的20万怎么办?是愿意入股还是退回?”
小月说:“我愿意入股。”
“那好,这山寨你算二当家的了,我任董事长,小月任副董事长。另外黄健任总经理。”孔荷说。
黄健说:“一楼的唱歌舞台方面,包括设计和装修由柳桃和黄庆负责;二楼的舞池由欧阳利负责。我负责三楼的情侣单间。需要多少资金,把报表提交上来,我和董事长先做个预算。”
孔荷说:“好的,大家都行动起来吧!有问题先请示总经理。我和小月找媒体谈广告事宜。”
转眼十天过去了,所有的装修均进入了尾声,孔荷决定五天后,也就是10月15日隆重开业。
为了吸引人气,黄健印了500张免费入场券,赠送给了各大商场。入场券上,印上了开业第一天免费跳舞,酒水免费。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待开业那一天了。
十月十四日的夜晚,黄健在半个月的劳累下,便禁不住趴在办公桌上沉沉地睡去,孔荷推门进来把一件大衣披在他的身上,黄健猛然惊醒笑道:“谢谢董事长。”
“什么董事长,这种称呼我怎么觉得有种强烈的距离感呢!”也许半个月的昼夜劳累孔荷昔日明亮的大眼睛里也隐约看到了一些血丝,红艳的唇色已白得透明,以及整个脸色都犹如一朵风雨后的梨花。
“为什么呢?”
“我还想让你叫我孔妹妹,我才觉得舒服。”
黄健的眼睛突然充满了泪水,“孔妹妹”三个字一下把他拉到了往日那些同窗的美好时光中。时光啊,永远也不会倒流。昔日的甜蜜已遥不可及,现实的悲哀却寸步不离。
“走到现在,我感觉我最失败。”黄健把头后倚在老板椅的后背上叹道。
“健哥哥,此话怎讲?”
“因为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陪我走完余下的路。”
“你说梁静能去哪里呢?”
“不知道。我这辈子啊,就注定有她这么一个人,虽然她属于我的时光很少,但如果想忘记她,可能需要用尽一生。”
“健哥哥,一起到楼下广场上散散步吧!”孔荷牵住他的手,缓缓地走出了办公室。
此刻已经是深秋的深夜了,白天的喧嚣随着夜的加深,逐渐消失殆尽,城市的月光洒满了寂静的广场。微寒的秋风夹带着城市残留的尾气迎面向他们吹来。她仍然紧紧地牵住他的手,站在他的对面,背对着月光,凝视着他的脸。他禁不住腾出手捧住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一切似乎又倒流到二十年前,建筑公司的咖啡屋,爱情的小树林……此刻,两人这般执着的心,可曾传达给彼此知道?那不悔的无怨的深情,无语的苍凉,孤独的寂寞,天有泪,烛有泪,天泪有声,烛泪有型,唯有彼此心中滑落的是点点无形的红泪。他忘我的吻着她的脖颈、耳唇、额头、鼻尖,最后把她的香舌吸进了自己的嘴里。突然,孔荷口袋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是彩铃《梦醒时分》,孔荷没有马上接听,而是让这令人心碎的歌声划破那寂静的夜空。铃声停止,又瞬间响起,孔荷不得不从忘我的激情中走出来,接听了电话,电话是黄嘉打来的。
“妈妈,你怎么还不回家啊?爸爸该翻身了,我和弟弟都翻不动。”黄嘉说。
“知道了,儿子,妈妈一会儿就回去。”孔荷说着挂了电话。骨感的现实又摆在她的面前。她再次趴在他肩膀上哽咽了。
“孔妹妹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还要开业。”
“知道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健哥哥。”
第二天,KH歌舞厅便红红火火地开业了。大门口礼炮和爆竹齐鸣,美丽的烟花在城市的上空绽放。人流从四面八方赶来,当然是为那张免费入场券来的。很快一楼的舞台下和二楼的舞池都挤满了人。黄健和孔荷坐在办公室的监控前,望着黄庆和柳桃,欧阳利和赖禾月以及另外招聘的五名服务员在忙忙碌碌地穿梭着。突然,一楼的舞台下,骚动和混乱。一个流儿流气的小青年,留着黄头发上台唱了一首什么歌曲,估计跑调了,声音十分刺耳。台下一个民工模样的中年男人,边喝啤酒边信口雌黄地说了一句:“难听死了,像石头压住了狗耳朵。”声音虽然很低,那台上的小混混还是听到了,他下来舞台便狠狠地抓住了男人的领口,毫不留情地打了两个耳光。民工男人含着泪没有反抗,只是道歉,小混混依然不善罢甘休。有人出来劝解,大概是民工男人的工友们。小混混仍然不依不饶抓住男人的领口随着拥挤的人群移动到大门口。人群中七嘴八舌,一片混乱。小混混突然松手转身从地上捡起一空啤酒瓶,人群腾空了一片空地,小混混啪的一声摔碎了啤酒瓶,地上满是碎玻璃片露着利刺。小混混骂道:“他妈的,给我跪在上面。”
那民工男人慢慢地跪在了玻璃片上,随机又俯首磕头。小混混才说了一句:“没事了。”便回到酒桌前,开始喝酒来,边喝边骂道:“他妈的,敢说老子唱得不好。”那男人慢慢地起身离开了,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音响再次响起,又有人上台唱歌。监控前的黄健对孔荷说:“一定要建立一个保安队。”
孔荷说:“可惜,现在保安不好招啊!”
这时,几个小青年手持匕首冲到了舞台下,团团围住了那个小混混就是一阵乱刺,小混混顿时倒在血泊中。小混混很快就为自己的猖狂付出了代价。
孔荷报警了,警车和救护车拉着警笛在大门口停下来。警察们紧锣密鼓地处理着发生的案件。
次日,黄健作为负责人被传到警察局做了笔录。歌舞厅在公安部门的要求下被迫停业整顿。KH歌舞厅像一只刚要起飞的雏鸟还没起飞起来就折断了双翼。
办公室里,黄健、孔荷和赖禾月三人都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一声不响,愁眉不展。厚厚的愁云笼罩在空气中,对黄健来说,面对着沉重的高利贷,他再次被生活推到了风口浪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