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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黄庆的复活

作品名称:底层人生      作者:魏则鼎      发布时间:2020-02-23 03:12:51      字数:5715

  黄健带着一颗惶恐不安的心再次飞回上海,黄贝贝和孔荷早已在机场迎接。
  “那卖唱的现在在哪里?”黄健一见到黄贝贝便问。
  “在办公室里呢!柳桃和二奶奶也在那里盘问他呢!”黄贝贝说。
  黄贝贝的车子在办公楼下停了下来,黄健下车便直冲办公室。推门只见那卖唱的正坐在一把小凳子上,神情呆滞。黄健一眼便看出是黄庆,因为他也看到了他脖子上的那块黑痣,难道世上还有如此逼真的两个人吗?
  柳桃含泪问道:“你就是黄庆,别装了你,你就是黄庆对吗?”
  “我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忘了我以前的一切事情,只记得我干爹从浑河里把我救出来到现在这些事。”卖唱的苦笑道。
  黄健说:“先别说是不是,你站起来走两步,让我看看。”
  他便站起来走了两步,母亲突然哭道:“有点瘸,不是俺庆儿是谁啊!庆儿我是您娘,你娘啊,你真的不认识了吗?我的儿,你蜕皮八重我也认得啊!你什么都是装的对吗?其实你认得娘对吗?你说认得,说啊!”
  “我真记不起来了,根据我的情况,我的家也不会在上海,应该在乡下我觉得。”他一脸茫然地答道。
  “我的儿,咱家就在乡下,咱家是黄家坪啊,你想起来了吗?这里是你哥哥买的房子。”母亲哭道。
  “做DNA鉴定。”黄健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可以配合您们做,但我没钱付。”卖唱的说。
  “不让你付钱。”黄健说。
  “这样吧!就是结果不是,我要做老太太的干儿子。”卖唱的说道。
  黄健载着母亲和卖唱的做了DNA鉴定后,三天后才能出结果,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了,漫长的等待里,全家每个人的心情都不是那么的平静。对黄健来说,孔荷的复出还没让他平复下来,接着又出现了这一宗。难道,天下的死人都他妈的再活过来吗?难道父亲和黄曦也能活过来吗?他的内心被一直复杂的情绪淹没了,他不知道现在的妻子怎么想,如果结果是黄庆,她难道还要回到黄庆的身边吗?
  梁静似乎对这件事无动于衷,她坐在床上绣十字绣,一言不语。其实她的内心也完全被打乱了,导致她一连几次扎到了自己的手。她捂住发痛的手指,心也随之在疼痛,她感觉生活在反反复复地在玩弄着她,灵魂似乎也被抽空了。突然她听到黄健问:“怎么了,静静哪里不舒服吗?”
  “哦,没有……没有啊!扎手了。”梁静慌张地答道。
  “怎么不小心啊,让我看看扎坏了没有。”黄健说着就去抓她的手。
  “没事,没事,不就扎一下吗?大惊小怪的。”
  他抓住她的手,停住了,许久问道:“静静,如果那人是黄庆,你会离开我吗?”
  “哪会啊!你以为我是畜生啊!跟这个过一段,再跟那个过一段。”梁静打起笑容说。
  “静静,不是那意思,我…我怕失去你,真的很怕……”黄健眼泪含着泪光。
  “你别瞎想了,这辈子只有你先不要我,没有我先不要你。”梁静慢慢地融进了他的怀里。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身体往她的身体上贴来,他紧紧地把她抱着用了不少力气,她在他怀里是那么的苗条,她是喜欢这种力度。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黄健开门,见是柳桃,她眼睛红红的肿了起来。显然一宿也没有睡好。她用沙哑的声音说:“大哥,嫂子。我想给您说说话。”
  梁静说:“妹妹,都是一家人就说呗,什么都可以说。”接着扶着她坐在了床上。
  “嫂子,我知道你和黄庆有过一段婚姻,如果你不在意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还爱着黄庆,是真爱,爱的撕心裂肺。当初,我配合周贵把黄庆恐吓走,我是有苦衷的,是周贵威胁的我。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我都还爱着黄庆。我忘不了他,忘不了他把我从万大国团里把我救出来后,我们一起走的路,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现在,如果真是黄庆,我怎么面对他啊!毕竟我落入风尘那么多年,我想是个男人都不会接受我的过去的,我现在很痛苦,嫂子。”柳桃激动地说着,便趴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梁静急忙劝她说:“妹妹,别想那么多,是不是黄庆还不确定呢!再说确定了,黄庆不是失忆了吗?你们可以从头开始啊!”
  柳桃很久才停止了哭泣说:“大哥,嫂子到时候你俩多把他和我捏合捏合,我忘不了你俩的。”
  黄健说:“你放心吧!我会做到的,咱是合作共赢的!”
  “什么意思?”柳桃不解地问。
  “不捏合你我还怕失去梁静呢!”黄健笑道。
  梁静狠狠地在他背上锤了一下说道:“闭上你死嘴,在说什么呢!”
  
  鉴定结果还是出来了,一切都是在人的预料之中,他的DNA位点的等位基因,与母亲相同,完全可以断定是母子关系。母亲把儿子抱里怀里失声痛哭,在场的所有人都流下了泪。柳桃上前抓黄庆的手说道:“庆,我是柳桃,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黄庆微微地笑着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样子。
  “庆,你记不起来不要紧,咱到医院去看,看不好,咱就从头开始,好吗?”柳桃不停地晃着黄庆的手激动地说。
  这时,大柱也过来了,单爱英说:“大柱,这是你爸爸,快叫爸爸。”
  大柱问奶奶:“奶奶,我爸爸不是死了吗?他的坟子还在北地里呢!”
  “没有,你爸爸没死,一定是你爷爷搞错了。”
  大柱看了黄庆很久,才将信将疑地叫了一声:“爸爸你怎么又活了?”
  黄庆抓住大柱的手说道:“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他努力在大脑里搜索这个小男孩的影子很久,仍没有任何痕迹,他痛苦地捂住脑袋蹲了下来。
  母亲擦干眼泪说:“健儿,今天你兄弟回来了,是件大喜事,这一下子让我多活十年也不行。给酒店打个电话订一桌好菜,庆祝一下,在场的人都坐下来。”
  黄健在门口打电话,大家都坐下来。从母亲往右依次坐下来,黄庆、黄贝贝、孔荷、梁静、柳桃、欧阳利、黄婷、大柱、二柱。另外还有黄贝贝和孔荷生的两个男孩黄嘉、黄乐,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共13口人。
  酒店人员很快上了酒菜,母亲举杯说道:“为庆祝我二儿子回来,大家连干三杯,孩子们饮料代替。”大家站起来碰杯,没有人说话,唯有酒杯的碰撞声。
  夜幕降临饭局结束后,在柳桃的强烈要求下,黄庆从员工宿舍搬了过来,和柳桃住在了一起,同时还有孩子大柱。三口人似乎已经经历了一个生死轮回又从新走到了一起。尤其是已经失忆的黄庆似乎已经喝了孟婆熬的“迷魂汤”,把往事已经刷新的干干净净,从好的方面想,这样也好,可能会减少黄庆许多不必要的感情痛苦。他茫然地坐在床上,看着这像从天上突然掉下来的孩子老婆,他根本无法相信眼前的现实。
  黄健下楼打算一人去静一静来释放一下命运给他的压力。他一步步地地向下走着,却越走越沉重,他有些窒息有些失控。走到自己车子的车门前,他低头摸索着口袋,却已经没有一支烟供他燃烧掉惆怅,缝补他破裂的灵魂。他终于拿出车钥匙打开车门钻进了自己的车子里。他连自己也不知道去哪里,只好再次开往滨江公园方向。他把车子停在滨江大道上想打开音乐,但阻止自己了,他不想让那些旋律让自己更伤感。这些年,他好似一直在艰难地越过那一道道被现实所创造出来的围墙,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却总在越过一道墙后,发现还有更高的生活围墙,于是他在渐渐地乏力后收获了太多的无奈和忧伤……
  黄健下来自己的车子,再次走在江岸上,徐徐的江风迎面吹来,他有些眩晕,在眩晕中隐隐感到风吹来的彻骨寒意。同时心在瞬间也被刺透,然后那后知后觉的痛苦挡也挡不住地将他淹没了。
  对着江面,他再次点燃了一支烟,然后失神地看着江面上晃荡的城市灯影。他突然埋怨这人生就这么丧心病狂地给自己制造这各种各样的意外。此时他口袋里手机响了。他本能地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竟是欧阳利打来的。刚才还在一起吃饭呢,现在打来电话什么事,他犹豫着不想接,但还是接通了。
  “什么事啊小俐?”他问道。
  “健哥哥,你在哪里?我想和你单独商量一件事。”欧阳利在电话那头嗲声嗲气地説。
  “非要单独商量吗?”
  “是的,除了你,我不想和别人商量。”
  “那你在小区门口等着我,我马上回去,在车子上商量吧!”
  欧阳利坐在黄健的副驾驶座上,车子再次开往黄浦江岸。
  “健哥哥,你的脸色看起来那么难看啊?不舒服吗?”欧阳利歪着头看着黄健的脸问。
  “没有啊!就是心里乱些。夜里睡不着觉,饭食也大减。”黄健把车停在江边说。
  “是因为黄庆的事吗?”
  “不是,最近我感觉生活中的意外太多了,我的心快乱成一团麻了。”
  “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孔荷姐姐,她永远是你心里一个结对吗?你肯定放不下她,你爱的人仍然是她,对吗?”
  黄健没有回答,而是把车子停在了岸边,打开了车窗,车窗外的江风很快就吹了进来。他点上了一支烟,烟雾很快在车内弥漫开来。
  “喜欢闻你吐出的烟味。”欧阳利靠在了他肩膀上说。
  “现在你可以和我商量你的事了。”黄健开始说正题。
  欧阳利把头低下了,低声说:“健哥哥,刘允向我求爱了,我怎么办?”
  黄健顿时被这一消息震呆了,问道:“真的啊!那小子,胆子真大。你答应了吗?”
  “没有啊,就是和你商量啊!”她头也没抬地说。
  “你喜欢他吗?”
  “不知道……”
  黄健明白,女人说“不知道”,其实就是肯定地回答。他心中顿时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寂寞的,懵懂的不可名状的情绪油然而生。回想从第一次在医学院与这个女孩相见相识后,在医学院在一起的美好时光。那单纯漂亮的女孩子丢下一封信不辞而别,直到在海南岛重逢,在银寨县再重逢,又一起去北京……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如今却像一场梦幻。茫茫人海,谁遇见了你,你注意了谁,谁陪你走了一程,一路上的行走,你会遇上很多人,也许是陪你走一站的,也许只是一个过客……透过车窗他对着江面鼻子有些发酸,咋然感觉心顿时被掏空了。
  “怎么了,健哥哥?怎么不说话了?”欧阳利似乎看出了他的异常。
  “没怎么,我就是在想,我俩曾经一起经历的悲欢离合。我总感觉人生像一场梦,尤其最近发生的事,更像是在梦中。”黄健用失神的目光望着车窗外城市的街灯,慢慢地说道。
  “健哥哥,我也感觉人生像一场梦。”
  “对了,只要你喜欢他就大胆地接受吧!现在的社会是恋爱自由,婚姻自主。我衷心地祝福你们能幸福地走在一起。”
  这时车窗外露出了梁静的脸,黄健一惊急忙解释:“静静你怎么来了?欧阳利要恋爱了,她要和我单独商量,让我把把关。可千万别误会。”
  “紧张什么啊?我又没说什么。再说你们又没玩车震。”梁静冷笑道。
  “哪可能啊!你想的太多了。”黄健下来车子,上前想抱一下梁静。
  梁静躲开了,面部冷若冰霜说道:“别碰我。”然后“嘭”的一声把她手上的戒指抹下来丢在了地上。转身离开了。
  黄健想去拉她,但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欧阳利急忙下来车,追了上去拉住了她的手解释道:“静静姐,我真是和健哥哥说我自己的事呢!你放心静静姐俺永远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在孔荷姐身上,我已经犯了天大的罪孽,我不会重蹈复辙来破坏你和健哥哥了。相信我静静姐。”
  “妹妹,不是因为你。实话告诉你妹妹,自从那个孔荷出现后。他的心已经不在我这儿了。妹妹咱都是女人,你能否站在我的位置思考一下?”
  “是的,我也很同情你姐姐。可能健哥哥还一时不能从这些突发事件中平复下来。孔荷姐也出现得太突然了。”
  “在孔荷没有出现之前,他也经常拿着他的‘遗像’在发呆。人家孔荷跟黄贝贝已经十多年了,他还是放不下,念念不忘。作为一个女人是什么滋味啊?”
  “我相信时间一长,他平复下来就好了,静静姐,你再给健哥哥一点时间好吗?”
  梁静不再言语,而是呆住在城市闪烁的灯光下,他的心顿时被苦水淹没了。那个跪下来手捧戒指曾经信誓旦旦的承诺,如今变成了不值一提的心酸。男人怎么那么贱呢?在你身边爱你的人你却不珍惜,视而不见。而那个放下不满月的孩子离家去投送别人怀抱的狠毒女人,他却念念不忘,反而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此时,正在发呆的梁静突然见黄健手捧戒指跪倒他面前。见他眼含泪说道:“静静对不起,这几天我没有注意你的感受。我决定忘记她,我不想再失去你。咱俩离开这座城市,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咱重新开始。”说着,他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一旁的欧阳利也流下了泪。梁静慢慢地蹲下来,轻轻地捧住他的头,把有泪的面容贴了上去说道:“小利想和谁恋爱,说说。我也帮把把关。”
  “是刘允那小子向她求爱了。”黄健答道。随机把戒指给她戴上。
  “刘允那小子啊!油嘴滑舌的,不过还挺可爱,我不反对。”梁静没有拒绝被戴戒指而是对着欧阳利说。
  “我电话让刘允过来,咱给他们捏合一下。”黄健对梁静耳语。
  梁静笑着点头。
  欧阳利不知道他俩说什么,笑道:“两口子又好了,哈哈哈哈。”然后便和梁静靠在一起说笑起来。
  黄健在她俩说话之际,在一旁拨通了刘允的电话。在电话中他让刘允火速赶过来,谎称有急事。
  不久,刘允便“打的”急急忙忙地赶来了。欧阳利正和梁静说得起劲。刘允的到来让她的表情僵在了空中。梁静在咯咯地笑,笑得直不起来腰。黄健故作严肃地说:“刘允,你做的什么事,如实招来。”
  刘允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早有耳闻欧阳利这个美色女子与黄健有过一段暧昧关系。看来是证实了。这下可能要闯大祸了。
  刘允还在惶恐中,黄健突然哈哈地大笑起来说:“你这小子,做了事还不敢承认?欧阳利接受你了,快带她看场电影吧!我和你嫂子走了。不打搅你俩了。”说着他上了车子,梁静上了副驾驶座。
  “黄健,想给你商量一件事。”梁静在副驾驶座上对开车的黄健说。
  “你说。”黄健答道。
  “这几天我也一直睡不着觉。”
  “是因为孔荷地突然出现吗?”
  “不全是。”
  “那是什么?”
  “看到咱跟前几个孩子。我突然很想念天寒,并且想得要命,做梦也梦见他。梦见他长大了,来上海找我呢!所以呢,我想明天回雄信县一趟,去看他一眼,哪怕一眼。其实上次咱回雄信县那趟,我就想去看一眼他。顾及你当时糟糕的心情就放弃了。现在我想见他的愿望已经达到最强烈了。”
  “我陪你去好吗?”黄健问道。
  “还是我自己去吧!你去不合适,我觉得。”
  “你是不是要见那个孟庆堂?”
  “你放心就好了,我会那么傻吗?相信我好吗?以后咱夫妻之间要相互信任。要是相互猜忌,咱注定不会长久。”
  “好吧!就应该相互信任。那我明天送你去机场?”
  “我坐火车就行了,坐飞机有些晕。”
  “那好,明天我送你去车站,最好买张卧铺。”黄健虽然这样说着,内心还是非常地不舍。他突然感觉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更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孤助和悲凉。其实人生是减少,人在的时候以为来日方长什么都有机会,其实不然……就像一句格言:很多人闯进你的生活,只是为了给你上一课,转身离开。
  第二天,在上海火车站的站台上,黄健看着梁静上了火车,火车慢慢地启动。梁静隔着车窗与他挥手告别。火车很快消失在他的视野,只有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铁轨…..站台上只剩下了他自己和那些来往的陌生人。他立即便感觉到了那不能压制的孤独正汹涌地向他袭来,此时他不知道去哪里。但口袋里手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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