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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找工作

作品名称:底层人生      作者:魏则鼎      发布时间:2020-02-22 16:25:00      字数:6236

  一周过去了,大家已不想在看电视,打麻将。黄庆说:“今天,咱三个去拜访我的一个朋友吧。”黄健和梁静欣然同往。三人登上五路公交车,黄庆投币。梁静对黄健说:“你就不会投币啊,你这人怎么那么抠啊?”黄健说:“我再投不就多投了吗?”
  很快到了五路车终点站,三人下车又翻过了一座被大雪覆盖的山丘,只见有三间平房,房门锁着阴冷冷的,像没有住过人。门前一个约有百平方米的水库,水库四周用铁丝网拦住。水里还结着冰,冰层上面覆盖着积雪。黄庆介绍说:“这个水库很怪,这家房子已换了三家主人了都淹死了小孩,这房子又要转卖了,几千块钱就卖。”黄健说:“大概有水鬼。”梁静说:“这水鬼在冰下不怕冷啊?”三人都笑了。
  穿过水库,又转了几道弯,几间土墙屋赫然出现在眼前,黄庆说:“就是这家。”他掀开门上吊在门上的一个破褥子,一股熏人的猪粪味迎面扑来。黄健捂住嘴直埋怨:“你怎么带到这鬼地方,非把人熏死不可。”梁静却默不作声。
  迎接他们的是一对四十岁左右的夫妇。黄庆介绍说:“这是我患难与共的朋友,八连哥。”转身又向八连介绍:“这是我哥哥和嫂子。”黄健和梁静热情的给八连夫妇问好。八连说:“不要客气,都脱鞋上炕吧。”大伙上去炕,黄健才感觉猪粪味荡然无存,屋内温暖舒适。炕前头放着一台21英寸的电视,电视里放着快乐李勇主持的“非常6加1”节目。靠电视的墙壁上挂着唐伯虎的赝品山水画挂历。黄庆和八连夫妇热烈的交谈着,从他们聊天话题中,黄健捉到一些信息。知道八连是四川人,在沈阳养猪已有八个年头了,刚开始老是赔钱,现在摸索出经验了,近几年才赚了一些钱。
  大家很快就熟识了,不停地说笑,很快到了午饭时间。八连嫂子下炕准备午饭。不大功夫,八连嫂子端上来十多个菜,猪心一盘;猪腰子一盘;猪耳朵一盘;猪头肉一盘;红烧肉一盘;排骨一盘,简直是一头猪分解后上了席,如外又加了几盘蔬菜类。八连哥拿出一瓶东北二锅头,先宾后主的斟酒,黄健说:“由于春节喝酒过量,现在喝不了。”八连嫂子拿出一瓶雪碧说:“你两口和我喝饮料吧。”黄庆和八连哥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热火朝天。黄健却毫不拘束地品尝起来猪身上的美味佳肴来。梁静心里很窝火,黄健的行为让她大失面子,一个大男人家就知道吃,算个什么啊!她既不吃菜也不喝饮料,边绣十字绣边想,当初要是先遇到黄庆多好,他社交方面,为人处世方面显然要比黄健老练的多。她不断的把弟兄两个对比着,黄健哪里都好,就是太抠了点,这也是他不及黄庆的地方。唉,想什么呢。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啊,人与人哪能比出来高低啊。
  下午四点了,三人向八连哥告别。路过那个冰雪覆盖的山丘,梁静走在最前面蹦蹦跳跳,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在飞来飞去。黄庆给黄健说:“幸福有两种,一是物质方面的;二是精神方面的,她就是你精神方面的幸福。”黄健说:“我这种精神幸福恐怕不会太久了,我有预感。”
  一切都不出黄健的所料,梁静的确开始窝火,因为登上公交车时又是黄庆投币,他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天下哪有那么小气的人!在女人面前小气意味着什么啊?意味着没有爱上这个女人,否则的话会在这个女人面前好好的表现一下,抢着付钱。女人是敏感心细的,凭直觉断定他压根都没把自己放在心上,从八连那里回来梁静的心早就气得饱饱的,想找借口爆发出来。
  “静静,怎么不做饭啊,我都饿了。”黄健并没注意梁静的情绪变化,这一句话简直成了导火线。
  “谁该给你做饭,我是你什么人?”梁静放下十字绣,瞪起眼睛嚷道。黄健不做声,只顾乱翻那本已经看完的杂志《错爱》。梁静的火却越来越大,发疯似的收拾东西往包里装,嘴里还不停地嚷着:“我可到倒八辈子霉了,遇到这种小气鬼,我不相信离开你能死了。”她把一个大红毯子往行李箱里装,行李箱已经显得很满了,似乎很难装进去,她还是使劲往里塞。黄庆和朱子从隔壁闻声赶来,黄庆劝道:“姐姐,大家聚在一起就是缘分,何必动那么大的气?去朱子屋里消消火吧!”梁静像没听见似的还是往里装那红毯子,朱子说:“那就能装里头了?”不知道为什么朱子的这句话把梁静逗乐了,趴在行李箱上竟笑了起来,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朱子的话本身并不可笑,而他这种娘们腔的语气显得很可笑,使一切乌云散去。
  展眼半月过去了,气温还在零下二十多度,窗外微弱的阳光几乎是贴着地面射下来,对一尺多后的积雪来说几乎不起作用。天寒地冻,许多工厂都没有生产,工人是招,但上班要在农历二月底。黄健着急了,目前他和黄庆都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三个人总要吃饭啊。面临着最严重的生存问题,黄健如坐针毡,他知道梁静账户里有四千多,但又有何用呢,怎能张口借女人的钱呢?他找到黄庆说:“弟弟,锅要揭不开了,总要想点办法啊。”
  “这事你不用愁,我能借到钱。”黄庆说。他掏出手机,找到了一个号拨通出去了,接完电话,他披上大衣说:“我去去就来。”一个小时左右,黄庆回来了。他掏出三张红色百元钞票对黄健说:“怎么样?”
  “向谁借的?”黄健问。
  “给八连哥借的啊!”
  “你和他关系那么好!”
  “那还用说,和他同风雨共患难过,这点困难他还不帮啊!”
  黄健暗暗佩服弟弟的交际能力,他又说:“这也吃不了几天,要不咱出去找点临时工作先干着,能解决肚皮就行,等天气暖了,再找工作。”
  “也好。”
  “先把梁静的工作安排好,再说咱俩的吧。”
  “我有一个熟人,他也许能帮上忙。”
  “哪里的?”
  “他也是咱老家的,他姑奶奶是黄家坪的媳妇,他小时候经常住姑奶奶家,按辈份他还应叫咱表叔呢?”
  “他叫什么?怎么跑到沈阳来了?”-“他叫王手令,曾经当过小学的校长,和一个比他小十多岁的女教师私奔到了沈阳,那女教师是名叫石红梅,是个性感漂亮的女人。”
  “你不会和那女人也有一腿吧!”黄健打趣地说。
  黄庆没理他继续说:“我经常在王手令家玩,那天早晨八点多钟,我又到了他家,王手令不在家,应该上班去了。”
  “他在沈阳干什么工作?”黄健插嘴问。
  “在鹏程花园小区物业上当伙夫。那天,石红梅还没有起床,正碰上他女儿准备去上学。石红梅听到是我来了,把女儿叫到床前给她五元钱说:‘去外面买点早点吃吧,妈妈不舒服。不想起床。’支走了女儿,她让我到她跟前来,我进去往她床上坐下来。她抓了一下我的手……”
  “王手令在沈阳混几年了?”
  “七八年了吧,他附近一些服装厂他都应该很熟悉,梁静姐不是会缝纫吗?咱晚上去他家看看吧!”
  黄健和梁静都同意。于是三个人说去就去,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又踏着积雪走了几百米,才到王手令的门前。黄庆感觉空手进去不好看,便到附近小卖铺买了两箱三鹿牛奶,才敲门进去……
  屋里除了王手令和石红梅外,房东也在,正在一起聊天,见客人远来都起身相迎。黄庆向他们介绍道:“这是我哥哥和嫂子。”王手令笑道:“那就是大表叔了,你们先坐,我出去简单地弄一点,好好地和两个表叔喝喝。”黄健和黄庆婉言谢绝,他还是开门去了,房东突然来了一个电话,接着电话出去了。
  酒菜备齐,黄庆和石红梅对坐;黄健和王手令对坐,梁静坐在黄健左边。王手令说:“我十多年没有回老家了,见到老家人感到亲啊!来咱男爷们连干三杯,她两个先吃点菜。”石红梅说:“我也陪三杯。”王手令瞪了她一眼,黄健说:“好啊。”便给她斟酒,她接过酒瓶说:“我自己倒。”石红梅也随着三个男爷们连饮了三杯。黄健偷偷打量了一下石红梅,她浓妆而不腻,性感的嘴唇涂着淡淡的口红。由于酒精的作用,她脸映出了红晕。一头金色的秀发一直搭到肩膀上……
  王手令右手端酒杯,左手指着石红梅说:“她能喝得很。”石红梅顺着他的夸奖,主动邀黄庆对饮了三杯,两人放下酒杯,目光偶尔碰在一起,黄庆躲开了。石红梅便起身趴在梁静耳畔叽咕道:“洗手间在进门往左拐。”看来她还是一个心细的女人,怕梁静上洗手间不好意思问,主动告诉她。
  黄庆说:“老王,附近服装厂你是否熟悉,我嫂子(梁静)会缝纫。”王手令放下酒杯说:“那你算找对了,几家服装厂的老板和我关系都不错。”
  第二天,在王手令的帮助下,梁静在一家个体服装厂上班了,管吃管住,而且不用拿铺盖。黄健和黄庆安顿好梁静,便回到住处商量怎样为自己找工作了。黄健正在发愁,黄庆对黄健说:“老王说,他在的物业上招一名保安,就怕你不愿意干。”
  “保安,也得干啊,现在还摆什么臭架子,能吃饱饭再说。”
  “先干一个月,天暖和了,再去厂里应聘什么技术工作。”
  第二天,黄健搬着行李真的去物业上做保安了。保安是种很无聊的工作,工作时间是十二个点,分两班倒。黄健赶上的恰好是夜班,和他同班的是个陕西人,三十岁上下,头发已脱落到头顶,光秃秃的有点像明星“郭达”。他很少说话,黄健不主动给他说话,他很少吱声,像一头默默无闻的老牛。漫漫长夜里,他觉得每一分钟都在煎熬。每当下班后,他便拖着疲倦的身躯爬到楼上寝室,躺在床上反而又睡不着了,虽然困得要命却进入不了睡眠状态。只要躺下来就有种窒息的感觉,他思念女儿,女儿那快乐的大眼睛在他眼前闪烁。此时若有一对翅膀马上飞到关里,和女儿见一面多好。他突然又想到梁静,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心情还没有那么抑郁,不知道她在服装厂过的怎么样了。他拨了几次她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他拨通黄庆的电话问:“兄弟,梁静给你打过电话吗?”“没有。”黄庆说。
  他放下手机,思绪更乱了,他觉得自己像一叶孤舟漂泊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又像被丢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像有万千狰狞的鬼怪向他袭来,他怀疑自己的生命到了终点。他决定要见梁静一面了,此时他还感觉有一丝气力,他穿戴好便疯了似地下楼而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见到梁静,见到梁静。”此时他才觉得是多么需要她,在凄凉的北国他乡唯一能解救他也许就是梁静了。他首先去了一家超市给梁静买些东西,他知道她爱吃“金丝猴”牌糖块,他买了一些,又买了一箱纯奶,便坐上七路公交车直奔梁静的服装厂。
  此时,梁静还在操作着那台永不疲倦的电动缝纫机,她的工作时间达到十七个小时,车间里是隆隆的缝纫机的转动声,根本听不到手机的来电声。黄健在她身边站了有三分钟,他还不知道呢。当她抬头看到黄健时,并没有惊异的表情,而是又继续低头工作伴随着一句冷冷的话:“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不行吗?”黄健说。
  梁静没有吱声,仍然不紧不慢地操作缝纫机,似乎身边没有他的存在一样,黄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傻傻地在那儿站着。老板娘看不下去了说:“梁静,把你老公带到你房间歇会儿。”
  梁静才放下手中的活,带着他来到他的房间。黄健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不知是委屈还是伤心,他把她搂在怀里吻了她的嘴唇。她闭上眼睛迎合着,泪水也禁不住滑到面颊。她的灵魂和身体已被这十八个钟的劳动时间所麻木了,她的膀臂和腰已酸痛得无法忍受,每一秒似乎都在煎熬,她并不是不想念黄健,而是没有空余的时间去想。六个小时的睡觉时间如白驹过隙那样短暂,好像刚躺下就该起床了。黄健的到来,她抑制住内心的狂热,故意使自己镇静,其实她何尝不想抱住亲爱的人大哭一场。
  黄健打开方便袋说:“给你买了你爱吃的‘金丝猴’糖块。”
  “这次咋又那么大方。”梁静打趣说。
  “我一个人真的很难熬,我想和你住一夜,我们倒班,明天白天才上班。”
  “绝对不行,因为我的休息时间仅有六个小时。”
  “几个小时也行啊!”
  梁静没有回答而是去车间工作了。
  黄健和她见了这一面,心里才舒畅了许多,他躺下来才有了睡意。他一觉醒来,看了一下手机已是夜间十一点了,他的肚子饿的咕咕直叫,才想起还没有吃晚餐。他来到梁静工作的车间,居然不见一人,又跑到楼上车间仍然不见人影。他见一个清洁工,便问:“人都去哪里了?”清洁工回答说:“都在楼梯下那个小车间里干呢。”
  黄健推门进去,见包括梁静在内的十多个缝纫工还在不知疲倦的劳作,梁静头也没有抬,不知道是没有看见他,还是装没有看见。黄健问其中一个缝纫工:“你们几点下班?”“两点多。”那缝纫工头也没抬地回答。黄健在也等不下去了,特别是肚子不能等。他来到梁静跟前说:“我回物业了。”她没有吱声,仍不停地操作。老板娘走来说:“梁静,送送你老公吧。”梁静才放下手中的活,送黄健走到大门口。梁静说什么他都没有听到,而是头也不回地带着满腔的委屈愤愤地走了。梁静的怠慢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深夜的沈阳如同白昼一样,熙熙攘攘的人流。灰黄的路灯下映照出人们匆忙的身影。他沿着街道万分沮丧的地往前走,离通往物业的公交站牌还有一百多米。见不远处还有几家卖小吃的,走近看,有他爱吃的炒皮。他叫了一份,然后坐下来等候,这时来了一条短信,他掏出手机翻看,是梁静的:“对不起……有时间去看你。”他收起手机,委屈的泪水再也禁不住簌簌地落下来。
  回到物业上班,又回到了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里,寂寞像毒蛇一样再次缠绕着他。他几乎要崩溃了,他突然感到这世界是如此的凄凉。他怀疑在这种凄凉的环境里会渐渐死去。他来到物业主任办公室,敲门进去。“小黄,有事?”物业主任放下手中的文件夹,温和的问道。
  “主任,我足多干满这一个月就辞职,工资太低了。”黄健沮丧地说。
  “沈阳的保安都是这些工资,一个月就辞职,我们刚教会你就走了,不是白费工夫?”
  第二天,有人应聘保安。物业主任把黄健叫道办公室,工资已一点不少的给他算清。他抬起眉头紧皱的脸说:“你只干一个月,我们不能接受,你还是找事做吧!”
  黄健打起行李跨出了物业的大门,他却感到全身的格外的轻松。太阳正暖暖的照耀着这座城市的街道。除了房屋的背光处还有星点儿雪外,马路上早已没有雪的影子。他透过公交车车窗,他看到公交车已缓缓地穿过浑河大桥了,马上就到弟弟的住处了。
  黄庆接过他的行李笑道:“我早晚要给王手令算账,就让干这几天,搞得什么?”黄健苦笑。弟兄两个吃完饭,黄庆去朱子屋里去看电视。黄健没有心思去,而是早早地脱衣睡觉。几天来,他没有睡一天好觉了,到弟弟这里却感到有种莫名的踏实和安全。他美美地一觉醒来,看一下时间已经第二天十点了。黄庆还在他旁边呼呼的睡。他的头还有点懵,合上眼睛又静待了五分钟,又睁开了。感觉胃里很空但不想填任何东西,他又想到了梁静。脑中又全部布满了她苗条的身材和温柔的面容。他的心又乱了,三年前,他的观点是世上根本就没有爱,所谓爱都是虚无的泡沫,此时这种观点渐渐又在他心中模糊了。没有爱为什么对一个人还如此的思念,如此的牵肠挂肚!莫非爱情是棵毒菇,他中了爱情的毒?这种毒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排掉。突然他有想回天津的念头,放弃天津舒适的工作本来是想和弟弟共度一生,他才感到是如此的不现实。有了这种念头后,他没有多想而是给梁静发了一条信息:“静静,我离开物业了,打算回天津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注意休息。有什么困难就找我弟弟,他在这里比较熟,办事能力也强。”
  发完短信他又迷迷糊糊地睡去。醒来时已是下午两点钟,他居然听到梁静正和黄庆说着什么,这女人不知什么时候从服装厂回来了。“静静,你怎么回来了?”他睡眼朦胧地问。
  “装什么装啊?你发短信说回天津,我不来送送你多无情啊。”梁静边卸背包便回答。
  “哥哥,你真的想好回天津了?”黄庆突然哽咽着问。
  黄健见弟弟伤感,便向他挤了挤眼,黄庆会意才释然。
  梁静给黄庆说:“弄点酒来,给黄健同志送行啊!”
  黄庆说:“我买好菜了,静姐你炒吧,都爱吃你炒的菜。我去买酒。”
  于是梁静动手炒菜,黄健穿衣洗漱。待黄庆买来酒,梁静把两盘菜已放到饭桌上,一盘青椒炒肉丝;一盘西红柿炒鸡蛋。黄健坐下来,黄庆已打开了那瓶东北二锅头。醉人的酒香顿时弥漫了房间。“这两样菜不是在去年天津办公室里,我炒的那两样吗?”黄健若有所思地说。
  “算你还记得。”梁静先饮了一口说道。然后放下酒杯,低头沉思了片刻,再抬头时已是满眼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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