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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目睹惨案

作品名称:转眼就是百年      作者:坚实之果      发布时间:2020-02-18 23:32:35      字数:3453

  因为怕七老爷上街碰到危险,草妮子出门之前曾把这人支出去挑了几担水,不料七老爷放心不下媳妇,挑完了水紧接着就跟到街上来了!
  在“叭勾叭勾”的枪响和满大街哭爹喊娘的嚎叫声里,七老爷拉着草妮子拐入一条浅浅的巷子,又翻过一座不算高的墙豁口,再踩着残垣断壁攀上了一座屋顶,最后在一处荫蔽在一大片老树杈子底下的屋脊上俯身藏了下来。
  此时草妮子才气喘吁吁地追问七老爷:“不是说好俺一个人来吗,咋偷着跟来了?”
  七老爷就压着嗓门笑了,说:“你不放心俺俺还不放心你呢,要是俺不来,你能找着这么个藏猫猫的好地方?”
  草妮子想想也是,要不是七老爷突然冒出来,就凭刚才的乱劲儿,自己真是不知道该咋办了,便说:“这么背静的地方你是咋知道的?”
  七老爷说:“这底下是个戏台子,每年正月十五都跟着关大哥他们来看灯,你不说俺掏的鸟蛋好吃吗?头顶上就有个喜鹊窝……”
  “啊——让俺煮的那些鸟蛋都是从这里掏的呀?还说是街拐角那棵老槐树上的呢!”
  “要说跑这么远,你能放心?”
  “当然不放心,这里和包袱巷也就隔了一条马路,要碰上‘一刀鲜’,还有你的跑……”
  正说着,底下的枪声、叫喊声突然密集起来,俩人连忙扭过脸来朝下面的街巷里看。
  下面就是草妮子买地瓜面和咸盐的那条街:一个穿长衫的男人,正扶着个大肚子女人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乱枪乱炮的声响里,那男人突然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女人抱着肚子想拉他,不料猛然一个后仰,竟重重地摔倒在男人的身旁,转眼间身子底下便涌出了一滩鲜血……
  再往前就是草妮子买地瓜面的铺子了,因为枪炮声来的紧急,几个跑出来上门板的伙计还没来及退回铺子里,接二连三的炮弹就呼啸着当街炸开了,刹那间,震耳欲聋的声响惊吓得头顶上的大树枝叶哗哗乱颤,杂货铺子门前则是一片墙倒屋塌血肉横飞的景象,一个躲在廊柱下面的伙计好像被炮弹皮崩了脸,痛得捂着面颊在烟尘里乱蹦乱跳……
  又有人遭殃了,这回是个背褡裢的老人,也不知让枪子儿打哪了,土黄色的褡裢都跟着渗出了鲜红的血水,可老人并没咽气,趴在青石板上连抓带蹬,一顶黑乎乎的瓜皮帽轱轱辘辘地滚出去老远……
  几个端着枪的丘八,从弥漫的烟尘里冒了出来,从走路的神态上看,刚才那些杀人的枪子儿八成是他们打的!
  草妮子从长枪上挑着的小旗儿上一下就认出来了,说:“哎呀,这不就是那天在大街上架枪打人的日本兵嘛!”
  草妮子说这话的功夫也不知出了啥事儿,日本兵突然停住脚步不往前走了,还使劲儿扭着脖子往身后头看。
  少顷,几个日本兵拖着个铜扣立领的青年从后面跑了上来,青年好像正辩解着什么,挣扎着喊:“俺真的不是军人,是学生,学堂里都穿这个,你们弄错了,弄错了……”
  一听这话,七老爷“啊”地一声就叫唤了起来,都被草妮子死死捂住嘴了,还瓮声瓮气地在指头缝里喊:“姐,那人真是个学生,‘学生大哥’不也穿这个嘛……”
  日本兵们好像听明白了青年的意思,交头接耳了一番后,一个留胡子的日本兵就上前就把绑在青年胳膊上的绳子给解开了。
  接下来日本兵冲这人扬了扬手,那样子是要放他走的意思。
  青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连说带比划地和日本兵们叨叨了半天,等确信这些人真是要放他走了,才掉过头来赶紧往不远处的巷子里跑,不过也就跑了十来步的样子,身后的日本兵就开枪了,人打倒了不说,还追上去用明晃晃的刺刀一下一下地往肉里攮,刚上来,青年还“倭寇”“畜牲”地扯着嗓子乱骂,渐斩地就撑不住劲儿了,叫唤着、翻滚着被几个矮壮的日本兵噗嗤噗嗤地戳成了不能动弹的血葫芦,把躲藏在戏台子顶上的七老爷和草妮子吓得目瞪口呆浑身直打哆嗦。
  直到杀人的日本兵鸣枪放炮地走出了视野,七老爷才缓上口气来,说:“狗日的吓死俺了,杀了大活人连眼都不眨!”
  草妮子压根本没听见七老爷说啥,愣怔怔地说:“天底下咋还有这样的东西?不论青红皂白见人就杀,没天理了?”
  七老爷听了就瞪着眼说:“哼,可惜俺没有关大哥那样的盒子炮,要是有,就在这里把他们一个个全都嘟嘟了……”
  杀戮之后,枪声、喊叫声渐渐远去。尽管四周的枪声依旧不停,附近还不时传来一些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可眼皮子底下这条溢满了血腥的大街却像死了一样地沉寂:地上的人横七竖八一动不动地躺在各自倒下的地方,那背褡裢的老人,歪着脑袋趴在了一块冰冷的青石板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人已经不再连踢蹬带地折腾了,可沾满血污的白发和呈现出挣扎状态的四肢,却把老人最后的时刻固定在了惊恐无助的深渊里……
  铜扣立领青年蜷缩在不远处的一棵小树底下,可能是血流的太多了,脸色腊黄的如同一张黄裱纸……
  那对躺在血泊里的男女,被一堆垮塌的瓦烁压在了下面,瓦砾旁还横卧着一个只剩半个身子的男人,男人的两条腿已不知去向,本该有腿的地方,惨不忍睹地耷拉着一团血淋淋的肠子……
  那天,七老爷和草妮子在飘满了血腥味儿的戏台子顶上一直挨到天黑透了,才战战兢兢地攀爬下来,蹑手蹑脚地穿过大街小巷,再避开日本兵布置的堡垒岗哨,直到深更半夜才返回到大杂院里。
  大杂院里也是悲声一片,伸嘴一问,原来西厢房的女人出事了,上午街头枪响之后,惊慌失措的夫妻俩走散了,直到天快黑了,那做小买卖的男人才和拉黄包车的老刘一起,在一个很深的门洞子里找到自己的媳妇,据说男人当场就疼瘫了,他媳妇的模样哪还能看呀,裤子没了,上身夹袄的大襟被整个撕扯下来,只剩下两只沾满血渍的袖子还套在僵硬的胳膊上。右边的乳头没了,另一只乳房被什么利器剜了个血肉模糊的窟窿,两腿之间的地方,居然被硬生生地插进了一截拳头粗的镐把!
  草妮子和七老爷在西厢房里,见到了正在入殓的女人,棺材是房东大叔原本给自己准备的,寿衣就是女人平时穿的衣裳,那做小买卖的男人已经魔怔了,无论屋里的人哭成啥,这人都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媳妇发愣。
  据说他这让人心碎的样子已经持续一个晚上,真不知这人往后的日子该咋过。
  丧事是房东一家子和大杂院里的邻居们帮着操办的。
  说是操办,其实一切都从简了,也就是由老刘叫来几个下苦力的兄弟,趁着夜黑把棺材抬到城外的乱坟岗子上随便挖个坑就埋了。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埋人的时候乱坟岗子里到处都能听见悲嚎呜咽的动静。
  在这个不见响器、没有道场、枪炮声不绝于耳的深夜里,究竟有多少人来到这荒郊野岭里掩埋亲朋好友?谁也说不清楚。
  搀杂着枪炮的哭声里,大杂院的邻居们往女人坟堆儿上添了最后一抔黄土,又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碑竖在了坟堆跟前。
  石碑是房东大叔怕那魔怔了的男人醒过神儿来找不着地方上坟,连夜找人刻的,碑文字儿不多却一目了然,曰:“长清县大王镇大王庄王刘氏翠姑之墓”。
  原来,那做小生意的男人老家在长清,姓王,叫王守禄,惨死的女人娘家姓刘,小名叫翠姑,夫妻俩什么时候说的媒成的亲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搬进大杂院后,无论打情骂俏吵架拌嘴,还是进进出出地做小买卖,从来都没见这俩人分开过。
  不料这一分,竟是阴阳相隔了。
  
  开枪开炮地杀了人之后,大约又熬了一年的光景,日本兵才磨磨蹭蹭地撤出了济南府。不过开回来的丘八并不是关四毛那帮人,而是和日本兵交过火,后来又撤出城的国民革命军。
  国民革命军这次进城比一年前那次可光鲜多了,因为知道日本兵都滚蛋了,老百姓就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跑到大街上看热闹,一些沿街的商铺还噼哩叭啦地放了鞭炮,挂上了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子。
  这开进城的国民革命军也是军纪严明秋毫无犯,还差人满大街张贴“安民告示”,意思是说日本人制造的“五.三惨案”已成为过去,国民政府已正式接收了济南,望市民摒弃恐惧恢复正常生活云云。
  一时间济南城里阴霾尽散,笑声、哭声、谩骂声、鞭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见城里已无危险,草妮子便选了个空闲的日子,径自去了趟又是一年多都没敢前往的官扎营包袱巷。尽管还是杳无音讯地白忙活了一天,但毕竟又能放心大胆地出门了,只要能出门,就有见到爹的希望,只要见到爹了,也就知道河东河西的消息了,都离开这么些年了,高家台子的爹娘、盛德兄弟们都还好吗?李家房村的老侄子都急坏了吧?倭瓜磨棍儿这些人都变成啥样子了……回家的路上草妮子的脑袋里走马灯似地胡猜乱想。
  也就是草妮子从包袱巷回来刚踏进大杂院外门的那一刻,西厢房里突然传来了王守禄撕心裂肺的哭声,这人自女人惨死后整整一年都魔怔着没醒过神来,不料这醒神,竟把老天给惊动了!
  那天傍晚,伴随着王守禄的哭声,老天爷突然电闪雷鸣地降起了滂沱大雨,王守禄的哭喊伴随着电闪雷鸣在人们的头顶上翻江倒海、哀声入髓,想堵住耳朵不听都难。
  王守禄在电闪雷鸣里哭喊道:“翠姑啊,你和肚子里孩子过得还好吧?俺想你们想得眼都花了,头发梢子都白了,天杀的呀,一大一小两条人命啊,俺狠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操他东洋鬼子八辈的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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