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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遇到欧阳俐

作品名称:底层人生      作者:魏则鼎      发布时间:2020-02-21 02:03:38      字数:5295

  “我想……想和你生个孩子。”柳桃说完,脸色红了,低下了头不敢看黄健的脸。
  黄健顿时目惊口呆,没想到,这个小小的丫头片子会想出这个馊主意。很久才缓过神来说道:“柳桃同志,你没有发烧吧?”
  “大哥,我没有发烧。我求你了,我爱黄庆,我怕失去他,我必须给他生个孩子,才能有把握的战胜那个董明英,永久的呆在黄庆身边。我想了好久,唯有和你,反正都是你们黄家的血统。黄庆也喝了汤药了,就告诉他他的病好了,是怀的他的。如果事成了,这件事咱俩死了带去,任何时候都不要让第三人知道,永远永远,好吗?大哥。因为这件事暴露出去,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柳桃说着跪下了,抬头眼泪汪汪地望着黄健。
  黄健还在发呆,他的内心像波涛一样在汹涌,他不知道该不该越过这个违背人伦和道德的底线。
  “大哥,你要同意。算是做了一件为您黄家传宗接代的好事。”
  黄健把她从地上搀起来,凝视着她张幼嫩而又俊美的面孔,无言以对。
  黄健在迷乱中点了头紧接着又摇头,他不知道是怎么跟着柳桃来到旅社的……
  
  天刚谢幕,黄庆见到了这个所谓的干哥哥周贵,这人看起来不过四十岁,白白净净的四方脸,浓密的眉毛下一双有神的眼睛。周贵热情地握住黄庆的手,热情地摇晃着说道:“干弟弟,干弟弟,欢迎欢迎。”接着周贵把他带到一所题有“至尊大酒店”的楼阁前,一对迎宾小姐正站在玻璃门两旁。大厅里,灯火辉煌,许多红男绿女们都在酒桌前,觥筹交错。十多个穿着统一黑短裙的服务员,在为客人忙碌着。黄庆随周贵进了一个包间,两人像对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很快就聊在了一起。
  “干弟弟啊!我这一摊子,总共投资五六百万呢!我现在就是缺一个得劲的人来管理。我希望你能在这里好好熟悉一下,看能不能给我当大堂经理,我打算把那个大堂经理辞掉;另外让柳桃妹妹看能不能当服务部的带班。要大换血了,否则就经营不下去了。”周贵亲自给黄庆倒了一杯啤酒,自己也倒满。
  这时服务员端来了一盘虎皮辣椒。
  “周贵哥,酒店管理行业,我可是外行,常说隔行如隔山,能行吗?”黄庆问道。
  “什么不是学的啊!干弟弟只要你好好的学,保证你一个月全懂。自信一点,干弟弟。”
  “那就麻烦周贵哥,好好教我了。”
  “客气什么,明天就可以把柳桃接来了,吃饭住房问题什么都不用你管。”周贵喝了一口啤酒,豪爽地说。
  黄庆回来接柳桃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以后了,这半月的时间内,黄庆哪会知道黄健和柳桃的事。
  黄健仍表面上平静地把弟弟、弟妹送到了远行的车上,道貌岸然地扮演着一个大哥的形象。黄庆没有看出任何异常,而黄健看着弟弟那张为生计奔波变憔悴的脸内心却滋浮起一缕愧悔羞耻的灰败气氛……
  柳桃把清秀的面孔伸出车窗外对黄健说:“大哥再见。”唯有黄健能隐约看出来,柳桃目光里含有一丝不舍的味道。这使黄健的心瞬间变得冷寂和酸涩起来……
  送走弟弟和弟妹,黄健也决定要远行了,去哪里呢!他无从知道,沈阳他是不想去了,去广州吗?那里似乎也不是他的领地。无论去那里,他一定要走了,也许外面的世界才能摆脱他内心的苦闷。不知不觉他已来到后院的大门口,他想和孙姑奶奶告个别,孙姑奶奶是看着她长大的,在外面漂泊的日子,她老人家时时刻刻在挂念着他呢!后院大门紧紧地锁着,父母可能又下地劳动去了。他知道母亲常常把钥匙挂在门后的一个钉上。他通过门缝把手伸了过去摸了摸并没有找到钥匙,他便对着门缝喊道:“孙姑奶奶,我要走了,您保重身体。”他不知道孙姑奶奶听没听见,便匆匆背起行李离开了,女儿突然追到大门口叫道:“爸爸,再见。”她那对大眼睛里噙满了晶莹的泪水。
  “再见,婷婷。”黄健挥手说完便转身独自行走,他不敢再回头,他知道一回头,不争气的眼泪便会滚落下来。
  从雄信县汽车站乘车到银寨县火车站,他的心一直被这种离别的愁绪缠绕着。到底去那座城市,只好到售票窗口买票时再做决定吧!蹒跚在车站广场上,他对着苍茫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和女儿打个电话,也许离别时女儿动容的那一幕太让她心酸了。他用公话拨通了家的电话,正是黄婷接的。
  “爸爸,你到哪里了,”黄婷激动地问,“老姑奶奶一直问你去哪里了,带被子了没有,到处找你。吃过午饭她就病了,一直拉肚子,一会儿就拉一会儿就拉,太严重了。”
  “婷婷,我马上回去。”黄健说完,失魂落魄地坐车返回了家。他推到后院的大门,果真见孙姑奶奶正翘着瘦骨嶙峋的臀部两手扶住一棵楝子树在大解,孙姑奶奶上了岁数,蹲下就起不来,每次解手都要扶着柱子或者树,异常的艰难。黄健上前扶住孙姑奶奶,说道:“孙姑奶奶,我没坐上车明天走。您是不是又闹肚子了?”
  “健儿啊!幸亏你回来了,不回来可能就见不到孙姑奶奶了。姑奶奶一天解了上百次手也多了,姑奶奶可能不行了。”孙姑奶奶提着裤子说道。
  黄健感到阵阵心痛。他略懂一点针灸知识,他试着给孙姑奶奶扎了一下,孙姑奶奶还止住了腹泻。黄健把她安顿在床上,盖上被子,方才离开后院。
  第二天,黄健再次与孙姑奶奶告别,孙姑奶奶虽然在意料之中,但仍显出惶恐的神色。她枯黄的嘴唇颤抖着问:“我的乖儿,又去哪里。”说着她发红的眼圈里流下了浑浊的泪水。
  重新回到银寨县车站,黄健脑中仍然晃动着孙姑奶奶那惶恐不安的神色。孙姑奶奶已经83岁,心中挂念的主要是黄健和黄庆。虽然是侄孙,她早已当成亲孙子了。黄健一想到这些,鼻子就酸酸地难受,心里也像有块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来气。人生苦短,和亲人之间的缘分能有多少呢!他突然感觉这世上自己的亲人都渐渐离他远去了,孔荷、欧阳俐、赖禾月,还有这个刚刚走的弟妹柳桃;这个最亲最近的孙姑奶奶也不知道哪一会儿将离自己永远的去了。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车站上,黄健有种难以排遣的莫大孤独和伤感。
  买哪座城市的票呢!现在他还没有决定,他连自己都感到可笑了。他伫立在陌生的队伍里,渐渐往售票窗口移动。他焦躁不安地四处瞭望,除了陌生的面孔还是陌生的面孔。他的目光突然停在一个人身上,这人是一个少妇,修长的身姿,黑色的头发挽成了一个籫,油头粉面,长长的睫毛下描着浓浓的眼影……这少妇正挽住一个大肚翩翩、秃顶的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的胳膊。这少妇发现了黄健在看她,她突然把手松开了,也吃惊地看着黄健。黄健已经看出来了,这少妇竟然是欧阳俐,这难道是老天的故意安排?望着这个曾经相爱又曾经背信弃义的女人,黄健心中顿时像打倒了五味瓶……
  上次碰到了赖禾月,这次又碰到了欧阳俐,人生真像一场戏。四目对视良久,欧阳俐还是先说了话:“你是黄健吗?”
  “是的,欧阳俐同学,你是去哪里?”黄健强抑制住内心的狂风巨浪大度地回道。
  欧阳俐把眼神转向中年男人像是介绍说:“东红,他叫黄健是我大学的同学。”又把眼神转向黄健说道,“黄健,这是我老公赵东红。你们两个认识一下吧!”
  赵东红主动握住了黄健的手笑道:“你好,你好。碰到你很高兴。”
  “碰到你也很高兴。”黄健礼貌地回道。
  “黄健你这是去哪里?”欧阳俐问道。
  “哦,我我也不知道。”黄健的话连他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
  “那你排队买票,买哪里的票啊?”
  “我是到售票窗口时,再做决定。问问去那座城市的票有座好买,就买哪座城市的票。”
  黄健滑稽的回答,欧阳俐没有发笑,而是低下了头,他明白黄健的日子仍不是那么好。往事的情结迅速地在她心中纠结着,像一把钳子狠狠地拧着她的心。
  赵东红竟然笑了,说道:“老弟,跟我们去北京吧!到北京要是找不到更好的事做就进我的公司,如有好的地方,还可以再离开。”
  黄健还在恍惚中,欧阳俐又补充道:“黄健,就去吧!我给你买票。”
  黄健默默地点了点头,虽然他看到昔日的恋人和这个老头在一起,心里还是隐约感到不舒服。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目前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即使心中有千言万语,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和欧阳俐讲,爱也罢恨也罢最好别去想了。
  黄健跟着欧阳俐和赵东红从北京西客站出站口走出来时,正是早晨八九点钟,晨曦染红了这座繁华的首都城市。
  赵东红对欧阳俐说:“小俐,咱先去公司吧!先把你同学安排了,让他吃住有了保障就安心了。”
  欧阳俐看了一眼沉默的黄健回答:“可以。”
  这时,来接赵东红的公司司机已经把奥迪轿车开过来了。赵东红坐了副驾驶座,欧阳俐和黄健分别开了左右车门坐了后座。奥迪行驶在灯火辉煌的首都大道上,黄健和欧阳俐仍然都默默不语,唯有赵东红和司机说笑着。
  赵东红的公司坐落在城南郊区五环路一个小镇上,公司附近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四面八方的垃圾不断地往这堆来,所以苍蝇就是这里的常客了,黑色的“苍蝇雨”在车窗前盘旋。透过车窗黄健看到公司大门左侧题着“北京东红体育器械有限公司”。
  公司院内倒很洁净,苍蝇也少了许多,地面是平整的水泥路面。靠大门里面左侧是食堂,隔着食堂窗户能看到穿着白大褂的炊事员在忙碌着。公司大院内共有三排房子足有百米长,中间一排是员工宿舍,其余的全是车间和办公室。
  黄健跟着赵东红上了最北排的楼梯,欧阳俐在车里没有下来。她在想着心事,在海南岛的多少往事在这个女人脑中又翻箱倒柜地闪现出来。
  黄健跟着赵东红蹬上二楼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极其富丽堂皇,正中央摆放着翠绿的盆景。
  “有啥要求,你有啥要求?”赵东红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没啥要求,有点事做就行。”黄健没敢要求自己坐办公室,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太落魄和卑微了。
  “没啥要求,就从最底层做起吧!先去包装部吧!在那里是暂时的,你的表现全公司都看着呢!如果哪个部门看上你会直接把你要走的。工资就600块钱,管吃管住。给你的工资高一些,别给同事们透露,他们的工资都是400,还扣100元的饭费,一月就能领300.”赵东红倚在软绵绵的老板椅上不紧不慢地说。然后又拿起话筒往包装部拨了一个内线电话。一会儿一个白头老翁进了来。
  “甄排长,我把他就交给你,我不管了啊!”赵东红说道。
  老头带黄健进包装车间的路上,黄健说:“甄排长……”
  老头说:“都叫甄排长,我当过兵,赵老板是抬举我,你叫我老甄就行了。”
  在这个昔日恋人的帮助下,黄健在这家公司度过了长达半年的安定平稳的生活,二十四小时就是吃饭、上班、睡觉。这种安定的生活一直延续到2003年的3月份,一场从广州蔓延到北京的瘟疫又打破这种平静的生活。在这半年期间,欧阳俐也曾多次向黄健暗示重温旧情,黄健都婉言谢绝了。他感到自己的生活已经够乱了,他不想让生活增加更多的麻烦。但他还是隐约了解到欧阳俐在赵东红身边不过是个“小三”的身份,没到逢年过节赵东红都去陪他的老婆和女儿,把她一人扔在那所空荡荡而又繁华的别墅里,她一人度过了多少寂寥的时光。物质上的富裕是真正的幸福吗?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欧阳俐也曾和黄健声泪俱下的倾诉过她的苦楚。黄健表面上安慰几句,内心其实也没有多少同情,你这个只看金钱利益的女人,还不是罪有应得啊!
  这场瘟疫,人类叫做“非典”,全名应是“非典型肺炎”。它来的使人类措手不及。刚上任的北京市长和卫生部长很快就免了职。据说是他们掩盖了疫情数据。这种不诚实的“人民公仆”只想保住自己的乌纱,下台一点也不冤枉。
  “非典”也没有放过赵东红的公司,这家公司一次就确诊了两例。公司很快被隔离了,料进不来货发不出去,公司被迫停产,几百号工人被封闭在了公司大院内,连理发都出不去。各大电视台连广告都取消了,均播放着引人入胜的电视剧,目的就是为那些被隔离的人播放的,安定人心,以免寂寞难熬。
  媒体上每天都按时播报着疫情数据。黄健像一位囚徒,心急如焚。他拿着餐具从食堂正烦躁地来到宿舍门口,同事说有他的电话。在这个非常情况下,电话还是可以接的,病毒不会通过电话线传进来或传出去。
  黄健拿起话筒对方却传来了柳桃的声音:“大哥,我柳桃,你身体没事吧?告诉你吧!我给你生了一个侄子,亲侄子!”
  “那太好了,他胖吗?”黄健抑制住内心的激动问。
  “很胖,我做母亲的愿望实现了,做母亲真的很幸福……”
  柳桃的话还没有说完,话筒里马上换成了黄庆的声音:“不是废话吗?不是亲侄子还是什么。哥哥,我也有儿子了,我太激动了。”
  “恭喜你,兄弟。”黄健说着禁不住流下泪来,内心却有一种莫名的揪痛。就像柳桃所说的“亲侄子”三个字,更像钳子一样夹着他的心,他多想马上去看一看自己的那个“亲侄子”-,可是隔离区是寸步难行的。
  “对了哥哥,有件事很奇怪。我把孩子出生的事告诉孙姑奶奶时,我觉得她会高兴的说一番话呢!谁知她却哈哈笑了三声,什么话都没有说。”
  “可能过于激动了,再说年纪大了说不出来了吧!你给孩子起名了吗?”
  “起了,叫大柱。”
  “是在周贵家生的?”
  “是啊!周贵对俺太好了,专门给腾出一套客房,吃的用的都随便。”
  “兄弟真幸运,还有一位如此好的朋友。”
  “咱娘没去帮你们照顾一下孩子吗?”
  “来了,现在在路上呢!”
  “那就好,对了要对柳桃好一点,生孩子很辛苦。”
  “没用,对她越好越蹬鼻子上脸。属破车的三天不打就零散。”
  “兄弟不要这样”
  “对了哥哥,都说北京大街小巷都是得‘非典’死的尸体是真的吗?”
  “根本不可能,北京和往常没有多大区别,就是街道上人少了许多,有几个人也戴着口罩。不像传得那么严重。”
  “我回黄家坪那趟,整个黄家坪都人心惶惶,凡是从外地回来的打工的都被隔离到村外去了。吓得我半夜偷跑到周贵家的。”
  黄健与黄庆柳桃通过电话的第三天,一个从家打来的电话让他几乎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电话是父亲打来的:“健儿吧!你孙姑奶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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